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的一世英名啊~~~~~~

还好接下来因为事物繁忙，菲利也没办法把他当成洋娃娃抱来抱去，朔夜只要坐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忙就好了。

和七年前门可罗雀的景象完全不同，现在行宫里挤满了人，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新贵居多，慷慨激昂，令古老宫殿中陈腐的气息一扫而空。

为了牢牢地掌控住这支力量，菲利对他们多有嘉奖，比起城府极深的贵族们，这些只为红龙之名便可以献出一腔热血的军人们实在可爱太多了。

“朔夜！”

一团火焰直冲了进来，映得整座大殿一片通红，然后，灼热的火焰幻化成张扬而恣意的红发少年。

“元帅大人！”

“您已经到了。”

“团长！”

年轻的军人们簇拥了过来，却又敬畏地对强大的异族保持着距离。

因为经常找朔夜的麻烦，绯羽这几年被菲利踢去南方战场，担任挂名的总指挥，耳濡目染之下，精灵一族原本精致的外表染上了些硬朗煞气，加上龙晶加成的龙族威势，气魄十足，倒也不负传说中龙族的名头。

对比之下，朔夜更加觉得自己的状况实在很杯具，可怜兮兮地埋在一堆毛皮里，好像是摔伤的小猫。

无视可以组成一个军团的崇拜者，绯羽哂笑着大步走了过去：“哈！你这个家伙，到底是让谁搞成这幅模样的……”

在菲利出手拦阻前，他却一下子停了下来，震惊地盯着朔夜。在元素精灵的眼中，面前不再是奄奄一息的柔弱少年，而是一个巨大的、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内里蕴藏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力量。

仅仅是稍微窥视，绯羽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会被吸进去，成为那黑洞的一部分，连骨头都不会剩一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在进阶凝形的时候，他第一次接触到元素本源，第一次感觉到魔网浩如烟海的磅礴力量，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火焰炸裂，骑士们愕然地看到他们向来嚣张霸气的元帅大人惊恐万分地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他们根本无法听懂元素精灵所用的语言。

“该死的。”绯羽声音颤抖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你的智商大概很难理解这么复杂的情况。”朔夜淡淡地说。

“把自己变成移动的不定时禁咒，你也没聪明到哪里。”绯羽怒气冲冲地反驳着。

“你怕了？”薄唇边露出了一个傲慢的冷笑，立刻让那环着皮裘的绝美少年多出了几分奢靡的艳丽——菲利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把他牢牢地藏起来。

“我可不打算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你脆弱的控制力之上。”绯羽谨慎的保持着距离，“喂！说实话，你还能控制吗？”

“当然。”朔夜幽幽地说，“在夏至日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自由同盟特使——”礼仪官的声音传来，“萨兰？温斯特先生到。”

菲利登时眼神一冷，萨尔则脸色苍白，微微倾身，然后便迎了出去。

不多时，两个面目相似到没有人会怀疑他们血缘关系的俊秀青年并肩走进。

毒蛇和兔子。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尽管气质同样温文，甚至更加瘦弱苍白，但曾经身为鹰巢城训练营精英的萨兰仍然深刻地带着那种阴影中的气质，看似安静无害，完全不惹人注意，内里却宛如异界的魔物，随时可以随时取走旁人的性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即使不是第一次见面，萨尔还是有些无措，面对被父亲陷害的曾经的温斯特家族继承人对于他来说显然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而温斯特侯爵的神秘死亡则令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陛下！”萨兰欠身施礼，奉上国书，“我方的使节团已经到达安蒂丝城外，随时听候您的召唤。”

“我希望能够尽快见到他们，并且希望所有人都能放下成见，每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生命都是创世神的杰作，伊利亚将是我们共同的家园。”菲利耐着性子说着场面话，环视着那些更加渴望战争的年轻面孔。

朔夜若有所思地看着昔日的同伴。

同样是经历了安赫尔城的冒险，小猫凯特不知所踪——虽然瑟斯担保他一切无碍，但由性格阴冷的萨兰接任显然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

到了夏至日当天，场面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朔夜悠闲地看着窗外，他现在随时都有打架可看。

暴发户和二世祖之间的“冲突”，骑士同兽人战士之间的“切磋”，伊利亚人和安菲特人之间的“交流”……眼下的大戏则换了些新鲜花样，新贵们在暴打礼仪官员——貌似和平之宴的座位仍然是按照谁的家谱比较长安排的，令新晋的渴望炫耀荣誉的年轻骑士们很是不爽。

“抱歉，朔夜，你最好留在这里。”处理完这一片混乱，菲利上前匆匆地吻了吻少年的脸颊，又有些舍不得离开，辗转纠缠着苍白娇嫩的唇瓣，直到上面泛起淡淡的艳红。

“也许我应该带你一起去……”他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你不喜欢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是吗？”

“……”朔夜抬眼看向他。

“我也不喜欢，恨不得挖出那些人的眼睛。”国王年轻的面庞掩在帷幔的阴影中，“但和你分开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要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属于我——好吧，只有一个晚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冰冷的血红双眼漠然地看着那身影转身离开，作为影卫，这是他第一次在主人需要保护时不在身边，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的协议还算数吧。”朔夜轻轻地说道。

“这句话是我应该说的。”瑟斯悠然地穿过纷乱的人群，淡淡的水色在他身周变幻，几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

朔夜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的协议是，在夏至日结束之前，你必须听我的话。”

“……”

“现在，是你履行协议的时候了。”瑟斯修长的手轻轻地拂过少年银色的碎发，然后，低头覆上了他的唇。

朔夜挣脱开来，冷冷地说道：“难道你也有奸尸的爱好？”为了今晚，他可以赌上一切，结果就是任人轻薄吗？“

“表情不错。”瑟斯满意地说道，“今晚的宴会上，你将是主角。”

“哈？宴会？”朔夜疑惑地看着他，自嘲地说，“我现在可是连路都走不了。”

“真的走不了吗？”瑟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朔夜的眼神冷了下来。

“能走的话，就走吧！”瑟斯站开一步，微笑着说，“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

水神殿前的浮台上再次装饰一新，灯火流连间，一位位宾客接踵而来。

虽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强壮野性的兽人和美丽的精灵吸引，但安菲特的队伍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相当的关注。一是因为传说中亲政并不算顺利的年轻国王艾维尔缺席，二是因为……在伊莎贝拉身边站着一个一身肃穆黑衣的娇小少女。

“亲爱的莱安娜，我理解你的悲伤，但你的行为实在很令人担心，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菲利在吻过伊莎贝拉的手后，便转向少女说道，“请不要忘记，伊利亚永远是你的祖国。当然，也是你的，伊莎贝拉殿下。”

“这可怜的孩子自从她哥哥出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伊莎贝拉满脸悲悯地说道，“所以我才拉她来参加宴会——也许见见熟悉的人会让她好过些。”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菲利不痛不痒地说道，将两位尊贵的女士引到座位上。

各位贵客都入席后，作为宴会的主持者，法恩公爵举起酒杯，深沉而热切地说：

“为了和平！为了自由！为了平等！”

在伊莎贝拉身旁，莱安娜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口，一团蓝色的光芒如水般的倾倒出来，转瞬间，便淹没了一切。

48：一只茶壶引发的血案

菲利猛然站起，紧接着便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淹在了水中，伊利亚纹章嗡鸣一声，淡淡的红色光芒把他和蓝色的波涛分隔开来。

可是他仍然是在水中，荡漾的蓝色取代了其他颜色，魔法灯光在水中折射波动，变幻迷离，宛如梦幻世界。

但即使这是梦，也是一场噩梦。

经过水波扭曲的痛苦声音含糊而又清晰地传来，那些坐在席位上的宾客因为窒息而挣扎着。所有人都自身难保，菲利很幸运地在魔法的保护之下可以呼吸，可仍然因为那恐怖的水压而几乎无法移动。

精灵和兽人似乎也有某种防护手段，安静地坐在原处。安菲特的宫廷法师立刻出手展开了一个能够保护方圆十米范围的元素护壁，救下了一些人，但这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温柔而安静的水波荡漾着朝他涌过去，压力骤增。

“莱安娜，住手！”菲利转向双手捧着明亮蓝色光芒的娇小女孩。

莱安娜的表情肃穆而又平静，白皙的肌肤被映得蓝盈盈的，令她更接近一尊水晶雕像，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突然，绝对的水之领域出现了裂隙——

龙威！

红色的炎流漫卷过蓝色的波涛，火焰之龙径直朝莱安娜扑过去，激突之下是弥散的白色泡沫。

“绯羽！”菲利开心地叫道，可是几分钟后，水元素渐渐地恢复了澄澈和平静。

火龙已经消失了，艳丽的红发少年失去了之前的威势，脆弱而又无力地站在莱安娜面前，这短短的距离却咫尺天涯，他面前伸出手，然后无力地栽倒。

“不！”菲利紧紧地握着佩剑，却无法动弹，年轻的国王感觉到了久违的无力感，身为国王，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臣民一个接一个地溺水而亡。“如果朔夜在就好了……”他本能地想到，可是朔夜不在……连绯羽也……

“他不是真正的红龙。”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在经过纯净的水元素过滤后，这份平静变得扭曲诡异，法恩公爵微微一笑，“一头假扮的红龙——非常天才的想法，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吓了一跳，但疑点实在太多了。

“龙族的食量巨大，嗜好肉食，有收集癖，性格高傲强硬，更擅长用强壮的身体而不是魔法来解决战斗，不到必须的时候他们不会变成弱小的人类形态——相比较而言，我们的军团统帅实在太过美丽和无欲无求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炎炙？绯羽这个名字，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伊蒙大师的契约精灵的名字就叫绯羽。而在导致他死亡的那场葬礼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暴走的火元素蕴育出来的红龙。

“元素精灵可以变幻自身的形状，龙威的效果可以通过魔法来实现——红龙并不比黑暗精灵更难制造，不是吗？一场完美的骗局。

“但面对着神器‘深蓝之泪’，真正的红龙可以凭借强大的身体抗衡，孱弱的元素精灵就只能被打回原形。”

“法恩公爵！？”菲利露出了绝望的神色，自己最信任的长辈居然背叛了他，“为什么？”

“为了和平！为了自由！为了平等！”法恩再次举起酒杯，“同为人类，为什么贵族可以随意欺压平民？同为创世神的子民，为什么精灵和兽人就要被随意贩卖侮辱？为什么我们曾经拥有黄金时代的辉煌，却必须生活在这样一个肮脏混乱的世界中？我想要重现那个和平、自由、平等的黄金时代，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毒瘤清理干净。”

以洛朗公爵为首的几个年纪较大的贵族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

一模一样，法恩公爵现在的样子和二十年前在血色葬礼上的一模一样。

那一天，他说完这意思差不多的一番话后，便派军队控制住了所有的贵族，并毫不留情地杀死了反抗之人。

而在今天……无论反抗不反抗，很多人已经死了，死在这无比纯净的水元素中。

那家伙是一个疯子，这二十年的囚禁生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就在这时，惊叫声响起，安菲特使团那边元素护壁已经撑不住了，砰地一声破裂，魔法师吐了一口血，软倒在地，总算因为身上的魔法饰品而捡回一条命。但其他人已然陷入了全然的绝望之中。

雪！

蓝色的水波中出现了晶莹的雪花，勾勒出水波流动的痕迹，然后凝结成冰，为濒临死亡的人们留下了一丝生存的缝隙。

飞舞的雪花之中，一个优雅的身影慢慢地走近，蓝色的长发飘扬着融入了波涛之中，水流在他身边荡漾着，却没有什么敌意，。

“瑟斯殿下！”安菲特使节团中一半的人都惊喜地叫道。

坐在椅子上的伊莎贝拉神情异常复杂：“好久不见了，瑟斯。”

“你依旧美丽如昔。”瑟斯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

“这种玩笑就不必开了。”高贵的女王露出了苦涩的微笑，“时间真的是太残酷了。不过在能够去往冥神的国度之前见到你，真的很好。请为我拿回深蓝之泪，我的王子。”

“这是命令吗？女王殿下？”

“哦！你就不能乖乖答应吗？”伊莎贝拉像小女孩一样娇嗔着，“每一次每一次都在破坏着我的幻想。”

“他办不到。”法恩冷冷的声音传来，“如果他能做到的话，还会和你在那里浪费时间吗？”

“我的朋友，难道你忘了……”瑟斯微微一笑，“魔法是无所不能的。”

“不！即使是神也要遵守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法恩公爵自信地说道，“魔法师们自诩掌握着魔网的力量，故作神秘，高高在上。但是，仅仅是规则的话，任何人都能够理解，借助各种魔导器，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魔法的力量。比如，现在，你，瑟斯？迪？安菲特，一百年来最天才的魔法师，对着一个小女孩束手无策，只因为她手中握着一件小小的魔导器。”

“彼此彼此。”瑟斯泰然自若地说，左手扬起，轻轻地握住了蓝宝石吊坠，“她并没有得到‘深蓝之泪’的承认，无法完全控制它。否则，我不会这么顺利地走进来。那么，接下来，她能够撑多久？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足够了。”法恩抬手做了一个手势。

水元素的压力明显增大，菲利闷哼一声，单膝跪倒，伊莎贝拉颤抖着瘫倒在座位上，无法动弹。雪花的飘扬也变得滞涩起来。

瑟斯慢慢地向前走了一步，依然优雅高贵，但那份轻松已经消失了，脚步变得沉重异常。

“为什么，我的朋友？”法恩皱起眉，问道，“重现一个自由平等的世界不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吗？三十年前，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计划着一个新世界。”

“是的。”瑟斯轻叹着说，“但是，有一天，一个人的话让我突然意识到，那只是小孩子天真的自以为是。就像你说的，即使是神也要遵守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魔法的使用要遵守规则，人类的行为也必须遵守规则。黄金时代的逝去也是因为规则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