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经年 下+番外——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逍遥的逍遥的尾巴  发于:2012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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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痛苦,或许是劫后余生,或许是庆幸,或许是罪恶感。整个航程,我跟他没有多说什么,回到

家里,高妈正等着,忙张罗着李明淮换鞋洗澡。

李明淮对她的戒心很大,不愿意她凑近,皱着眉毛问我:“她是谁?”

“这是高妈,”我介绍道:“小满的保姆。”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就好像我是这个家的主人,而李明淮才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高妈已知道李明淮的情况,对于李明淮的质疑,她虽然有些受伤,却还是很周道的一边接过行李,一

边问候道:“先生累了吧,我顿了汤,给先生先垫垫胃。”

李明淮完全不理睬他,只是略低头,对我说:“我想洗澡。”

高妈这回真的是有些受伤了,我只得对他说:“飞机上你没吃东西,先垫一垫,免得晕堂。”

你很难想象像李明淮这样高大而英气的男人,露出那种毫无依靠所以全然信任你的表情。我愿意为了

那个表情,少活几岁。

他这才点了头,到卫生间里洗了手,坐到餐桌前。

他真的是把一切都忘干净,连自家的洗手间在哪里都找不到。

等他吃了些东西,我将他换洗的衣服拿出来,他进了浴室半晌,却不知怎么用花洒。

他叫我进去时,已是赤身裸体,毫无自觉。

然而奇怪的是,我过去只要接近他就觉得心跳如鼓,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他表情单纯,反而无法引起

我的性欲,我竟然能十分平静教他使用花洒的喷头。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来,李明淮带我走近他最早住的廉租屋,我没见过洗澡用的花洒喷头,他就教我用

,那时候我还小,他虽然不喜欢我,却也拿着花洒给我浇着,让我自己打香皂洗身上。

那真是值得怀念的,少有的幸福片段。

当然,这些片段也是陈旧的往事了,不提也罢。

我从浴室出来,留他自己洗澡,正碰上高妈要出门去接小满。我走过去对她说:“刚才对不住了,那

不是外表叔的本意。”

高妈仍然带着气,但毕竟是仆人,很懂得本分:“少爷别这么说,先生这是不记得了么。”

我笑:“辛苦你了。”

连我自己的都感到,那个脾气暴躁,浑身是刺的张帆,在医院的那个晚上,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

之的是另一个张帆。

李明淮洗了澡出来,头发湿乎乎的滴了一路的水点子,我拿了干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也终于意识到,

他有许多东西,是需要重头学起的。

他坐在沙发里,一边擦头一边看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奇怪摸了摸脸,也没什么脏东西。

他笑了——我印象中,他是鲜少对蓝彩洋以外的成年人这样笑的。

他大概是觉得我的动作好玩,自顾自笑了几秒钟,才开口道:“你能给我讲讲我的事情么?”

说来,我并没有把他是谁,有什么样的社会身份,有什么样的家庭,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告诉他。

除了太匆忙没有时间外,我潜意识里觉得,越晚告诉他这些事情,我就可以越多一点的享受这种单纯

的时刻。我已然完全失去了他,就让我在这只言片语的意淫中最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是我并没有权利去隔断他的视听——我不说,别人总会说的。

如果要死,就死的利落一点。

我坐在李明淮旁边,轻声的告诉他:“你叫李明淮,是一个商人。你的太太叫蓝彩洋,之前我已经告

诉你了,她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和你们第二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死于车祸,你幸存下来。你们有个女

儿,叫李小满,今年三岁。”

我短短数言,却包含了大量的信息,他一时间不能说话。

但我庆幸的是,在医院我十分小心的告诉他蓝彩洋已去世的消息时,他没有什么反应。

他这种全然失忆的情况,尚还忙碌于找回自己的记忆,恢复自己的认知,蓝彩洋是谁,对于已经毫无

记忆的他来说,就如同一个陌生人。

没有谁会过多的关心陌生人的生老病死。

但他对李小满却有所期待——这该是人类的血缘天性吧。

他问我:“我有孩子?”

“对,叫李小满,名字不好听,却是个乖孩子,高妈去幼儿园接她,一会儿你就能见着。”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想象李小满的样子。

“那你是谁?”他忽然又问。

“我?”我笑:“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李明淮对我的回答不满意,正要追问,高妈带着李小满回来了。

我本以为可看见一场父女之间的相见欢,不想李小满只是瞟了李明淮一眼,多日不见她毫不所动,倒

是一头扑进我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抱着李小满,去看李明淮的表情,他的表情也十分麻木,似乎李小满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对李

小满也毫无亲热之情,只是近乎瞪似的看着肉嘟嘟粉嫩嫩的李小满,不大相信这是自己所生。

很久不见,李小满很缠我,晚上一定要跟着我睡。

我没有心力去拒绝小孩子的纠缠,更何况,我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

张矾已经没有资格和时间再当孩子了。

我给李明淮指了他的房间,他和蓝彩洋的卧室很大,平常没觉得什么,可如今却觉得那里异常空旷而

庞大。

高妈给他换了晒过的被褥,将床铺的十分舒服,我抱着纠缠不休的李小满陪他聊了聊他公司的大概情

况——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他的生意,只窥见凤毛麟角,随便说两句而已。我已问了苏楠,他说当务之

急,应该联系李明淮的律师,将蓝彩洋的遗产先做好处理。

我跟他聊的有些晚了,小满眼皮开始打架,我便抱她站起来,哄她回去睡觉。

“等等。”李明淮叫住了我,“她叫你哥哥,你也是我的……”

我笑笑:“我父母将我托付给你,所以……我可说相当是你半个儿子。”

这是我最不想要的关系,我暗自苦笑,看看怀中李小满已经睡颜,可又是不得不承认,必须说出来的

关系。

我得到的太多,却付出的太少。

所以报应终于来了。

我将李小满放到床上的时候,她忽然醒了,强睁睡眼看了下周围,发现果然是我住的那间房子,才放

心的叫了声“哥哥”,接着她用双手揪住我胸前的衣服。

我给她换了睡衣,她却全醒了,睁着大眼睛看我。

等我躺上床,把她一手揽在胸前,另一手去关灯时,她忽然开口,奶声奶气的说:“哥哥,你这么久

没回来,我都有点想你了。”

她睁着大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我,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

我不禁想到那个晚上,医生那句麻木的“非常抱歉”,忽然觉得心里一痛。

这是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却因为我失去了母亲。

我觉得喉头有点堵,咳了两下,才开口:“小满不想爸爸妈妈吗?”

她却沉默了,我以为她睡着了,却发现她还睁着眼睛:“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她小声说,“妈妈也不喜欢我。”她顿了一下,颇有些受伤的说:“因为我不是

男孩子。”

蓝彩洋重男轻女,李明淮又总是那么忙。

所以李小满虽总是咯咯的笑,心智却熟的太早了。

3.4 醉翁与酒

我在李明淮律师的协助下,处理了蓝彩洋的财产。

李明淮给她置办了许多昂贵的不动产,所值金额令人咋舌。蓝彩洋没有立过遗嘱,也并没有婚前协议

,从法律角度来讲,李明淮是这些财产的第一继承人。我问了李明淮的想法,他虽然失忆,但这方面

直觉敏锐,完全无师自通,他只拿取了蓝彩洋在公司中的股份,房产还有些小的金融投资,全部留给

了蓝家人。

蓝彩洋身后遗留的事情处理的非常快,因为李明淮的失忆,除去蓝家人的情绪不谈,没有什么悲伤气

氛,就像是交接一项工作那样毫无感情的麻木。

面对蓝家人的职责和怒骂,他也只是表情沉默,并不辩驳,但那只是谦和有度的礼仪,谈不上任何多

余的情感。

我有时甚至无法相信,他竟能将爱妻忘的如此彻底。

最初,我对于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而十分焦虑。

但大概人就是那种善于麻木的生物,焦虑的次数多了,便渐渐趋于平静了。

该来的总躲不掉。

最终我翻了他的相册和学生年代的所有档案给他,无论早晚,他想起一切后,我该何去何从,要看他

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即使我不主动拿出来,他也会想方法探知自己的过去。

他总会明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但面对证明他过去一切的东西,他也只是麻木的看,毫无触动,也没能牵动他的对过去的什么记忆。

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他虽然是李明淮,却又不再是李明淮了。

那场车祸,已将我和他的人生,硬生生的扭到一起——在我们的人生都毫无可能再次交叉的情况下。

——

李明淮在家里又休养了一段时间,但这个时间他并不是真的是在休息。

他对于自己未知的过去竟没有太大的兴趣,似乎抱着那种“既然不知道就算了”的心态,所以,当他

发现看相册和档案,以及旁人的叙述,并不能促使他去了解过去和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很干脆的放弃

了。他看重的是以后的生活如何走的平稳。

李明淮最脆弱无依的时候,便是在医院以及在家的头一个星期,当他开始重新学习生活技能,以及公

司的种种事务的时候,那个没有没有安全感的李明淮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过去一般果

断而干练的李明淮。

所以说,他的成功是命中注定,无论什么样的灾难,都无法剥夺他的才能。

他失忆的事情,为了不引起麻烦只有极少数值得信任人的人知道,这其中就包括劳清汕。

我初时只以为劳清汕同李明淮不过是商业上的朋友,在后来的频繁接触中,才知道,原来李明淮事业

起步的最初,劳清汕的付出功不可没,只是后来因为两人的理念以及发展的方向并不一致,便早早的

分道扬镳了。他们生意上合不来,不想最后竟然成为了挚交好友。

我后来同劳清汕熟络起来,虽然是我未来的老板,却因为我还没正式工作,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上下级

的层次感。他为人豪爽,且善谈,又十分的细心,可以说是个非常正派的好男人。

他如今隔三差五就要出现在李明淮家里,大部分时间是同李明淮谈事情的,也并不是“教导”,而是

“商量”,有时候有什么新消息,也会尽快告诉李明淮,让他做好准备。

毕竟李明淮不比过去,虽然思维敏锐,但有太多东西需要他去熟悉,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是李明淮非

常艰难的一段时期。因为遗忘了许多信息和细节,于是与个别股东之间的利害中,便吃了不少亏。

李明淮是无论何时处于劣势中,也不会自乱阵脚的人,他便在失败中总结教训,引以为戒。劳清汕说

他佩服的就是李明淮这点,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能临危不乱,化险为夷。

然而任何也不是凡人,他也是有情绪的,阴沉着脸,不怎么爱说话,只有在嫌高妈的饭菜不合口的时

候,才屈尊降贵般的说那么一两句。

于是,没有多久,他就把高妈辞退了。

高妈走的时候,是非常不能谅解的,他在李明淮家已有两年,大家一直对她很满意,却没想到雇主出

了一回车祸,脸主仆旧情都忘的一干二净。尽管李明淮多了她两个月的薪水,她还是哭着走的。

高妈走的时候,劳清汕碰巧也在,在在客厅摆弄李明淮那套茶具,一副痴迷其中的模样,末了才对我

说:“明淮可不比过去能容忍别人,当年我跟他合伙时,再不高兴的事情,只要能忍的过去,他就不

吭声了。”

我没接腔,去送了高妈出门。

对高妈我是毫无感情的,在眼中她不过是个仆人罢了,又代表着李明淮过去的回忆,她的存在时时刻

刻的提醒着我都做了什么,我也早有辞退她的想法了。只是这并不是我的假,我无权做任何决定。李

明淮辞退了她,我反倒觉得清庆幸了。

送了高妈回来,劳清汕问我毕业设计做的怎么样。

时间已是临近毕业,论文已经完成,只差准备答辩了。

不过劳清汕这个人问我的毕业设计,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简短的回答他差不多了。

他又多问了学校里的其他事情,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苏楠身上。

那天让我撞见了他和苏楠,他反而大方承认正在追求对方中。只是苏楠对他反应一直都很冷淡,他追

了一年,苏楠也不冷不热了一年。如今他既时常通过我知道苏楠的消息,或是通过我像苏楠示好。

苏楠是冷硬心肠,软硬不吃的那种。

不过人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劳清汕的追求就更热烈了。

我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做围观,也对他们的漠不关心。

3.5 难过的快要死了

高妈离开后,后来也是请过别的家政,都做不长便被辞退了。最终早晚饭和接送李小满就成了我的事

情。最开始自然不免不顺手,等到了后来可以井井有条的将事情安排好的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实在

是有些过于贤惠了。就如同“女人”一般。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或者什么有身份的事情。我在为毕业设计的修改忙的焦头烂额之余,还要照

顾李小满和李明淮的基本生活——这都不是什么令人高兴,或者值得微笑的好事情。更多的是觉得耻

辱,做这种女人的活计,说的好听点是居家,难听点便是贤惠。对男人来说,贤惠不是什么好词。

大概是会有人表扬我“懂事”或“明事理”。连劳清汕也会夸赞我“不给李明淮添乱”。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称赞。

那只能说明我比李明淮低一等,无论是在辈分和称呼上。

李明淮对于公司的情况,在短时间以惊人的速度达到了得心应手的阶段,我是从来不去关心他在这方

面的情况,有需要我跑个腿或传个话的情况,自然去做,但并不多问。等到我顺利毕业答辩完毕,毕

业论文也顺利被评为优秀,并通过了优秀答辩后,他的工作基本上已经恢复正轨,心情似乎也好了很

多。话仍然不多,语气却柔和多了。

我记得开始组织穿学士服照毕业照的前一天,我给他说了因为有聚会,就没有时间准备晚饭和接小满

回家。他听了,皱了一下眉毛,似乎在想什么,接着他眉毛松开,直说:“”注意安全。”

这要是在过去,让他多叮嘱这么一句,真是比登天还难。

这天晚上,我洗了碗筷,八点半准备哄李小满睡觉,李明淮叫我去客厅,他有事情要问我。

我当时听了,心脏不可抑制的跳了很大一下,真的是很大一下,咚的一声,只觉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绷

紧了的痛。

我哄了小满睡觉,又呆了一会儿才去了客厅。

李明淮拿出了他过去的照片在客厅随手翻,表情疑惑。

我走过去,张口问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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