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蚵仔公 下——剩余石
剩余石  发于:2012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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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号回来了,朝阳号回来了……”一群人跑了出去,奔向码头。

“什么?”苏妈妈支愣着耳朵,茫然询问。

一旁的苹果极力保持着镇定,低声道:“朝阳号平安回来了。”

苹果的妈妈握住苏妈妈的手:“嫂子,别急,飞鹰号也会回来的。”

苏湛就在飞鹰号上,沈欢、亚力、阿涛齐声附和,可脸上都惶惶的,没人在大海面前可以承诺什么,全都是无谓的。

“欢子,给你干妈倒杯水。”沈欢的父亲,一个满脸风霜的大汉递给儿子一个眼神。

水端来了,杯子却被苏妈妈的手碰翻了,大家还未反应过来,苏妈妈突然站起身,直眉瞪眼地向大厅的工作台走过去

,一个踉跄摔倒了,引起大家的惊呼。

沈欢奔过去:“干妈,当心。”

悉蕙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地:“欢子,为什么断电了?苏湛看不到亮。”

“干妈!你说什么?”沈欢一僵,也随之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忙碌不堪的大厅,为了安抚等待中的人们,这里的灯光

彻夜长明。

“欢子,跟他们说说,把灯都开开,蚵仔回来找不到这里。”

沈欢缓缓地抬起手,空空地在苏妈妈的眼前晃动着,片刻,紧紧咬住嘴唇,艰难地深吸几口气,向四周赶来的亲朋摇

了摇头,苏妈妈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了眼的沈欢突然冲向了工作台,冲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大喊着:“两天了,飞鹰号到底在哪里?你们就不能再快点

?给我一只船,我要亲自出海去……”

叫喊是徒劳的,所有的人都已尽了力,救援小组在暴风稍平息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开始了救援工作,已经在海面上搜

索了48个小时,出海的渔船中,只有飞鹰号失去了联络,其余都已陆续返航,这里唯一一架直升飞机还在进行艰难地

找寻,天气如此恶劣,大家都知道,时间越长,救援的机会就越渺茫。

“快,什么情况?什么?军用的?”救援指挥组的人们忽然有些振奋,逃不过的大家的眼睛,领导模样的人索性大声

宣告:“上面派来新的支援,大家别急,党和政府给了我们最大的支持……”

徐天海从来没有见过风雨中夜晚的海是如此的狰狞可怖,它没有手没有角,仅凭身躯的扭动就能让天地一起震动、颤

栗,好像地狱的入口,黑张着,随时可以吞食一切,在这发怒的巨型怪兽上空,直升机尾灯映出的雨丝显得如此的轻

盈、温柔。

“报告首长,已经和他们的救援机联系上了,分头行动,地毯式搜索,就要降低飞行高度了,请首长坐好,注意保持

身体平衡。”

徐天海其实坐得很好,也对飞机的每一个部位熟悉得犹如自己的掌纹,它们在图纸上,停在机坪里都是叫人爱不释手

的,像这样坐在上面,上面是发飙的老天,下边是对吼的大海,整个机身虽然稳定性能超级良好,可他无论如何也做

不到保持平衡,一直想吐,只是碍于“首长”的威严,得忍着,估计那个上尉看着首长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所以才有

此一说。

上尉不禁又多看了首长几眼,能拿到三号密令的人身份级别肯定不低,这个人不知什么来头,完全可以安稳地坐在地

面指挥中心喝着热茶等待救援结果就好了,可偏偏要一同飞上来,真是令人费解,算了,反正上面指示要完全听从这

家伙的领导,军人的天职就是执行命令,其他的一概不多问,可是……大哥,你要是晕机就别上来了,欲吐不吐的,

弄得别人都跟着一起反胃。

机身忽然一阵摇摆,徐天海的脸色更难看了。

“报告,风浪太大,气流不稳,请求上升飞行高度。”前舱传来驾驶员的请示。

上尉看了看徐天海,徐天海冷冷地看着他,伸出两根指头,指尖向下,目光坚定,不容质疑。

上尉迟疑片刻,只好命道:“继续下降,二百米。”

“是,继续下降,二百米。”

呜哇——首长终于坚持不住了,上尉看准苗头,及时拽过垃圾袋罩在了首长的嘴上,心中默默祈祷:上帝啊,让我和

这个可怜的家伙早点回归地面吧!

机身晃动的更厉害了,徐天海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忽然命道:“拿开这玩意。”

上尉丢到垃圾罩,紧张地盯着首长。

首长的神情无比凝重:“继续下降!”

“首长——”

“要是找不到失踪的渔船,这架飞机也就不用返航了,我说到做到。”

“是!”上尉的声带有点劈了,回首冲着前舱吼道:“下降三百米,进行低空搜索,这是命令!”

50.命悬一线

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可在漆黑发怒的大海面前,有些路是不归路,走过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海女礁”的礁群闪烁着狰狞的磷光,巨浪一个接一个,桅杆的残片在扬起的泡沫中跌宕起伏,就像风中狂舞的飞叶

,一段卡在两块巨大礁石中间的主杆成了落水者唯一的浮木,在每一次冲击而来的波涛中勉强支撑着,不至沉沦下去

桅杆下一个年轻的身躯不屈不挠地与桅杆,与风浪,与黑夜做着抵死的抗衡,随时都可以被下一个巨浪卷进黑不见底

的汪洋中,桅杆是他唯一的救星,也是压在身上动也不能动的锁链,他已经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移动身躯了,另

一只手臂死死拽住一个早已毫无知觉随时被海水吞走的同伴的尸身,那灰白的脸在冰冷没有半点光亮的黑暗中,格外

突显。

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无望的坚持,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是无法舍弃的,渐渐麻木

失去知觉的身体里,生命的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仰起头,定睛看着愤怒失常的大海,年轻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光芒

,干涸的唇喃喃吐着:“天海……有天就有海……”

黑暗中,一点隐约可见的天光,似乎回应般的打开了风雨中的天和海,清澈的眸子也随之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微微笑

了,生命中最后的一刻,思念着你沉入海底,从此,不再寂寞荒凉。

“报告首长,发现目标残骸,请求支援……”上尉激动地报告着最新发现。

目力所及,徐天海紧紧抓住舱门,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到:“在哪儿?在哪儿?”

“首长,请求其他小组进行救援,应该来得及。”

“到底他妈的在哪儿,打开舱门,我要看清楚些。”

无奈,已经对这位首长的脾气了解不少,不容多说,上尉做了个手势,将安全绳锁紧腰身,猛地拉开了舱门,风夹带

雨水打了进来,冰冷,强劲,首长瞬间无色,双手紧扣舱门,上尉挡在首长身前,指向风浪中突起的嶙峋礁石。

顶着风和雨,徐天海极力向上尉所指的地方看去,即便天再黑,风再大,雨再烈,他依然看到了海中的一番景象,那

一瞬间,就像有人一拳砸在了心窝上,又像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徐天海差点站不稳一头栽进海里,目光却再也不能

离开那片礁石群。

上尉紧紧护住了首长,脸色也瞬间苍白,这位首长真可谓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看着真狠,却如此弱不禁风

向陆地汇报着,上尉请求返航,剩下的燃油促使他们理应返回,海中的两个人不论是生是死,都应该交给其他救援队

来完成。

徐天海一把抓过安全索扣在腰间,剧烈的颤抖使他看上去无比的笨拙。

上尉吓了一跳,拦住徐天海:“首长,燃油不多了,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返航。”

推开上尉,徐天海继续揽紧绳索,艰难地咽着口水,望了望机舱外的黑暗和风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走出下

一步。

情急之下,上尉死死抓住首长的胳膊,向驾驶员下达着指令:“上升高度,迅速返航。”

徐天海猛然大吼:“把老子放下去,否则我毙了你!”

上尉骇然,首长怒红的双眼比眼前的风雨更骇人,好像受伤的公牛欲要冲杀所有的拦阻,哪怕是冲向死亡也在所不惜

,可眼中分明又有湿润的东西在闪动。

闭了闭眼,上尉下定决心:“那我下去,您留在飞机上。”

“不,你留在上面,这是我的事。”首长的神情有些悲壮。

上尉还想再说什么,徐天海已经不想听了,拽过安全索,战栗在舱门边,看了眼茫茫的大海,紧闭双目,两脚一空,

悬在了机身外。

摇晃的飞机渐渐靠近了汹涌的海面,一百米,五十米,一点一点靠近“海女礁”,一根长长的绳索飘荡在凄风冷雨中

徐天海又吐了,不知道自己的五脏六腑还在不在,灌进嘴里的是自己的胃液还是腥咸的雨水,绳索太紧了,勒得人透

不过气来,要把人撕得四分五裂,天旋地转,风雨太猛烈,睁开眼都困难,他感觉自己就像琬星放飞的风筝,只是随

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卷入不可知的预测里。

向上看去,上尉焦虑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他很想打个手势把自己拉回机舱,开始怀念刚才飞机里的那点安稳和温暖。

苏湛,我不行了,救不了你,我也回不去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或者,你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这臭小子,为什么这么不听话?折磨我的心灵,还摧残我的身体,等回去了,我非得把你关禁闭,关个十年八载的

,不,关他娘的一辈子,对了,都是有娘的,娘啊,儿死后,把儿埋在哪里也别埋在海里,我怕水……

徐天海的胃液和眼泪齐飞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积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徐天海像失色的纸鸢,在颤抖地降

落……

(仅以此章纪念伟大的前苏联无产阶级文学大师,高尔基)

“嘿,你好。”苏湛微微笑着,他觉得自己临死前还能梦见一个叫徐天海的人,是多么的幸福,理应保持着最后的一

点风采。

只可惜,某人不领情,傻瞪着一双牛眼,拼命地向自己挥动着手臂,像一只大鸟飞翔在上空,手里还攥着什么,一张

朝思梦想的脸因为惊恐、专注而变了形,嘴里喊着自己的名字:“苏湛——苏湛——”

一个巨浪拍过来,苏湛终于清醒了,搞什么搞?若不是腾不出手来,苏湛真想擦亮眼睛看清楚这一切,不是梦,飞在

风浪中的梦中人,被捆在一根吊绳上,晃荡在空中,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粽子。

上尉快哭了,手里紧紧控制着绳索,一眨不眨地看着首长狼狈着陆,狠狠地被海浪拍倒在礁石上,这可怜的家伙发出

的惨叫盖过了浪声,连滚带爬地向目标前进,扑在也许已经可以称之为尸体的人身上,无线对讲里传来首长颇富戏剧

化的高亢对白,上尉终生难忘。

“苏湛,宝贝,你还活着,回答我!”

无人应答。

“谢天谢地,臭小子。”

微弱的声音,却很悦耳:“别叫我臭小子。”

“快,放开他,我带你走。”

“不,我要带他一起回去。”

“他死了。”首长又咆哮了。

上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说点什么:“首长,快,燃油不够了,带上活的,留下死的,绳索承受不住这么多重量。

不多一会儿,飘忽的绳索突然变得笔直,铰链咔咔作响,上尉大声喊着:“不行,放开那具尸体,安全绳承受不住。

“让我们试一试。”对讲器里是首长无奈的请求。

绳索缓缓上升,缓慢得令人胆战心惊,漆黑苍茫的海面上,机身也随之倾斜,一个活人抱着一个半死的人,半死的人

拖着另一个死人,悬挂在漆黑的海面上,构成了一副壮烈的景象,狂乱的夜,怒吼的海,隆隆的螺旋桨,上尉却只听

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几乎是在哀求:“首长,不要做无谓的努力,放弃死者,否则你们都会死的。”

“苏湛,丢下他,求你。”

“不,蚵仔,他也有孩子和家人,我不能让他像爸爸那样。”

怦怦——承受到极限的绳索忽然倾斜,钢丝开始分裂变形,发出刺耳的声音。

爱人湿冷的胸膛起伏不定,紧紧相抱的身躯一同战栗,四目相对,道不尽生离死别的一刹那,苏湛凝望的双眼痛苦地

闭上了,手一松,同船的伙伴脱离了,坠向茫茫的大海,瞬间消失无踪。

上尉难过地别过头,谁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对于一个冰冷的躯壳,总要把希望留给生还者。

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绳索到了极限,腕粗的钢丝终于断裂,藕断丝连,生命在大自然的愤怒中,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上尉嘶哑地做着万分艰难地决定:“报告首长,绳索……绳索就要断了,放开那个人吧……”

上尉的声音就像上天最后的宣判,苏湛凄然地望着徐天海,紧紧相拥的手臂松动了,一只手伸向腰间的安全扣,眼里

有些眷恋,也很哀伤……

“你敢,苏湛,抱紧我!”徐天海怒吼,真的疯了,眼里要滴出血来,死死地抱住失去力道的爱人,仿佛要把对方整

个揉进身体里,揉进生命里。

“放开我,否则我们俩都会死的,谁来照顾妈妈?”

安全扣已开,苏湛的目光锁住徐天海龇牙裂目的脸上,虽然最后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他真的很帅,他爱他,就像在

墨田的火车站,隔着厚厚的车窗,看着他冷冷地和沈欢斗着小心眼,那么警觉,那么不耐,却又那么孤独无助,像个

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那一刻,他的心已经为他怦然心动。

空中的雨很冷,爱人的胸膛却是暖的,他真想靠着这暖,一辈子,可是,他现在必须要割舍了,他要和大海永远的在

一起了,那里还有爸爸,他不会太孤单,太寂寞。

没有了任何依附的苏湛,却被一只手臂紧紧环扣,他的爱人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整个生命环扣了他。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问题,无关爱与不爱,徐天海笑了,没有了这个磨人的臭小子,没有了爱,是生存和毁灭,都他妈不重要,

望着苏湛,徐天海忽然很认真地问:“苏湛,你爱我吗?”

飞机那端也陷入了无声,似乎悟到了什么,命在旦夕的一瞬间,风雨中的世界都安静了。

朗朗的声音宛如朗朗的天空,还带着一点阳光味,苏湛似乎很开心:“我爱你,徐天海同学。”

首长很满意,也很释然,这小哥,关键时刻真给力,就是爷的定心丸,点点头,首长给上尉下达最后一道指令:“继

续上升,要是绳索断了,就跟三号说,我和苏湛去游龙宫了。”

对讲器里传来一声哽咽:“是,首长!”

51.你我约定

正午的太阳暖融融地照着波光粼粼的蔚蓝大海,小米黄的沙滩闪烁着散碎的光点,云白色的浪花将一切风暴过后的混

浊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片纯净、安然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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