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紊乱,才导致宿醉。”
左贤走到客厅里,在桌前坐下,桌上已经备好了水果和一些点心,他也不顾没有洗漱,拿出东西就往嘴里塞。
虽然没有多少食欲,但清楚吃点东西好得更快。作为医生的常识无时无刻不在左右他的生活。
大学最后两年开始进医院实习,那时候锻炼了手稳、心细的专业素质,研究生时已经能处理同龄人无法独立完成的手术。
不知道是因为天分还是努力的结果,医生的确是最适合自己的职业。
这么一想,头又痛起来,胃里的反酸感也开始涌现,宿醉的反应全面侵袭身体。
“我去洗澡。”左贤站起来,摇摇晃晃往浴室走。
“你这么洗澡,万一在里面昏过去怎么办?我听说,宿醉会导致低血糖。我能和你一起进去吗?”
左贤回过头看了严樊旬一眼,男人站在那里,也凝视着他,并不像在开玩笑。
“好吧。”左贤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浴室,严樊旬打开暖风机,却未改变浴室的寒冷。
左贤脱下衣服,全身颤抖,他赶紧打开水,等水热了之后立刻站在水下。严樊旬则把衣服脱到剩一件白衬衣,他卷起袖子
,倒了些洗发露在手上。
“我帮你洗头。”
左贤全身酸痛得不想站立,他听从严樊旬的吩咐,在浴室中矮小的板凳上坐下。
严樊旬把洗发露抹在左贤头上,因为用力很轻,左贤几乎没有感到严樊旬指间的压力。
左贤闭着眼睛,任凭严樊旬帮他洗好头发,再用热水冲掉。
这之后,严樊旬同样非常不专业地帮左贤洗起澡来,左贤弓着背对着严樊旬,他把头抵在自己的手掌上。
严樊旬帮左贤的背部抹上沐浴露,再从左贤两臂间把手伸到前面去,清洗左贤胸前、腹部、股间的性器。
被沾了沐浴液而变得滑溜的手指划过,即使头痛得要命,左贤还是勃起了。
如果这时候射精,一定会加重宿醉的痛苦。严樊旬像是知道这点似的,用热水冲掉左贤身上的泡沫,再拿来毛巾,把左贤
包裹起来。
“我先抱你上床,小心着凉。”
严樊旬脱下已经湿透的白衬衣,泽到墙角。
12
“我的腿刚开过刀的时候,你每天都抱我上床。”
严樊旬这么说着,把左贤放到床上,帮左贤把睡衣穿好。
“你也赶紧擦干了穿衣服。”左贤说。
“嗯。”严樊旬应了一声,他拿左贤擦过的浴巾把身上的水迹擦干,从衣橱里掏出衣服穿上。穿完衣服,他取出干毛巾,
帮左贤擦头发。
水滴到左贤的脖子上,严樊旬用手轻轻抹掉。
“再给我杯水。”左贤说,头依旧有点晕,胃部也不适。这时候应该起床吃些东西,稍微走动一下,可怎么也不想动,只
想再躺在床上睡一会儿。
“帮你擦好头发,我给你去倒。”严樊旬回答,他把左贤的头发擦干,连耳蜗里头的水迹也没放过。之后,他吻了一下左
贤,拿着毛巾和杯子走出卧室。
左贤靠在床上,目送严樊旬的背影。他闭上眼睛,眼帘上像沾满电视里的雪花点,不断跳动。
严樊旬倒了水进来,递给左贤,左贤接过来,一饮而尽。
“好想睡觉。”
“稍微吃点东西再睡,我去给你拿。”
还没说完话,男人就走出去,他拿了些吃的进来,在床上垫上一块餐巾,把装点心的碟子递给左贤,又把粥放在床边。
“我在粥里加了薏仁,吃了胃大概会舒服点。”
左贤点了一下头,他吃了几块点心,把粥喝完。
“差不多了。”
严樊旬重新倒了杯水,给左贤漱口。而后,他帮左贤擦干嘴角。
“你再睡一下,我出去不打扰你。醒了叫我,我就在外头。”严樊旬说完,准备转身。
左贤拉住他:“等我睡着你再出去吧。”
“嗯,我等你睡着。”严樊旬在床边蹲下来。
左贤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眼前像在跳着帧放电影,记忆被打散了重现。
不知是否是以为自己已经睡着的缘故,严樊旬弯着腰吻了吻左贤的额头。
接着是鼻梁,再是嘴唇。
半睁开眼睛,看见严樊旬的瞳色,冗长的吻在口腔中纠缠。酒精残留的热度,或是唾液纠缠在一起的高温充斥着口腔,思
考不起来的大脑沉浸在这样的吻当中。
柔软的黏膜和潮湿的舌尖,让淫靡的声音从齿间传出。头痛得无法产生想做的欲望,却不想结束这长到像是没有尽头的吻
。
严樊旬移开嘴唇,把脸侧压在被褥上,放在左贤的胸口,说道:“我爱你。”
左贤把手放在严樊旬的脑袋上,抚摸他的头发。
“能重新遇到你太好了,我当时不回你短信,一直躲着你,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你还是没讨厌我。”严樊旬说。
左贤无言地抱住不断地说着话的男人。
“我下辈子,也想和你在一起。”
男人依旧没有放弃在黑暗中诉说着这样的话。
就像是沉睡在浓稠的液体当中,不断地、不断地想睁开眼睛,眼睑却被蜡一样的粘稠粘住。耳朵里传来海螺沉入海洋并冒
出泡沫的声音。身体轻松起来,踩着沙土往前走。
完全追询着并不知道是否具体、是否准确的听觉,感到有不完整的浪潮声涌入耳蜗,啪嗒着耳膜,发出轻微的轰鸣。不禁
让人想起儿时玩海螺的事。
从这个梦中醒来,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清醒时的激烈头痛。
左贤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被照亮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虽然知道严樊旬就在门外,却还是不免产生了自己孤身一人的错觉。他从衣橱中拿出衣服,穿好之后,手指已经冻得冰冷
。
左贤把手放在脸前呵气,暖意在移开手指的那一刻又消失不见。
他走出卧室,才看到这时的阳光,按照房间照到阳光的多少判断,大约已过下午三点。他往靠窗的小桌那里看去,严樊旬
正靠着桌旁的椅子睡着了。阳光把他的头发变成金黄色,他的嘴唇、鼻梁、脸颊,也都浸渍在阳光中。
有细微的灰尘飘在他的面前,他的存在开始显得不真实。
左贤呆立着站在那儿看严樊旬,他和严樊旬隔不远不近的距离,却没有走近。这样注视着严樊旬好一会儿,左贤感到有些
冷,他把衣服裹好,回到房间拿了条毯子走过去帮严樊旬盖上。
刚刚碰到严樊旬,男人就皱了一下眉头,睁开眼睛。
“哦,不小心我就睡着了。你醒啦。”
“嗯。”
“想吃什么吗?”
“等晚饭吧,现在不饿。”
“最近你吃得太少,才会这么瘦。以前我们胳膊一样粗,现在你比我细一圈。”严樊旬把手伸过去,握住左贤的手腕,“
我用两只手指就能很轻松地握住。”
左贤笑了一下,也握住严樊旬的手腕,说:“一般来说,都能用两只手指轻松握住。我会多吃点的,最近是有点不注意身
体。不过也别太担心我,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
左贤想了一下,问:“今天几号?”
“12月17。”
听到这个日期,左贤盘算着快要元旦了,紧接着,想起什么的他立刻看向严樊旬,问:“今天是你生日?”
“嗯,我也是昨天才想起来的。自从调进物流组,要学很多东西,还要去分拣站,完全忘了这件事。”
“啊……我完全忙忘了,没帮你准备礼物,抱歉……”左贤连忙道歉。
离明天还有7个小时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一点,准备什么也来不及了。
“都满三十岁了,又不是十三岁,不用礼物。”严樊旬笑起来,“你能在就可以了。我的生日一过,就快到你的生日了,
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想到要送你什么。”
“都满三十岁了,还要什么礼物。”左贤学着严樊旬的语气。
不知不觉间,相继满了三十岁,但按照过年大一岁、生日按虚岁的算法,马上就要三十二了。似乎昨天还在二十出头徘徊
,一晃眼,已经十年过去。
对于时间的记忆,一年比一年更快。大抵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兴奋点慢慢变少,在没有闪光点的记忆中,一年和十年几
乎无任何区别。
在经历的时候感到漫长到仿佛是永久的痛苦,也会在经历之后变成记忆中的简单的一句话。
实践着感情和命运的旅途,竟然已经走了三十年之久。
左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13
在旅途中,遇到了各色各样的人,虽然在经历的时候,觉得每个人都很重要,但如今回过头来看,才知道很多都是一个短
暂的相遇。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只会出现一会儿,还会用与当时同样的热忱去对待他们吗。
或许只会觉得浪费罢了。
但即使是浪费了气力和表情,也仿佛存在着一种意义。因为正是这些现在看来无意义的碎片,才构成了如今的自己。对当
下来说,可以决定只是选取其中正面的或者负面的、记住其中幸福的或者痛苦的。如何选择,如何进行记忆。这些思维的
影响,又在改变着今天的自己。
左贤在窗前坐下。小桌上摆着从阳台移过来的植物,带着生命的生物印在视网膜上,从心底感到放松。
算起来,当医生的时间并不长。做着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假期的工作,颠倒着黑白,隔一天再颠倒过来。承受着压力并努力
工作着,但人们似乎无法理解作为医生的辛苦。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职业也从当时受人尊敬变成了让很多人感到愤怒和无奈。
有的医生会为了患者考虑,有的却努力地赚钱。
自己选择学医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不管看过多少个生死,也必须懧真对待每一个生命。
现在则开始想,当了十年医生、当了二十年医生之后呢,还会不会这么懧为?是不是对那时候的自己来说,患者的死亡也
变得习以为常,变得成为了职业的一部分呢?现在无比抗拒这种改变,但到底会不会被改变呢?
这么思考的时候,听到了严樊旬的声音。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左贤回答,他从自己刚刚的想法中跳出来。
穿过后面的小区,来到一个花园。花园小到从这头能看到那头,也一眼就能数清楚里头有多少人。
梧桐的叶子早就落了,冬青却还绿得快活。走在常青的灌木旁,抬起头发现身边竟然有一棵非常高的松树。
阳光洒在身上,像猫一样舒服。
“生日快乐。”左贤又说了一次。
“谢谢。”严樊旬笑了笑。
“记得吗?我们以前一起过生日,”左贤想起小时候的事,说,“你生日和我生日当中,我们买那种上面有芝麻的小蛋糕
,很小一块,两个人分着吃。”
严樊旬笑着补充:“还特意去树前面比身高,每年这时候都要比一次,我每次都比你高。你特别不服气。”
“是因为你老是笑我。”左贤反驳,“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肯定想象不到我们现在的样子。”
“要比身高吗?”严樊旬说,“试试看,也许我还比你高。”
“应该一样吧,看上去。”
“你看我大概觉得和你一样高,我看你觉得你比我矮一点。”
“绝对不会。”
“试试看。”严樊旬说,他把左贤推到一棵梧桐前。
左贤的肩膀贴到梧桐的树干。
“左贤,站直。”严樊旬说。
像是小时候的那个人。
从表情到语调都一样,带着和以前一样的笑容,用和以前一样的语气。
“我看看你到哪里,别动哦。”
严樊旬把手放在左贤的头上,左贤挺直脊背,严樊旬在树干上轻轻划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记号。
“现在到我。”严樊旬说。
左贤转过来,严樊旬站到树前面,懧真地挺直脊梁。
“马上就好。”左贤说,他把手从严樊旬的头顶平移到树干前。
“好了吗?好了吗?”严樊旬问。
“别动。”左贤说。他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个句子,似乎从前的自己还在这里,而面前这个人也从来没有走远过。
左贤把记号做好,说了声“好了”,严樊旬赶紧转过来,凑近树干。
“这个是你。”左贤指着一个指甲划的薄薄的记号。
“哈哈,这个是你。”严樊旬笑起来,他转过头看左贤,露出两排白色牙齿,“比我矮哦。这么多年都是我比你高。”
左贤凑过去,仔细看看两个的痕迹——上下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只差这一点而已。今天没有尺,有可能是测量的误差。”
“输了不懧账。”严樊旬说,他不听左贤的解释,就像二十年前一样,因为身高稍微沾了一点优势就得意地笑着。
似乎有很多年没有看到男人这样笑过,不由得盯着他的脸入了神。
严樊旬指着树干,冲左贤笑着:“别不承懧,证据就在这里。”
面对男人近乎炫目的笑容,感到心底所有的冰冷都火焰温暖地灼烧着。
左贤用手抹去树干上薄薄的两个痕迹,说:“今天你过生日,晚上想吃什么?”说完,他转过身准备往公园外头走。
“别打岔!”严樊旬从后头赶上来,两只手搂住左贤肩膀,趴在左贤的背上。
“这次不准,下次我们再测一次,用标准的工具。”左贤说。
“不测了。”严樊旬说,“一次就能说明问题,不用测两次。”
“心虚。”左贤说他。
“绝对没有。”严樊旬笑,他趴在左贤侧脸上亲了一口。
左贤把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严樊旬从背上拉下来,说:“站好。”
严樊旬在原地站好,左贤笑了一下,伸出手把严樊旬左右不对称的领子理了一下,说:“走吧。我看你买了菜,我们晚上
回家吃。”
“嗯。”严樊旬笑了一下,说,“搞不好你其实是我弟弟,我们在医院被抱错了,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冥冥之中,血缘
的线联系着我们,让我们又走到了一起。所以我们才会长得像,所以才能从小到大都相处得好。”
听到这荒唐的念头,左贤反驳他:“我们生日差几个星期,我出生的时候,你早就被妈妈抱回家了。”
“也许有什么特殊情况。”男人依旧很懧真地做着想象,“比如我的生日被谎报了,或者你的生日被谎报了。”
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想这些奇怪的事情,到现在这一点依旧没改掉。听到男人这么说话,全身都放晴了。
如果男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严樊旬的话,那自己应该也是当年的左贤。
14
从公园里回到家,一起吃了晚饭。那之后便在楼下散步,路边的人们说着和家乡话差别不大多的语言,仔细听,也有不一
样的地方。
慢慢地往灯光亮的地方走,再走回来。再走过去,再走回来。黑暗和光明不断地交替,互相说着话。沉默了不会觉得尴尬
,想聊的话也聊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