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有些紧张，在七年之前，见到兽人的话，他们只会想到那些野蛮下等的奴隶，但自由同盟掀起的战争令他们重新审视起了那个曾经比人类的势力还要庞大的种族。

战争伊始人类这方的独角兽骑士团还是占着相当大的优势的，可是不久之后就爆出了主帅雷丁为夺王位与敌方勾结的丑闻。雷丁当时就失踪了，前线军心涣散，大军溃败，一下子被兽人大军打到了绿河一线，幸好传说中的红龙千年之后再次现身伊利亚，在红龙骑士团的努力下，战线稳定了下来，但反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兽人的坚韧和悍不畏死，以及精灵的魔法能力都令战争渐渐的走向了势均力敌的微妙状态。

持续了几年的战争令南方的千里沃野杳无人烟，焦土处处，北方也好不到哪里，几乎每一个家庭都失去了亲人。如果不是“夜莺”推出的“工业计划”，蜂拥而至的难民和飞涨的物价大概足以令伊利亚崩溃。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安菲特。因为和海族的亲密关系，安菲特并没有被战争困扰，这不禁令伊利亚人有所怀疑——人类最危险的敌人永远是同类。

无论如何，在光明神殿的斡旋下，和谈开始了，自由同盟的要求很简单，平等的地位，禁止奴隶贸易。

令伊利亚最高法院的法官们和王家学院的学者们郁闷的是，这些其实就是法典上原本的说法，创世神从一开始就宣称各族平等，在黄金时代也是如此，只是圣战之后的混乱让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法律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冗长的谈判。战争的双方放下刀剑，谨慎地观望着，舔舐着伤口。

但即使政治层面上可以理解，两族之间千年累积下来的仇恨也不是那么容易缓解的。

长着猫耳的可爱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敌意，大大咧咧地朝前走去，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地想要找他的麻烦，但被别人拦了下来，刚才他跃下列车的身手显然不是普通人可以匹敌的。

驿站前的广场中心立着一块十米高的六棱晶体，内里幻化的影像是夜莺剧团的招牌剧目《圣战风云》，内容是关于当年各族如何联合起来共赴战场对抗魔族大军，激昂的音乐和富有震撼力的台词令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热血沸腾，当然，如果他们不小心错过驿车的话，票是不退的。

并肩作战的兽人战士和人类战士的影像似乎令猫耳和长尾的存在显得不那么突兀了，不过当有人打算过去搭讪的时候，却发现那充满野性的青年已经消失了。

“要低调，要隐秘，要速度。”裹在黑色的披风（破布？）中，凯特好像念经一样地自言自语着注意事项，矫健的身影迅速地沿着建筑的阴影跳跃前进，即使有人看到他，大概也会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喵？这是什么？好像哪里都有……”他突然一个急停，好奇地打量着屋顶角落里一根白色细绳，伸出爪子想要挑起来。

“呱！”一只黑色的乌鸦落到了不远处，怒气冲冲地叫着。

“不许动吗？”小猫歪着脑袋，很不情愿地说，“那我就更想动了……可是乌鸦不好吃的……”

那只乌鸦一惊，飞的远了一点，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呱呱叫着。

“呱！”又一只乌鸦飞了下来，很快，周围聚起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黑鸟，齐刷刷地盯着他。

街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看了过来。

“要低调！要低调！”凯特一边叨咕着，一边放下自己的好奇心，跳到了另一栋房子顶上，乌鸦们似乎把他列上了黑名单，继续跟在后面，害的他很是绕了几个圈子才甩掉它们。

终于，红色的王宫出现在了视野中，他沿着宫城转了半圈，拐进了一家带着夜莺标志的大型店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满眼放光地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物……

“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刻！”然后小猫哀怨地叹了口气，“好吧，先干正事。”

走到成衣部，他没精打采地对店员说：“我需要银线蟒的内甲。”

“这种高级防具由经理负责，请跟我来。”

走进里面的房间，一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女子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要几套。”

凯特伸手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递给了她，同时，放在桌面上的点心也消失了。

经理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拿过一枚水晶镇纸压在信的封口上，镇纸立刻发出了变幻的光芒。

她点点头，将信还给凯特，然后，办公桌的下面发出了轻微的动作声，露出了一条向下的阶梯。

沿着阶梯上上下下走了许久，凯特终于进入了一座建筑中。

“喵！很像鹰巢城呢。”他的半张脸被兜帽的阴影遮着，看不清表情，“不过，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

周围走动的人依然一袭黑衣，沉默而匆忙，却不再是麻木而机械，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似乎只比普通人强上少许，杂乱的脚步声回响在黑色的建筑里，令凯特感觉相当的陌生，明明是实力更加弱了，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好像……他们是一个整体。

将他领到一扇华贵的黑色大门前，带路者便静静地离开了。

还没等凯特伸手去推，门自动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数明亮的晶石，在大厅中央紧密地排成大约有二十米直径的古怪球体，明明灭灭的，似乎有生命一般。

他之前见过的白色细绳从球体上延伸出去，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一样罩在大厅上面。

“原来所谓的特使是你！”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好久不见。”

凯特惊喜地叫道：“朔夜！”

他连绕路都不耐，直接窜上高高的晶石，欢呼着跳了下去。

朔夜愕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小猫——不，已经是大猫了——然后便感觉到那温热的毛茸茸的触感一下子把自己淹没了。

“轰！”无数的文件如雪般飘落。

狼狈地躺在文件堆里，朔夜有些恍惚。

柔软的毛茸茸的尾巴在眼前摇啊摇啊……手感还是很好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去抓……

“喵！”身上的小猫瞪大了眼睛，有些别扭地翻身起来，然后满脸灿烂地笑着：“太好了，又见到你了，朔夜！不过你完全没有变呢！我比你高了哦！”

“是啊！”朔夜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却发现貌似因为太久没用，忘记了如何动作，只得无奈又无力地轻叹着，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绯红的双眼，如同玩偶般精致的面孔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凯特一下子呆住了，傻乎乎的。

紧接着，灼热的杀意突然从后面爆发了出来，他一个激灵，原地跃起，尖尖的爪子伸了出来，单纯无害的表情立刻褪去，金色的眼睛染上了凶厉之色，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

在不远处的落地窗旁，衣着华贵的英俊青年斜倚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文件，红发下的琥珀色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傲慢地斥道：“难道自由同盟就派出这么一个无礼的野蛮人作为特使吗？”

“你是国王吗？”凯特身上的煞气一下子消失了，迷茫而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向朔夜，无声地问道：“见到国王应该用什么礼节？我忘了。‘

‘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朔夜无奈地回答道，从文件堆中一跃而起。

“朔夜！”菲利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黑暗精灵身上的暖意好像只是一个梦，那么轻而易举地消失了，冰冷而漠然的与曾经的同伴擦肩而过，走到菲利面前，单膝跪倒。

“我的主人。”清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和起伏。

菲利恼怒地将少年纤细的身体拉到怀里，没有遇到一丝抵抗，那绝美的脸庞甚至顺着他的意斜斜仰起，送上了诱人的红唇。

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个——他刚刚才知道，朔夜居然还会笑，对另一个人……

41：国王陛下的怨念

纤细的手指灵巧轻盈地拂过金黄的蛋糕，均匀地涂上一层新鲜的奶油——那白皙的双手和奶油的颜色几乎没有区别，但多了几分晶莹之感，好像是最上等的玉石，一颗鲜红诱人的草莓被放在奶油上面，衬得莹白的肌肤多了几分艳色。

那双手微微抬起，年轻的国王知道自己的仆人要做什么，淡淡地阻止：“就这么端过来。”

一盘甜点被端在了他面前，简单，干净，诱人……如同那双手一样。

菲利抬起手，要拿的不是用来吃甜点的银勺，而是端着瓷盘的那双手。

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小手微微颤动了一下，脆弱的瓷盘稳稳地放在他面前，然后，那双手自动地送了上来。

目的达到了，菲利却异常地不爽，和以前一样，朔夜每一件事都会做的完美无缺，遵从他的任何命令，但……也只是遵从他的命令而已。

他有些恼怒地咬上眼前的美食，却在触到柔滑肌肤的一瞬间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贪婪地舔舐着那份甜美。

唇舌间察觉到了那细微的颤抖。

是的，朔夜很敏感，但他从来都不表现出来——菲利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那美丽的绯红双眸都只是漠然而冰冷，没有一丝热度。

单单是手已经不能满足他了，菲利稍微一用力，那具纤细的身体便落入了他的怀里。

“嘶——”又一件昂贵的衬衫变成了碎片，展露出来的躯体好像也如散碎的蕾丝花边一般精致而脆弱。

菲利记得一清二楚，第一次见到朔夜时，他便惊讶于眼前精灵少年的那份美丽和脆弱——保护自己的影卫，开什么玩笑？

菲利定定地看着朔夜平静的令人心悸的绝美面孔——是的，朔夜的确是一直在保护他，从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到万民敬仰的国王，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朔夜为他做了多少事。

现在，他长高了，变得强壮有力，朔夜仍然是那么美丽而脆弱。

他可以保护朔夜了，可是，朔夜却不需要他的保护。

高傲的黑暗精灵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即使任他予夺予求，他也无法真正碰触到那不羁的灵魂……

那又怎么样？

菲利英俊的脸庞有些扭曲，几乎是发泄一般地压了上去，蹂躏着那完美的造物——朔夜是他的。

永远都是他的！

……

再次怀念着自己那间阴沉的办公室，朔夜尽量坐在某人的视野死角中，以防他突然有了兴致。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在一块晶石板上无声地游移着，触动着明明灭灭的字迹。

这个世界的魔法技术其实非常先进，不提那些大型的魔法阵，计算存储显示之类的魔导技术也都异常方便。但所有这些技术都只有魔法师能用，同时严重地依赖魔网的供能与传导。在魔法师变成珍稀生物，魔网濒临崩溃后，那些繁复精巧的技术大多被埋进了故纸堆。

既然如此，那就想别的办法。以国家机器为后盾，朔夜让星空学院的那些研究者开发出了相当多的结合了电器与魔导技术的物品。对比传统的魔导技术，他们的成果实在是又吵闹又毫无美感的劣质品，但使用简单，造价低廉，无论如何，黑鹰的实力的确在迅速地提升。后来他们甚至制造出了符合朔夜要求的电脑——或者应该是“魔脑”？囧orz还是智脑吧——系统和网络，只是那些组建魔法阵晶石实在是太占地方也太贵了。

一开始的时候，信息的传输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魔网不稳定，电信号在魔法的干扰下更不稳定。不过在朔夜的记忆中，有一种叫做光纤的存在。

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中唯一保留了原本辉煌的大概就是光系魔法的研究，只要给出一个思路，光明神殿的那群变态们就可以弄出来N种方案——如果他们不是每次见到自己都两眼放光就更好了。

朔夜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上一次，居然有几个光明精灵冒出来调戏他这个比魔法师还珍稀的黑暗精灵。他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精灵，一想到那种天阶boss在神界是数以万计的，朔夜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更加灰暗了。他真的怕了那个地方。不过这件事还真是讽刺，黑鹰的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居然是建立在光系魔法上面的。

“朔夜，红茶！”菲利的声音响起。

朔夜面无表情地站起，去倒茶，同时在心里哀叹他大概又会损失一件衬衫了——自从菲利十五岁时第一次试图解开他的衣服没有成功后，他就和那套贴身又防护性能优良的黑衣完全无缘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菲利对于给他换装异常热衷，反正现在伊利亚王室就他一个，裁缝们正闲着呢。普通的衣服在黑暗元素的侵蚀下会很快坏掉，不过菲利会在那之前让衣服彻底坏掉的。

就在这时，晶石板上亮光一闪，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什么事？”菲利疑惑地问道。

“紧急情报！莱杰？帕林秘密赴雷云城，疑与莱安娜公主见面。”朔夜迅速将晶石板上显示出的繁复密码翻译了过来。

“他们要干什么？”菲利皱起了眉。

在雷丁的事情败露后，莱安娜一路装无辜，居然没怎么受牵连，但南方的势力被战争打残，军权被红龙骑士团接管，她没有了实权，看似只是个尊贵的摆设——但也只是看似而已，南方的贵族就算再怎么恨引起战争的雷丁亲王，也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尊贵的领袖来对抗王权。另一方面，帕林家族在被黑鹰灭掉之前便有相当部分的人员和财产转移了出去，同时，安菲特的情报部门大肆扩张，现在已经堪堪与重生的黑鹰匹敌……“那女人不会是打算重复伊莎贝拉的故事，嫁给安菲特的傀儡国王吧？”菲利不禁猜测道。

“很有可能。”朔夜淡淡地说，“既然你拒绝了她，又拒绝与安菲特联姻……”

剩下的话语被菲利堵了回去，年轻的国王怒气冲冲地噬咬着那柔嫩的红唇——他到底是为了谁才拒绝那些无聊的政治联姻的？

“喵！朔夜！你在吗？”少年般天真又清亮的声音响起。

“那只该死的猫！”菲利恨恨地将朔夜放开，“居然追到我的办公室来了，等协议签完，我要把他的尾巴做成围巾。”

凯特是自由同盟的特使，尽管菲利看着他万分不爽，但也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小猫一进来便照例一个飞扑，得到菲利命令的朔夜抬脚就把他踢到了一边。

“喵！你现在好厉害啊！”凯特打了个滚，站起来，兴高采烈地再次扑了上来。

菲利轻咳了一声，冷冷地说：“凯特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有封信要送给你，国王陛下。”小猫满脸无辜地把一封皱巴巴脏兮兮的信递了过来。

简单地看了一下，菲利皱起了眉，自由同盟在信中要求伊利亚方面交出雷丁亲王。他转向朔夜，把信递过去。

“雷丁亲王行踪仍然不明。他的部下接到过几次指示，但来源正在追查中。”朔夜公事公办地答道，其实他也很想把那个家伙杀掉，不过自由同盟这么执着于那个已经失势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转向凯特，问道，“你知道雷丁到底拿走了什么吗？”

“拿走了什么？”小猫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喵！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神器？有人曾经说过，如果那东西还在，就不用打这场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