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 上——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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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小兵急匆匆从龙尾道跑了上来,向慕容辉禀报道:“大将军,敌军反击了!他们用的是弓箭,我们该怎么办?”

刀疤大汉急切地看向慕容辉:“大将军——”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容辉已经走下阶梯去,跟在他后面的刀疤大汉听到他吩咐:“快去把将士们都分配好!”

“大将军你别去,危险啊!”

慕容辉微一顿足,转头看着他,那双澄澈的双眼看得刀疤大汉心头一震,好似看到天中闪电。

“如果我不去,有哪个士兵愿意给我卖命?”

江南林家的剑法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秋水剑法,因为江南林家有把震家之宝的宝剑就叫秋水剑。

只有秋水剑配上秋水剑法才能发挥剑法的精华,或者说发挥出秋水剑最大的威力。

可惜他只是一个外人,林家老夫人十分吝啬,甚至连林家祠堂都未曾让他进过。

而现在,他只能用一把火把当做武器,去使出这一震慑半个武林的名剑法。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慕容辉一边挥棒子一边忍不住叹息。

可惜他没有时间叹息,滑州城的箭矢存货很足,他没有三头六臂,在如雨的流矢攻势下,保护自己和杯水车薪地救下三五个士兵让他在无暇顾及其他。

第一组士兵已经伤亡殆尽,第二组很快被推了上来,他们不得不抓起地上的尸体抵挡箭雨。慕容辉站在士兵的最前面,身先士卒的行为的确让士兵们热血沸腾,各个都竭尽了全力去去抵挡。

箭雨遮天蔽日,真的好似一场下不完的倾盆大雨。

然后,雨停了。突然,雨就停了。

四周起了喊杀声,却和方才完全不同。

慕容辉把手中已经变成刺猬的棒子放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努力地睁大了双眼,只看得到攻击他们的敌人如潮水般四散退去。

方才杀喊声太大,震得他现在耳朵还“嗡嗡”响。

刀疤大汉跑到他面前,满脸欣喜之色。

他嗫嚅着唇问:“你说什么,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刀疤大汉激动地大声喊道:“我们的后方大军赶到了!攻陷了其余三个城门,正掩杀过来呢!大将军,我们赢了!”

赢了。他点了点头,用木棒支撑住身体的重量。

郑州滑州被占,梁王已失两州之地,南征再无法进行,梁王下面应该会撤军回援了。

第九章:攻占汴州(1)

淮南道和山南东道州县很多,但最重要的有两个。

一个是淮南道的庐州,就坐落在淮南道东边、淮水边上,要是攻下庐州相当于控制了淮水,淮水贯穿淮南道东西,控制了淮水也就相当于控制了控制淮南道。

另一个是山南东道的襄州,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襄州和相距不远的荆州互为表里,统称为荆襄,被称为天下之腹,一旦梁王取得襄州,再俱襄州取荆州,则天下不稳。

慕容辉算盘打得很紧密,攻占郑州滑州,令梁王军心不稳,毕竟梁王士兵的家都在北地,梁王不得不弃庐州荆襄回顾安定。

淮南山南无忧之后,那些首鼠两端的刺史们就该有些底气了吧。

慕容辉看着手中的那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掂量着这玩意儿在庐州刺史和襄州刺史心中有多少分量。

那是燕帝命蒋芸秘密赐予他的,还附上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句话其实应该是身为将领的他自己说的吧?

虽然不怎么放心,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要是江北无人追着梁王的尾巴咬,他们这边的战况怕是要艰难上的很多倍。

副将走进来时看到他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手中的消息担忧不由道:“大将军莫忧,梁王虽然回师,但大将军已经连克两州,定能平定敌军。”

慕容辉抬头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副将道:“难道大将军不是在为梁王回师担忧?”

慕容辉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副将听不懂,便将手中情报递了上去:“前方探马来报,说是梁王三日前已经动身回师,准备夺回我们共下来的郑州和滑州。”

慕容辉看着军报不语。

副将等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喊道:“大将军?”

慕容辉猛地抬起头,把他吓了一跳,接着慕容辉道:“严副将,你出身何地?”

严华道:“末将家住宋州。”

慕容辉眉眼一跳:“宋州刺史严擎和你有关系么?”

严华把头往下低了一低,声音有些低沉:“宋州刺史正是家父。”

慕容辉瞪大了双眼。

严华见他惊讶也不为怪,径直解释道:“三年前父亲将我赶出家门,我走投无路之极被唐丞相所救。”

慕容辉这才猛然想起武长倩送给自己的有关自己是身边将领的密报中,严华的那一份里一个至关重要的一条——唐丞相之女喜欢严华。

这个喜欢严华的唐家贵女便是现今燕帝的淑妃,两人虽然未能终成眷属,但唐丞相却视严华为义子,十分倚重。

宋州刺史严擎现在叛变,严华却并未遭受猜疑,和皇帝的妃子有染,唐丞相竟然十分倚重。最后从这次统领后方大军与自己合围攻伐的角度来看严华,这绝对是个人才。

慕容辉刹那间觉得自己有点佩服严华,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竟然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换了自己其实招呼不来。

于是他很自然地就把携天子御赐令牌游说庐州刺史襄州刺史兴兵和平叛大军策应的任务交给了严华。

严华接到命令,竟然没有半分迟疑,略一点头问:“大将军让末将何时起行?”

慕容辉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我拨给你三千兵马随行如何?”

严华拒绝了:“不用,一千足以。”

“可是你的安危也不容小视。”

“多谢大将军,可如今敌我力量悬殊,一兵一卒都极为珍贵,其实末将可以一人独行。”

慕容辉定定看了他半响才让他退下。

真是勇气可嘉,真是……实力可嘉。

占领滑州和控制滑州是两个概念,若是占领又控制不住,那还不如不费那般功夫。

那怎样才可以控制滑州?慕容辉想到了一个人。

滑州刺史。

刀疤大汉打了个酒嗝走进来,看到慕容辉愁眉不展地坐在桌边,不由问道:“大将军又为何发愁?”转念一想,以为他在想下一步攻城计划,跃跃欲试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慕容辉抬起头看他,不明所以:“出发?去哪里?”

刀疤大汉道:“咱们不是要继续攻城?”

慕容辉摇摇头道:“咱们攻下滑州之前是兵锋正盛,攻下滑州之后是骄兵,骄兵最为易败,何况我们已经连夜奔波多日,将士们精神虽好却早已疲乏,应该休整几日。”

可说了这些,他的眉头仍然紧锁,刀疤大汉只得径直问:“大将军在愁什么?”以他之见,慕容辉领兵以来,大军节节胜利,最应该愁的应该是梁王叛军才对。

慕容辉也不隐瞒,将心中所虑直言:“我恐怕控制不住滑州。”

刀疤大汉哈哈一笑:“我道将军在忧愁什么,竟然在有忧愁这个。这有什么可愁的,滑州原本就是我大燕王土,我军王旗所向必然是百姓臣服,四海升平!就像郑州不就是。”

——郑州离洛阳很近,江恩治民仁政之称早就传遍四周,郑州刺史又是鱼肉百姓的草包,王旗所向,自然是民心所向。

可滑州就不一样了滑州刺史政绩斐然,又是正经进士出身,向有清誉,他们这次王旗所向是不是民心可就是不一定了。

郑州、滑州……慕容辉脑中灵光一闪,拍案而起道:“把郑州刺史身边的师爷带过来!”

刀疤大汉愣了一瞬,立马照他的话提人去了。

郑州刺史的师爷叫王仁,是个举人,却屡试不中,遂放弃出仕之心回家乡教书。他出身也算是本地望族,性情圆滑狡猾,故而郑州刺史才任用他当自己的谋士。

可偏偏是就是这个特意挑选的谋士才让他失了城池,做了阶下之囚。

王仁被带上来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文人风骨,神情倨傲,见到慕容辉也不下跪,刀疤大汉原想给他一拐子让他跪下,可慕容辉却摆手阻止了,还和颜悦色地对王仁说:“王师爷大才之人,你的跪,我担当不起。”

又对刀疤大汉道:“给王师爷去了镣铐,上茶。”

王仁狠狠瞪着上前来的刀疤大汉,冷声道:“要杀变杀,我已是你的阶下之囚,何必假惺惺献殷勤,你再想从我这里讨要什么,我都是没有的!”

慕容辉挥手让刀疤大汉退下,问道:“为何说你什么都没有?本将军只是关了你,又没有把你怎么样,何必这么绝望?”

王仁道:“你已攻占了滑州,让我们失去了家园,我们如何能不绝望?”

慕容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和你家刺史都是我大燕皇帝任命的一方封疆大吏,梁王才是叛贼奸逆你们何必要为了弃暗投明而绝望?”

王仁冷哼了一声:“弃暗投明?何为暗?何为明?当今圣上懦弱,任由外戚横行天下,我大燕江山眼见就要毁于这庸君之手,难道他就是明?梁王亦是皇室血脉,又贤明圣德,取而代之有何不可?难道他就是暗?”

慕容辉微笑着鼓掌,边走向他便徐徐点头:“你说得很对。”

王仁把脖颈一抻,颇有点沾沾自喜的意思。

慕容辉接着道:“对得我都几乎都要倒戈了……但是,”白瓷般的脸容上温柔和煦的笑骤然变冷,话锋一转,“梁王心怀天下,任何官吏在他眼中都是进取天下的工具,你们已为我阶下之囚,只要我想我即可就可让你们人头落地家破人亡,来日梁王若果得天下,你们也不过得一块上好的石碑,若他不得天下,你们便会成为史官铁笔下的乱成贼子,千秋万世受尽万人唾骂,你的子孙后代在几代之内怕是要抬不起头来,就算几代之后重读史书,他们仍然会为你们今日所为感到羞耻——你,和你的子孙们,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王仁听得心惊,声色俱厉地喊道:“你休要胡说!梁王文韬武略,大有王者之风……”

“你可别忘了,他这个王,还是圣上所封,你们和你们父母兄弟子女皆得圣上赐予的土地生存,没有圣上,你们才是家破人亡!”

王仁听着他说,脑中思绪已乱,其实他并没有对梁王有很大信心,只是因为之前唐家任用的将领都是些纨绔子弟,梁王之兵连连胜利才给了他信心和对梁王的忠诚之心。

而现在慕容辉胜利在前,为人又极有胆识韬略,这就说明朝中不是无人,这不由便让他心神动摇。

慕容辉看他神色大乱,知道自己攻心之计已经初见成效,当下再下一剂猛药:“圣上既然任用于我,自然就有可能脱离唐家的控制,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我必定帮助圣上脱离唐家,诛灭外戚势力,荡平朝中奸佞,让大燕人才皆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深深看着王仁:“王师爷一样可以入仕为官。”

王仁怔怔看向慕容辉,不由叹息:“将军真是厉害,一计攻心,在下佩服。”他屡试不中的原因本就是因为唐家把持科考令他明珠蒙尘,慕容辉以他心病良药为诱,他实在不得不上钩。

王仁道:“将军想要王某做什么,就请将军吩咐吧。”

慕容辉也不顾他双手满是污垢,上前握住他的手,恳切道:“我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滑州百姓。若是我大军撤去,滑州出了差错,我又该如何能安心继续攻伐?”

王仁明了,却道:“将军所虑不错,但我肯帮将军没用,刺史大人要是答应,滑州各郡才会无忧啊!”

慕容辉佯装苦恼地问:“是啊,刺史大人性情刚烈,又极富民望,他若是不肯帮忙,滑州不安啊!”

王仁想了想,对他道:“将军无忧,我有办法可让刺史大人归顺。”

慕容辉忙问“何计”。

王仁道:“刺史大人有一爱妾,聪慧美貌,深得大人宠爱,却为郑州刺史所夺,若是将军能帮刺史大人寻回爱妾,王某再在刺史大人面前为将军美言,滑州必然无忧。”

慕容辉激动地拍了拍王仁的手:“王师爷妙计!妙计!”

王仁乃是送佛送到西之人,不仅给慕容辉出了主意,还替慕容辉拟写一封信,务必确保郑州城的人找对了吕夫人,并且将吕夫人安全无忧地送回滑州。

解决了后顾之忧,慕容辉便将刀疤大汉喊来,对他道:“大军再休整一日,补充好粮草供给,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整军出发。”

刀疤大汉问:“我们往何处去?”

“汴州。”

半个月后,洛阳府尹江恩攻占许州,以许州为根据向位于许州东西的汴州进攻,和慕容辉合围。

第十章:攻占汴州(2)

一只白鸽从天边飞来,站在高高山岗上的白衣男子一抬手,鸽子便听话地飞到了他手上,细红的小爪抓住他葱管般的指上。

慕容辉取下鸽子腿上的布条,展开来看,只看了一眼,嘴角便微微翘起,像是十分开心。

江恩爬坡上来,正好看到他微笑着才侧脸,便问道:“咱们僵持了几天了,你昨日不是还为汴州城城坚池深而夜不成眠,怎么现在无端高兴起来了?”

慕容辉手一抬,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他伸手在腰上的布囊中掏了一把谷物,摊开手让鸽子啄食,一边把布条递给江恩:“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江恩接过一看,眸光一亮:“梁王在回汴州的路上被下毒?至今昏迷不醒?真的假的?”

慕容辉轻轻抚了抚鸽子光滑的背部,老神在在道:“你信是不信?”

江恩左臂抱胸,右肘屈起两根手指抵在下巴上摩挲,无意识地呢喃:“嗯……”

又来了,慕容辉在心中叹息一声,没空再和他废话,径直道:“你别装了,你早就想好该如何做,何必在我面前卖关子。”

江恩闲闲道:“只有把战友都瞒住了敌人才会发现不了。”

慕容辉见不得他得瑟那样,冷冷道:“南香姑姑也一样瞒?”

江恩望天再看地,笑眯眯转移话题:“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先把流言放出去,流言,也是能杀人的。”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此时汴州城四面楚歌,正是双方剑拔弩张战势敏感的时候,这种时候一点点小小火星都能掀起地动山摇一般的沸腾效果。

双方的士兵都在互相观望,可毕竟汴州是被围数日,粮草减少信息不通,不知救兵几时到。可也就是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个让他们绝望的消息——梁王被刺身亡。

汴州城外的围军也在城下鸣鼓大喊让他们赶紧投降。

慕容辉换上了甲胄站在中军军士中,和江恩闲谈:“倚月楼的消息上只是说梁王中毒,并没有说毒深到什么程度,你觉得他有可能从我军后方突袭么?”

江恩的甲胄和慕容辉的醒目银白有些不一样,倒是和普通士兵的暗淡颜色款式是一样。他道:“你不是派人在外通往汴州的大道小道等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兵了么,就算是梁王真的来了,你又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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