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 上——卿寒
卿寒  发于:2013年10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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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头的那一个将幂笠捞起半边,仰着脸对城楼上喊道:“我们有要事要面见刺史大人,快开门放我们进去!”她的声音纤细柔软,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女人的声音。

城楼上的士兵相互对视,各个疑惑不解:这哪来的女人?

城楼下的女子们见他们不做声不行动都急切起来,各个大声喊道:“我们又紧急之事要见刺史,耽误了你们担当不起,快开门!快开门!”

二十几个人一起喊,声音也颇大,士兵们不知她们底细,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先禀报刺史。

郑州刺史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父亲曾经做过几年京官,他也是在那时接着父亲的关系进入仕途,在和京中权贵的交往中学会了一身的谄媚圆滑,没几年就给外派到郑州来,任了一方刺史。

要说这郑州刺史别的本事没有,有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否则他也不会在梁王就要攻打郑州城之前就投降了。

此刻他听到是一群女子前来叩关,还口口声声说是有紧急之事,想到不过是女子而已,左右出不了多大差错,也就把点头让她们进来了,还让士兵立即把她们都领到自己的刺史府中来。

师爷在一边有些担心,劝道:“大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如今四处都在风传燕帝派大军南下平叛,我们理应据城坚守,行事谨慎小心才是。这些虽然是女子,却不知底细,万一她们有什么别的心思,我们不是引狼入室么?”

郑州刺史道:“你都说了是女子了,那有什么好怕的,我府中刀斧手都有二十个难道还怕二十个女子不成?”

师爷见他神色之间已然欣欣,知道他早已是贪图这二十个女子的美色,哪里还管安危大事,长叹了一声也就不再管了。

说话间那二十个女子便到了,郑州刺史坐在堂上问:“你们是何人,从何而来啊?”

领头的女子上前一步,轻声道:“大人——”

郑州刺史看她体态婀娜,出声道:“诶,隔着幂笠我听不清你说什么,不如把幂笠摘下来。”

那女子踌躇了一下,便抬手将幂笠摘了下来。

幂笠周围罩的是黑色的玄纱,幂笠下的脸容颈脖欺霜赛雪有如寒光照亮暗室,看得郑州刺史的眼睛都直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屈身向郑州刺史行了个礼,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个绝伦的笑,顿时让郑州刺史神魂颠倒:“小女子南香,洛阳府尹江恩是小女子的表哥,小女子此次前来,一是带家中女眷前来避难,二是将我表哥的意思传达给刺史大人听。”

郑州刺史看着她的眼珠子一动都不会动了,哪里还知晓她在说什么,只下意识道“说,说的什么?”

南香叹了口气,抬手揪了缕发丝绞在手中,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表哥说他一个多月前就上书朝廷请援了,可直到现在朝廷都没有派来一兵一卒,甚至连粮草都没有一点,我们在洛阳城都快过不下去了。诶,我们姐妹们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

郑州刺史看她忧愁,再听她软语,一颗心都要揉碎了,也不管自己和这美人儿是个什么关系,竟一个箭步上前就把南香的手给拉着,要不是南香推了推,只怕他就要将南香给搂在怀中了。

“诶哟妹子,你看我这郑州城什么没有,你要是到了我这里,大人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南香惊喜道:“真的?”不一会儿又神情委顿下去,“可是我表哥他和梁王作对了这么久,梁王会放过他、会放过我们么?”

郑州刺史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这样,你们呢,现在这里住下,等明儿天亮了之后,你表哥献上降书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南香羞涩的低声:“谁和你是一家人,人家还没嫁人呢!”

郑州刺史笑得更加开怀:“没嫁人好啊,没嫁人好!”

南香又道:“可是,我们是单枪匹马来的,什么都吸都没带,连盒胭脂水粉都没有,连件换洗衣裳都没有,这让我们怎么住?”

郑州刺史道:“那有什么要紧,我们郑州城里什么都有,你要什么,我立马全城所有的店铺都打开,你随便挑。”

“诶——这样多不好。”南香想了想道,“其实表哥是把我们的东西给装了箱派了卫兵给送来的,可是我们怕大人你不同意留下我们,我们就没让他们一同进来。”

“那我现在就让人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好不好?”

南香笑得好似春天枝头最艳的一枝桃花,叮嘱道:“我们那些零碎东西可经不起磕碰,您可不能让人翻检了,那些粗人动过的衣裳我可不穿!”

郑州刺史哪里会反驳,连连点头:“不翻、不翻!”

忙将师爷叫来,让他去通知守城士兵开城门放人,师爷提防这南香,故作为难地道:“这位姑娘,你们进来的时候你们家仆应当不知吧,要是我们打开了城门他们却不知道,或者我们打开了城门进来的不是他们怎么办?”

南香像是在早就料到他会这样问,笑吟吟地从袖中拿出个长筒状的事物递给师爷道:“这位大人,把这个信号给放了他们看到了就会出来叩关的。”

师爷接过那信号看,心中不安更浓,可是又不知到底这不安在哪里,正踌躇间,郑州刺史朝他喝道:“啰嗦什么!拿来我放。”

说完还真的就抢过来点燃就放了。

南香看着那一抹艳色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嘴角的笑意更深。

郑州刺史嘿嘿一笑,搂过她的肩道:“来,美人儿,你奔波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吃饭的吧,我让厨房做上一桌好菜,为你接风洗尘!”

南香羞涩地点了点头,跟着郑州刺史去了。

半个时辰后,菜上齐了,房中只有他们二人,南香看着桌上烛台掂量的时辰,主动倒了杯酒敬郑州刺史。

郑州刺史挨得她更近,甚至都没接过酒杯,而是就着她红酥手便喝起来。

南香腾出一只手探入怀中,郑州刺史的眼睛登时睁大,像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大。

一丝酒液从他的嘴角流出,南香连忙推开他起身,像是怕那酒脏了自己的衣裳。

倒下的郑州刺史双目大睁,保持着舔着脸喝酒的姿态,南香确定他没有了气息之后,将刺入他胸膛的匕首拔出,手起刀落,将他头颅割了下来。

提着他的头颅,南香踹开门从腰间抽出软剑,剑光一闪就结果了两个刚要围上来的守卫。

她穿着一身轻纱,石榴裙上流淌着死去的人的血,对着围攻上来的府院甲士轻蔑一笑,举起手中头颅,扬声道:“逆贼首级在此,尔等还要逆天行叛逆之举便是如此下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师爷领头上前指着她厉声道:“大胆细作!竟然以美色迷惑大人,刺杀大人!我们要为大人报仇!来人,快快诛杀了这妖女!”

甲士冲上去的那一刻,四周突然跳下来二十个头戴幂笠的女子,这便是方才那些跟着南香来的人,她们将幂笠摘下,幂笠下俱是十几岁的妙龄少女,手持软剑和甲士拼杀起来,姿态妙曼无比,杀人利落无比。

正在此时,外边突然传来喧闹之声,声音透着无限慌乱。

——“敌军杀进来了!快跑啊!敌军杀进城来了!”

“刺史大人也被杀了!我们快跑吧!”

随即,掩杀声如阵阵狂潮袭来,府中的甲士们也呆愣住了。

南香腾地而起,剑尖掠过离她最近的一排甲士,背身落地,血色弥漫,月夜下的女子如同暗夜里的修罗。

她淡淡开口:“我不想再重复我的话第二遍。”

第八章:攻城掠地

南香坐在郑州刺史原来坐着的那个位置会客,不,会慕容辉。一见面,南香就挑剔地对他道:“你动作太慢。”

“南护法果真是巾帼英雄,在下佩服!”慕容辉真心诚意地赞叹加感谢。

“我帮你一是看在武堂主的面子上,二也是为了自保。”倚月楼总部在洛城南郊,洛城不保,倚月楼势必受到波及。南香摆手道:“但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我答应了我就一定做到,这是我倚月楼的信誉。”

慕容辉道:“那还是要感谢,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控制了郑州城。”他手上只有一千骑兵,后方大军已经加紧速度赶来支援,但再快也要明天才能到。若是南香不擒贼先擒王,他是怎么都攻不下来这郑州城的。

南香打量了下他,忽然坐正了身体,意味深长地道:“要是我不来,你自己进城也成的。”有这般姿色,不用真是浪费了。

慕容辉脑子一转便明白她的意思,别扭地轻咳了一声,脸色微红。

南香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挥手让站在身边的人把师爷带了上来。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师爷对慕容辉道:“这个人是郑州刺史的亲信,郑州城内外防务都是他主持,甚至连围攻洛阳的大军都是他指挥的,不可小觑,我把他给抓了,你看着办。”

慕容辉看了看师爷,道:“在下有一个请求,请南护法务必答应。”

南香挑眉:“我可没有那种扶上马再送一程的好习惯,你这个忙别太过分了。”

慕容辉道:“我已让人通知洛阳府尹江恩,他的兵马马上就到,还请南护法在此坐镇,等江府尹来将整个郑州城和这个人一起交予他。”

倚月楼就在洛城边上,南香身为倚月楼护法,和江恩也算的上是熟人,但不知为何,南香却似乎极为不愿意和江恩见到一般,皱着眉问:“你为何不留下来?”

慕容辉道:“我要趁胜突袭滑州城。”

南香怔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疯了?!”

“为何这样说?乘胜追击难道不该?”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费什么劲儿就拿下了郑州,将士们受首战告捷的刺激,兵锋正盛,正是追击的好时候。而且,这个时候攻打滑州,是在滑州守军还不知道郑州被拿下的情况下攻打,他们完全可以用智取。

南香语塞。

其实夜袭青州没有错,但慕容辉现在已经攻下了郑州城,按一般人的想法,现在不是应该欢庆达旦论功行赏么?

南香看着他,忽然笑了:“你真的是男人啊。”

慕容辉看了看自己,奇怪道:“我哪里不像男人?”

南香道:“看你长得这般秀气,我还以为你就是个吃软饭的,不过……”她眸色渐深,“你既然有如此想法就快去吧,我虽然不通兵法,也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你要是去晚了,让滑州那边知道郑州被攻下的消息,他们必然防备。”

慕容辉道过谢,面带微笑地下去点兵离去。他已经命后方大军急行军直达滑州,他打先锋先往,等大军到后在和大军里应外合,这样滑州定破!

南香离了他很远都还听得到他心里那小算盘打得叮当响的声音,她看了旁边的师爷,让人把他口中的布帕拿下来,抬起下巴看轻蔑看他:“看到没,这才叫有价值的统帅,当奴才都当得没一点价值。”

师爷文人脾气,梗着脖子刚要喊“要杀便杀”,门外跑进来一个女子向南香道:“护法,江大人来了。”

滑州在郑州东北方,比郑州还要靠黄河,距离相距不近,但却是梁王北边的最终防线,同时也是梁王日后渡过黄河入侵河东道的重要据点。

可以说,攻下滑州,他们大军北可守河东,南可攻梁王老巢汴州,进可以与西北郓州联手自东北向西南进攻收服河南道,退也可以策应洛阳府尹江恩,死死拦截住梁王北上的脚步。

滑州和郑州相距不近,他们反应又快,探马回报郑州的情报也是需要时间的,从理论上来说慕容辉的想法是可以实行的。至于实际上,他正在印证。

慕容辉率领的一千精锐,再加上从郑州城带出来的八百投降的士兵,一共一千八百人终于疾行了两天一夜后到达了滑州城下。

慕容辉为了掩人耳目,让所有士兵包括自己都装扮成郑州士兵,装成前来乞援的样子前去叩关。

滑州刺史没郑州刺史那么不靠谱,他对突如其来的这些郑州败兵心存犹疑。可他身边有个不靠谱的军师。

军师对他道:“大人和郑州刺史向来不和,此次郑州刺史竟然肯向滑州请援,那必定是出了大事,万分不得已才如此,要是大人半点不理,日后郑州刺史知道了那不就不好了么?”

滑州刺史还是迟疑:“可滑州和郑州相距甚远,他要求援为何不向汴州求援?”

军师道:“汴州的兵马不是几乎都让梁王带走了么。”汴州是梁王封地,梁王精兵几乎全都是出自汴州,梁王之所以敢亲率汴州兵南下也是因为周围有诸州拱卫,出发先也下了命令让各州刺史互相策应。

军师见自家刺史还踌躇不定,便说道:“大人莫不是还在因吕夫人之事记恨郑州刺史?”

滑州刺史乍一听他提及吕夫人,神色一黯,却是一叹:“怎么会。阿吕再是我心头挚爱也是一介女子而已,我断不会让一介女子坏了梁王大事。”

原来滑州刺史有一位爱妾,生得美艳温柔,颇得滑州刺史喜爱,无论去哪里,随时都要带在身边随行,两个月前梁王南下,临走前将各州刺史都聚集到汴州城叮咛教诲了一番,吕夫人的艳光一下子就把郑州刺史的色心给普照了。

郑州刺史最厉害的就是有色心还有贼胆,当晚把滑州刺史灌醉,竟然把吕夫人给强上了,天一亮还主动找梁王做媒。

鉴于郑州是攻下洛阳的第一道关卡的重要地位,梁王竟然还答应做这个媒,滑州刺史气得吐血,但也没办法。

有这样的恩怨情仇在前,滑州刺史要是见死不救,其实也算合理。

可偏偏滑州刺史是个正人君子,有君子们好面子的臭毛病。他最后道:“算了,只不过一千八百残兵,能出什么纰漏,让他们进来吧。”

如此,慕容辉就领着一千八百人成功进城。

这一次,和上次用的那个、擒贼擒王攻取郑州的办法不同,慕容辉在进入城门之后就下令进攻,始料未及的城门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门登时大乱。

慕容辉没让人进入城内,只是下令坚守攻下来的城门,他们只有一千八百人,只足够守城门。

刀疤大汉砍杀了一个想突围出去报信请援的士兵,上前来问慕容辉:“大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他们的大营和辎重都在城外,城中守军人数多于他们数倍,一旦其他三个城门的守军围攻过来,他们必败。

慕容辉暗剑而立,他并没有动过手,脱下化装用的军服后露出的倜傥白衣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应该出现在战场上的人。

他问:“你觉得该如何?”

刀疤大汉道:“末将认为,此时应该杀进滑州刺史府,擒贼先擒王!”

慕容辉摇摇头:“滑州刺史府中的甲士都是精锐士兵,我们短时间内根本进不去,要是短时间内进不去,滑州守兵从外围攻,和甲士夹击,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刀疤大汉顿时失了方寸,问道:“那大将军准备如何?”

慕容辉道:“把剩下的人分成四组,每一组都将城门拱卫在其中,刀锋向外,无论敌军多少,都要他们坚持两刻钟,两刻钟后,换下一组。”

只要守住城门,他们即可拖延到时间。

刀疤大汉问:“要是叛军用弓箭呢?”他们的辎重都在外面,近身交战尚可支撑,却根本没有抵抗弓箭的盾牌。

慕容辉神色一黯,低沉道:‘不管如何都要守住,即使用同伴尸体挡住箭雨。’刀疤大汉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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