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星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博尔泰坐着,飞星站着,博尔泰将脸藏在飞星腰间,看不见他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
帘子又被掀开了。
“义父,哥哥还没回……”皇紫垸半夜醒来见不到飞星,各处寻不见,就想到来向义父求救。但是掀开了帘子,却看
到了如此一幕,他一愣,从他角度来看,博尔泰被飞星身子遮住,只能看到两只脚,手揽着飞星腰间,那姿势,实在
是……他马上合上帘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逃跑了。
这一刻打扰,让博尔泰清醒了些。
“好了。”他清晰地听见飞星的声音:“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我的心,和那个人,去了。”
“所以,你要记得你和我之间的承诺。”
最后一句话,如风中花瓣,飘落在博尔泰耳际。飞星身上的触感和温度都渐渐随之远去。他闭上了眼,享受最后一点
余温。
他告诉了飞星小路的走法。之后飞星的身影就离开了。他始终闭着眼。不想去看没了飞星空荡荡的大帐。
皇紫垸等到天亮,那一幕在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他有些担心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
穿好衣服到了大帐。
大帐里,早没了飞星的身影,只有博尔泰一个人,还闭着眼睛,定定坐在原处。
皇紫垸顿时满心同情。挨着博尔泰的脚坐了下来。
“义父,你也别太难过了。我能理解,怎么说你也是皇上。我哥他……太不应该让你受。”
一句话,打破了博尔泰心中的哀伤氛围。让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睁了眼挑起嘴角,眼中泪花闪闪。
“义父,义父。你对我们这么好,我哥是不对,你别难受。”皇紫垸慌了神,一向由着他任性撒娇的义父居然露出这
么脆弱地一面,实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愿意。”博尔泰怎么都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个晚上,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他的心
空了,只留下一个承诺。
“不要告诉任何人。”博尔泰对皇紫垸说。
皇紫垸忙不迭地点点头。
等到明朱听到皇紫垸来说皇上有请,忙将大越国最新的消息呈上。
“大越国皇子皇皎然偷出宫和靖安联手逼宫,正同皇后僵持不下。”
博尔泰点了点头。脸上透出坚毅和从容。明朱偷偷看着他的脸。
皇上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说不出,但是他知道,皇上变了。
“好。”博尔泰说:“越是乱,我们就越有机会,明朱你向西,带兵,还有我的一封信,去阻截莫言。”
“是!”明朱应道。
“紫垸,和我集结大军,我们向东去救救那个皇后吧。”博尔泰冲皇紫垸轻轻一笑。
“是,义父。”皇紫垸回答地有点犹豫。
第一百一十八章:四面楚歌
“是,义父。”皇紫垸回答地有点犹豫“那,哥哥呢?”
“他,已经先去了。”博尔泰眼睛望着远方,不知道在同谁说话。
满腹心事地博尔泰没有注意到,皇紫垸脸上微微黯淡地神色。
离开了十年,大越对于皇紫垸来说只是记忆中残留地雕栏玉砌,是尔虞我诈地宫廷斗争,是母亲时而和蔼时而痛苦地
脸庞,是父皇阴晴不定地表情……
而渤蓝国,是他真正学习成长的地方,他收获了亲情和友情。
最后,还是要回去么?那么,义父和自己的关系,又会走到怎样的一步呢?
皇紫垸今年也是十六岁,恰好同飞星逃出皇宫时候的年龄相同。
出征前,还要收拾下。皇紫垸穿了出征勇士们地兽皮厚袍子,胸前挂了个护心镜。头发整整齐齐全部都高高扎起来。
虽然脸上依然有几分稚气,也能看出点英武来。
吉玛帮他整理完毕,腆着大肚子一脸得意看着自己的作品。
“哈哈,我们的小王子真是渐渐有点儿汉子的模样了。”
“你都快当娘的人了,好好说话。”皇紫垸瞪着眼睛吓唬她,却藏不住笑意。
吉玛结婚三年多了,丈夫是个忠厚老实地牧民。这是她第一次怀孕,本来博尔泰给她放了假。但是她知道明天皇紫垸
要出征,还是蹦出了毡房,亲自来为皇紫垸穿上战袍。
“好了,我走了。”皇紫垸拍了下吉玛的肚子,笑嘻嘻地说。
吉玛吓了一跳,忙捂住肚子揉了揉:“喂,你还回来么?”
“不知道。”皇紫垸如实回答。吉玛对他来说像个姐姐,教会他最朴实地人间亲情。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当这个太子
,就这么在草原上骑着马儿每天奔腾。
“你要是答应我回来的话,我给你做好多好多你最爱吃的酥油饼和烤羊腿。”吉玛低下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圈
一圈。
皇紫垸听到自己心里不舍地声音在肆虐,也不敢回头就跑了出去。毡房的帘子抖了又抖。他远去的身影在吉玛眼里晃
了又晃。吉玛不知道政治是什么,她只知道,他们要去打仗了。去打仗的人十个能回来五个。可能就这样再也见不到
了。
“这个小混蛋,都不敢答应我。”吉玛抹了抹眼泪,满是委屈地骂道。
皇紫垸使劲儿跑,脸向天空仰着。用力吹了个口哨,一匹黄色地马儿冲了过来,一人一马配合默契,一边跑一边人就
跃上了马儿。阳光下矫健身姿,小小少年郎,骑着马儿冲到了已经整齐列队的渤蓝军队前。
博尔泰冲他点点头,将手中的马鞭向着东方指去,手臂笔直;缓缓又指向天空,一松手鞭子落下,在半空响亮地一甩
。
“大军听令,出发——”
“吼——”
震天地吼声在草原上方回荡。那种气势里,皇紫垸也忘记了刚刚的离别之痛,沉浸在男儿灵魂深处争斗欲望觉醒地快
乐之中。
大越国的皇宫中,又一次一片慌乱。宫人们也都知道靖安带着皇皎然来逼宫,皇帝生死未卜。都尽了力地收拾些细软
,难免贪心起,全然没了什么礼数,将皇宫中抢劫地一塌糊涂。
虽然还有些忠心地奴婢,但也是无力回天。
若兮性子清冷,平时也不多话。所以,这时候肯护着她出宫的人更是少。一片狼藉冷清清,轻纱帐儿都凌乱,没有宫
人束起,更不知亡国之恨,随意飞舞着。
若兮依旧选择像平时一样,端然坐在厅堂中央。难得地穿上了皇后的礼服。雍容华贵地礼服在她身上居然也显出些脱
尘之感。纱帐在她脸上飞起飞落,她的视线也恍惚。也好,看不见一团糟,也好。
“皇后娘娘,你和奴婢走吧。”说话的,是若兮地粗使宫女柳红。若兮几乎没怎么见过她。
若兮看看柳红的脸,那张脸不过十六、七岁,尚且带着几分娇憨。
“为什么要救我?”若兮柳眉轻挑,淡淡问道。
柳红一下子脸红了:“奴婢就应该护着主子啊。还有,我喜欢听娘娘的曲子。”
“哦。”柳红不说,若兮也知道是哪一首。
手里的玉笛,握了又握。还是决定拿起来,轻轻吹奏一曲《遥思》。但愿这凝神静心的曲子,也让此刻如同丧家之犬
般惶恐逃窜的宫人们能有几分安慰吧。
曲子在空中飘扬。柳红在那美妙地旋律中沉醉了片刻。忽而再不顾及主子和奴婢的礼仪,她只是知道,如果皇后娘娘
有事,这样美妙地曲子也要失传了。抓住了若兮的手腕,拼命摇。
“娘娘我们快走,出了宫您再……”
“你今年多大了?”若兮停了曲子,冰凉柔嫩地指尖拂过柳红红热焦灼地脸。
“十五岁。”柳红愣愣地回答道。
“呵呵,好了,还是好年华,自己走吧。带着我就没办法逃了。”若兮竟然笑了,笑得如同茉莉盛开,满室芬芳。抬
起手,将玉笛放在柳红手中:“若是还能见得到皇上,告诉他,小妹尽力了,这玉笛,可以的话,就替我还给笛子的
主人吧。”
“娘娘,娘娘……”柳红还想多说什么,被若兮推到后门外,将门一关反锁了。柳红不甘心地拼命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若兮像是没听见一样,对着镜子整理了凤冠,容装。
渐渐,那敲门的声音弱了,弱了。终于,再也听不见。
宫中的人也都逃了个差不多,难得这般寂静。
靖安带着皇皎然一路冲破皇家侍卫们的阻碍,终于来到了祥和殿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但是用手一推就给开了,朱红
色地大门发出沉重地闷响。
随着大门地打开,祥和殿正堂展现在众人面前,宽阔地正堂中央,没了昔日宫人们整齐立在两旁地身影。只有若兮孤
零零坐在正中央。
她抬起头来,威严不减,艳丽如旧。
靖安收下三千将士,全部失神经验,牙齿打在一起咯咯作响,不是恨意,而是忽然见了这不似人间的女子,恍惚了。
朱唇微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分明是莺燕之声,此刻也有着能够震碎宫墙的威力!
“大越皇后闻若兮在此,来人快快下拜!!!”
第一百一十九章:玉山倾倒再难扶
朱唇微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分明是莺燕之声,此刻也有着能够震碎宫墙的威力!
“大越皇后闻若兮在此,来人快快下拜!!!”
“大胆,一介妇人,妄想把持朝政,论罪当诛!”靖安怀抱了面无表情的皇皎然,看若兮一个人怎么对他的三千将士
。
“谁敢对我大越皇后不敬。”一个苍劲有力地声音打破了僵持。从后门缓缓而入的,一身白衣,白须,白发,一脸沧
桑却无损他的坚毅;步伐缓慢却难损他的威严。他正是大越天师怀恩,侍奉三朝国主。永远能在最危急的时刻保护大
越。
他身后,十几个天师们也都跟着走了进来。面容庄重,神色愤怒,见了靖安一个个眼中都能喷出火来。
若兮眼神中难以掩饰些许安心,原本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地胸口也变得舒缓起来。
“哦,原来是怀恩天师。”靖安拍了拍有些害怕地皇皎然的后背,以示安慰。脸上的微笑表明了他对怀恩的到来并不
惊讶。
“您这次选择站在这个妄图窃国的女人身后么?”
“胡言乱语,皇后就是皇后,皇上不在,皇子年幼,理当皇后当政。怀恩选择的,永远是最合乎大越礼数的那个人。
咳咳。”怀恩气息不稳,狠狠咳嗽了几声。
“合乎礼数?!!笑话。”靖安忽然大笑起来,脸上狰狞,脸皇皎然也有些发呆,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外公。
靖安将皇皎然狠狠抱在怀中,痛得皇皎然叫出声来:“外公……”
那清脆可爱的童音并没有惹来靖安的同情,甚至是注意。皇皎然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个人,他身边任何人都不是,都
只是他的筹码。他要一直走到最高,超越心中曾经的最高——青何。那个人虽然已经不在人间,但是就像一道无法逾
越的鸿沟,梗在靖安胸口。带来无尽的欲望,只能通过不断争夺来获得些许平复。
“礼数算什么!!我也有礼数,我手中有唯一的皇子!!等我赢了,我就是礼数!这世上,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
为寇!!。”
靖安一口气说完,皇皎然在他怀中已经是脸色发紫。看得若兮一阵心疼。闭上眼不忍心再看。
“你!……!”
怀恩一动气,忽然间觉得两眼发黑,胸口一阵钻心地痛。克制不住地又是一呕,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靖安像是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后退了一步,随后笑着说:“看来,叫人放在你饭菜里的毒,有效果了。”
怀恩被身后几个天师扶住,眼睛瞪圆,说不出话来。
“你算得出大越国势,怎么算不出自己的命?所谓天师,天命,都是骗人的!!”靖安笑眯眯冲身后人做了个手势,
手下立即心领神会,拎了个瑟瑟发抖地人出来。
“是你。”众人一看,居然是大太监敏德。
敏德也知道做错了事,一边发抖一边流眼泪。
“这个人,为了三百黄金,给你下了毒。”靖安得意打量着怀恩被背叛后的痛苦表情。
“天师,不是这样的。他只和我说是让你拉拉肚子而已,我才答应。敏德不想害人性命啊。”敏德看着脸色发青,已
近弥留之际的怀恩,满是内疚懊悔:“我,我……”
怀恩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对着周围天师们艰难吐出几个字:“誓死保护皇后……”他眼睛依旧瞪得滚圆,仿佛担
心自己一生多次从危难中救下的大越一样,就算死了,也一定要看着这世间发生的一切。
若兮愣了,怀恩的死,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她有了彻底的觉悟。
那一边,天师们悲愤交加和靖安的手下三千将士打在一处。可怜深居简出的天师们,在巨大的人数、实力差距面前,
如同待宰羔羊,任人宰割。却还是履行着怀恩最后的遗愿。
天师们的鲜血飞溅在眼前,若兮忽然觉得自己如同失了聪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父亲大人,你一直想要杀了我。从我出生起,就带着你的怨恨。你究竟恨得是我?还是我身上带着的,你那一部分
血。”
“其实,他们说你最爱的是你自己,但是,我知道,你最恨得才是你自己。”
“不过,最后,我还是逃不出你对你自己的恨。我居然像你一样,没有做一个好父母。”
她喃喃自语般说着这些压抑在心头多年的话。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皇皎然,禁不住垂下一滴泪来。
“母后……”那滴泪让皇皎然动容,一向清冷仿佛不在凡间的母后在哭,为了自己在哭。她不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么
?
靖安好像没听见一样,举起剑来,最后一个天师拖着伤痕累累地身体,用血肉之躯顽强地挡在了靖安面前。靖安看都
不看将间劈下来,那个天师硬生生被劈成两半。
温热地血溅了皇皎然一脸一身。他太小,分不清好人坏人。这样地冲击太过残酷,将他原本对一切的认知都打碎了。
若兮回身捧了玉玺出来,那是历代大越皇上登基必须的权利象征。
“把玉玺交给我,我会考虑对他好一点。”靖安冷冷命令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么?我比谁都了解你,我的父亲。”若兮狠狠将玉玺摔在地上,碎成千片,再难复原。
“你!”靖安真的生气了,将皇皎然用力向地上一摔,发出巨大的声响。
皇皎然哀嚎一声,从嘴角和鼻孔处流下血来。
“对不起。皎然。”若兮心疼地咬破了嘴唇,一闭眼冲着宫柱而去。霎时间头破血流,香魂断,人嗟叹,世间再无闻
若兮!
“贱人。”靖安一脚踢在皇皎然身上,任凭那小人在他脚下呻吟。
皇皎然眼睛空洞起来。母后死在了自己面前!其实他只是想让她多在意自己一点儿而已,但是,一次负气出走居然就
要了母后性命。这样子,他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让她知道,自己是多想让她多爱自己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