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景燃凑近他的时候,他还是没所防备。那双唇碰上他的唇,除了挨上别无他法。袁振是赶忙用手挡在两人之间的,拉出了半臂的距离。
一时间,气氛异常尴尬。
景燃看著袁振,丹凤眼微眯。
“你知道……我一直不怎麽喜欢那部电影。”袁振又够过了茶杯。
“哪部?”
“《鸳梦重温》。”
“呵。”
“要续杯麽?茶有点儿酽了。”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这个‘他’,显然指代的是龙语,“我可听小闫说,你的那位,不怎麽安分。”
“毫无关系。”
“哦?”
“你也许不在乎什麽,偶尔调剂一下,这会儿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跟老情人暧昧暧昧。但你知道,我不是随便的人。”
“你是说我随便?”
“我不夺人之美。”
“你又怎麽知道我不会认真?只是想消遣?”
“我不知道你,但我知道我自己。你可以什麽都放下一走了之,那你也该知道,你回来我不会还站在那里。”
景燃微微皱眉。
“再喝点茶,我送你回去。”
“你永远都可以这麽绝情。现在这样,我走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後来总会想,你在乎过我吗?”
“随便你怎麽想吧。”
景燃走了,谢绝了袁振送他回去。袁振并没有坚持,只是回到沙发上,把他的那杯茶喝完了。
50
出租车把龙语送到家门口,北京时间8:05。龙语拿了行李下车,脸上笑意盈盈──也该著我叫你起床一回了吧?
开院门,钥匙插进去,一拧,锁开了。
可是吧……锁开了是开了,门不开。
嘿!不用想,袁振准把里头那横梁放下来了。
小逼你至於麽,你什麽安全意识啊?
没辙,拍门不如电话来的快,打吧。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传来袁振的声音:“龙语?”
“还没起呢吧?”龙语乐,听声音他就知道,袁振嗓子还没开。
“你怎麽这点打电话?又是一夜没睡?”
“甭蛋逼了,下楼开院门儿。”
“啊?”
“你放他妈什麽横梁啊你!”
“你回来了?”
“你以为呐!”
龙语挂了电话,等了一会儿,院门开了,袁振穿著Tee和睡裤立在院内。
“您还真是啥时候都穿戴整齐,还套背心,光著膀子不行啊?”
“有碍市容。”
袁振看著龙语,这家夥精神奕奕的,斜跨著个包儿,手里拎著个纸袋。要说飞机不能够这麽早给他送回来。且,今儿才礼拜三。他不是
礼拜五才回来麽?
“事儿逼。”龙语闪身进去。
“你怎麽这麽早啊?”
“完事儿了就回来了呗。”
“几点的飞机?”
“火车。睡著回来的。”
“哦哦。”
“你是跟家里藏了个人是怎麽地?”龙语猛地回头。
“那是你干的事儿。”
“那我提前回来你怎麽这麽多问题?”
“党和政府关心你啊。”
“歇菜吧。”
进了门,龙语脱了鞋就往沙发上一趟,“跟火车上睡觉,实在是非人待遇啊。老子浑身都疼!”
“吃点儿什麽您?”
“这话说得,就跟我踩著早饭点儿回来似的。”
“是不是也是早饭点儿了。”
“我实际上,”龙语往裤兜里摸烟,“是惦记叫你起床一回。圆满了。次次都让你叫起来,我也打击报复一下儿。”
“就跟我害你似的。”
“错,是荼毒。诶,我带了腊牛羊肉。”
“那是早饭吃的东西嘛?”袁振崩溃。
“哦。我就说下儿。”
袁振拿起了龙语的纸袋,想放到小吧台上,却豁然看见里面竖著好麽些木棍。拿出来一看,是皮影。
“喂喂喂,你这人咋搞的,乱翻人东西。”
“你搞这东西回来干嘛?”
“演戏呗。拿来拿来。”
袁振走过去递给了龙语。
“瞅著哈,胳膊腿儿都能动。”
“这不废话嘛,谁家皮影不会动啊!”
“大错特错,多数不能动,就是当工艺品摆著。”龙语说著,开始摆弄那皮影,“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他还捏著嗓子说话,“奴家我今
年满十八,爹娘要把奴家嫁~”
袁振乐了,拿过另一个,“敢问姑娘愿觅个哪般郎君?”
“哎呀呀~一定不是你这般~我操我要吐了!”
“姑娘觉得小生哪里怠慢了?”
“先生你高龄八十八~奴家……”
“寡!”
“哈哈哈哈。好玩儿吧,等天黑了,点灯,咱俩躲窗帘儿後头玩儿!”
“你自己玩儿吧你!”
“我瞅你玩儿的比我开心。”
“行了,我去弄饭,吃完我上班。”
“嗯,我抽颗洗个澡。诶,吃啥啊?”
“你还是惦记吃。我就说我没冤枉你吧?”
袁振弄早饭去了,龙语抽了一颗烟,一边儿脱衣服一边儿往卫生间走。
路过厨房,袁振看了给他这麽一句:“模特走台不脱衣服。”
“对,我脱衣舞娘。你给我立一钢管儿,我还能给你更精彩的时刻!”
“你有乳房夹钞票麽?”
龙语气结,“你可以往我内裤里塞。”
进了卫生间,扯浴帘,龙语摸摸下巴,决定先刮胡子。往洗手台前一站,打开柜门,伸手拿剃须刀,眼神一瞟看见洗手台上横了一块手
表。
龙语从来不戴手表,只看手机。但袁振戴。刚想喊:傻逼你表放洗手池上找水泡呢吧。却发现那表不是袁振的。
新买的?
拿起来看看,不像。
龙语开水,挤上剃须!喱,一边刮胡子一边看著那块表。
刮完,他把手表暂时放进了柜子里。开水,洗脸,继而洗上了澡。
快洗完袁振来擂门了,“快点啊,饭好了。我还没洗漱呢。”
龙语正要关水,这会儿就给关了,拿毛巾擦手,又擦了擦洗手台,然後从柜子里拿出那块儿表,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没锁门,进来吧,我洗完了。”
袁振开门进来,龙语已经拉开了浴帘,正擦头发。他的视线先落到的龙语身上,眼睛揩油一把,才把视线投注到洗手台上。然後,就看
见了景燃的表。
景燃走了之後,他只收拾了茶杯,没进卫生间呢还。
下意识的,袁振看向龙语,龙语擦著头发,也正看这块表。
发现袁振看他,他便随意的说:“你怎麽把表放洗手台上了?弦儿货。”
袁振又看了看那块表,“不是我的。”
“哈?”
“昨天跟小闫约了。”
“哦,他来了啊。那孙子,又叫我MB了吧?”
“不是。我不知道,他还约了景燃。他们俩都喝得有点儿多,我把小闫送回去了,景燃说一身酒气回酒店他BF可能不高兴,我也不爱去
酒吧、咖啡厅的,就让他来家里坐会儿。”
龙语听著,有点儿不可置信──这人也忒坦诚了吧?说是你的,把表收起来,得省多少吐沫?扯出你前男友,你不怕我不乐意?不过话
说回来,兴许在他看来他俩也不算啥,於是也就没什麽可掩饰的。对嘛,他俩算什麽。自始至终,从未确立过什麽。
这麽想著,龙语曰:“用不用这麽报备啊?我又没盘问你没查你的。你管不著我,我也管不著你。”
“呵。”袁振微微皱眉,这个人啊,还真是满不在乎。对於他来说,他们俩的关系,始终是──没所谓。龙语是绝不会付出什麽的。
“坐会儿就顺便洗了个澡哈。”
“人家洗的是手。”
“嘿,没跟他搞搞?你不是挺喜欢他麽,送到嘴边儿的肥肉唉。”
你看看这人!“我嫌腻。”
“啧啧,谁知道啊,你知他知,快活一把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给人戴个绿帽子,本事!”
“便宜里必定有陷阱。”
“嘁。”
“你以为都像你啊?受下半身支配。”袁振忍不住说。
“公的都这样。你免俗你特例,你超凡脱俗。要是我,先爽了再说。”
没心没肺。
袁振拿了牙刷,心里就这四个字儿。
这个龙语啊,他信,他还真就是这麽个人。换他,肯定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发生一个遍。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景燃昨天如此问他。
怎麽可能。
有没有龙语,他也是这个态度。你以为我跟他交往,其实满不是那麽回事。
断了就是断了,鸳梦重温,下流不下流另说,他自己心里过不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早已结束,何苦这会儿再来个藕断丝连。
没意思。
景燃之所以想是为什麽袁振隐约知道,他相信他不是找乐子,他也从不是个轻浮的人。他之所以这般,正是因为,大抵内心深处,还是
有放不下的东西。
这种东西他也有。所以他知道。然而,死灰复燃,燃起来的也不是明火。
已经是这样的结局,就别再节外生枝。
感情的痛,尝一次就可以终生享用了,别弄个二来回。
他与他,注定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们可以交叉,却终究反向而行。
他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是长久而不是一时。
景燃不行,当然,其实龙语也不行。
51
“嘿,怎麽啦?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儿。”龙语从诊疗室出来,就看见袁振坐在走廊里,眼神涣散。
“哦?有麽。”袁振循声望过去,好一会儿才能集中精神。
“不舒服?”
“没有。”袁振起身,把龙语的包儿递给了他,“咱们现在是?”
“找个地儿吃饭吧。想吃什麽?定了我给赵小0打电话。”
“都行。”
“那你找一叫‘都行’的去吧。”
袁振笑。每次治疗结束,他都有些昏昏沈沈,催眠之後所进入的世界,似乎很消耗他的体力、似乎令他在承担什麽重担。然而,每次醒
来,又什麽都不记得。这令人极其不舒服。坦白说,他不想再接受治疗了,然而龙语坚持,又令他颇为无可奈何。
上了车,袁振靠在椅背上,有些乏力。头不疼也不晕,然而,精神就是发飘。
龙语凑过来,他并没有觉察到。待到那双唇贴上他的唇,他才找回感官。
那唇很湿润,亲吻也很带有安抚性质,令人舒心。
“难受的话,就说出来。”
“没有。”袁振回吻了一下,“走吧。”
“哦了。”龙语倒车,盘算著晚饭如何安排。演出是八点开始,时间稍有些紧。
“吃火锅吧。”袁振忽而开口。
“你不热啊?”
“没空调啊?小肥羊,走。”
“诶,!!。了不起就是上火。”
“风凉话。”
“是啊,是得先凉下来。风冷我看就挺好。”
赵昕和伍岳过来的挺快,点了餐,大家照旧是找话题聊天。
看得出来赵昕和袁振QQ上没少联系──谈资那是真不少。
他俩说的热络,龙语便就跟伍岳闲聊。
然而,伍岳冷不丁出来这麽一句,令龙语有些错愕:你看节目单了吗?
“没。”龙语吐出一口烟。
“那你现在看看?”
“你丫还带著呢?收到看都没看我就撇了。”
伍岳从包儿里拿出节目单,递给了龙语。
“有什麽可看的啊?好不好也就是解解闷儿呗。你知道我不怎麽喜欢爵士乐。一般般。”
“你看看再说。”
龙语低头看,没出三十秒曰:“看完了,没一个认识的乐队。”
“那您看看从这儿下数第五行,乐队名字下面乐手那栏?”
龙语再看。而後,语塞。
抬眼看向伍岳,伍岳也正看著他。
“这……”
“要不我问你看节目单儿了麽。”
“三笔写一寸字儿。”
“嘿嘿,龙语。”赵昕猛拍了龙语肩膀一下,吓龙语这一跳。
“嗯?”
“伍岳现在也是作家喽~”
“吃你的羊肉。”伍岳夹了一筷子羊肉,扔进了赵昕的碗里。
“哦?”龙语看向伍岳。
“你听他瞎说呢。”
“怎麽是瞎说呢!你都上人家畅销书榜了~虽然不是中国的吧。”
伍岳有点儿无奈,“闲著也是闲著,就写了写以前当赛手时候的事,呵呵。”
“可以啊!”龙语笑,“我就说现在是全民写作时代嘛。”
说完,脚底下被踢了,继而,龙语看见了袁振瞪他──想一想,自己说的话,委实算不上什麽好话。
龙语赶忙往回收,“全民写作跟高校扩招差不多,出来一堆废品。当然,伍岳写的肯定不是废品,是生活,呵呵。”
赵昕摸了摸鼻子,意识到自己这个话题似乎很不合时宜。赵昕相信龙语会替伍岳高兴,但他忽略了龙语大约也会……嫉妒。没有办法,
伍岳总是闲在家里,或者看书看电影,或者出去拍拍照,赵昕是有些著急的──他总要做点儿什麽。而现在,他做了,还做到一鸣惊人,他
便遮掩不住的替他高兴。
伍岳写东西一点儿都没告诉他,写了就寄到国外的出版社,出版了就一跃窜上了人家的畅销书榜。要不是看见伍岳稿费的收款凭证,赵
昕还不知道呢。
这对赵昕来说,可能比伍岳本身更有成就感。他就怕他,一蹶不振。
对於一个生来就是担当赛手的人来说,再没有什麽比剥夺他的职业生涯更为残酷的。
“伍岳你别在意。”袁振跟他碰了碰杯,“这小子最近又被退稿了,苦闷。”
“滚蛋。”龙语微微皱眉。
“嘿,都是你朋友,你还在意?”
“换个话题吧,”赵昕喝了一口可乐,“这小子我比你了解,他估计正被深深的挫败感折磨。”
赵昕说对了,龙语最近正深陷这挫败感之中──周四出版社来了电话,说他的稿子不大改,恐怕不宜出版。就是那部跟著电视剧改编小
说推出去的稿子。怎麽会没挫败感呢?那是龙语始终在意的事。再怎麽装作玩世不恭,他也……
袁振点上了一颗烟,打量龙语。那天他说的轻轻松松,果不其然,装的。他这一装,害他把想要说的话硬咽了回去。那好吧,既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