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家伙对于厚厚的文件一脸勉强的样子，朔夜不禁叹了口气。对于武力的过分重视导致了文职方面的薄弱，朔夜翻看了从前的文件，在黄金时代，黑鹰的结构还是很严密均衡的，但当时黑鹰人才济济，还有大量的魔法技术作为辅助，他自然是无法重现那时的辉煌，但借鉴一下，辅以更加明确科学的规范流程，应该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至少比现在这种各自为政，做什么事完全靠主事者的运气和心情的状态强。
接下来朔夜将一份文件递给武器专家，说：“山德斯负责黑鹰新整合的后勤部门，负责武器装备的购买制造和分配，我希望你能够在三个月内让黑鹰的人员摆脱掉目前这种需要自己想办法凑一身装备的业余状态。同样，有任何意见和建议在明天之前上报给我。”
大块头沉默地点点头，资料显示他曾经是炎流城最好的铁匠，不过后来因为脾气太差得罪了权贵，家破人亡，自己也因为黑鹰的庇佑才保住一条命，自此之后他的脾气变得好多了——黑鹰里有点本事的人差不多都有类似的经历。
“接下来，我将要成立两个半独立的机构，”朔夜继续说道，“第一，将研究制造和文职人员的培养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学院……名字暂定为……‘星空学院’。莱克特，这件事由你负责。我从温斯特首相那里拿到了炎流城所有的孤儿院和公立学校，你负责按计划整合，然后想办法招一批学者，还有炼金术士，驯兽师，控植师……魔法师更好，人数无上限。”
“这可不太容易。”莱克特苦着脸说，“正规出身的肯定对我们没兴趣，就算不用‘黑鹰’的名字他们也不会来，那些不太正规的……恐怕也不喜欢我们……”
“放出话去，”朔夜打断了他，冷冷地说，“我有高阶魔法师的实力，还有黑鹰和伊蒙大师全部的传承。”
“什么！？”莱克特眼睛一亮，无精打采病仄仄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谄媚地问道，“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朔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莱克特很识时务地低下头开始研究自己的那份文件。
“另外一个机构是一家类似民间商会的组织，‘夜莺’，我们需要独立的资金来源——当然，”他转向老胖子瓦里欧说道，“这与情报部门的资产无关。你可以将夜莺视为一级合作伙伴，关于合作的级别在第13页。……利维，‘夜莺’由你负责。”
“我的姓是利维坦！”金毛寻回犬再次炸毛，少年愤怒地说，“还有，我的职责是守护国王，不是去做什么商人赚钱！”
朔夜无视他的跳脚，平静地继续说道：“目前夜莺的资产主要来源于因为前几日葬礼上的伤亡而留下的无主财产——我和温斯特侯爵谈过，一人一半——其中有一块位于绿河上游的领地名称是‘利维特斯’。”
利维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朔夜，然后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沉声说：“我需要做什么？”
“自然是整合各个领地上的情况，但更重要的是……”朔夜轻轻地说，“招收南方的难民，不论出身，一律接收。”
“可是……”利维迅速地翻动着手上的资料，“你拿到的这几块领地上并没有足够的耕地和矿产……”
“我招收他们可不是为了种地。”朔夜打了个响指，电火花噼啪作响，磁铁和铜线浮了起来，在空中嗡嗡地打着转，“我们来摧毁伊利亚的制造业吧。”
……
会议并没有花太长时间，朔夜交代完事情，便回去了菲利的书房，轻而易举地通过自己安排的所谓严密防卫，离着窗口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菲利愤怒的声音：“真是欺人太甚……啊！朔夜，你回来了。”
朔夜悄无声息地走进去，都不用等，年轻的国王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了：“……伊莎贝拉派莱杰？迪？帕林来协商今年‘和平之宴’的安排，结果这个家伙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直接把国书送到了温斯特那边，明晚他还要在安菲特使馆开一个舞会，招待所有的贵族——他以为炎流城是他家的吗？”
朔夜觉得这种小小的无礼很正常，但菲利似乎忽略了重点，每年一次的在水城安蒂丝举行的“和平之宴”见证了二百年来伊利亚和安菲特的所有磕磕碰碰，像是那些分居的贵族夫妻，每年不得不在公开场合彬彬有礼地互相问候一次，然后回到自己的情人身边大骂对方的无耻。
去年的和平之宴因为刺杀取消了，而今年……十三岁的菲利将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个女人，那个作为战利品嫁去异国却成功地擭取了整个国家的女人……伊莎贝拉还渴望得到另一个国家，全西大陆的人都知道。
“我们也要去。”菲利突然说道。
朔夜看向他。
“不能让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莱安娜，她几乎在每一个社交场合都会冒出来，喋喋不休地宣传她哥哥的那些废话……”菲利走到书房另一端的镜子前，上下打量着，对自己的身高纠结了一会，然后便转过头，不怀好意地看向朔夜。
36：夜宴
海之国度安菲特的使馆是一组悬空在湖上的蓝白建筑，晚上的时候，星光与灯光倒映在湖水中，十分的漂亮。
这一次的舞会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布置上却异常精心，并不像伊利亚惯常的舞会那样奢华而又面面俱到，而是采取安菲特风格的自然闲适的布局，各个房间之间被廊桥和水面隔开。无数魔法灯悬在空中，闪烁着荧光的蝴蝶在其中翩翩飞舞。湖心处铺开了一片晶莹的冰面作为中心舞池，上面覆着一层地毯一样的魔植，有着半透明的浅蓝色嫩叶，既美观又可以防止宾客摔倒。
舞池旁一片泛着辉光的湖水中，几十个纤细的人影正在嬉戏打闹着，那正是安菲特最著名的海妖歌舞团，单单是游戏般的歌声便足以令人心醉。
几个刚刚来到的贵族青年站在廊桥边痴痴地看着那些美丽而又魅惑的身影。
一个声音笑道：“今天可不是满月之夜，各位如果不会游泳的话，就不要惦记我们美丽的歌者了。”
青年们讪讪地转身，来者大约三十多岁，举止优雅，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是诗人，尽管礼仪无可挑剔，但眉宇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深邃和忧郁。
“莱杰叔叔。”一个青年惊喜地叫道，“我是弗恩，五年前和父亲一起去过安蒂丝。”
“是的，我还记得，”莱杰？迪？帕林勋爵轻轻的说，“那时你还是一个孩子。”
“现在可不是了。”弗恩对于长辈的感慨很是不以为然，自傲地说，“在布森叔叔和弗林顿大哥过世之后，我必须挑起家族的重担，为父亲分忧。”
他很自然地走过去，那几个纨绔子弟嘻嘻哈哈地吵闹着，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我听说帕林家族已经不再掌管黑鹰。”莱杰勋爵淡淡地说。
“是的，但我们很快就会拿回来。”弗恩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从伊利亚的影卫手中？”
“什么影卫？”弗恩冷冷地说，“只是别人都被吓唬住了。他只不过是一个有黑暗系血统的半精灵奴隶，附上了一堆黑魔法，连记忆都没有，根本就是一个婴儿。”
“你不应该太小看他，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侄子了。”莱杰勋爵淡淡地说，“刚到炎流城，我就听说那个黑暗精灵有高阶魔法师的实力。”
“不可能。”弗恩斩钉截铁地说道，“达斯特尔大师一直在关注着实验的过程，如果黑暗精灵是这么容易就弄出来的东西，他在鹰巢城待了三十多年，早就弄出来了。而且，就算他真的是黑暗精灵又怎么样？杀死弗林顿那个自大的白痴和掌控黑鹰完全是两码事。瓦里欧那个老胖子手下有什么东西我们一清二楚，只要三天，我就可以让黑鹰的情报网全部瘫痪。”
“不要太自大，我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莱杰勋爵望向嬉笑着的海妖们。
一些宾客朝这边走来。
弗恩低声笑道：“亲爱的叔叔，那些美人鱼能不能给我留下来几个？在炎流城，这一类的小东西很受欢迎的。”
“我说过多少次了，海族在安菲特是完全自由的。”莱杰勋爵无奈地说，“事实上，我出使伊利亚的目的之一就是重申禁止贩卖海族奴隶。”
“不要那么公事公办嘛！”弗恩不满地抱怨着。
几只金色的蝴蝶翩翩地飞过来，落在一旁的花朵上。
“看来我们有了新的客人。”莱杰勋爵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再见，亲爱的侄子。”
人群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在精巧别致的廊桥上让开空间可不算容易。
直到很近的地方，莱杰勋爵才看到了他的客人。
一头红发的少年走在前面，他的脸上还带着少许单纯和稚气，步伐也稍显粗野，但这一切都使得他像是一团火焰，肆意而明亮的伊利亚之炎，闯入了奢侈而又死板的贵族之中。
在少年身后，夜色仿佛侵入了这明亮的会场。
任何传言都无法展现那超越人类的无暇美貌和神秘气质，绯红的双眼漠然地看着前方，好像在俯视着芸芸众生。
朔夜并没有穿惯常的黑色紧身衣和皮甲，而是披上了一件长长的魔法袍，深邃的黑色中点点星光流转，好像是将夜空裁下一角，披在身上，当他走过的时候，周围的灯光都不由得黯淡了下来，露出本来的夜色。
“星空！”不远处的魔法师乔尼低呼了一声。
“那就是辛西娅大师的‘星空’吗？”莱安娜公主的眼中似乎只有单纯的好奇，“真美，我还以为它毁在了圣战中。”
“作为一件魔法袍，它上面附的魔法都是辅助类型，并不适合战斗，所以才会留下来。”乔尼故作高深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莱安娜佩服地看着乔尼，令他自觉变得高大起来，紧接着，他的脸色一变，“魔法徽章？该死，他从哪里弄到的？”
莱安娜也连忙看过去，在朔夜的领口处，一枚无色的棱形魔晶扣在那里，晶体的中央悬着一枚宛如实质的黑色六芒星。
“那不是魔法协会颁发的吗？”莱安娜惊讶的问道。
“不是！”乔尼的脸色铁青。
魔法徽章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魔晶，只要输入力量，便会在晶石中心形成相应的级别标志，不必像其他职业那样需要考核，所以才有施法者不需要“资格”之类的说法。
朔夜的这枚和魔法袍都是从伊利亚之纹章中翻出来的，一个国家攒了几千年的家底，各种零碎的东西都数不尽，他们两个加上萨尔研究了一个晚上，还有三分之一的东西不认识。
不过这些东西中除了那笔军费外，真正值钱的倒是没有多少——有的话大概也被用掉或卖掉了。
比如星空，的确是顶级的魔法袍，但它是黑暗系的，其他人要是穿上就真的是嫌命长了。而且上面附着的魔法阵都是辅助计算类，完全没有战斗价值，激活所需的精神力至少需要六阶，所以一直被扔在角落里没人穿。
朔夜对于星空倒是十分满意——既可以增加吸收元素的效率，又可以充当计算器演算魔法阵结构和高等数学，多么实用的一件衣服，就是有些不方便行动，不过总比萨尔推荐的那件缀满宝石和蕾丝边的礼服好多了。
莱杰勋爵对菲利的接待无可挑剔，让等着找茬的他郁闷的不行，朔夜也因为被所有人盯着感觉十分不爽，就在这时……
“黑暗精灵！是真的黑暗精灵！”
如同歌唱一般的美妙和声在脚边响起。
朔夜低头一看，一整排从水中冒出来的漂亮脑袋齐刷刷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都格格地笑着，银色的尾巴一打水花，翻回水中，飘渺的和声再次响起，“危险哦！要离黑暗精灵远一点。”
“是黑暗精灵！”
“是吧？”
“他们很美丽。”
“也很危险！”
“傲慢又无礼。”
“要离他们远一点。”
“不要相信黑暗精灵。”
“要离他们远一点。”
带着节奏的美妙声音从廊桥的另一边传来，人鱼们从水下穿到了另一边，见朔夜看过去，又是格格地笑着，躲进水里。
“要小心黑暗精灵。”
“他们永远不会停留！”
“永远哦！”
“不要爱上他们。”
“他们的眼中只有强者。”
“他们永远都不会为你停下脚步。”
“永远哦！”
菲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不由自主地去抓朔夜的手。
“殿下听到了海族的歌？”莱杰勋爵有些惊讶的问道。
“啊？”菲利有些不明所以。
莱杰勋爵解释说：“海族的歌只有他们挑选的人才能够听到，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让人着迷的美丽歌声。”
朔夜冷冷地补充解释：“灵魂魔法。”
“是这样啊！”菲利勉强笑了笑，“我听说她们会迷惑水手，让船只沉没。”
“海族是非常任性又调皮的生灵，”莱杰勋爵有些无奈地说，“不过他们现在很少会这么做了，顶多会捉弄一下看得顺眼或看不顺眼的水手。”
“那么……她们说的话是真的吗，勋爵？”菲利有些迟疑地问道。
莱杰勋爵微微一笑，说：“在某种意义上是。”
“海妖不会说谎，但他们会扭曲真实。”萨尔突然在一旁说道，“他们喜欢恶作剧，所以，不要相信他们说的，殿下。”
“我好像真的被迷惑了。”菲利恢复了正常，笑着说，“莱杰勋爵，你带来的美人太过危险了。”
“那也是因为你引起了他们的兴趣，殿下。”莱杰勋爵微笑着说，“他们对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兴趣，也不会听我的话，真的很麻烦呢。”
“这种艳遇我宁可不要！”菲利撇了撇嘴。
朔夜好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居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开这种玩笑，这小子很有花花公子的潜质啊。等等——他每天晚上都要自己陪他睡觉，还有今天那么热衷地让自己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
朔夜的脸色当时就青了。
人鱼们仍然在顽皮地唱着歌，让人心烦意乱。
朔夜静静地站在一旁，意识空间里却已经排开了烧烤架——他要吃烤鱼！！！
这些人鱼似乎卯上他了，在他周围晃来晃去，唱着自编的不知所谓的歌。
但至少他们这次的目标达成，美丽的黑暗精灵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抢去了所有的风头
普通的宾客会因为好奇或者好色而不知死活地凑过来，有点脑子的宾客则琢磨着那枚代表高级魔法师身份的徽章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就算二者都不是，今天最大的噱头海妖歌舞团一直在他身边转呀转呀唱啊唱啊，是个人都会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