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蚵仔公 下——剩余石
剩余石  发于:2012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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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吧,为什么会这么冷?”

送行的人都默默地,亚力搂过苹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沈欢笑笑,难得的没有讥讽,却透出几许无力:“就是,等到了春天,墨田又该热闹了。”

苹果蹲下身,断断续续的哭声被风卷入了大海。

“忘掉过去,苹果,站起来。”亚力柔声命道。

“不,我不想,我知道,一定是他们,那女人的眼睛,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苹果……”

“别哭了,大叔和他们不一样,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伤心的。”

沈欢恨恨地踢起一脚海沙:“妈的,我为什么就拦不住苏湛,妈的,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除了海浪和苹果的呜咽声,谁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年轻的身影随着远航的渔船,渐渐消失了……

踉跄的身影扑向海水,喘息不定的呼怆响彻云霄:“苏湛……你他妈的给我回来……苏湛……”

“大叔——”集体大合唱再次齐鸣,每个人的眼睛都睁得滚圆,徐天海就像突降的天神,高大的身板矗立在墨田冰冷

的海水里,望着早已成斑点的渔船,欲哭无泪。

“大叔,你怎么才来?“苹果哽咽着,忽然别过头去,扑进亚力的怀里放声痛哭。

“他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话?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沈欢的声音沉沉响起:“因为墨田的人只相信他们自己。”

徐天海猛然冲出海水,冲到沈欢面前,抓起他的衣襟,满腔的怒火喷向无辜的男孩:“放屁,你懂什么,懂爱吗?既

然相爱,就该信任彼此,永远都活在过去的失败里,算是个男人吗?玩你的吉他去。”

“大叔——”余者都艰难地别过脸去,谁的心里都不好过,不是不相信爱,也不是不奢望未来,只是除了这片海是从

来不会撒谎的,人,能信多久?

掰开衣领上的熊爪,沈欢也怒了:“你和你老子一样,以为天下都是你们说了算,拜托,这里是墨田,不是A市,我

们虽穷,可穷的自在,你若真相信什么爱情,好啊,有本事就像亚力一样留下来,永远的留下来,放弃你的A市,你

的老子,对了,还有你那风骚的老子娘,我就佩服你是个真男人!”

空旷的海滩上传来第一记闷拳声,继而响起阵阵惊呼,嘶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影溅起点点泥沙,你一拳,我一脚

,各不相让,继而又纷纷砸进冰冷的海水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可浑然不觉,依旧死缠不休。

拉架的人远没有争斗的人那般舍己,拉开这个,那个又扑上来,也随着一起滚入海水中,亚力大吼:“别打了,你们

碰到苹果了。”

沈欢只是见过徐天海不遗余力的打架风格,可从心底还是轻看他,蔫不拉几笨手笨脚的徐大叔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这次,亲自领教了,整个身体被压在海水里,头脑也清醒了,望着徐天海即将落在面门上的拳头,沈欢毫不退避,冷

目迎视。

拳头停在了鼻尖处,呼哧带喘的徐天海回望着沈欢,所有的火气一下子也消灭了。放下拳头,人还骑在沈欢身上,徐

天海疲惫不堪,缓缓而言:“臭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留下来,难道留下来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爱也是需要

智慧的。”

徐天海爬起来,向不语的沈欢伸出手来,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照样可以懂得彼此,瞬间释然,一拉一拽,沈

欢也爬了起来。

望着浑身湿冷,哆嗦在小风中的几个年轻人,徐天海的眼里充满真诚:“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苏湛也需要。”

46.真心话

A市迎来入冬以后第一场降温,霪雨菲菲,将一切打湿,灰色的将军楼若隐若现在这座城市向来人少车稀的大院深处

,三步一岗,五步一查,远远望去,高大深色的砖墙内,寂静的有些可怕,令人肃然。

肖邦的《幻想即兴曲》隔窗而飘,细密的雨丝彷佛也多了一些清丽之姿,每当家中会客室的小门紧闭之时,琬星都会

很自觉地躲进自己的琴房叮咚叮咚一阵子,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早已熟烂于胸的曲子无端端地错了好几处,翻来覆

去的弹着,却总也不能将它完整呈现。

陈悦,怎么会是陈悦?他就那么大刺刺地走进客厅,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松。琬星有些诧异,他很少单独来

,哥哥不在,他来干什么?更叫人诧异的是,父母好像早就知道他要来,只是对他以这种堂而皇之的出现方式表现了

各自的不自然,陈悦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首长”,彼此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最近哥哥不知又搞什么名堂,人影不见

,家中的气氛自不必提,琬星识趣地跑上楼,忍不住回头望去,徐炜和张雪萍已进入了会客室,陈悦抬起头,迎着琬

星的目光温文有礼地点了点头,便尾随而入。

会客室的门刚一关闭,张雪萍马上开口,略带责备:“你怎么搞到?就这么直闯进来?”

陈悦避而不答,反问道:“您找我?”随即垂下眼帘,徐炜的目光依旧叫人不愿直视。

张雪萍不无烦躁,直奔主题:“陈悦,天海不见了,悉蕙兰也不见了。”留意陈悦的反应,张雪萍一无所获。

陈悦:“首长……”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张姨,都是自己人,老那么客气干什么?”

陈悦闭上了嘴,看向徐炜,微微一愣,几日不见,老虎的雄威徒添几许罕见的衰态。

徐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陈悦微一沉吟,还是走过去,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徐炜站起身走近前,陈悦又惶惶站起。

沉默了片刻,陈悦的目光无处可落,只好又落回徐炜蓝色军装上的第二颗纽扣,这是多年来的一个老位置,妥帖,安

全。

“你跟了我有多少年了?”沉寂许久,徐炜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十五年。”

“嗯……十五年了。”

带有暖风的房间空气也似乎凝滞不通,一直没有脱去呢子外套的陈悦,额上冒出一层热气。

徐炜笑了笑,有点回忆的味道:“都这么多年了,新兵蛋子一晃也成了有家有室的男人了,陈悦,还记得你刚参军时

的样子吗?”

陈悦茫然,他该记得什么,又该忘记什么呢?

徐炜替他回答了:“有理想,有干劲,也很听话。”

陈悦默然,或许吧,为了理想他才会舍己,有干劲才为人所用,听话……才拥有了现在的一切。

“天海虽然是我的儿子,却不怎么听我的话。”徐炜的声音暗暗沉沉,好像这光线幽暗的会客室。

“不,我倒觉得,他一直都很在乎两位首长。”这话说得有些违心,可也参杂着几分真,徐天海的确不是什么乖孩子

,可他也从来没有忽视过这两位。

“噢?你似乎认为自己很了解他?”徐炜的嘴角微微一扯。

陈悦再次陷入沉默,他对徐天海的了解或许远不及徐天海对他的了解,一丝哀伤,陈悦忽然很想念这个自小玩到大的

老友,他接近他,起初不含什么情谊,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使命,成为徐天海生命中最知己的朋友,而少年的徐天海

,睁着一双警惕又茫然的眼睛,看着陈悦带着憨然的笑容在一片陌生里递出的橄榄枝。军校三年,吃喝拉撒睡,徐天

海开始填补人生记忆库里的空白,而陈悦,恰恰是这片空白里最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孔。

“告诉我,他在哪儿?”徐炜突然发问,震醒了五味杂陈中的陈悦。

“我不知道。”陈悦的样子看上去永远都那么老老实实,诚诚恳恳。

徐炜看够了,浓眉紧蹙,可他却没有理由不去相信陈悦,自己一手带出的兵娃子,就算翅膀再硬,也飞不出他的手掌

心。

张雪萍不这么看,多年的残酷斗争,就是人和人之间的斗争,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信,儿子和陈悦毕竟厮混了这么多

年,儿子重情重义,而陈悦恰巧就吃这一套,利益熏心的是大多数,可陈悦……虽然国外银行的存款足够他逍遥快活

下半辈子,可他不是只为这些而活的人。多少有些欣慰,替儿子高兴,能有这样一个人肯为儿子牺牲自己的前途,是

喜是悲,倒也纠缠。于是,张雪萍的口气也缓和下来,轻声道:“陈悦,坐,别老站着,你徐叔和我今天叫你来,是

有几句真心话和你说。”

真心话,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的玩意,陈悦今天不是来听真心话的,他也有几句真心话要说,打断首长的话,一

向规矩的陈悦叫张雪萍不由得一愣。

“首长,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的知道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陈悦!”张雪萍不想继续听了。

“感谢你们多年来对我的器重,我很抱歉,令你们失望了,也让朋友失望了,只是,对我最失望的还是自己。”从怀

里掏出一个信封,缓缓放在徐炜面前的茶几上,陈悦苦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没安心过,这个账号我一次都没动

过,连看一看都觉得是种罪过,徐叔、张姨,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们,有些话,天海不在,可我想替他说,有些感情

,负担不起,这些年,看着他频繁地换掉身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与你们的爱周旋而活,唯独留下了我,我心里很

难受,求你们,给他一点自由,让他也能像普通人那样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难道我会去伤害自己的儿子吗?你根本不了解。”张雪萍冷冷地打断了陈悦。

“对,我是不了解,要是真的了解,我也许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陈悦,别说你后悔了。”

“张姨,我不后悔,做了就是做了,我只是感到难过。”依旧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陈悦不再看任何一位首长的表情

会议室的门拉开又闭合,陈悦悄然退去,里边传来一声裂响,名贵的官窑茶杯带着怒气摔得粉身碎骨,门外的脚步停

了停,继而坚定不移地迈离这间曾下达过无数指令的房间,陈悦的身心忽然无比的轻松。

“老徐……”望着丈夫阴郁抖动的脸,张雪萍的眼里忽然升起一抹恐惧。

“陈悦,等等。”淋得半湿的琬星站在了陈悦的宝马车前。

摇下车窗,陈悦点头笑了笑,真奇怪,这兄妹俩哪个都不太像屋里的两个。

“哥哥他……还好吗?”

“嗯,他很好。”

“那怎么不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沉吟片刻,陈悦忽然又很想笑,老实人索性讲老实话:“放心吧,琬星,你哥貌似灰太狼,其实他是喜羊羊。“

噗,琬星笑了,同感地点点头。

“噢,将来见着了,托你捎句话给他,有空来意大利找我,我请他听歌剧。”

琬星凑上前:“有我的份吗?”

陈悦笑道:“当然,意大利的男人可帅着呢。”

就在陈悦的宝马消失在A市的雨雾中时,几百公里外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渔村,简陋的平板房中温暖如春,粉刷一新

的墙壁,几样简单的家具水新溜滑的,地上铺着白色长绒毛毯,光着脚踩上去又软又静,四方的玫瑰色餐桌坐落一隅

,上面的饭菜香气扑鼻。

“蚵仔,不要弄了,吃饭了。”苏妈妈嗔怪着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对着那晃眼的黑盒子一整天了,就不累吗?”

嘿嘿笑着,却很乖觉地应着:“好,马上就吃,我再发个邮件。”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抻了个懒腰,用笔记本工作一

整天滋味的确不如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舒服,可该办的事也得办啊,陈悦走了,留下的一摊子事还得委托何善处理

,何善叫苦不迭:“大哥,我是个私家侦探,不是首席CEO。”

徐天海的邮件扑棱一对小翅膀飞过来:钱到账了吗?

何善无奈地飞回去:早就到了!

小翅膀飞回来:那就好好干!

何善对着电脑“靠”了无数下,可惜徐天海看不到,合上电脑,飞向了餐桌。

何善泪奔,这就是被徐天海极度信任后的下场,还有比心软一次更可怕的吗?嗯,那就是心软了无数次,连后悔的机

会都没有!

坐在餐桌前,打开收音机,固定的海洋气象台,徐天海开始狼吞虎咽,筷子两头忙:“妈,多吃菜。”

苏妈妈笑着,听着,吃着,望着,虽然匆匆忙忙地搬离了墨田,安置在这个连她也不熟知的小渔村里,为什么搬,住

多久,家怎么办?苏妈妈都没问,可儿子一句话——“妈,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很快你就能回家。”她信,儿子

所说所做的她都信,她也不多问,免得他烦,她知道他心里烦,可没打算放弃,既然儿子都不放弃,她为什么先打退

堂鼓?小时候,属他最淘,旷课、打架、趴墙头,往女老师的饭盒里喷墨鱼汁,带着苏湛逃学不回家……她没舍得动

过他一根手指头,怎么晒都不黑的皮肤,嫩得叫人不忍碰,可真被气着了,她就在一旁擦眼泪,半大的小子也莫名地

跟着掉泪,然后发誓说再也不犯那些错了,小孩子的话居然都不落空,他果真没有再犯从前的错误,可换着花样来,

光着屁股被人拎回小院,把人家辛辛苦苦捞上来的蚵仔都丢回了海里,他挺着小脖颈子不服气地喊:“谁叫他们说吃

我的肉!”

苏湛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然后悄悄进屋,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塞进哥哥的手里,背起自己的小鱼篓,颠颠地跑回海,

直到末日黄昏,将装满蚵仔的鱼篓还给人家,每个人都说,苏妈妈真是幸福,有这样两个儿子,一个精,一个乖,这

辈子都不用愁。

“蚵仔?”

“嗯?”

“你什么时候走?”

“等苏湛回来再走。”

“沈欢他们会带他到这里。”

“不,我一定要见到他再走。”

“拖久了不好,那边估计很生气。”

徐天海沉默不语,他心里能不急吗,时间拖久了很不利,老爷子现在找不到并不意味永远找不到,失去一个陈悦算个

屁,比陈悦更尽忠更专业的人实在太多了。片刻,徐天海淡淡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苏湛没回来,我不放心。

“蚵仔?”

“妈……”

“这次回去还能……你……”苏妈妈哽咽了,有些话说不出口,她不想难为了儿子,可更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两

个儿子,哪一个伤心她都比他们其中一个更伤心。

“我能去就能回!好啦,高兴点,哭坏了眼睛,苏湛以为我欺负了你,他不讲理的,你知道。”

破涕为笑,苏妈妈夹起一箸葱炒蛏子放进了儿子碗里:“他是弟弟,你要让着他。”

汗,还怎么让着?擅自出海,不听指挥,根本就是对自己不信任嘛,这次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爷的能耐不是一星半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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