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系的力量。”瑟斯轻轻地说，“控制的并不精细，但力量很强——魔武技或者大型的魔法阵造成的。一部分力量是从他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所以他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并且无法恢复。”

菲利点了点头，乔尼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没有这么详细，“有什么解决办法吗？”他问道。

“我可以试一试。”瑟斯淡淡地说，“但他受到伤太重，恐怕无法很快恢复原样。未成年元素精灵的躯体还不够稳定，很难想象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没关系，只要他能醒来就可以。”菲利急切地说道。

“我需要大量的暗系魔晶。”

“现有的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正在想办法收购。”

“那么其他系的魔晶也可以。”

瑟斯开始修改现有的魔法阵，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完全没有移动打算的菲利。

“陛下，在什么时候起到作用我并不确定，也许会需要很长时间。”

“我知道了！”菲利点点头，坐在了朔夜身边厚厚的毛皮上，轻轻地握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请继续你的工作，塞壬先生。”

“……”

感觉不爽的人绝对不仅仅是菲利一个。

……

好像没有穷尽的能量涌入了他的躯体，令吵闹的细胞们安静了下来。

朔夜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了。

“朔夜！”

“朔夜！”

为什么那些家伙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

朔夜习惯性地去感觉周围的情况，并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只要稍微动用一点力量，内里就会再次蠢蠢欲动，好像马上要爆炸似地。

“这是怎么回事？”他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瑟斯，单单是这微小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说呢？”瑟斯冷笑着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小精灵居然动用神临，你能够活着就已经是黑暗之神保佑了。”

“神临？”朔夜不明所以，他努力回忆着，自己被雷丁亲王的陷阱困住，然后……某种力量从灵魂深处爆发……“夜！？”

单单是这一个字便在他身体内引发了狂暴的飓风，朔夜觉得自己好像再次要爆炸了。

温润的唇覆了上来，气息相融，无边无际的蓝色波涛令他勉强平静了下来。

“你要是想自杀就直接说。”瑟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会帮你的——但要收取报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朔夜已经无法维持冰冷的面具，精致的面孔上露出困惑而又恼怒的神情。

“也许你该去问黑暗之神。”瑟斯凉凉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轻轻的理了理少年凌乱的银色短发，解释说，“元素精灵是神的宠儿，可以暂时借用神的力量——但前提是能够成年，未成年的精灵躯体太过脆弱，根本无法承受规则的力量。

“很显然，你当时的状态就是‘神临’，而且居然还不是失踪了的黑暗之神，白日星现，那是夜神的力量，但夜神已经在圣战中陨落了。

“接下来就很好猜测了，既然夜神已经陨落，那么你所使用的力量就是来自于‘神格’。应该是在一开始，与黑暗本源沟通时，黑暗之神做的手脚，一个辅神的神格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一颗糖果。

“哼！我就知道，一个真正的黑暗精灵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制造出来。更何况，你的成长和力量超出了任何人最疯狂的想象。完美的不可思议……”

朔夜几乎想要放声大笑，狼狈地躺在这里，没有自由，没有力量，这样的他，居然拥有神的资格，这笑话真好笑。不过，如果这是真的……

“如果我拥有‘神格’，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他期翼地问道。

瑟斯微微一笑：“一块糖果放在口袋里和吃到肚子里是一样的吗？”

“……”

“如果你真正拥有了神格，自然可以解除和人类缔结的契约。但你现在还没有成年，无法承担规则的力量。而有契约的约束，你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成年仪式。”瑟斯难得地露出了同情的表情，轻轻地说，“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

令人揪心的失望表情从少年的脸上一闪即逝，然后，朔夜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和冷漠，淡淡地说：“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有效吗？”

“当然！”瑟斯点了点头。

“我的力量能够恢复吗？”

“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别在夏至日之前变成一个气球炸掉。”瑟斯毫不客气地说道，然后再次吻上了他的唇，“该醒了，睡美人。”

在已经破烂不堪的意识空间中，被牢牢束缚的纤细人形缓缓地站起。

“朔夜！”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到冰冷的石板地上的菲利含糊地叫道，然后迷茫地爬了起来，看到少年睁开的绯红之眼，开心地叫了一声，便扑了上去，然后在意识到有旁人在时硬生生地刹住，庄重地站住，“做的不错！”他满意地对瑟斯点点头。

瑟斯微笑着回礼，朔夜则使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压下了对菲利的提醒——那个不良魔法师肯定不会认为这是夸奖……绝对会被报复的——紧接着，契约的反噬令他的头一阵剧痛。

“朔夜！怎么了？”菲利跪在朔夜身边，担心地叫道。

“他需要休息。”瑟斯淡淡地说，“而且他的伤也还没有治愈，恐怕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都无法履行影卫的职务。随便说一句，即使对于元素精灵来说，那也是相当长的时间。”

“没关系。”菲利轻轻地将柔弱的少年拥在怀里，“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朔夜。”

瑟斯再次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居然都没有搞清楚怀中之人想要的是什么，这种对手真的让人很没成就感。

46：无力

明明已经摆脱掉了所有的工作，朔夜却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他伸手去拿一份文件，那薄薄的几张纸却仿佛重逾千钧，锋利的边缘居然还将他的手划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一点血珠。

“朔夜！”菲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你不用管这些，好好养伤就可以了。”

“遵命！陛下！”朔夜淡淡地应道，银发微微滑落，半遮着苍白精致的脸庞，骄傲与脆弱那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登时令菲利看得痴了。朔夜稍一用力，想要把手缩回到那领奢华的黑色皮裘中，这动作带来的痛楚令他不禁颤了一下，却使得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地炽热。

“陛下，现在正召开御前会议。”他轻轻地说道，已经无法再用心灵交流了，无力的声音那么轻易地将他的虚弱暴露出去。

“很好，那么关于这一次‘和平之宴’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菲利泰然自若地环视全场，仍然紧紧地抓着那只冰冷柔软的小手，“法恩公爵，您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终于从曾经的黑暗掌控者身上移开，看向新任的首相。

那个人在二十几年前便已经是伊利亚的首相了，讽刺的是，当年御前会议的成员已经全部去往冥神的国度报道，其中一半是被他送去的。而考虑到他的高贵血统，他比年轻的菲利更加有资格戴上王冠，一两个年纪较大的贵族还记得当年在血色葬礼上意气风发杀伐决断的年轻王者，但现在，褪去锋芒的法恩公爵低调沉稳，仿佛是国王的影子，只有你真正注视他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他那毋庸置疑的存在感。

“我们要准备一个尽可能盛大的仪式，来向全西大陆宣告和平的到来，黄金时代的重临，但与此同时，鉴于目前的形势，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法恩公爵慎重地说道，“我需要红龙和黑鹰的配合。”

菲利点点头：“我会安排的。”

朔夜微垂着头，安静而乖巧地倚着靠背，小小的身体只占据了宽大座椅的一个角落，赤着的脚从毛皮中半露出来，似乎只是菲利的小宠物——黑鹰的命运已经与他无关。

会议结束后，大臣们告别离去。法恩公爵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显热情过度的菲利和面无表情的朔夜，也告辞离开了。

“感觉如何，朔夜？”

“正常！”如果你没有问这个问题会更好！

“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这是命令！”

“遵命，陛下！”

朔夜想要站起来，结果刚刚滑下座椅，便被菲利直接抱到了怀里，不算温柔的动作使得他一下子淹没在了黑色的毛皮中，只露出赤脚和小腿在外面，狼狈万分。

“不行！你还不可以走路，朔夜，不要总这么逞强，我会照顾你的。”

菲利熟稔地抱起朔夜，将他带去自己的书房。

不多时，宫廷魔法师乔尼来访。

乔尼微微欠身，说道：“我送来了最新一批的魔晶和药剂，陛下。”

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朔夜，菲利示意他出去说话。朔夜的情况特殊，普通的医疗手段对他根本无效，只能补充大量的元素，让他自己恢复了。

“那个塞壬可靠吗？”菲利压低声音问道。

“伊蒙老师是信任他的。”

“我可不信任他——难道没有别人可以治疗朔夜了吗？”

“森林精灵那边应该会有什么办法，但是现在可能不太方便。”

“自由同盟那个该死的特使……”

菲利的声音逐渐远去，朔夜静静地躺着，试探着体内那些蠢蠢欲动的黑暗元素。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已经好多了，可以作一些简单的动作——但显然没有人认为他还能走路。

他花了七年时间建立起来的黑暗之王的形象完全毁了。现在，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着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菲利显然觉得一个坏掉的玩具更能体现他的控制力——见鬼，他第一次知道成年人也喜欢玩洋娃娃，换装，梳头，摆姿势……黑鹰的部下们如丧考妣，好像失去了主心骨；而那些爱心过剩的小女仆们的眼神满是同情，在自以为他听不到的远处没完没了地议论着。至于其他人——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吃掉。

有人走近，脚步尽量放轻，但在朔夜的耳中则仿佛是一只大象在踮着脚走路。

很陌生，并不是那些黑鹰的暗卫和训练有素的仆役。

在这个地方，能够四处随意走动的除了那几位大人物，就剩下那些有特权的魔法师了。

朔夜睁开眼睛，是伊蒙的学生，女魔法师艾琳。对上那双绯红的眼睛，她有些惊慌，但随即便冷冷地看着他，问道：“雷丁亲王到底出什么事了？”

朔夜懒得理她，又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的脖子就被掐住了，尖锐的指甲划破了颈上的皮肤，带来丝丝刺痛。

“告诉我，他究竟出什么事了？”艾琳漂亮的面孔变得扭曲狰狞，“别指望有人来救你，那个篡位者正在和乔尼聊天，你的那些手下——你比我更清楚有多少手段让他们安静下来，或者，永久的安静下去……”

朔夜的眼神一冷，虽然他打算惩罚那些失职的白痴，但不等于他可以允许一个外人杀死他们。

他的嘴唇微微地翕动着。

“你说什么？”艾琳松开手，凑近了些，可是那只手却被反握住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完美的令人嫉妒，但却是那么的冰冷无力，似乎只是随便搭上的。

她再次想起了黑暗精灵的种种传言，打了个冷战，本能地想要甩掉那只手，却甩不掉……她的手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染着点点血迹的指尖不自然地有些发黑……原本如指臂使的魔力完全失控，眼前孱弱无助的少年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吞噬着她的魔力，她的生命，她的灵魂。

“怪物！放开我！”艾琳尖叫着，挥起另一只手想要将他推开，但却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了。那是一个俏丽而冰冷的女子，穿着黑鹰的制服。

“莱安娜在哪里？”被埋在黑色毛皮中的少年虚弱地问道。

“放开我！”艾琳拼命挣扎着，她感觉到有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一面小镜子被移到她面前，映出了一张迅速变得苍老灰败的面孔。

艾琳惊恐地哭泣着：“我说，求求你！放开我！”

“她在哪里？”朔夜完全不为所动。

“安菲特！”艾琳乞求着，“我只知道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她说她要报仇……”

那只冰冷的手无力地滑下，得到了自由的艾琳绝望地颤抖着，跪在地上，不敢去看那面镜子。

“是谁告诉你的……我和雷丁有关……”朔夜轻轻地问道。

“莱安娜……应该是安菲特那边的消息，他们说雷丁亲王的计划失败，他本人失踪，现场有大规模光暗冲突的痕迹，应该和你的受伤有关系……他怎么了，求求你，告诉我！”

“他死了！”

书房的门开了，菲利闯了进来：“朔夜！这是怎么回事？”

“艾琳！”乔尼惊慌地叫道，“你们不能那样对她，施法者有豁免权！”

朔夜无力地挥了一下手，米拉淡淡地说：“她袭击大人。”

愤怒的杀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咔嚓”一声，菲利的佩剑出鞘。

“等等！陛下。”乔尼上前拦住他，同时试图将蜷在地上的艾琳拉起来，艾琳却痛苦地遮着脸，拼命地躲着他。

“让开！”菲利冷冷地说，“我一直很尊重施法者的特权，但不等于你们这些魔法师可以随便滥用这种特权。”

“魔法协会会作出应有的处理。”平时总是老好人模样的乔尼意外地坚持起来，手握魔杖，笔直地矗立着。

“她已经不再是施法者了。”朔夜在一旁轻轻地说道，头无力地侧着，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朔夜！”菲利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以后不允许你进行任何工作，这是命令。”

“遵命！”听从你的命令也是工作吧……这真的是严重的悖论。朔夜疲惫地闭上眼睛，缩进厚实的毛皮中。

艾琳和莱安娜关系很好是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抓住一个颇有实力的魔法师逼供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既然人家已经送上门来，就不必客气了。

47：最后的晚宴

明媚的六月到来，驱散了一直以来笼罩在人们心中的阴影。

通往水城安蒂丝的路上，人流渐渐地密集起来。在狭窄的驿车车厢里，总会有几个人津津乐道着七年前和平之宴上红龙现身的传奇一幕，令听众惊叹不已，少年们渴望热血的战斗，但更多的人是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和平，血已经流的太多了。

伊利亚的王室出行队伍自然还是走天上，这一路上，朔夜感觉自己像一个0.1毫米厚的玻璃瓶子，稍微有点动静别人就会觉得他要碎掉，降落之后干脆是被菲利抱进行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