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人温声细语的模样,她的脸忍不住就绯红起来,只是下一刻她的脸又唰的变白了,急忙扯住伊都立的袖子急声问道:“哥哥,你说他……他会不会猜到我就是……就是……那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端庄,会不会不喜欢我?怎么办怎么办?”一想到那人可能会对自己不喜,她就觉得惊慌不已,男子若是对未过门的妻子生了不满,那她未来的路将会很是艰难。
“别慌别慌,大……公子应该是猜到你的身份的,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大公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温和宽厚,不过听说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你进门后可要牢牢记住着点。不要怕,最多哥哥找个机会去帮你探听一下,剩下的日子也不要出府了,好好待嫁才是。”伊都立连忙安慰她,不过心里却是没底,大阿哥是待人温和,不过心思莫测却也是真的,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还是回去和阿玛说说这事吧。
这边忐忑不安,那厢气氛却也不太好。
“你到底是怎么了?”看着保成黑黑的脸色,承祜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出声询问道。
保成停住与他对视,眼神幽深,“那个女子配不上你。”伊桑阿只有一个儿子伊都立,那位小公子的身份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承祜看着他,轻声问:“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是她也会是别人,婚姻大事可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你又不是不明白,说什么傻话呢。”
保成沉默了,对啊,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永远都不会是他,他的确是说了傻话了。
“那……你是喜欢她了?”他喃喃问道。
承祜有点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就那样一面,说不得喜欢,却也是不讨厌的,那个女子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这样的人心思单纯,好猜,过日子的话会挺舒服的。”
“那……你会爱上她吗?”他有点颤抖的问。一方面希望他打破自己的奢望,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回答不会,爱情总是让人无比矛盾而且揪心。
承祜看着他,脸色突然变得莫测,保成仿若没有发现他眼底的幽光,就那样直直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什么爱不爱的,她是我妻子这点不会变,而我会给予她正妻的尊重。保成,现在的我们有什么资格说爱呢?”最后的那一句话,声音轻得像是含在嘴里,但是保成还是听见了。
仿佛当头棒喝,他清醒了过来,扬起一抹笑,若无其事道:“哥哥,是我说傻话了。”对啊,不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没有资格了吧?
“回去吧。宫门快关了。”承祜也微笑道。
回到停放
马车的地方,老远就看见胤褆一脸傻笑的站在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戏谑,所以回去的时候,没少套话和挤兑揶揄胤褆,搞得他面红耳赤的。
康熙二十六年的元宵,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40.成婚
无论人的心情如何变换,时间从来都不会停下它的脚步。
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六日,宜嫁娶。
虽说康熙的懿旨是说承祜和胤褆同在六月完婚,但是由于生辰八字的原因,两人成婚的日期反而是一个在月头一个在月尾。
旗人多礼,而身为天下之首的皇家,其婚礼之繁琐复杂更是过尤不及。
挂着康熙最宠爱的元后嫡长子身份,承祜的婚礼是竭尽所能的浩大奢华,基本有点地位身份的人物都来出席,就想着运气好点的攀上一点儿关系就能半世富贵了。
康熙给承祜指的府邸无论地段环境都是上好的,特意下了旨命内务府和工部精心操办,所以这大阿哥府是处处气派精美,到来祝贺的宾客有不少都窃窃私语说这宅子看着连亲王府邸都比不上,大阿哥果真得圣宠。
刚把新娘子接来,抬脚进门的承祜刚好就听见这议论,他脸上依旧挂着带着淡淡喜庆的温和笑容,心底却是重重一叹。
他从来都知道康熙宠起一个人来毫不含糊,但是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说,这场婚礼这座府邸,怎么样都是过了。他真的是摸不清这位皇阿玛的想法,你说他想看兄友弟恭吧,那么最起码的你就不要偏心得如此明显,他是不是忘记了他婚礼之后胤褆也要大婚,有他在前,胤褆的婚礼就很难不被对比,然后流言蜚语一大堆,那个直肠子的二弟想来也是不好受的,更重要的是康熙是不是想挑起他们兄弟不和啊?是不是他这个儿子渐长,和兄弟又和睦,那位心里有了危机感和警惕?
果然无论经历了多少,在面对康熙的时候,他还是会有这种沉重疲惫和头疼之感,那位的心思永远都那么莫测。心思流转之间,他已经牵着红绸与新娘子进了行礼的大厅,排在小八之前的弟弟们全都到场,站在一边,毕竟还是小孩子,对这种热闹场面很是好奇,脸上也满满的笑意,见他看过来都挤眉弄眼一番。
他笑了笑,特意在胤褆的脸上停了停,见其脸上并无嫉妒或者不满,也来不及探究真假,只好收回了目光。
保成本是坐在主位上,看到新人进门缓缓走来方站了起来,大阿哥的大婚,康熙终究是没有亲临,只让太子代其主婚。
十四岁的太子比去年身子抽高了不少,穿着皇太子的吉服,杏黄色大襟长袍,领与袖是均石青片金缘,袍身绣金龙纹九条,间以五色云纹,下摆是八宝立水图案,衬得本就俊美的五官更是风采逼人,眉宇间的华贵让人几乎拔不下眼来,但是又不敢冒犯,就好像面前是奇珍异宝你心生贪婪但是又觉得自己连伸手碰触的资格都没有,那般如云端的人物,能见着都已经是福气了。
几乎是生生抢了主角的风采,好多人都不禁在心底嘀咕,不是说大阿哥与太子兄弟情深么,怎么今天大阿哥大喜,太子爷却穿成这样,不是打脸么?
“太子哥哥这样,大阿哥会不会生气啊?”小四扯了扯旁边的胤褆低声问道。
胤褆翻了翻白眼,同样低声回道:“要是我大婚的时候这家伙也像现在这副孔雀模样,我一定赶他出去。”真是的,到底是想客人来观礼还是来观他啊。
比较老实的小五倒是开了口:“太子哥哥应该不是故意的,皇阿玛不是要太子哥哥代替他来主婚吗?要宣读圣旨,怎么也要穿着符合身份的衣服吧?”
“对啊对啊,太子哥哥今天穿的这一身好像是吉服吧,是出席喜庆场合的时候才穿的。”小六小七听着他们的话也连忙凑个热闹。
“不过今天大阿哥也很好看啊。”到场的兄弟里面年龄最小的胤禩轻轻的开口,软软的童音听得人无比的舒服。
几人一听连忙把放到太子身上的注意力搁回新郎身上,刚刚没来得及细看,现在一打量,几人都很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
一向穿着淡色的承祜今天一身大红蟒袍,出尘的气质多了份亮丽喜庆,清澈如水的杏眸带着新婚的喜悦,加上那抹柔和的微笑,那般清贵无双竟和主婚的太子拼了个不相上下。
保成看着那般鲜艳明媚的哥哥牵着红绸,与新娘缓缓走到自己身前,遵循着礼数跪下,只觉得心里钝钝的疼,却还要脸上带着恭贺之色,从一旁的托盘中拿过圣旨宣读一番,又代康熙接受二位新人跪拜敬酒,他以为自己会喝不下去那酒,但是居然能很平淡的咽下,不过这酒的味道,他却永生难忘。
“愿大阿哥夫妻恩爱,百子千孙,万事如意。”礼成后,他扶起承祜,握着他的手微笑道。
“承太子殿下贵言。”承祜也笑着回道。
一大红一杏黄,一温润一威仪,面对而立的两人给人一种恍眼的错觉,那般的相配,一旁的新娘竟是显得多余了。
保成收回了手,道了句抱歉,说要回宫复命去了。
太子一走,场面立时活跃不少,原本还拘谨的宾客渐渐活络,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
承祜这个新郎官免不了要被敬酒,只是他身体不好不能贪杯,但是今天这大喜日子,加之一些人的敬酒却是不能不喝,几杯下肚脸就红了起来。
主席上的那桌全都是阿哥,除了胤褆几个小的还不到能喝酒的年龄,看着那边被灌酒的大阿哥,都想上去凑个热闹,只是承祜似有所觉,眼眸状若不经意的一扫,数字们全都觉得心里一怵,起哄的念头连忙打消,但是又觉得不甘心,然后全都用闪亮纯真的大眼睛看向排行老二的胤褆,意思很明显,二哥您闹吧闹吧,咱附和你。
胤褆看着弟弟们的眼睛,觉得不能落了面子,其他宾客碍着新郎官大阿哥的身份劝酒也不算太过,要是他这个二阿哥带头应该会很有意思。
只是他刚想站起来,突然一声“太子殿下驾到——”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怎么太子去而复返?大家都满心不解,但是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襟仪表准备跪迎。
果然,没一会那耀眼的少年就走了进屋,众人连忙高声行礼,然后就听见少年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起来吧,今天是大阿哥的大喜日子,孤前来只是以弟弟的身份祝贺,大家莫要拘谨。”
众人谢恩起身,微微抬头发现太子已经换下了刚刚那一身华贵惹眼的吉服,穿上淡蓝的便服,虽仍旧吸引人,但光芒敛下了不少,不再那么扎眼了。
“怎么又回来了?” 胤褆看着在自己身旁坐下的人,好奇的问道。
“依着我和哥哥的感情,我可能不回来吗?”保成觑了他一眼道。
胤褆了解得点了点头,刚拿起筷子准备吃上两口就去闹大阿哥,却被保成一把拉住,奇怪的道:“怎么了?”
“走,去和我帮哥哥挡酒去。”
胤褆瞪大了眼睛,然后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贼兮兮的道:“我说今天是大阿哥的大喜日子啊,难得闹一闹他的机会啊,你不去灌酒居然要去帮忙挡?你不是真的那么有兄弟情义吧?”
“你不是不知道哥哥身体不好,他这样喝下去要是有啥事怎么办看你这样子,不要告诉我说你准备去和那群宾客一起起哄?”保成怒瞪着他道。
胤褆却不以为然,“能有啥事?今年的年宴大阿哥不就是喝得烂醉?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时候是你故意灌醉他的,别装得大义凛然,大家是五十步笑百步。太子爷,做人要厚道。”
保成怔了一下,感觉有点尴尬,但是扭头看着脸色绯红的承祜,眯了眯眼,对着胤褆阴森森道:“你确定你是要灌酒而不是去帮忙挡?二阿哥,你没有忘记你的婚礼是在这个月月底吧?到时候的热闹程度和今天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孤一定出席,想来你觉得醉得难以动弹地去洞房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对不对?”
胤褆看着他一口白牙,只觉得后背寒毛倒竖,想了想,最后还是屈服,咬牙道:“算你狠。太子殿下,您大婚的时候做兄弟的一定给你个尽兴!!”
保成嗤笑一下,对于他的威胁显得不痛不痒。
两人站了起来,几个小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胤褆见了没好气的一瞪,“你们几个乖乖的在这里坐好,不许乱跑,也不许偷酒喝,小四你为长,看好他们。”
“是。”胤禛很乖巧的点了点头,“二阿哥,你要和太子哥哥去灌大阿哥酒吗?”
“不是灌,是挡。”保成纠正道,然后就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胤褆向新郎走去。
正敬酒敬得欢的宾客见着二阿哥和太子并肩走来不禁都一愣,停下了动作,连忙见礼,承祜也松了口气,心道这两只还算有点良心,懂得过来帮他解围。
“各位,大阿哥不胜酒力,就由我们做弟弟的来代其与诸君共饮如何?总不能让他醉得没法进洞房吧?”保成挂着温和有礼的笑,缓缓道,以他的身份说这一番话,众人都顾忌了起来,刚好承祜来到的这一桌都是年纪轻的男子,心里都对被打断有点不满,但是对着太子又发作不得,只好悻悻然的点头说是。其中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就顺着保成的话对他和胤褆敬起酒来,见两人当真没什么架子的喝了下去,就立刻放开来,毫不客气的一杯接一杯,络绎不绝地上来。
胤褆觉得自己好冤,明明是想来劝酒起哄的,但是居然沦落到挡酒的份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居然把大部分的就都推到他这边来,还有没有天理啦!!咦??人呢人呢人呢???怎么大阿哥和那家伙都不见了??啊啊啊啊,被骗了被骗了被骗了!!
胤褆这边被灌得几乎快趴下,保成早拉着承祜溜出了大厅了,当那些王爷贝勒发现后又不好意思去找人,所以最后还是胤褆给杯具了。
去新房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人一时无话的静静走着。
“哥哥,时间还早,不如去那凉亭处坐坐,也好醒醒酒?”最后还是由保成打破了沉默,指了指前面道。
承祜点了点头,进了凉亭,现在正值盛夏,到处一片郁郁葱葱,花繁叶茂,这处亭子刚好被花草给遮住,如果清楚布局,外人很难发现。
“哥哥你这府邸建得真好,让我都忍不住羡慕了。”两人并肩而坐,保成看着亭外的景色,笑道。
“要真觉得好便常来住,这府邸修建之初内务府来问过我要怎么建造,我特意留了处院子按照你的喜好建了。若是在宫里真的闷得慌,或者……受了什么委屈,便来哥哥这里吧,我希望我这里是你能够安心放松的地方。”承祜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他从来都明白这个太子之位有多累人,前世的自己看似尊贵,却是连受了委屈都无处可说的可怜之人,老四有十三,老八有九十十四,就连胤褆前世与胤禩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唯独他,正应了太子的自称——孤。
保成看着那双温柔得能把人给锁住的眼眸,心头微酸,低下头轻轻的靠在他身上,遮掩起脸上压抑不住的感情。
承祜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良久,保成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慢慢的在这亭子里飘荡开来。
“哥哥……答应我,无论将来会怎样……不要……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
承祜摸着他头的手一顿,闭上了眼睛,脸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莫名的压抑。
“我不能答应……”承祜缓缓的低声道。
保成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一般,难过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是啊,他这个请求根本就无比的可笑,世事无常,谁又真的能保证永远不会爱上一个人呢?爱情,从来都是让人措不及防的。他只是有点悲哀的觉得,为什么哥哥连欺骗他一下都不愿意呢?
“我不能答应你不爱上任何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承祜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将来会怎样,即使我爱上了什么人,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第一位。”
所谓狂喜,就是当你被判午门斩首,侩子手屠刀正准备落下,你以为死定了的那一刻,突然一声圣旨到,刀下留人,那种绝望中突然涌现一道曙光,一如保成现在的心情。
猛的抬头,那人的表情一如多年来的温和,他突然有种迷惑,哥哥这样……还是对弟弟的感情吗?可是他却没有发现一点异样,是他多想了吧?
“好了,我要去新房了,你也回大厅吧,要不然胤褆该恨死你了。”承祜笑着道。
“我……再坐一会,哥哥你去吧,不要让……大嫂等急了。”保成扯了扯嘴角,尽量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