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始终无法整理这份感情。
乱,还是乱。
隐约中,笛声又起,这次如同隔了层薄雾,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但是那份悠长的痛楚却没有减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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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不回寝宫的两个月。
秋莲有两个月未曾和衣而睡。
她一直坐在门口的小方厅里等,忽然间假寐一下,就梦见飞星稚气未脱的小脸,让人心疼地喊:“娘,娘,救我。”
然后就一下子惊醒了,泪水浸透衣襟。
皇上那边没有派人找过飞星,飞星也是在和皇上单独小宴后失踪,聪明的秋莲大致明白,她多年来的担心怕是成了真
事。却总不相信会成真,正因为那残酷是发生在自己日日面对的人身上,日日面对,就无法视之为过眼烟云,生了情
,便更加处处都牵动心性。
总是别人的故事,就算是悲痛至极,也只是故事。但是若是身边至爱受了伤害,谁不是情深至,更无言呢?
想到此处,秋莲又不胜其悲,泪眼朦胧。却在朦胧眼中见庭院里的朦胧人归来。
去时是青衣小童子。回来时,是白衣飘忽人比黄花瘦,发束了一半在后。何止是换了衣装,举止间,少年气更多,不
复天真。却还对着秋莲一笑,不是她梦中呼喊的稚童啊。
是梦?是真?
当然是真,这孩子,总是就算再痛也为别人想得多些。小时候摔倒了,也都是自己起来,安慰秋莲,秋莲啊,我不痛
,不痛,看看,我还能跑呢。他越是笑,就说明他越是痛;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回来了,我的孩子回来了。秋莲心中自语,嘴上却失了说话的能力。看飞星那一派温润的笑颜,良久,愣是将泪水逼
回心间,学着飞星强笑
“没事吧?”
飞星也精神满满回答上一句:“没事,父皇……对我可好了。”
连对话的内容,也同平日一样。心却都碎了。
她见他清瘦凄然。他见她,平日里保养精致,如今是容妆不整,发如雪满头。两月不成眠,抬眼见伊人,已经老去十
载年华。
她坐在那里,他走上去趴在她的膝盖上,窝在她的温暖中。
“秋莲”用了力气,将手环着她的腿,他同她一直都是母子之情,没有主仆之分。“我累了,也饿了。莲子薏米羹可
有?”
“有,有……”她知,安神静气,还是莲子薏米羹最宜,她总是知晓他的心思。
“飞星”一面看着飞星吃得香甜,秋莲一面说:“我可曾和你说过我的身世?”
“没有。”飞星略显惊诧,皆因秋莲出语突然。
“我是渤蓝国的人。”秋莲微笑,思绪也回到了故乡,她嘴角深刻的皱纹轻轻推着她的唇边,画出一幅童年时代的画
卷。
秋莲十二岁那年,大越国和渤蓝国硝烟四起,大越国大胜,劫获无数金银财宝,牲畜奴隶,秋莲也在其中。
“我的家乡,是一片碧草与天接。还有一片大森林,过了林子就是大越国。”秋莲脑子里闪过十六年前那个女人的遗
言:“若有幸,真想带你去看看。”那片密林,正是传说沁科族人曾隐居的地方。
“嗯。”飞星眼睛闪闪发光,他头一次从秋莲口中听到宫外的事情,充满向往,若有一日,和秋莲,只和秋莲,远离
这些烦心事,该有多好。
秋莲看他的样子,却笑不出来。宫门一入似海,想要飞出这九重宫阙,谈何容易?
飞星在寝宫里睡了半个时辰,皇上就派了轿子来接。轿子边流苏如波浪般四下晃动,搅得为娘心乱如麻。秋莲眼看着
那轿子出了视线,低下头又是一阵泪垂。
这一生,我都是处处谨慎,时时清醒啊。秋莲暗自叹了一声,心里下了决意,只是这个孩子,我怎么能看他苦却视若
无睹呢?原来半生清醒时假,我这一下子的糊涂才是真的啊。她抬头看看和飞星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这个小殿,这个
小殿没有名字,打一开始,皇上就有心将她们深藏于此。
庭院深深,深几许?
她记得初入宫廷,也是小家碧玉初长成,也曾眼黛含水羞言春。深宫磨砺了她的年华,教她学会做一个善用心计的女
人,顷刻间年华老去,是不着痕迹的一生。早早远离父母,富贵繁嚣出的寂寞人,没有过爱情,也没有过信任的人。
十六年前,一向冷静无情的她,受不住那个女人的眼泪,鬼使神差帮那个绝代佳人将一封血书藏在了密室之中。那个
女人反复念叨的沁科,她后来去查,原来是个妖族。她冷笑,许多事都是半真半假,那么个被皇上折磨得奄奄一息的
女人,怎会是妖?谁才是妖?
也许,帮助那个女人,也是因自己心中小小的不甘心吧。
只是,飞星,如今,为娘我,要用这条老命为你开一条路,一条可以通向自由的路。
第六章:柔情总止片刻长
皇上亲手褪下他的白色衣衫,飞星脸儿绯红。江流笑看飞星羞涩的脸,轻声逗他:“又不是破瓜处子,这样子算你在
诱惑我么?”
飞星低了头说:“之前,密室里灯光昏暗,看不清楚,那时父皇行事粗暴急切,都没有过今天在御书房里这般温柔。
”手儿搅在一起,是心里的煎熬,却成了江流眼中的娇俏神态。
手指挑开了他的发带,黑发如瀑散开:“原来飞星喜欢温柔些的,只是,”江流将胸膛贴紧飞星的身子,指尖在他身
上一环环打转:“你刚才又叫了父皇。怕是今夜,还温柔不得。”他笑得邪气,满眼是宠溺。
对襟衫落地,轻纱漫舞。发丝亦随着布料在颈子上划过的波浪,起了个小小的涌动。浑身上下只有个香囊在胸口,垂
了眼羞看人。看花者早就失了魂。
“飞星。”江流手扯了飞星胸前的香囊,“这个送我可好。”顺势将飞星了身子拉入自己怀里,另外一只手,早就放
肆起来。
“这……我这破东西,不值得江流来讨,下回送个好的给你。”眼睛直直盯着那个握紧了香囊的大手,水汪汪。
“哼。”大手一用劲儿,那连着香囊的红细线就紧得入了肌肤,飞星痛得眉头一皱,诧异抬头看那个大人儿。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呢。”江流眯了眼睛,他摸到香囊里有个坚硬的东西。
飞星一时间有点惊慌:“没什么,不过是一块玉而已。”
江流冷冷一笑,飞星只能是他的,他甚至讨厌他有任何的秘密,用力一扯,细红线崩的一声像是呻吟了一下,就断了
,同时也松了飞星身上的手,两首一起去撕扯香囊外的锦布。
飞星失了支持的力气,滑到在江流脚下,也顾不得疼痛,伸手去抓:“还给我。”
江流哪肯听?香囊中飞星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玉,那样子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了江流面前,上面“武牡”二字刺得江流心
痛。将那玉握在手中,百味陈杂瞪了一下,背过去不看飞星。
武牡武牡,为何又是武牡?为何偏偏是武牡?江流额上青筋突起。
众多子嗣当中,江流最赏识武牡的聪慧才华,虽然不是嫡长子,依然力排众议立为太子。他对武牡是真的父子情,什
么都可以给他。但是只有飞星,飞星是个例外,江流曾经以为,飞星是自己遗落人间的心片,飞星一动,都牵扯他最
深的心痛。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大越国的青年男女,常常在阳春之日相聚。女子见了喜欢的男子就投掷水果,男子则投掷贴身玉佩互通好感。飞星不
知这样的习俗,将武牡的玉佩随身携带,对江流来说,却是莫大的刺激。
飞星见江流许久背对着自己不言语,也有几分畏惧。
“哈哈哈哈哈哈”江流望天长笑一番,笑中竟然有些许凄凉意,原来,飞星的心,却也不属于自己。
“江流……”飞星怯怯探问。
江流回身,脸上满是笑意:“我的飞星勾引着父皇,还勾引着皇兄,真是坏孩子啊!”
咦?莫非父皇误会自己与皇兄有什么?所以才……
“父皇……”飞星急急想要解释,却不及出口,身子被推倒在地,骨头和硬冷的地板剧烈撞击发出咯咯吱吱的连串声
响,痛到失言,头脑里也嗡嗡一片。
“啊……”飞星忍不住痛苦呻吟一声,江流眼中都是深深阴鸷,接近疯狂。可怜那雪做肌肤,玉为肚肠,如今是红落
满地,花残玉碎。
“父皇,见怜……”吃不住那剧烈的疼痛,飞星强忍泪眼中,幽幽乞怜。他不喜欢哭,因为他小时候父皇说过,见了
他哭,父皇心就会碎。
江流瞪着血红的眼,依然哈哈笑着:“见怜?你说要我见怜”
那么,你可曾怜过我?我是皇上,似乎一直都不允许被别人看到痛苦脆弱的一面,你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对你却是那
么的爱,究竟该在何处乞怜?
“飞星的心在这里,拿给我看看吧。”伏在飞星胸口的头一边蠕动一边轻声说,嗓子里都是欲念。
莫非父皇动了杀心?飞星因疼痛和恐惧身体紧绷了一下。
“嗯……”江流脸上都是汗水,飞星也是香汗点点,似泪痕斑斑,晶莹闪烁。
“坏孩子。”江流将额头抵上飞星的额头,两人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他邪气一笑“我怎么舍得?”
飞星闭紧了眼,双手无力垂下,下身的疼痛和灼热感一阵阵传来,父皇却不顾得他难受,不肯离开他的身体。
江流拂去贴在飞星脸上的发丝,嘴唇又要覆盖上来。
“父皇,我只是与皇兄有一面之缘。我只是想知道,兄弟亲情是为何物。”飞星没了气力,声弱如游丝。他回忆起,
上次也是提到了与皇兄相见后,父皇忽然变了性情。
即将落下的嘴唇距离飞星的柔嫩只有丝毫,却停了一下,旋即只是轻轻盈盈在上面一点。
飞星感觉到压在身上了重量离开,微微将眼睛开了条小缝。
江流用手臂支撑住身子,静静看着飞星的脸,那眼神中有怜爱,却又含着意欲毁灭的冰冷。
“对啊,我怎么忘记,你是我养大的。我没有教过你的事情你是不懂的。”舌尖灵巧地在飞星耳廓滑动,飞星一阵酥
麻。“不懂就会好奇。”江流嘴角上挑,精壮的胸膛条条肌肉有力地凸起:“我不让你懂,必然是为了你好。不过,
这次,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兄弟亲情吧。”
夜,如斯漫长。
第七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风破窗而来,珠帘儿散乱叮当,桌子上宣纸飞舞。
床榻之上,两具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肢体也因这忽然间破窗之音一下子分开,静静在黑暗中沉默警惕注视周围。
良久。
“没事儿,只是风而已。”男子将紧紧抱在怀中的女子略微松开,大手揉上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那女子得了安慰,却并未沉着下来,玉臂缠绕上男子的腰,轻声啜泣:“三王爷,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怕是也快要
到头了。”
“淑儿。”三王爷将女子的小手放在自己赤裸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有节律的心跳声:“还要我发誓么?我永远不会
辜负你的。”顺势,在那香腮之上落下一连串火热的吻。
淑儿用手轻轻推开他的脸,黑夜中两人明亮的眼睛相对。
“皇上大半年没来我这淑贤宫,我却有了两个月身孕。淑儿死不足惜,只是唯恐连累王爷啊。”清泪点点,楚楚可怜
,向面前宽阔的怀抱中一依,微微放了些声音哭起来。
看心上人如此伤悲,三王爷皇远山也是心如绞痛:“淑儿,听我说,帮我把孩子生下来。”
怀中的人儿身体一震,探出头来眼中都是凄凉惊恐:“王爷,这万万使不得啊。”
远山低下头,触了触她的香唇:“我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我们的孩子。”
“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淑妃用指尖拂去眼角的泪滴:“皇上前日说要彻查宫闱,最近宫内守卫森严,眼线众多
,我们逃不了的。”她虽然在这危急时刻,却依然不住感动。我的三王爷啊,最终也没有说要抛下她。
“我们不用逃,相信我。”三王爷已经作了破釜沉舟的决定,拥紧了美人。夜色中旖旎又起。
谁曾想?今日恩爱却是祸根。宫闱之中向来不容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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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皇上寝宫内殿,却也是四五辆马车并驾齐驱还有空余的宽敞。
皇上端坐在龙塌之上,膝盖上抱了个红衣美人。
下面五个舞姬正是欢舞,六个乐师各持着自己的乐器鸣鸣相奏。舞姬是精挑细选,各个国色天香,乐师中两个琵琶女
云鬓偏摇,眉目如画。指如青葱在琴上飞转,流音入耳,低吟浅唱。
一更敲来夜漫长
两厢情愿无神伤
三山环水诉衷肠
四世同堂是纲常
五福临门烛火亮
六月荷花戏水塘
七夕离别断君肠
八斗才高记心上
九春三秋天清凉
十面埋伏难提防
“好曲,妙词。”皇江流赞了一下,举杯低啜了一口,含在口中却不咽,对上怀中美人的口,咕咚一声喂了进去。
只见那美人腮边飞红,肤若凝脂,媚而不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迷煞君王,真是倾城倾
国的佳人,让那些舞姬歌姬都失了颜色,仔细看来,不是飞星却又是谁?
江流看他将头低垂,更觉得有趣:“你穿成这个样子,还真是让我的三千粉黛无颜色啊。”嘴巴接近了飞星的耳垂处
,轻轻呼气:“今夜,要与你的三哥和大哥相见了。我们这样子等他们,也不会无聊啊。”
分明是轻柔的语气,却让飞星一阵脊背发凉,忍住不去做声。
腰肢儿旋转,媚态百生,轻歌儿婉转,余音绕梁。满室颓靡,只是为了迎接血雨腥风。
一阵寒风自门口灌入,漫纱飞舞,歌姬向门口望了一眼,手指却不停在弦上飞舞。
江流却不抬头,眯着眼,看着飞星的脸,大手把玩着飞星的小手,一脸愉悦:“可算来了,让朕好等。”
内殿门口,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少年,步步沉稳,缓缓走进,但见衣冠齐整,美目清秀,走到近处,跪身下拜。
“儿臣皇远山叩见父皇。”
“三儿来得正好。”江流表面波澜不惊,飞星却明显感觉到了抓在自己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有些吃痛,只好轻轻咬
着下唇。
“快起来一起欣赏歌舞吧。”江流嘴角划出一丝笑意,狭长的美目中却如寒星般阴冷。
“歌舞,不必了。”远山起身,眼中都是隐忍:“儿臣一向最敬佩的人就是父皇。一直想成为父皇这样的人。”远山
咬了下唇,知道即将说出覆水难收的话:“儿臣斗胆问一句,究竟何处我不如二哥?”
江流微笑,那是个倾倒众生的笑容,言辞却依旧冰冷:“那么,三儿是说朕处事不公了?”
“来人!”远山左手一挥,一群死士自身后涌出,各个手持利刃,瞬间封死了出口。乐师舞姬们哪见过这般阵势,吓
得四处惊叫逃窜,妄图保命。然而那群死士怎么会给他们机会,手起刀落,碎雨花红倾倒遍地,那些个国色天香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