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舒服!”
郑景煌的进口休旅车停在正前方,饱满的银色光泽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进入车内,姜清岳闻到进口真皮发出的香味。
路上郑景煌口沫横飞谈天论地,后座的姜清岳津津有味地聆听。此时此刻姜清岳浑未注意到,郑景渊意兴阑跚地抠着
窗户皱掉的遮阳纸。
第六章
小小的店家人声鼎沸,一张张大圆桌挤得不能再挤,桌上堆满残留鲜血的空碗盘,侍者穿着油腻腻的围裙手忙脚乱应
付蝗虫般的饕客。
圆桌中间的火锅因沸腾而翻滚冒泡,满满的食物几乎溢出火锅,下方一圈肥滋滋的烤肉散发阵阵香味。
郑景煌食量最大,食物六成由他解决;郑景渊理性实际,食物以青菜为主;姜清岳边吞肉片边偷眼瞧着郑景煌。五官
轮廓斧凿而立体,肤色黝黑有光泽,蓄着浓密络腮胡,浓眉底下虎目炯炯有神,身着深咖啡色的高级西装,系着抢眼
夺目的亮黄色领带,浑身散发的阳刚之气难以掩盖。
姜清岳心底暗想,如此俊帅的男子若为同志该有多好。
晚上八点,三人酒足饭饱回到公寓。出乎意料,郑景渊并未逼迫姜清岳念书,一个人默默回房,姜清岳亦乐得轻松,
与郑景煌一道观赏球赛。眼睛盯着球赛,姜清岳的注意力却离不开郑景煌,面上平静,心跳却快若擂鼓!
“清岳!”郑景渊突然推开房门。
姜清岳吓了一大跳,赏给郑景渊一记白眼:“不会先出声是不是?吓出心脏病看你怎么赔!”
“抱歉!”懒洋洋的语调没有诚意,郑景渊自冰箱取出啤酒扔给郑景煌,再对姜清岳道:“现在是念书时间。”
郑景煌用力搂了搂姜清岳肩膀:“差点忘记你也要考试,去吧!考上以后,我招待你们出去玩!”
郑景煌的体温顺着手臂染上姜清岳的肌肤,渗入姜清岳心口。一瞬间,姜清岳失神地望着电视,同样的问题浮现脑海
:“他是同志吗?”
“回神!回神!灵魂快回来!”
“咦?啊!”
郑景煌开朗地笑着,他轻拍姜清岳肩膀:“再不过去,当心景渊生气!你们好好念书,等一下我买宵夜回来!”
咳!郑景渊的干咳拉回姜清岳注意力。姜清岳苦笑,兄弟二人联合出手,逃离法律屠宰场的机率是零!心不甘情不愿
步入郑景渊被课本淹没、充满霉味的卧室,姜清岳只觉胃部一阵抽搐。
“乱七八糟!”郑景渊重重放下原子笔,眉心紧紧纠成一团:“不会写就算了,连检讨考卷都不专心,你到底有没有
把考试当作一回事!”
姜清岳偷看窗外,但见方圆百里一片漆黑:“太大声会吵到邻居,今天大家都累了,考试的事我们明天谈。”历经三
小时讨论,姜清岳早已精疲力竭,现下唯一的愿望就是狠狠睡他个800年。
郑景渊冷笑:“懒惰虫注定名落孙山。”碰一声阖上课本,他连珠炮道:“还是你这一年过的太快乐,已经忘记被那
些大律师呼来唤去当作佣人的屈辱?亏你还说毅然决然辞职念书,意志力如此薄弱,干脆回去上班好了!”
只是想休息一个晚上,竟被说成如此糟糕,姜清岳越听越怒不可遏:“助理没你想像的糟糕!老板老板娘人都很好,
小孩乖巧又听话,况且薪水虽不高,但当事人常送礼物,加加减减也不差!外人眼中我只是打杂的小助理又怎么样?
我喜欢那里的人情味,屈辱是你说的!”
郑景渊霍地起身,细细的眼眯成一条缝:“爱读不读随便你,不想念书就给我出去!你要打混摸鱼可以,但请不要干
扰我念书!”指着房门,他干脆地下达指令:“请。”
姜清岳怒极反笑:“说的好!磨了一晚就等你这句话!走就走!”
“那还等什么?”郑景渊冷笑。
“呸!”踹开摇摇欲坠的木椅,姜清岳懒得再看郑景渊一眼!
离去之际,姜清岳泄愤似地用力甩上门,“碰”一声震天价响,撼动屋宇!他馀怒未消,扯开喉咙破口大骂:“书呆
子!考到死也落榜!哼!我看你没考上就会先累死!你……”怒目瞪视门板,郑景渊竟来个相应不理,放他一人暴跳
如雷!
“哈哈!看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大门突然打开,郑景煌爽朗的笑声打破沉默。拎着几个塑胶袋进门,卤味香气霎
时盈满四周。他笑道:“呼!E咸酥鸡藏在小巷子里不是普通难找,难找就算了,排队的人龙根本看不到尽头,折腾
了一小时才买到东西。一到手立刻飙车回来,幸好你们还没睡!这东西冷掉就难吃了。来!闻闻看!”
姜清岳盘起手重重哼了声,他没心情吃东西。
随手将食物扔上餐桌,郑景煌皱眉道:“刚才你们吵架?”
姜清岳一凛:“不关你的事。”
郑景煌不答,端详姜清岳半晌,便朝姜清岳走来。眼见郑景煌高壮的身躯逐渐接近,姜清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做什么?”
郑景煌停下脚步,朝姜清岳扬了扬下巴,大拇指朝身后一比:“外面谈!”
姜清岳下意识捏紧门框,郑景煌是景渊兄长,难不成要扁他一顿替弟弟出气?他不甘示弱回瞪对方:“你叫我走我就
走?我又不是你家佣人,凭什么使唤我?”
郑景煌沉声道:“因为你是我弟的好朋友,所以要跟你谈重要的事。”话锋一转,郑景煌目光陡地锐利起来:“你可
以放心,我不是用拳头说话的野蛮人。”
心事被说破,姜清岳恼羞成怒:“哼!当我怕你不成,走就走!”
第七章
公寓顶楼拥挤杂乱,堆满住户弃置的大型家具。经年累月遭受风吹日晒雨淋的铁栏杆孤独地伫立夜空,今夜月似流水
倾泻一地,倘若去掉杂乱废弃物,必定美景一幅。
姜清岳小心翼翼随着郑景煌穿过东倒西歪的家具,不由得心底发毛。郑景煌倘做掉他,将他藏于杂物后方,只怕千年
万年沉冤未雪!
穿过杂物堆,靠近栏杆的一侧空空荡荡,形成一条细窄的走道。郑景煌在铁栏杆前停下,姜清岳不知是否该往前走,
只能尴尬地停留原地。
“谢谢你。”郑景煌开口。
“咦?”姜清岳呆若木鸡,事情发展竟出乎意料:“你……这?我……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景煌挥手打断姜清岳的话:“我解释给你听。”
“咦?这……不……”
郑景煌倚着栏杆点起一根烟:“来根烟吧!”
姜清岳慌乱地摇着手:“不……”
“要抽不抽一句话。”
“不……”姜清岳短时间内仍无法思考其他问题。
“不要抽就算了。”郑景煌做出结论,深深吸了一口烟,再重重吐出:“我直接切入重点。”
“咦?啊!嗯!”姜清岳这才回过神,用力拍打双颊,顿觉思绪清醒不少。
郑景煌靠着铁栏杆无奈地叹气:“抱歉,我弟就是臭脾气!平常人不错,但面对考试就板着脸孔,六亲不认!仅只如
此也罢,夸张的是他还会以此要求其他考生!”晚风拂过郑景煌脑后马尾,卷曲的马尾轻轻摇晃。
再抽一口烟,郑景煌仰望当空明月:“理所当然地,他的朋友都受不了这臭脾气而一一疏远他!别看景渊永远一号表
情,其实他在意得很!”
“嗯……”顶楼风强,姜清岳顺手将发拨至耳后:“景渊不是坏人……”
“这是当然!”郑景煌斩钉截铁道:“我敢打包票,老弟是全天下最严肃、最认真的人!活了三十来个年头,我还没
看过比他更有上进心的人。”
姜清岳没好气道:“上进心和好人坏人无关。”
郑景煌笑道:“哈……哈……我老弟不是坏人,可惜就是不会交朋友!哈……哈……哈……算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和他
密切来往超过一年的朋友!”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亲弟弟!”
“说的好!”郑景煌竖起大拇指,浓眉高高扬起:“赞!不愧是他的好友,凭这句话我相信他没看错人!”
姜清岳脸一红,郑景煌这句话好生暧昧。他急急忙忙否认:“看错?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弟弟要娶媳妇!告诉你
,我可是堂堂正正男子汉!”
郑景煌捻熄香烟,用力拍着姜清岳的肩,眉飞色舞道:“我老弟就拜托你了!”
“哼!这回又变嫁弟弟了!”
“你真有趣!”郑景煌失去形象趴着铁栏杆捧腹大笑:“嘿嘿!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不要他压你念书很简单,只要跟
他讲道理,说明自己人生的规划就成了!”
姜清岳瞪大眼:“你要我骗他,敷衍他!”姜清岳天生随性自然,向来走一步算一步,要他规划未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
“计划归计划,执行又是另一回事!”郑景煌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人啊!活得开心自在最
重要!”
“啧啧!这可不是景渊的人生哲学,他的字典里没有享乐2字!哥哥比弟弟崇尚享乐,传出去不好听。”姜清岳反驳
得心虚,他自己也不是俭朴刻苦的人。
“冲着你挺景渊,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无视夏夜闷热,郑景煌狠狠地赏了姜清岳大拥抱。郑景煌体温很高,姜清
岳的胸紧紧贴着郑景煌胸膛,对方低沉有力的心跳声直接了当、稳稳地传入姜清岳心房!
第八章
R市位于K市隔壁,二市仳邻却呈现截然不同的风貌。K市交通机能发达,拥有国际机场、国际港口,工厂、加工出口
区林立,全国数一数二的工商大城当之无愧。R市则依山傍海,景观美则美已,惟其经济不发达,平地生活水准已远
逊K市,更遑论山区。姜清岳的家正坐落于山区小村子,居民质朴单纯、心地善良、多以务农维生。
十月的天空太阳依旧灼人,天空干净的一朵白云也没有,姜清岳顶着烈日步向全村仅有的一家杂货店,杂货店拥挤杂
乱的货架堆满童年回忆。
“考的怎么样?”杂货店内圆圆胖胖的老板娘托着腮帮子关心问道。
“很难说”姜清岳自冰柜取出一瓶啤酒,便至柜台结帐。
“什么时候放榜?”
姜清岳苦笑:“昨天……”后面一句话他咽回肚里,就是落榜心情差才来买啤酒。
老板娘眼睛一亮,脸上堆满笑容:“上了吗?”
“不。”姜清岳摇摇头。此时他一千万个想掐死眼前妇人,看他这张意兴阑珊的死人脸,哪一点像春风得意的准公务
员?
“真可惜。”老板娘立时愁容满面。
“司法官本来就不好考,考个五年十年仍名落孙山大有人在。”好似为了安慰老板娘,姜清岳补充道:“两周后律师
放榜,我还不必太快绝望。”纵使律师放榜也无意义,姜清岳不认为律师的题目比司法官的好写。
“也对,你可是村子里第一个国立大学毕业生,这种考试没理由难倒你。一次考不过再考两次、三次,到头来总是会
上。”
“谢谢阿姨鼓励。”姜清岳懒得解释多少人一辈子困在司法考试泥淖中,终身无可脱离。
结完帐离开柜台,姜清岳走没几步便听老板娘喃喃自语:“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姜清岳只觉背脊一刺,姜家过去虽曾为地方上响当当的名门望族,惟荣华富贵仅维持至曾祖父一代,其后姜家便每下
愈况日渐衰落,待姜清岳出世已与寻常人家无异。姜清岳自幼父母双亡,由祖父母抚养长大,是故常听祖父母追忆过
往,自对昔日荣景知之甚详。
汗流浃背返回家中,姜清岳懒洋洋地倒上沙发,汗也懒得擦,打开电子信箱,投出的履历皆石沉大海。中学时祖父母
接连过世,小平房是唯一遗产,姜清岳自此自食其力过生活。姜清岳苦笑,三年积蓄一年耗尽,现在连日子都过不下
去,谈什么准备考试。他宁可当一辈子小助理,也不希望现在饿死。
突地,手机铃声响起!
姜清岳瞄了来电显示一眼,赶忙接起电话:“景渊?”
“晚上方便出去吗?”
“每天无聊的要死,口袋里空空如也。”
“我现在过去你家。我路不太熟,到时再打电话问你。”郑景渊维持一贯的简洁有力,讲完便挂断电话。
姜清岳走到厨房把水泼上脸颊,他和郑景渊自律师考试落幕后便没再连络,惟并非断绝音讯,乃为双方约好待得放榜
始见面。姜清岳陡地想起重要的问题,郑景渊有没有通过考试?
思忖间,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姜清岳甫接起电话,一阵热情爽朗的笑声便冲出话筒直奔耳膜。他不敢置信地轻喊:“景煌……”
“还记得我对吧?老弟一直说你已经忘记我了,还是我猜得准,他白担心一场!”郑景煌笑道:“年轻人就是记性好
。”
姜清岳啼笑皆非:“27已经被补习班同学叫姜哥了,再说你不过大我五岁,哪来叫我年轻人的辈分。”
“你换上正式服装,晚上我们在市区的大饭店用餐,钱我负责出,你尽管享受。”
“嗯……唔……”姜清岳挂断电话,好半晌方手叉腰,细细的眼笑成一眉月,仰头大笑:“哈哈!天降福星!今晚脱
离泡面。”
第九章
夕色染红天空,姜清岳再度接到电话已是三小时后。
电话彼端传来郑景煌的笑声:“你现在出来,我们在你家门口。”
姜清岳三步并做两步冲出门,只见休旅车鹤立鸡群停伫门前,一旁郑景煌显得英气逼人。
“你家真难找!呼!这里连卫星导航都派不上用场。”郑景煌大踏步走上前,用力拍着姜清岳的肩:“要不是我方向
感好,我们兄弟二人只怕迷失荒山野岭,孤魂野鬼多了我们2只。”
夕阳馀晖下郑景煌西装毕挺,黑发随性披散肩头,姜清岳几乎以为自己看见草原上气宇轩昂的雄狮。姜清岳下意识道
:“哼!你不必担心,请道士招你们回来的良心,我还是有的!”
眼见郑景煌意气风发,姜清岳便耐不住嘴贱:“逢年过节三炷香铁定少不了,缺了尽管半夜找我讨。”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郑景煌帮姜清岳打开车门:“原来咱们一面之缘在你心中举足轻重,这份殊荣我不客气了。
”
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几句,一来一往间默契十足,待得结束劳作的农人陆陆续续经过,方驱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