龙蜕+番外——青水茄
青水茄  发于:2012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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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盛满了金黄色的液体,动一动就要荡漾出来。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变成了金黄色,被阳光一照,立时晶莹通透,熠熠生辉。

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事,不过如此。

如果他没有触碰到大叔的皮肤,也许这欢喜会一直单纯下去吧。

但他碰了。

于是最初只是萦绕着各种食物香气的梦境到最后还是有了斑斓色彩,渐渐只化成了红白两色,白色是

大叔略显苍白的皮肤,红色是蜿蜒而上的暗红伤口。

那伤已淡了许多,但看上去依然有着无法忽视的绮丽。瀛泽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那是大叔为他受的伤

,他该觉得痛。

但痛如一根小针,在心上刺出一个洞来,从这洞里涌出来的竟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东西。这些东西

他本来已压制住了,却在午后暖洋洋的梦境里,再度弥散了开去。

他只喝了普通的酒,没有喝多,喝的也不是有着神奇功效的桃源。

但梦却来得格外疯狂,他在梦里扯开大叔一贯严严实实的领口,沿着那道伤痕一直亲了下去。褪成暗

红的伤被亲得发肿,变成一种极其漂亮的玫瑰红,上面还闪着盈盈水色,面目全非又无比动人……

瀛泽只觉身上每一片鳞都硬了起来。

割得他自己都痛了。

但这一切,沈筠都是不知道的。

在他眼里,瀛泽睡觉的样子依然无比平和。只是在招呼完一拨客人后发现他下半身变回了龙的样子,

沈筠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睡得正香的小龙上半身还是人形,比以前长出一大截的头发乱乱地垂下来,额前的一小缕被压得翘起

来,弯成一个好玩的角度。下半身却是小树干粗的一条龙尾,在条凳上缠了几圈,余下的都拖到地上

,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

长条凳子只有手掌宽,他不只没掉下来,还能睡的如此稳当,这尾巴可是派上了大用场。虽然明显长

大了许多,但他缠凳子的样子还是和当年缠住自己手臂时一模一样。沈筠心中一暖,忍不住走上前去

轻轻抚摸了他几下。

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呈现一种灿烂的亮银色,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别的什么,

银色之中还有一丝淡淡的红,在沈筠抚上去的时候,那红似乎更深了些。

从小他沾酒后便是如此,只不过以往很容易就醉了,今日却着实喝了不少。

真的长大了呢……

龙鳞的触感比记忆中硬了许多,却并不冰冷,而是有一种带着温度的坚韧,沈筠摸着,不由想起那片

冰冷锋锐的逆鳞,心中的担心又浮了上来。

看瀛泽神色如常,除了“家法”留下的痕迹,似乎是真的不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醒来无论如

何都要问清楚。

三十九

然而等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瀛泽都没有醒。

沈筠以为他醉得狠了,也就没叫他,夜深之后他试图把小龙弄到房间里睡,但怎么也抱不动,最后只

好连凳子拖到院子里背风的地方,又盖了条毯子在他身上。

等沈筠刚一踏进自己的房间,瀛泽就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早就醒了。

但身体里一直无法平息的热流让他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如果和平常一样跟大叔说话,同大叔接近,他

会忍不住的,所以只好一直装睡到现在,晚饭也没吃。

听见沈筠房间里没了声音,他看着满天星斗,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烫到发痛了。

沈筠浅眠了一会儿,又醒了。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院子里的瀛泽。正值盛夏,夜里并不冷,但今天还是有些风的,他想了想,又翻

出一条厚些的毯子,披了件衣服推门出去。

酒后吹风容易着凉,若实在叫不醒,至少也替他多盖上点吧。

星月都很好,门才推开,一天清辉便连同凉滑的夜风一起覆了满身,这情景本该让人身心俱静,但此

刻院中的两人,全都乱了。

瀛泽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一身衣衫凌乱,两条长腿几乎全部赤裸在外。本来趴在长凳上的他慌乱之

中滚了下来,毯子只有一半盖在身上,肌肤上泛起的潮红和放在双腿间的手都被月色星光映照得清清

楚楚。

“大叔……”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却在开口的瞬间掩住了嘴。

声音里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沙哑,浓到化不掉的暧昧瞬间让他全身如火烫,根本不敢抬头看沈筠。

这样的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做,但如此明白地暴露在天光下,暴露在大叔的眼前,是从前万万没有想过

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呼吸似乎都停顿了,他甚至忘了把滑落的毯子拉好,只是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听自己胸腔的心跳如擂鼓,一声一声震颤着自己的耳膜。

在这个美丽的夜晚,初长成的少年将一腔热烈的心思和单纯的欲望,全都毫无保留地袒露着。

没有遮掩,没有退路。

沈筠后来回忆起那天的感觉时,觉得很惊讶。

数月前他曾看见过瀛泽身上的反应,本着一个长者对成长的了然,他对院子里没洗干净的床单保持了

沉默。但这次,他很明白瀛泽在做什么。

不是少年的觉醒,是完完全全属于成年人的情欲。

他听见瀛泽叫着自己,他看见长凳上暧昧的液体,却没有震惊或是恼怒,甚至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他的思绪,不合时宜地飘远了。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瀛泽白天在自己伤口上滑过的手指,那时被忽视的感觉在此刻重新鲜明起来,

镌刻在记忆中的疼痛和伤口的微痒合在一起,组成了一种温柔的味道。

年少时受伤,怀霜便总是如此轻抚他的伤口,那感觉痛痒温柔,仿佛一直浸到了骨子里。

这样被关心被疼惜,甚至……被渴望的感觉,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沈筠看着月色中的瀛泽,沉默了许久。

被这样单纯而热烈地渴望着,他心里不知不觉中竟也生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小芽。那是感动是感慨还

是怀念,抑或隐秘的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欢喜,他当时不知道,后来也一直没有想清楚。

那天两人都只是沉默,如果不是门突然响了起来,恐怕这沉默会一直继续下去。

四十

有人敲门。

敲门声不急不缓,每一声之间的间隔都相同,门外的人似乎从容得很。但在这一入夜便只有虫鸣的小

镇,门实在响得太不寻常。

沈筠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扯下身上披的外衣盖在瀛泽身上,自己握着剑走到了门前。

长剑出鞘,他站的位置攻守皆宜,若门打开,外面的人恰恰在寒塘剑的攻击范围内,自己闪避也很方

便,所以等门板“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时,他的剑已经点住了来人的咽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

剑锋指的并不是咽喉,而是……后脖子。

因为那人是趴着的。

敲门的力道明明不重,也没感受到大的撞击,门板居然就这么倒了,深夜的来客也一并倒在了地上,

伏在门板上许久不动。

“阁下……”沈筠犹豫着开口。

那人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居然很清雅地笑了笑:“你开门真慢……”

话未说完,他就被一股大力直贯起来,狠狠摔在了一边的墙上。

唇边立刻涌出大量鲜血,黑发被血湿透,黏成一缕一缕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容温雅如美玉,这

样的人,沈筠以前只见过一个。

那人曾经云淡风轻地折磨了自己一整夜,然后微笑着划开了自己的脖子,现下却像一个残破的布偶,

顺着墙缓缓滑下,被血色浸染得面目模糊。

“鸢……”瀛泽披着衣服从身后走过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寒,“我还没找你呢,你先自己送上门

来了。”

话音才落,他又一扬手,鸢再一次被无形的力量提起来,然后狠狠摔在墙上。砖缝之间泥灰剥落,倒

在地上的鸢一身尘土血泥,更加惨不忍睹。

他身后的墙上,是两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瀛泽,别这样……”沈筠忍不住道,“他已经受伤了……”

瀛泽低头看看没了声息的鸢,沉默了一会儿,把又抬起来的手放下了。

“那就给你留口气,”他冷冷道,“你我的账以后再算……现在给我滚。”

鸢此时居然还能挣扎着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因为剧痛略略有些变形:“我没力气滚……我是来请你

收留我的,瀛泽大人……”

收留一个自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人,瀛泽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做,但他现在的的确确就站在

床边,端着水盆,给大叔打下手。

大叔正在给那个该死的鸢处理伤口。

瀛泽非常想把手里的一盆水全都泼在鸢身上,但看看大叔专心致志的样子和手底下鲜血淋漓的身子,

终于还是忍住了。

结束之后,沈筠擦干净手,回身看见瀛泽还咬着唇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地充当着脸盆架,心中竟是微

微松了一口气。

这神态和往日他闹脾气时一模一样。

一个多时辰前那个冷冰冰泛着杀气的瀛泽在咬唇这样细小的动作里渐渐淡去,纵然沈筠不得不承认,

那时的他长发飘散,气势惊人,俊美得不可思议,但眼前的这个瀛泽,还是更让他安心。

本领再大能力再强,他终究只是个刚长大的孩子。

接过瀛泽手里的盆放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沈筠轻声道:“他伤得很重。”

“他活该……”瀛泽以为大叔在责备自己,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

“我是说,他来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沈筠温言道,“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可是……那时候大叔也伤得很重。”瀛泽恨恨地继续咬着唇。

“我好了。”沈筠笑笑,捉起瀛泽的手按在颈间淡成一条线的红痕上。

看见瀛泽的眼神渐渐变深,他才惊觉这动作有多么暧昧。

四十一

那天晚上到最后还是……平安无事。

虽然沈筠对此类容易擦枪走火的事件没有足够的警惕,但被折腾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的瀛泽可是唯恐

避之不及,他躲闪的速度可比沈筠撤手要快得多。

最后沈筠守着鸢,瀛泽赶紧逃去睡觉,虽然他明知白日里睡了大半天,现在根本睡不着。

临出门时,沈筠塞给他一个药瓶。

“你的伤不重,颜色已经很淡了,但还得上药。”

瀛泽迈出两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里的颜色淡了,心里明白之前在院子里那啥的时候,自己已经全

被大叔看光了,惊得他跨门槛时差点载个跟头。

现在可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攥着药瓶在被子里辗转反侧,然后红着脸伸长手臂在身后胡乱抹了几把,

捧着脸发起呆来。

温暖、甜蜜、羞涩、慌乱、愤怒,这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晕头转向,都有些招架不过来了。

这真是混乱的一天。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小龙从被子里爬出来,嗅嗅外面飘进来的米粥香味,挣扎再三,还是决定跨出门

去。

昨天晚饭就没吃,到现在肚子早不知道叫过几遍了。

大叔却不在。

厨房和前边大厅都没有,瀛泽转悠了一圈,最后在鸢睡的房间里发现了沈筠。

粥是有,也很香,可惜正被别人喝得开心。看着围着被子半靠在床上,正被大叔一勺一勺喂得仔细的

鸢,瀛泽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瀛泽大人一定很想咬我。”鸢看看他不自觉露出的一口白牙,微笑着轻声道。

语声温润神态清雅,仿佛翩翩公子正在谈诗论画,全然不似一个昨天才流掉好几盆血的人。这副样子

看得瀛泽更是火大,差一点就扑上去试试牙口了。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若是真咬下去,岂不是被这个讨厌的家伙说中,再说他又不是狗。

“偷鸡的狐狸自有狗咬,”瀛泽瞪他,“我可不想咬一嘴狐狸毛。”

“大人昨天已经咬过了,”鸢淡淡一笑,看了眼身旁的沈筠,“再说按照大人的意思,岂不是说沈大

侠是鸡?”

旁听的沈筠忍不住笑出声来,看见瀛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才开口安抚:“好了,早饭在厨房,快

去吃吧。”

瀛泽却不走,他盯着鸢冷冷道:“小狐狸,你伤了大叔,这笔账我早晚会算。”

昨晚冷厉的气势似乎又回来了,鸢却没有被他压住,他吞下最后一口粥,继续笑着说:“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瀛泽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惹怒,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瀛泽……”沈筠忍不住插话,却被鸢打断了。

“听我说完,”鸢脸上笑容依旧,眼色却突然有些空茫,“要打要杀随便,只是……别赶我走。”

鸢的来历和意图,那天他并没有说清楚,瀛泽和他也没打成架,因为说到一半,他就昏了过去。

之前的优雅淡定全是强撑,他的伤太重,说完这些已是极限,直到晚上沈筠替他换药的时候,还是没

有醒来。

带血的纱布被揭开,发出撕扯皮肉的可怕声响,内伤之外,他白皙纤长的身子上几乎遍布伤口。除去

刀伤剑伤,前胸至小腹有一大片血肉模糊的擦伤,之前还混着砂石血泥,像是被人生生在地上拖过,

上臂和大腿内侧全是细密的血点,细看来竟是针刺出来的。而最严重的,是自腿间蜿蜒而下的污血,

沈筠昨夜分开他的双腿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时瀛泽并未注意,这次却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全是虐伤……”沈筠叹了口气,把动作放得更轻,“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番外:祭

沈筠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黄昏时下过一点雨,入夜后就停了,月亮出来,给小镇的街道和屋子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风有点

凉,吹来一丝略带潮湿的烟气,沈筠站了一会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

这是个小小的十字街口,街边几堆纸灰被风吹散,露出里边烧成焦黑的果品。四周很静,烟也早散得

差不多了,空气透出些雨后独有的清凉。地上还有些湿,沈筠蹲下来将染了潮气的纸点燃,在明明灭

灭的火光中沉默了许久。

逝者有知那些沈筠是不信的,但他还是和镇上的人们一样,在七月十五的时候出来烧纸祭拜。心里有

些空,也没有太明显的痛的感觉,因为他知道怀霜不在这里,甚至……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不在就是不在了,不论怎样怀念都无法挽回,虽然午夜梦回的时候会记得,吃饭的时候会记得,倒酒

的时候会记得,但他依然知道这些小小的纸钱,是不会成为呼唤那个人媒介的。

无非是自欺吧……他在心里略微有些自嘲地说,将最后一张纸钱填进火里。

就在火将熄的一刻,起风了。

带着余温的纸灰被风卷起,四散而去,沈筠最后看了一眼,起身离去。就在这时,纸灰却忽然有生命

一般腾空而起,在他面前旋转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风是迎面吹来的,长袍被吹得向后飘起,但纸灰打的旋儿却丝毫不受影响,固执地在离地半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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