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说：“行倒是行，我还是这时间段么？”

盛哥说：“我寻思让你们仨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排这个班，我这有他们俩的电话，你记一下。”

徐朗掏出手机，一个个记下，“盛哥，那边店忙么？”

“还行，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盛哥笑笑，“你记着跟他们俩联系，然后你每个月还是六百块钱，但是他俩，我就一人给五百了，你也别跟他们说，他们问起，你就说你也是五百，我估计他们也不能问。”

徐朗点点头说：“谢谢盛哥。”

盛哥拉开门说：“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儿。”

送走老板，徐朗坐下开始打电话，仨人谁也不认识谁，只好每个人把课表报了一遍。徐朗拿纸笔记下，撂下电话开始排班。排完了又打电话通知那两个人，折腾到八点多，终于把事情敲定了。徐朗算了算，其实三班倒也挺好，这样其他空闲时间可以利用得上，他就不用每天晚上都守在这儿了。

按了按计算器，徐朗想或许他可以再找个兼职什么的，这样每个月就可以剩下点钱。他和周湛清都想要个电脑，虽说可以朝同学借用一下，学校附近也有不少网吧，但是终归不太方便。俩人一直在攒钱，可是攒到现在，也才两千来块钱。这么攒下去，恐怕毕业之前这电脑是买不回来了。徐朗皱着眉头看着纸上的数字，心想如果在单行道，这笔钱应该会很容易就攒够吧。想完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赚的钱再多又怎么样，没人会把你当个人看。冷言冷语还没听够么，白眼还没受够么。

晚上的时候，萧哲精神了一些，周湛清买来晚饭，看他寝室也没人，就坐下跟他一起吃。嘴里吃着，眼睛也没闲着，萧哲桌上摆了很多小玩意儿，周湛清这儿看看，那儿看看，“这是什么？”

萧哲抬头看了一眼：“雪花石雕的，我爸从埃及带回来的。”

“那么老远？”周湛清伸手摸了摸，“你们家真能折腾，跑那么老远旅游。”

萧哲垂下眼睛，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儿。拉开抽屉，拿了个纸包出来，“这也是那边带回来的，椰枣，一会儿吃完饭你尝尝。”

周湛清说：“好啊。对了，你多吃点。知道为什么发烧么，就你这体格，说句不好听的，跟豆芽菜似的，你说住一屋里，别人都没怎么着呢，你就撂倒了。你得多吃点，然后多锻炼锻炼。”

“我又不会打球”，萧哲有些泄气的说。

“不会打球还不会跑圈儿啊”，周湛清说，“等天再缓和一点，你就出去跑圈儿，多了跑不了，就先跑一圈。”

萧哲说：“那好吧，到时候，我试试。”

7.

萧哲的烧第二天就退了，周湛清买了几样水果给他，结果洗完自己吭哧吭哧的吃了好几个。萧哲无语的看着他，“你四级单词背的怎么样了？”

周湛清装没听见的看向一边，萧哲说：“你肯定没背。”

“这两天有点忙”，周湛清随便找了个借口，“我会背的，你放心。”

“对了”，萧哲拉开抽屉，翻啊翻啊，找出了个电子词典，“这个给你。”

“给我？”周湛清看了一眼，“给我你用什么？”

“我还有一个”，萧哲说，“这个放着也是放着，你就拿去用吧。”

“不好吧，挺贵的东西”，周湛清微皱着眉头说，“再说你给过我一本词典，我翻书就行了。”

萧哲说：“就当我借给你的，词典很沉，来回带着不方便。”

他这么说，周湛清也不好意思再推脱，“你怎么这么好给人东西，小心以后把家底败光。”

萧哲有些苦涩的笑着说：“我也没其他人能给。”

周湛清静静的听着，他大概明白，班级里总会有这样的人物，不爱说话，学习却很好，但这样的人多半人缘也不怎么样。也许毕业之后，他们会渐渐变得普通，毕竟优秀和天才之间差了不止一步。就像萧哲这样的，大家都觉得他很会读书，可没有人觉得他是天才，他的优秀是靠一天天努力堆出来的。也许他的优秀让很多人觉得心里很不平衡，可是周湛清肯定，如果他这样的都不优秀，同样也会有很多人觉得没天理。

伸手一顿把萧哲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周湛清嘻嘻哈哈的笑着，“哭丧着脸做什么，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坏，没人讨厌你，只是有点心理不平衡。”

萧哲呆呆的看着他，周湛清挑了个最红的苹果给他，“其实同学他们没什么恶意，他们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这样的人相处。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自己觉得自在就好。”

“那……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来往？”萧哲接过苹果低低的说。

周湛清乐了，“我啊，我怎么说也比你们大个两三岁呢，心理多少能成熟点吧。有些人就是优秀。你比如说徐朗，我们俩一起复习，他就比我多考了好几十分。一样要打工，人家就能年年拿奖学金。不过，再拿奖学金，不还是个普通人么，不还是我哥们么。”

萧哲静静的看着周湛清，没说话，打从上大学以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周湛清嘴巴很坏，总书呆子书呆子的叫他，可他知道这个人是没有恶意的。也许就像周湛清说的，只是生活方式不一样吧。萧哲想着，心情好了一些。

晚上七点，杨彬被堵在了二环上，看着前方缓慢移动的长龙，烦躁感泛滥开来。六点多，晚饭没吃，还生了一肚子气，杨彬点了根烟，郁闷的看着外面。他不喜欢那边，也不喜欢蒋成国，虽然那人是他老爸，但还是亲近不起来。每次去虽说不至于会吵起来，但冷言冷语，几句揶揄总是免不了。杨彬不是受不了揶揄，只是不喜欢明明不是很熟，却非要装作很熟的样子。

一根烟抽完，道路终于不再拥挤。车终于能够跑起来，杨彬松了松领带，觉得有些口渴。那边做菜总是很咸，因为蒋成国的口重。杨彬下了桥，想就近找家食杂店仓买什么的，买瓶水喝，结果跑出去五百米都没瞧见卖水的。好容易开到一中学附近，杨彬心说学校附近要是都没个食杂店什么的，也就真不用混了。

把车停在路边，杨彬抬头看亮着的牌匾，虫虫书店。这名，杨彬摇摇头。家长都想望子成龙，他倒好，弄个书店，还叫虫。杨彬的目光落在书店这两个字上，他想起上次碰见徐朗就是在这附近，那小孩儿还跟他说自己在书店打工，应该就是这家吧。

推开门，一股油墨味儿扑面而来。杨彬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书店，地方不大，书倒是挺多，但摆放的很整齐，一点也不乱。店里很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正想往里走，徐朗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瞪着眼睛纳闷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杨彬有些窘迫的说：“这儿……卖水么？”

徐朗眨巴眨巴眼睛：“这是书店。”

杨彬尴尬的看着徐朗，“那，那我去别地儿看看？”

“不用”，徐朗拉住他，转身到后面的小间里拿了瓶矿泉水给杨彬，书店里常备一箱矿泉水，谁渴了就去拿一瓶，喝没了就到隔壁的食杂店再买一箱。

杨彬接过水拧开，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感觉好多了，“吃饭了么？”

“吃了”，徐朗走到一边继续整理新到的书，“你呢？”

杨彬倒是不见外，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还没呢，这附近有快餐店什么的么？”

徐朗跑到门口拿了一叠纸给他，“这一带的外卖订餐电话。”

“这点还能送么？”杨彬抬手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学生应该已经放学了。

“能的”，徐朗从一叠菜单里挑了几张出来，“高三的学生晚自习，九点才放学，这几家做的比较好吃。”

杨彬扫了眼那几张菜单，“晚上吃的多么？吃的不多再陪我吃一顿吧。”

“啊？”徐朗挺诧异的看着他，“你不带回家去吃啊？”

“带回去都凉了”，杨彬站起身，“我开车在附近转转，买点吃的回来。”

徐朗一脸费解的看着杨彬出去，要说路过，那拿了水就应该走了，怎么还非要在这儿吃饭。不过费解归费解，徐朗还是把桌子收拾了出来。

一会儿杨彬拎着一袋子麦当劳回来了，“实在想不出来吃什么。”

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杨彬塞了个汉堡给徐朗，徐朗说：“吃不了。”

杨彬说：“能吃多少吃多少。”

徐朗从没想象过杨彬咬着汉堡的那样，如今真人近在眼前，总觉得有点滑稽，嘴里鼓鼓囊囊的，嘴边还沾着沙拉酱。

杨彬把番茄酱挤出来，“我在这儿影不影响买卖？”

“不影响”，徐朗说，“他们还得得会儿才放学。”

杨彬点点头，很满意徐朗的答复。他知道自己留在这儿吃饭有些唐突，但是以饿着肚子憋着气的状态回家，似乎忒惨了点。正好路过这个小书店，徐朗这小孩儿话又不多，够安静，又不至于太冷清。

“几点关门？”杨彬问。

“得九点半以后吧”，徐朗说，“高三的学生放学之后，我还得在店里收拾收拾。”

“怎么回去，还是坐公交车？”

徐朗嗯了一声，杨彬想想说，“我在这儿坐会儿，一会儿送你回学校吧。”

“不用”，徐朗推辞道，“还没末车，我坐公交车就可以了。”

杨彬说：“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就当谢谢你借我个地方吃饭。”

徐朗笑笑说：“那你得谢谢我们老板。”

九点刚过，书店里就涌进来好多学生。收钱找钱，徐朗有条不紊的忙着，杨彬不熟悉店里书籍的摆放，只能帮着看看有没有人偷书。忙活了将近半个小时，店里又安静了下来，徐朗把弄乱的书放回原处，简单的擦了下地，就锁上门走人了。

在车上的时候，杨彬挺好奇的问徐朗，“你是学什么的啊？”

徐朗说：“我是学会计的。”

杨彬点点头：“怪不得收钱找钱这么麻利。”

徐朗笑笑说：“都是靠计算器的。”

这天晚上的路况还不错，十来分钟就到了学校。徐朗跟杨彬道谢后开门下车，刚走出两步杨彬就把车窗降下，“今天晚上谢谢你。”

“谢什么？”徐朗纳闷的看着他。

“其实，今天遇到些事情很”，杨彬摇头笑笑，“总之，我进书店的时候挺郁闷的。”

“可我没做什么。”徐朗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杨彬说：“你给我一瓶水，还借了个安静地方给我吃饭，谢了。”

“都是小事”，徐朗微笑说：“以后你不郁闷的时候也可以过来。”

杨彬点点头，“有空我再过去。”

8.

周湛清一大早上打着呵欠趴在桌子上听课，整节课最大的收获就是听到了一个八卦，系花请书呆子萧哲吃饭了。周湛清听完揉揉眼睛，心说不就是吃个饭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下课后，萧哲颠儿颠儿的跟在周湛清后面，周湛清回头看看他揶揄道：“昨儿那顿饭吃的不错吧？”

萧哲的脸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的说：“你怎么知道的？”

“整个专业都知道了”，周湛清眯起眼睛，“不错啊，跟系花都能搭上。”

“没有”，萧哲连忙摇头，“她是谢谢我借她笔记。”

周湛清转了转眼睛，“你这一学期到头可没少借我笔记，我是不是也应该意思意思啊？”

“不，不用”，萧哲着急了，“我借你笔记不是为了……”

“行了行了”，周湛清搭上他的肩膀，“知道了，走吧，吃饭去。”

“我借你笔记不是为了……”

“知道啦。”

周湛清心说这书呆子真是不扛逗，换成别的男生，跟美女吃了一顿饭，不得好好显摆显摆，让其他光棍羡慕嫉妒恨一下么。可偏偏这书呆子什么都不会，问他两句还脸红，又不是小姑娘。

其实书呆子条件还是挺不错的，周湛清闷闷的想，脾气好，也挺会照顾人。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家里条件应该也不错，学习还这么好，以后的工作也不会太差。女孩子找这样的对象，家长也会放心，人老实，没什么花花肠子。

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周湛清看着碗里油腻腻的炒面，心说人和人真是不一样，都没法比的。

周四早上，萧哲照常来周湛清的寝室讲英语，有些意外的发现徐朗不在，于是就问了一句。

“他去打工了”，周湛清拽过徐朗的椅子，示意萧哲坐下，萧哲的手机响了两下。

“接啊”，周湛清笑着看他。

“短信”，萧哲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几个字回过去。

“系花？”周湛清试探着问。

萧哲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她约我周末一起出去玩。”

“不错啊”，周湛清拿胳膊肘撞了撞萧哲，“人女生这么主动得下多大决心啊，你可不能唧唧歪歪的。”

“不光我们俩”，萧哲皱着眉毛说，“还有别人。”

“那更好啊”，周湛清说，“多叫几个人不那么尴尬啊，但主要目的应该还是你。”

萧哲低下头，“我不想去，我又不认识她的朋友。”

“说什么呢？”周湛清推了下他脑袋，“别的男生想认识还搭不上关系呢，再说我看她挺好的，长得好看，听说家里条件不错，为人也大方，不小家子气，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啊？就跟他们出去玩玩呗，你又不吃亏。”

萧哲抬头看了眼周湛清说：“要是你，你会去么？”

“我干嘛不去？”周湛清叼着铅笔说，“我这不没那福分么，再说了，人能看上我么。”

系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周湛清想，萧哲这样的，根本不会拒绝人，虽然一开始可能不太情愿，可慢慢的也就好了。周湛清从来不认为女孩子找个条件好的人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对的。我爱你当不了饭吃，找个能让自己高床暖枕的，有什么错。

“你喜欢她？”萧哲突然问道。

“啊？”周湛清被问的一愣，他没见过几次系花，印象里，那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没几个不喜欢的吧？”

萧哲没再说什么，翻开练习册开始给周湛清讲英语，一直到中午，都没再提这茬儿。

周六上午，杨彬的碰洒了一杯凉水，这杯水浇湿他半个键盘以及整个手机。手忙脚乱的擦干之后，杨彬想也许是该破财的时候了。

拔出手机卡，拎着笔记本，杨彬打算先开车到手机卖场转转。这个手机他也用了两年了，换个新的也无妨。刚停好车一转身，杨彬就看见了徐朗。此时的徐朗正穿着卖场的工作服，站在门口向过往的行人发传单，这就是他找到的那份兼职。

一天三十块钱，纯粹是个辛苦钱，但是好在每天都结账，徐朗对这点很满意，干一天拿一天的钱，心里比较托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