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梦璃宜语惊呆在原地,看着原本离得很远的清辉灵君瞬间扑到了桃叶面前,替她挡下了一鞭,一袭白衣上慢慢渗出血来。桃叶被清辉灵君护在怀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反应过来是清辉替自己挨了鞭子,心口像被人捶了一拳一样,只是抓着清辉的手臂不放,说:“你……你……你怎么能……”说着就扯着清辉呜呜地哭了起来。倒是清辉,痛得流汗,还拍拍她的背说:“你快给七殿下道歉,说以后不敢了。”
七公主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拉起天衡,腾云驾雾地走了,只留下一地摸不着头脑的人。清辉强撑着护住桃叶,这会儿七公主一走,立刻撑不住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七公主的鞭子是神器,随便打在身上也是痛彻骨髓,何况这一鞭又是用了十足十力气。桃叶心里又高兴又心疼又后悔,跪坐在清辉旁边放声大哭。清辉看她这个样子,摸摸她的脑袋说:“别哭了,可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的了,万一下次我不在怎么办?”
桃叶一听,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相思终于是有了着落,心里的委屈都化开了,哭得更凶。阿怀从河对岸跳到岛上去给清辉查看伤势,没什么大碍,就让他靠着琉璃树吸树气止痛疗伤。
宜语看清辉和桃叶看得羡慕不已,梦璃打趣她:“若是你的话,一鞭子换个情郎,要是不要?”
宜语突然沉默下来,黯然说:“我哪里有那么好的命,听说那桃叶是当年王母娘娘游园时亲手点化的一颗蟠桃,娘娘喜欢她,特别赐了术法和天衣,还让她管着蟠桃园,她又是一等一的模样,怎么是我们这些从下界来的些微小仙能比的,若我是清辉,也必定去救她……”梦璃看她眼圈都红了,一时无话,便也沉默下来想自己的心事。
这边桃叶把怀里的蜜桃脯子拿出来放在清辉手上,清辉一个一个地放进嘴里吃掉,两个人对着傻笑,笑得比蜜桃脯子还甜。
阿怀在一边看得牙酸,大叫受不了,被桃叶和清辉一起踹下水去。
第十一章:七夕
七月初七晚上,吴缺被宁镇怀抱在怀里喂酒喝。
宁镇怀指着天上远远的一道桥说:“你看,那就是鹊桥,几万只喜鹊搭成一座桥,却只能走两个人,你说浪不浪费?”
吴缺喝酒喝得迷糊了,只想睡觉,一个劲儿地往宁镇怀的怀里钻。宁镇怀把他揪出来长吻他,小药仙才被憋醒过来,迷糊中很羞愤地说:“你不用喘气的啊!”宁镇怀的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东摸西摸,吴缺很低微地哼了几声,听得宁镇怀一股邪火上来,就要扒他的衣服。吴缺一骨碌爬起来,跳下他的腿跑出好远。
宁镇怀招手让他回来,吴缺在自己脚边发现一个没见过的果子,当即蹲下身研究起来。见此状,宁镇怀只好大灌了两口凉水败火,也跳下亭子,往他身边走去。到了近前,宁镇怀看见吴缺正兴致盎然地举着一个金黄色的小果子看,眼神活像只小狗。他笑了一声,拿过那个果子对吴缺说:“这是佛祖新送来的东西,叫小菩提,说是放在地上自己就会生根,能长出一棵金色小菩提来,是个好东西。”
吴缺酒劲儿没过,脑袋晕乎乎的,见好东西被抢走,伸手去夺,被宁镇怀一把搂进怀里不放。吴缺就地坐了下来,趴在宁镇怀腿上软绵绵地打酒嗝。宁镇怀把他的头扶起来,看着他迷迷糊糊的带笑的样子,又缠绵地吻上了他的眼睛。
“我送你一样东西可好?”宁镇怀搂着他轻轻说,一路又亲到脸上去。吴缺被他吻得脸上发痒,挣开来眯着眼问他:“什么东西?”
宁镇怀摊开手掌,手掌上静静燃着一簇金红色的火焰,他把那簇火焰送到吴缺眼前来,说:“一点真心而已。”
吴缺愣了半天,僵在他腿上不知道要说什么。
宁镇怀装出伤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果然你还是不要。”说着就把手掌收了起来,那簇火焰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他掐灭在手心里了。吴缺突然伸出手挡住了宁镇怀要收紧的手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这么一团火,我要怎么收?”
宁镇怀大笑起来,另一只手在那团火焰上比了个法诀,又把手掌送了过来:“这次可中意?”吴缺一看,他手掌上托着一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金色琉璃,一团火焰似的形状,流光溢彩的,简直要晃花人的眼睛。吴缺拿过来看了看,又扔回他手里说:“这么一个小东西,要人怎么带,掉了都不知道。”
宁镇怀气得牙痒痒,没有办法,只好又施个法,用大红捻金珠的线把琉璃穿了起来做了个坠子,直接套在吴缺脖子上说:“这回不闹了?”吴缺绷住笑说:“就只有金的红的,你的品位还真是差,倒像财神老儿那屋里的人。”
宁镇怀把那坠子塞进他里衣里,贴身放着,顺手摸上了他的胸膛,笑得一脸贱相地对吴缺说:“你这药仙的品位也没好到那里去,还不是跟我这人一起,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说着手就开始四处摸,摸得药仙爬起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宁镇怀忍着疼调笑他:“几天不见你,怎么还长了猫性了,是不是跟哪个野猫精厮混去了?”他把吴缺从肩膀上拽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隔着衣服按着那块琉璃说:“你可要贴身戴好了,这东西可是天上地下想找都没处找的。我只送给你,你不许带丢了。”
吴缺脑子里忽然一阵晕乎,却还是点点头说:“我知道。”
宁镇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刚刚那一瞬间,他明明看见吴缺棕色的瞳仁里透出一点紫色的光来,再看时却没有了。
紫色?
宁镇怀心里一缩,乱了心神,背后的发稍处奇异地泛起了墨蓝色的光,那光像一棵正在发芽的树一样,一点一点地顺着他的头发向上蔓延而去。宁镇怀赶紧静静心神,把那些光压了下去。
当夜吴缺就睡在宁镇怀用金梅草编成的吊床上,吊床很软,吴缺睡得很香。宁镇怀却没有睡,一直坐在旁边的亭子里望着熟睡的吴缺,脸上阴晴不定。到了下半夜开始结露的时候,宁镇怀终于看到他想看的场面了。那块小琉璃在吴缺胸前发出了妖异的金色微光,接着,一丝一丝银白色的光开始从吴缺全身涌向那块琉璃,像是百川归海一样。宁镇怀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药仙是找对了。
宁镇怀看着睡梦中的吴缺,嘴边挂上一丝冷笑:小药仙,我不会要你太多,我要的,只是你药仙的法力。
他从怀里摸出个紫晶瓶子,瓶子里盛着碧玉一样颜色的水。宁镇怀从亭子里出来,走到吴缺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瓶子盖打开,将瓶子口对准他胸前的琉璃坠子,嘴里念着牵引的法诀,把琉璃坠子里吸收的法力引到紫晶瓶里去。
宁镇怀塞好瓶子,看着依然熟睡的吴缺,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小药仙,我说的话也不算骗你,把你从天河里捞起来的时候,我就想要你,这天庭已经难得有个体质这么寒凉的药仙了。
我花了几千年,骗了不下十个药仙,才得了这么一小瓶。我只希望你是最后一个,你最好争气一点,多修炼一些法力,我可不想再去骗下一个,那些情话,我都已经说得恶心了。
第十二章:以往
青苗又做梦了。
这次又是那个蓝衣服的仙人,站在夜半无人的青溪河边,安静地散去自己将近千年的道行。
青苗那时候还只是一朵牡丹花,唯一的心愿就是快快变成花灵,可以飞去别的地方。那个蓝衣服的仙人,像是听到他的愿望一样,拖着已经几近透明的身体向他走过来,一路留下星星点点漂浮而去的光华。他走到青苗跟前,蹲下来,用一根白得发青的手指轻轻点上青苗的花蕊,一股法力柔柔地涌进来,还有一滴温热的水珠,从那人的眼睛里掉下来,跟法力一起流进了青苗的身体。
青苗从牡丹花里一下跳了出来,知道是有好心的仙人帮了自己一把,刚想感谢一下那个人,却发现那人已经只剩一个淡淡的影子了。他飞过去,看见那仙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火焰形状的琉璃坠子,他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莫名其妙地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大哭起来。
“莫哭了,”那仙人用手摸摸他,“是我不好,不该将眼泪留在你身上,不要紧,只要你不见这个坠子,自然就不会哭了。”
他哭得抽抽搭搭地抬头望那仙人,看见一张温和宁静,如皎月一般的安静面容。那人费尽力气,从脖子上取下那块坠子,拿在手上看了很久,最后一扬手,想把坠子丢进青溪河中,却因为没有了力气,只见那坠子脱手后,在草丛中滚了几滚,落进附近一棵桂花树根下的洞中。那仙人还想去捡,却像是一股烟被风吹散了一般,忽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地还带着温热的蓝衣裳。
“仙人!”青苗惊醒过来,心还在蹦个不停。他坐了一会儿,把身边的花瓣撑开,探出脑袋看看天,原来已经是早上了。
吴缺却还没回来,不用说,肯定又在那个阿怀那里。
青苗没意思地爬起来到茶花瓣上喝了几口露水,又爬进花蕊吃了几团花粉,吃饱了更没意思,只好在院子里飞来飞去地兜圈子。
吴缺推门回来的时候迎头撞上乱飞的青苗,一下撞在眼睛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青苗被撞飞了,气呼呼地飞回来说:“你去哪里了?”
吴缺摇摇头不说话,青苗双手抱在胸前,飞到吴缺鼻子前面看了他半天,叹了一口气说:“木头呆瓜也有心事了。”
吴缺把他赶到一边去,自己去给太上老君送平味丹了。
宁镇怀在园子里懒懒散散地摆弄身边的白芷,桃叶坐在天河边望着河水发呆,裙角拖在水里浸湿了一大片,她也不管。
宁镇怀丢一个草果到她头上,在她背后坏笑着说:“怎么,清辉一下界,你连魂儿都没了?”桃叶懒得理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呢,你那小药仙似乎也不怎么爱亲近你,这都好几天不来了。”
宁镇怀低头给白芷拔杂草,说:“吴缺正好好修炼着,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桃叶闷声说:“你不会又腻了吧?当年银花跟着你两百年,心都掏出来给你了,你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害得那么好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宁镇怀手上停了一停,那个银花他还记得,是个很温和的人,从来不舍得对别人说一句重话,和他真真假假两百年,最后发现他在做的事情,也只是自己灰了心走了。这个银花了断得倒是干净,连个东西也没留下,后来还是有人在青溪河边发现了他的衣裳,这才知道银花已经自散了道行,消失了。
宁镇怀还留着银花的一根绑头发的旧带子,压在床底下的隔板角上,银花曾经用这根带子把自己和宁镇怀的头发拴起来,跟他额头抵着额头笑着说:“人间说结发夫妻,我跟你也结发一回。”宁镇怀入戏得很,温柔至极地说:“好。”
后来银花没了,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这根带子,不知道为什么,没舍得扔,就把这条带子压在床下面,一压,就是四百年过去了。宁镇怀又拔起杂草来,那个人的影子,很快就从心上淡去了。
有什么关系,谁负了谁之类的话,说来不是可笑吗?他最起码还记得这个人叫银花,不像以前的那几个,他连他们的脸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不过,那个瓶子快装满了,等到装满的那一天,他就再也不用管这些了。
第十三章:麒麟
吴缺这两天总觉得不对劲儿,一是自己每天按着章法修炼,可法力总不见长,甚至还不如刚上天的时候了,二是这几天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梦见一些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故事。
梦里他看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年青人独自走在茫茫的雪山上,踏过积雪,却半点不留痕迹。他穿过层层的风雪,最后在一个巨大的冰洞前面停了下来,紫衣的青年弯下腰,朝着冰洞里用一把清朗的声音喊:“你这次还不答应么?已经两千年了,我可是每年都来,这次你再说不,我可要动手把你拖出来了。”
洞里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烦死了!我说过我是天地混沌时出生的麒麟,怎么可能当你这个小小现世神的坐骑?你不是有两条腿吗,爱去哪里自己走去!”
青年似是很无奈地敲敲冰洞,说:“那就没办法了。”他伸手向洞口的虚空中一抓,抓出一条挂满冰柱的铁链来。洞里的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更加愤怒:“滚开!别抓我的链子!”
青年一点点地加重手上的力气,链子一寸一寸地被拽了出来,吴缺在梦里瞪大了眼睛,看着链子尽头慢慢出现的足有十丈高的巨大神兽。那是一头四蹄踏着烈火,全身覆盖着墨黑色鳞甲的巨大麒麟,最后当它被全部拉出来的时候,吴缺看见了它一双灿金色的眼瞳,头上和后背飞散着墨蓝色卷曲的鬃毛。
“踏火金瞳墨麒麟,”吴缺听见那青年低声带笑地对那巨大的麒麟说,“你听清楚了,我不是什么小小的现世神,我乃北极中天紫微大帝。”
吴缺从梦里惊醒过来,紫微大帝?那位北极中天无上的上仙大神?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梦见?
吴缺一身是汗,口干得要冒火,坐起身来去够桌子上的茶杯,不防胸前的琉璃坠子晃了出来,在一片幽黑的斗室中泛着静静的白光。这是怎么回事?吴缺把那坠子拿到眼前细看,只见坠子中央一团婉转流动的白光,柔美之极,四周还连着丝丝缕缕的白光,再一看,那白光正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还没等看明白,吴缺又是一阵困意涌上来,沉入昏睡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不好,怎么越来越喜欢睡觉了呢?
宁镇怀在妙手园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离那么远施一个昏睡咒加忘却术,确实有些费力,尤其是现在他没有多少法力的情况下,几乎要累得虚脱。幸亏坠子上附了一个符咒,只要吴缺一醒他就能知道,可这样一折腾,简直是要活活累死他。不行,下次还得让小药仙过来睡,他亲自守着比较好,不然总有一天要露馅。
第二天吴缺去妙手园采玉琼花,一进园子就被宁镇怀紧紧抱在怀里不放,宁镇怀蹭蹭他的脖子说:“可是忘记我了?这几天不来,太上老君也不让你来采玉琼花了?”吴缺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神情,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说:“不是,老君这两天不是闭关了么,就没有再炼丹……”话没说完就被宁镇怀凑上来用唇堵了个结结实实,宁镇怀吻得够了才放开,看着脸色潮红的吴缺说:“我管那老头作甚?你倒是心够狠,不是采花就不来么?”
吴缺用肩膀抵着他凑过来的身子,慌乱地说:“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是大清早!”宁镇怀干脆一把扛起他就往屋里走,说:“大清早大白天大晚上,都是双修的好时候,道友有功夫操心时间,倒不如担心自己的腰。”吴缺脸皮薄,在他肩膀上涨红了脸挣扎,低声说:“有人,那几个女仙已经踩着云过来了!”宁镇怀推开屋门,把他扔在床上,回身关了门,从怀里摸出个鬼画符的符咒贴在门上,回头对吴缺说:“消音符,这下你放心了?”吴缺说了一句胡闹,蹦下床就要往外走,被宁镇怀一把抱回来压倒在床上亲了起来,吴缺被他亲得没了力气,昏头昏脑地随他去了。
“我做了……怪梦……”吴缺在他身子底下断断续续地说,宁镇怀专心地亲着他的锁骨,伸手扣住吴缺的两只手,含糊地问:“什么梦?”吴缺弓起身子,喘着气说:“我梦见紫微大帝和一头麒麟……”宁镇怀的手收紧了,握得吴缺生疼,他盯着吴缺的脸,似笑非笑地问他:“什么麒麟?”吴缺蹙起眉头,想要挣开他收得过紧的手,宁镇怀却不放他,只是逼上来问他:“什么麒麟?”吴缺看着他不同以往的神色,张了张嘴,半天才说:“黑色的,金色眼瞳的踏火麒麟。”宁镇怀松了手,吻上他的眼睛,无比温柔地说:“那肯定是你听故事听多了才梦见的,天庭里是有一个讲黑麒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