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没有人太过分，朔夜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白区，异常明显地把不算高大的他凸显了出来，但在一段距离之外便挤满了人，一个个还不是明着围观，都故意装作在聊天或是散步，不时朝这边看上一眼，离得远些的人就更没有顾忌了，低声议论着，却不知道朔夜全都能听到。

突然，会场的某处突然爆发出了混乱的黑暗力量，朔夜肩头的黑鹰陡然飞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暗中，紧接着，那边便传来了惊恐的叫喊。

……

弗恩？迪？帕林狼狈不堪地挂在冰面边缘，一半的躯体浸在水中，并没有太明显的伤痕，只是那白里透青的脖颈上多了一道细细的黑线。

莱杰勋爵停下了脚步，面露悲色。

“是黑鹰！”一个衣饰浮华的青年慌张的叫道。

人群立刻出现了小小的骚动，朔夜周围的空白区间半径立刻扩大了一倍。

绝美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似地。

菲利厉声说道：“去查出是谁干的，朔夜。我相信这和一年前父王被刺杀一事有关。”

“遵命！”朔夜翩然一礼，闪烁着星光的长袍融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37：火之精灵再现

“没有线索？”菲利皱起了眉，“连你都找不到？”

我又不是神！朔夜冷冷地说：“怀疑对方用了一次性的黑暗魔法或者魔导器。”

萨尔插嘴说：“帕林家族掌控黑鹰多年，据说他们那边有黑暗系的魔法师或者炼金术士……呃……不过现在死的就是帕林家的……请当我没说……”

“难道是那个自由同盟？”菲利有些恼怒地说，“居然栽赃给朔夜，太可恶了！”

“可是大家都看到朔夜没有去杀人……”萨尔提醒他。

“那也很可恶！”菲利气鼓鼓地说。

朔夜默然无语。

因为之前他和黑鹰都在被人围观，不在场证明没有任何问题，尽管还有人怀疑，但这怀疑就包括很多角度了。也就是说，如果他今晚和往常一样隐藏在阴影中，没人看见的话，那么真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了，而菲利也会被贵族们彻底的当成恣意使用黑鹰力量清除异己的暴君。

可是要说是自由同盟的话……无论怎么看，这次栽赃行为也太过拙劣了一点，和上一次在葬礼上举重若轻似水无痕的手法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

古典侦探小说的推理第一原则——

“谁能够从弗恩？迪？帕林的死中得到好处？”朔夜轻轻地问道。

“我们！”菲利想也不想地说，他这些天一直琢磨着怎么干掉帕林家族，却被人抢先玩了这么一出，正是郁闷的时候。

“他是帕林家的继承人，只有一个哥哥弗林顿，他也死了，旁系中……”萨尔本能地从家族斗争的角度考虑，毕竟他父亲温斯特侯爵就是踩着嫡系兄长的尸体上位的。

“不！直系中还有一个人……”朔夜灵光一闪，说，“莱杰？迪？帕林。”

“哎？”菲利惊讶万分，随即便点点头，“有道理哦！那是他的地盘。”

“可是……莱杰大人当年是放弃了一切追随伊莎贝拉殿下的……”萨尔立刻开口反驳，虽然在朔夜冰冷的目光下越说声音越小，但却神色坚定地捍卫着偶像的清白。

朔夜对这种天真的想法完全不以为然，满心爱情的热血青年和在敌国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能一样吗？

现在是伊莎贝拉入主伊利亚最好的机会，接收帕林家族的力量和借助帕林家族的力量这两种说法间可不只是一个动词的区别，更何况还可以顺便抹黑正统继承人……

政治这种东西——最黑暗了。

他不禁看向菲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澄澈，但这又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最好短一些，否则……他们都会很麻烦的。

……

再次看到火红岩浆中悬浮的恢弘神殿，朔夜突然觉得，就算是为了眼前的景色，穿越一次也值了——当然，如果没有这个讨厌的影卫契约就完美了。

他没有选择进入神殿，而是命令黑鹰融入了自己的身体，一对狭长的黑色羽翼在身后展开，带着他飞下了神殿下百米直径的深渊。

明亮的岩浆翻滚着，却好像隔着一层玻璃一样，绝不越界，将深渊照的通明，但以朔夜的眼力都无法看到这条明亮通道的终点，在某种意义上倒是更加强调了“幽深”的意味。

空气中浓密的火元素宛如实质，原本应该自动驱逐带有侵蚀性质的黑暗能量，但因为朔夜带着神殿“钥匙”的缘故，并没有攻击他。

身上披的魔法袍随风飘飞，夜色中星华流转，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朔夜难得地有了吃得过饱的感觉，还可以分给黑鹰大半。

果然，没有把“钥匙”还给满是幽怨的无能魔法师乔尼是正确的选择——朔夜才不会在乎魔法协会的怨念呢，现在的魔法师都被惯坏了，傲慢的垄断了知识体系，沉浸在高人一等的幻觉中，对魔网已经濒临崩溃的现实视而不见——既然他手中有足够的资源，也就没有必要讨好那些三流魔法师了。炼金术士和驯兽师控植师之类的技术人员要好应付的多，他高阶魔法师的招牌一亮出去，星空学院的招人工作便异常顺利地展开了，只是那个新来的黑暗法师脑袋上的悬赏多了一点……

一边吃一边想一边慢悠悠地往下飞，终于，朔夜隐约地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

他停下来，用魔法语言高声说道：“绯羽，你在吗？”

“绯羽！”

“绯羽！”

“绯羽！”

……

元素精灵的进阶、尤其是低阶到中阶的进阶是一件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的事情，一般来说只要拥有足够的意志力和能量就可以进阶。所以光明神能够拿得出百万天使军团——那些被选中的信徒的灵魂在经过光元素本源的洗礼后，通常都能够顺利地凝结躯体，进阶成光明精灵。同样，朔夜当初的进阶也根本没费事，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成功了。而自然产生的元素精灵则需要漫长的成长，所以在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他们通常会选择和人类魔法师结下契约，在复杂的人世间锻炼自己的灵魂和意志。这个过程也许需要上百年，甚至更长。

火焰精灵绯羽是超过千年的老妖怪了，进阶这种事情应该不太困难，但这么多天来，朔夜却一直没有发现他过来找麻烦，再加上从伊利亚之纹章中找到了某件物品，有了灵感，便决定过来看看。

“绯羽！绯羽！绯羽！……”

堪比精神攻击的叫声在深渊中回荡着，最后汇成暗哑难名的古怪音调。

“吵死了！”深渊的岩浆之壁波动着，形成了一张燃烧着的巨大面孔，狰狞地怒吼着：“你这个该死的黑暗精灵，等我出去就把你杀了！”

朔夜平静的说：“就算你进阶成功也杀不了我，更别说现在你还在进阶过程中——你根本就动不了。”

“滚出去！你这个邪恶阴险的黑暗精灵！”火之精灵愤怒地吼着，整个深渊都抖动了起来，岩浆汹涌澎湃，几乎要脱出魔法阵的限制，将朔夜淹没。

对于愤怒的火焰精灵来说，话语的内容已经够气人了，更气人的是朔夜说话时的语气平板的毫无感情波动。

骂了一会，绯羽发现威胁的话语根本没有用，朔夜又好像死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倒好像他是笨蛋一样。

最后，他终于没有兴趣大喊大叫了，不耐烦地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也要吃掉我吗？不自量力！”

朔夜淡淡地说：“我有一个建议。”然后，他在绯羽再次抓狂前，拿出了一个表面坑坑洼洼的盒子。

这个沉睡了千年却因为菲利的好奇心而被朔夜蹂躏到极点的盒子刚一拿出来，就裂成了碎片掉落，露出了一块硕大的暗红色晶体。

紧接着，周围的火系能量好像被点燃了似的混乱起来，红色的晶体如同黑洞一样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火元素，渐渐地，晶体变得明亮起来，隐约地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力量。

“龙晶！”岩浆上的面孔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他语气寂寥地说，“是炎炙大人。”

“你认识这条龙？”朔夜好奇地问道。

“是的，那时，这里住着好几位龙族，我们这些小精灵整天围着他们打转……炎炙大人那时刚刚成年，对外面的生活感到好奇，就离开了红龙的圣地，来到了这里。他很强，也很孩子气，整天喷吐龙炎吓唬我们，事实上，我大概就是被他吓了一跳，才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如果不是他，我大概还是一个没心没肺整天玩闹的小精灵，不知什么时候便回归本源。我想变成像他那样的巨龙，可是他说我那个样子顶多是只小鸟。

“过了几天，影来了，他说有事情需要龙族去做——和你这副死样子没什么区别——炎炙大人当然很生气，扑上去就要吃了影……”

绯羽停下了，但朔夜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黑鹰刚好将他的记忆分享过来……

“你这个人类的奴隶……”这是骄傲的龙族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句话。

长长的黑色镰刀只是轻轻一划，比影高大无数倍的巨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世界在眼前翻转，看着自己躯体沉重地坠向深渊。

其他的三头龙愤怒欲狂，却只是带来了一场漫天的血雨，哀鸣着坠落。

朔夜无法透过黑鹰看清楚影的样子，那个人……好像不存在一样。

“……事情好像变得很严重，没过几天，这里就聚集了上百位龙族，神殿都险些被拆掉……”绯羽继续说道，“不过紧接着就发生了魔族入侵，龙族都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然后，火神陨落了，圣火熄灭，我感觉不到魔网的存在，世界一下子变得好冷……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最后，只剩下我一个。”

等他感慨完了，朔夜淡淡地说：“在进阶之前，你曾经犹豫过是选择人类的外观还是选择飞行吧。事实上，这两个愿望是可以同时实现的。如果你在进阶时融合了这块龙晶，就可以拥有龙族的力量，在两种形态间自由转换。”

“什么？”绯羽吃了一惊，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即使是在黄金时代，龙晶也是异常珍贵的物品，被龙族严格控制着。不过他毕竟是和魔法师们混了几百年，又经历了之前的影卫制造实验，很快就明白了朔夜的意思，但这下他反而警惕了起来：“你会把它就这么给我？哼！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邪恶的黑暗精灵，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需要一头红龙！”朔夜平静地说，“你拿走龙晶，进阶成功后，以红龙的身份在菲利身边待一段时间，充充场面，直到他的王位彻底巩固下来。”

绯羽异常不爽：“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如果你是因为伊蒙的事情生气，我现在可以把他的灵魂放了，应该还剩下一半……”朔夜说这句话的语气依然毫无起伏

“你这个家伙一点诚意都没有。”绯羽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很有诚意！”朔夜抬了抬手，“龙晶就在这里。”

“我才不会因为区区一颗龙晶就……”

岩浆再次剧烈地波动起来，火焰构成的面孔消失了，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出现，绯羽有些没精打采地说：“事先声明，我可不会听那个小男孩的话，也不会为你们拼命。”

“听话和拼命都是我的工作。”朔夜淡淡地说。

绯羽一下子没话可说了，同样是自由而骄傲的元素精灵，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朔夜的痛苦，所以即使是刚才最愤怒的时候，也没有提到影卫的契约。

“成交！”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不过话音一落，朔夜便很干脆地将龙晶抛入岩浆中，深渊震颤着，发出了辽远的震撼灵魂的呼啸声。

黑鹰的翅膀颤动了一下，几乎失去力量。

朔夜转身离开，本来火系精灵就是最不稳定的类型，又涉及到龙族的力量，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

“等等！”绯羽的声音突然响起。

既然以后要共事一段时间，朔夜也便很给他面子的停了下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得留在这里。”火之精灵才吞吞吐吐地说，“等我进阶完毕再离开。”

“我还有事。”朔夜有些莫名其妙，“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谁会害怕！”

……火药桶炸掉了！

岩浆汹涌而出，四周的火焰之壁波动着朝着中心扑来，朔夜在一瞬间将速度提到最快，几个转折间，飞出了几百米，顺着开始崩溃的深渊逃到了外面，躲进了神殿的魔法阵中。

看着脚下翻滚着的岩浆，他真的火大了，怒气冲冲地喊道：“你要谋杀吗？过河拆桥也不用这么快吧。”

“我才没有……”绯羽的声音异常委屈。

朔夜觉得他更委屈，送出了一块龙晶，却差点被烤熟。他嘲讽地说道：“那是怎么回事？龙晶太大，吃撑了？”

“……”过了一会，绯羽小声说，“对不起……不过你必须留下。”

“我可不像你这么悠闲，外面一堆事情等着呢。”朔夜疑惑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呃……这是交易条件！”绯羽有些不耐烦了，“叫你留下你就留下。”

“距离上次已经快一个月了，你还没有进阶结束……是遇到困难了？”朔夜平静地问道。

“有你在这里吵闹，怎么可能结束。”绯羽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果然是出问题了。”朔夜肯定地说道。

“我才没……”否定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朔夜开始不耐烦了，他现在真的很忙，“就算你进阶出了问题，和我在不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元素平衡啦！”绯羽突然嚷道，“现在魔网中光明元素占绝对优势，元素无法达到平衡，所以我……我一直都没有成功。”

朔夜对于进阶这种事情的了解只停留在理论上：“你不是有火元素就可以吗？”

“火元素也是需要光暗平衡的，你这个菜鸟！”绯羽彻底恼羞成怒了。

“至少我这个菜鸟已经是中阶精灵了。”朔夜凉凉地说道，同时开始检索自己的魔法知识。

在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中，魔法力量包括灵魂的能量——精神力，身体的能量——生命力，还有构成覆盖整个世界的魔网的元素。其中元素据研究是某种特殊的能量结构，光元素与暗元素是最基本的，就像原子，构成了其他四种自然元素“分子”，所以火元素的确是受到光暗平衡影响的——难怪圣战结束后这么多年魔网都没有恢复元气，现在的魔网根本就是个只有一头有砝码的天平，只要光元素比暗元素重，就永远都平衡不了。而另外那个砝码现在在某处cos蝴蝶标本，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