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雷丁亲王！”

“殿下！”

“陛下！”

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水城。

雷丁亲王骑着独角兽一直奔驰到伊莎贝拉面前才缓缓停下，矫健地跃下，顺势向前快走几步，执起贵妇的纤纤素手，轻轻一吻。

“迎接来迟，请您恕罪，伊莎贝拉太后。”

“像你这样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卫我们的国家的战士又何罪之有呢？”高贵的女子雍容地答道，“放下南方的战事，真的没有问题吗？”

“战事已经稳定了下来，比起这个，关于战后的恢复问题反而更加重要，如果安菲特能够伸出援手的话，我们万分感谢。”

两人一边“愉快”地聊天，一边携手向前走去，人群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万分热烈。

将伊莎贝拉护送到安菲特的座位上，雷丁走向了伊利亚的首席，只要坐下，他就是国王……

深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啸声仿佛可以震颤灵魂，令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刚才还几乎沸腾的会场一下子静得可怕，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人鱼们惊惶地沉入水中，然后，即使睡觉也会笔直站立的坐骑们哀鸣着跪下，连洛朗的飞龙和雷丁的独角兽也不例外，高傲的头颅低低地俯下，与地面平行。

一些人也站不住了，无力的坐倒。

伊莎贝拉的额冠光芒一闪，释放出了一片淡蓝色的光雾，而那光雾也在轻微的震颤着。

啸声持续着，现在，只有魔法师、骑士和防护魔导器足够高级的人才能站着了。

一个巨大的影子迅速地接近，在暮色中，如同火光一般明亮。

39：红与黑

“龙！”

有人发出了惊呼。

当然是龙，在场的人刚刚看见过洛朗公爵的飞龙，完全能够辨认出那修长有力的躯体和展开的双翼，可是这两头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啸声终于停止了，但施加在灵魂上的威压还在，那是属于顶级生物的威压，令人战栗，也同时激起心中最原初的渴望，对那个有红龙，有黑暗精灵，有禁咒魔法……人能够成为神的传说时代的渴望。

到达会场上空后，红色的巨龙轻盈地转了个弯，绕着会场盘旋着，展开的双翼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很难想象，那几乎和广场一样长的巨大身躯能够那么灵活和优雅，在这种高度上，人们甚至能够辨认出他身上赤红的鳞片，仿佛蕴含着火焰的宝石，能够灼伤脆弱的双眼。

巨龙开始降低高度，没有人动弹，无论是恐惧还是惊讶还是欣喜，他们都定定地看着那传奇的生命。

红色巨龙身上的火光更加明亮了，好像是一团烈火，在接近地面的同时陡然绽放，每个人的灵魂都感觉到了那份能够令他们在一瞬间灰飞烟灭的热度，但他们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损失，然后，火焰呼啸着缩减，汇成一点，在广场的最高处，只剩下三个少年。

最前面的那一个年纪最小，红色的卷发有些凌乱，琥珀色的眼睛明亮而又骄傲。

在他身旁，身材修长的少年有一头好像火焰一般明亮的红色长发，无风自动，好像仍然在燃烧。他那对金色的眼眸中是妖异的狭长的赤红瞳孔，俊美的脸庞上带着那么理所当然的傲慢神情。

紧接着，夜降临了，银发的纤细少年随着太阳的消逝出现，他就站在那里，但很难有人能够真正看得清楚，那惊鸿一瞥的美丽好像梦幻一般令人沉醉。

炼金学徒和艺术家们费尽心思布置的灯光效果本该在夜幕降临前绽放，现在却屈服于黑暗的支配者，黯淡下来，整座广场都沉浸在淡淡的夜色中，只有各种魔导器发出的淡淡光辉——以及，如同火一般的红色长发。

“看来时间刚刚好。”少年清朗的嗓音响起，“晚安，各位。”

“殿下！”洛朗公爵第一个低下头，单膝跪倒，然后是其他的红龙骑士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满含热切，从刚才开始，西大陆第一骑士团的荣耀似乎又回来了，他们将同传说中的英雄一样建功立业。

“洛朗大人。”菲利伸手扶起他，然后庄重地宣布，“以伊利亚之纹章持有者，我授权炎炙？绯羽为红龙骑士团的掌管者，伊利亚的守护者。”

“如你所愿。”红发少年矜持地点了点头，用魔法文字的说出的古语深沉而又震撼着听着灵魂。

骑士们自动地侍立在国王的身旁——是的，他们已经承认面前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是国王了，那份不合礼仪的粗鲁与稚嫩也变成了朝气和希望的标志。

雷丁亲王僵硬地站在那里，近在咫尺的座位却好像远在天边，他第一次觉得，也许他永远也坐不上去了。

菲利转向伊莎贝拉太后，殷勤地说：“您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年轻美丽，殿下。我曾经以为在花厅看到的那副画像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性，但您本人要迷人的多。”

“我不能确定我对你有一个明确的印象，殿下。”伊莎贝拉优雅地说道，“毕竟，我在一年前才刚刚听说过你的存在——很难想象一个年轻版的威勒斯陛下，他是那么的坚强与英勇，曾经拯救了我亲爱的祖国。而您，伊利亚血脉的继承者，做的甚至比他更好。我从来没有妄想过，伊利亚的传奇会在我面前重现。

“过不了多久，吟游诗人们将会传唱您的到来，画家与雕塑家将令这一幕成为永恒。能够在此时，此地，我真的……太好了，伊利亚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点点珠泪顺着精致的面容滚落，在身上魔法的辉光的映衬下，仿佛是在矗立在广场中心的安蒂丝女神亲至。

比起他的母亲，艾维尔国王似乎只是个低调而温文的少年，他衷心地欢迎和祝福着自己的同行，同时也令菲利开始郁闷于自己的身高和礼仪。

终于，轮到雷丁亲王了，菲利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人生会如此快意，他温和地——当然是上位者的温和——感谢着雷丁亲王在南方的战斗：“……我一直关注着你的英勇事迹，为了我们的伊利亚，多少人血洒疆场……战争不应该再持续下去了！”

他转过头，看向肃立的红龙骑士们：“伊利亚的骑士们，翱翔于天际的红龙并不证明你们已经拿失去了荣耀了，真正的荣耀是去保护伊利亚的人民，守卫伊利亚的土地。去战斗吧，勇士们，让红龙之旗再一次飘扬在战场上！”

“等等……”绯羽不动声色地低声说，“还要去打仗？？？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上了贼船了？”

“放心！”朔夜淡淡地说，“没人指望你这个水货真的去和别人战斗——如果你一不小心被谁砍掉只爪子，那可是龙族历史上最大的笑话了。你只要在天上飘着就好，龙威对七阶以下的生物都有效，如果是七阶以上……个人推荐闪光术，然后逃走。”

“我才不要逃走！”绯羽恼怒地说。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上战场。”朔夜退后一步，隐入黑暗中。

宴会就要开始，宾客开始就坐，他也应该回归黑暗了。

“朔夜！”菲利伸手拉住了他，“你应该在我身边。”

“我属于黑暗，殿下。”

那冰冷澄澈的绯红双眸令菲利所有的欣喜都消失了——为什么……为什么朔夜一点都不开心呢？这一切不都是多亏了他吗？

菲利咬咬牙，他有些恼怒，如果他命令，朔夜当然会听话，可是那不一样……朔夜和绯羽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总是在互相冷嘲热讽，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至少，他像个真正的、活着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人偶……

“好吧，待在你该待的地方，我的影卫。”

他尽量自然地松开了手，然后庄重而威严地转身，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了，不过现在没有哪个礼仪官员会抱怨这次耽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首席的那两个红发少年身上，连人鱼的天籁之音都置诸脑后。

过了好一会，负责表演的炼金术士才想起来正常的安排，几道巨大的光柱从水底直射上去，在夜空中汇聚成一点，映出了人鱼们美轮美奂的歌舞。

城中那些没搞清楚状况的围观者们欢呼起来，开始狂欢。

朔夜站在黑暗中，冷眼看着眼前的繁华与奢靡——

这一切，与他无关。

视线！

他猛然转过头去，看到在极远处的城市的楼宇间，一袭蓝衣的男子慵懒地坐在窗边，举起酒杯。

“干的漂亮。”瑟斯喃喃地说，“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漂亮……计划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平衡就会被打破……不过算了，那样会更好玩，不是吗？”

……

水神殿也有一个大型魔法阵，比起鹰巢城权限严格的监狱型防护和炎流城规模庞大的战略级防护来，这边的魔法应用显然更加现实。

当然，它无法像黄金时代那样为全城的人提供通信交通恒温调节等等各种体贴的服务，但至少还支持着安蒂丝城的隔音法阵，还偶尔会提供今天这样的大型投影节目——闲适而又优容的安蒂丝比起伊利亚来更加像安菲特，每个周末看场演出显然是不错的休闲。

所以，负责投影工作的炼金术士对于自己的工作已经很熟悉了，他们调整好魔导器后，便悠闲地坐在一边，开始给美人鱼打分。

“我觉得那个黑暗精灵更加漂亮……”一个小个子的炼金术士叹了口气，说，“可惜刚才用水镜记录时效果不好，否则说不定可以卖上一笔……”

“他可是黑鹰的老大，你不想活了？”他的同伴摇摇头，“对那种传说中的存在尊重一些，他们……已经不只是传说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喵！这工作也太简单了！”凯特甩甩手，扫了一眼已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几人，然后好奇地看着周围亮晶晶的魔法水晶，不由得伸出爪子想去摸摸……

哗！

一个小水球砸在了他的爪子上。

“不许乱动，无知的兽人！”一个气鼓鼓的声音尖声说道。

凯特胸前的衣襟里闪烁着幽幽的蓝光，然后，一枚晶莹的蓝宝石坠子漂浮了出来，然后一个巴掌大的小精灵从宝石里面飞了出来，精致的小脸皱着，不满地抱怨着：“最讨厌你这种魔法白痴了，不知道就不要乱动……”他一下子停住了，小猫那双圆溜溜的金色眼睛近在咫尺。

“好小哦！”凯特跃跃欲试地看着蒂尔，也不知道是想吃还是想玩。

小精灵蹭地一下回到了蓝宝石里，闷闷地说：“讨厌啊！又是兽人又是黑暗精灵……喂！你！不要乱动！”

“那我要干什么？”

“等着。”

小猫不安分地四下看着，开始搜刮那些人带来的夜宵。

过了一会，蒂尔突然说道：“开始吧！”

“做什么？”凯特茫然地四下看看。

“把水镜放在前面那个仪器中间。”

一个小水球摇摇晃晃地飘了出去，为小猫指明了方向，他虽然单纯，但是绝对不笨，任务该怎样做完全清楚，听到蒂尔的话，便立刻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圆形半透明水晶片，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再小心翼翼地安放在魔导器的中间。

蒂尔探头出来，警惕地看了他一样，然后嗖地一下子飞到魔导器上，用最快的速度调整激活法阵，紧接着又嗖地一下子躲回了蓝宝石里。

几颗魔晶亮起，各色的光芒聚集到了水镜上，小小的镜面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然后，两个人影出现在了水镜上方。

与此同时，天空中人鱼的华丽歌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人影——当然，他们也算是很养眼的，一个是全民偶像雷丁亲王，另一个则很明显地是有精灵血统的俊美男子。

半精灵的声音飘渺空灵：“如果他们知道战争的起因是因为你的人拿走了……”

“没有人会相信这种无聊的传言。战争都已经进行了这么多年，什么理由很重要吗？”雷丁亲王冷笑着打断了他，“如果你说森林精灵的公主被我拐走了的话，大概还会有人信。”

“这不是玩笑，”半精灵凛然说道：“我们会夺回它，哪怕血流成河。”

“现在已经血流成河，可惜你们离胜利的距离比离它的距离更加遥远。”雷丁嘲弄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却失望地发现他澄澈的蓝色眼眸中没有一丝动摇。

“人类为了利益可以出卖自己的同类。”他淡淡地说，“而我们，这一次绝不退缩。”

“是啊是啊！”雷丁有些不耐烦地说，“真是死心眼。好吧，我可以考虑把它还给你们，不过，你们最好配合我，否则，即使你们打到了炎流城，也不可能达到目的。”

“我不相信你！”半精灵静静地看着他。

“我还不相信你们呢。”雷丁一摊手，“那就继续打吧，反正撑不下去的肯定不是人类。”

“你必须发誓。”

“成交！”

影像波动了一下，然后，场景改变了，影像变得模糊而扭曲，但勉强还可以辨认。

半精灵惊愕地瞪大眼睛，然后倒下。

雷丁冷笑着说：“誓言……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让誓言无法实现的办法。”然后，他高声说道，“立刻传令下去，进攻天南堡……”

影像剧烈地抖动着，然后消失了，只留下苍白的光柱。

周围一片寂静。

40：自由同盟的特使

炎流城南驿站，这座三年前刚刚建好的宏伟建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为了王都居民生活的一部分，周围原本乏人问津的郊区也繁华起来，连带着令驿站的黑鹰标志都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在建筑的一侧，两根相距十米的笔直金属轨道平行地自远处延伸过来，很难想象，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支撑着南方的大军顺利运转。

“来了来了！”人们开始朝站台聚集，一列狭长的车厢出现在了视野中，呼啸而来。

对于传统的学院派魔法师来说，这种劣质机械吵闹又粗陋，简直就是噩梦，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它属于魔导器的一种的。不过没有什么机会使用骑兽的平民是不会在乎那么多的，即使已经出现了几年，还是有人为那份速度赞叹不已。

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急速行驶的长列驿车上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乎是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石板地上，明亮的金色双眼好奇地看着周围。

“喵！这里就是炎流城啊！好热闹。”

人群一片寂静，只有驿车尖锐的刹车声无辜地作为背景音响起。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或许应该是少年吧，表情单纯的让人提不起任何防备。身上穿着一套在战争中已经司空见惯了的破破烂烂的黑色皮甲，露出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肌肉不算非常壮硕，却给人一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野性的帅气中还带着些孩子气，如果不是他橘红色乱发间支起的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和身后摇晃的长尾的话，恐怕会让不少女孩心动。

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