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确有这等事？”宁王问道。

“这、殿下从何听闻而来？”真川声音一变，语气听上去有点不安。

萨虎笑道“偶然间听说，便来此一探就里。”

“本王似也听得此传闻。”宁王一派若有所思的语气。

“不如明日就由小弟陪同仁王殿下，至雾空山一游，如此可好？”真川急急说道，好像不愿意在继续跳崖的话题。

“如此甚好，真川兄，明日王弟就托付与你。”宁王笑道。

好！就是明天了！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明天就是在府外见萨虎的好机会，若是错过，只怕在等到下一次机会之前，就已经在府里被萨虎撞破。

晚上睡在床上，我绞尽脑汁想点子，要找怎样的理由宁王才肯放我出府。

想到睡着，也没想到好办法。

直到早上起来，丫环帮我梳头发的时候，我无意摸到了颈项间的项圈，忽然有了法子。

“头发不用盘了，随便拿根发带扎一下就行了。”我吩咐丫环。

顶着女人的发髻，就不能去见萨虎了。

我独自在宁王的屋子里吃了早餐，宁王陪仁王一起吃早餐。

吃过早餐，宁王回来，我就说到：“王爷，有一件要紧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求王爷答应。”

“何事？”

“我佩戴的这只项圈上，镶着一块极名贵的翡翠的，原本一直是安好无恙，那日自‘来福寺’前被王爷掳了回来，项圈上的翡翠就不见了，细细回想，多半是被王爷用马鞭勒住我的脖子的时候，遗失了那块翡翠。”

宁王道：“既是名贵之物，想必已被他人捡拾了去。我府里收藏有各色宝石翡翠，你去挑中意的，镶了回去。”

“王爷，以前的人和物，我都记不得了，现在身边剩下的，只有这一只镶着翡翠的项圈。每每孤单寂寞空虚害怕之时，抚摸着项圈上的冰凉的翡翠，我脆弱的心里便有了一点点的安慰。王爷，你就让我去寺前寻一寻吧。若是不亲自去一趟，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宁王沉吟片刻，慨然道：“也罢，就允你一次。但务必速去速归。若是果真找不到，也无须忧心，我库房里的珠宝珍玩，随你挑选。”

我大喜：“王爷，此言当真？我可是很会挑珠宝的哦。”

“绝无戏言。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一个王爷的库房里会有多少珠宝，我是没有概念啦。

不过，单是看我自己之前独自住的那个屋子里，给王妃专用的那些个首饰，就价值连城了。

现在，一位与当今皇上嫡亲血缘的王爷的整个珠宝库任我索取，就凭这个，这趟古代来得就值。

顺便小声说一句，我脖子上的白金项圈，本来啊，别说翡翠，连一块玻璃都没镶。现~在！我要一毫米缝隙都不留，一整圈都给它镶满最贵重的翡翠宝石！

为了方便换装见萨虎，我穿了一件深色带斗篷的披风，遮住不曾盘髻的束发和身上简朴的衣服。

“为何这等装扮？”宁王看到我这身打扮出门，拦住问道。

我答道：“找东西时，难免姿势不雅。而且，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的王府里的人。王爷，穿着简单，行动才方便，我也好快去快回。”

“如此，便由得你。”宁王手往一边一指，备好的马车旁多出一个人来，“夫人，这位是言太尉之子，言耒，亦是我军中第一悍将。昨日夫人已见识过言少尉的身手，夫人今日出行，由他陪同前往，本王方才放心。”

那个言少尉上前来拱手行礼：“言耒见过夫人。昨日属下多有冒犯，让夫人受惊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用在意那些事。很高兴你能陪我一起去。”看他好像自责了一夜的表情，我不能不安慰他。

真搞不懂古人了，这个言耒，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比我大不到哪里去的年轻人，居然会是军中第一悍将？我认识的年纪相仿的人之中，一个将也没有。倒是个个擅长麻将。

悍将耶！还是第一！那可是真砍真杀呀！

想想都汗毛全体起立。

肃然起敬。

说是轻车简出，随行的侍卫和仆从还是足足有一队人马。

言耒小将军高坐在白马上，一身骑马装十分贴身，衬托得他身材挺拔俊朗，十分迷人。难得的是，身为悍将，也长着一张酷似吃软饭的小白脸。那双眼睛非常有神，黑白分明，神采飞扬，纵马扬鞭之际，煞是威风。

我好羡慕。好羡慕啊好羡慕。

我趴在马车车窗的窗框上看他，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象，骑在白马上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只有在古代，才会真正体验的到策马奔腾、逐鹿四方的豪迈情怀吧？

我虽有驾照，也可以开哥哥的车，可是开车的心情，跟骑马，应该是背道而驰的。

骑在马上，自由、奔放。

至于开车嘛，那就是受束缚的代名词啊。道路两傍有无数告示牌在警告你，路面上有无数线条限定你，就连半空，也有无数红绿灯啊摄像头啊……无趣。

忽然，言耒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笑了笑，他却一下子脸红了，倏地转回头去。

这个？真的是军中第一悍将吗？我班上，最拙的男生，看到我都不会脸红，女生倒很常见。

不过，言耒要是我学校里的学生，只怕会迷倒一大片女孩子。那时，军中第一悍将这个头衔，换成篮球队主力选手，就时尚多了。

要不，进我们话剧社团当主角也能出风头，以他的外形脸蛋，可以让肖邦直接下岗。

肖邦，你再不把我找回去，我就把你忘了算了！

眼看到了山脚下，车子放慢了速度。

骑在马上的言耒勒了勒马缰，渐渐的，与马车并行，正好在我的车窗边。

从侧面看，越发看到他洒脱俊逸的身姿，有力地双腿，和轮廓分明宛如雕刻的侧脸。

还是羡慕啊羡慕。

想到我自己，骑在马上的身姿，是缩着脖子抱着马颈子，双腿不但夹不住马腹，还会自动腿肚子发抖。

不期然的，言耒又微微侧头，不是看，而是瞟了我一眼，碰到我的视线，迅即朝前看去，竟又是微微脸红。

怎么回事？是我太帅了？还是脸上有破绽吗？还是用斗篷把脸裹严实一点好了。

山道盘旋而上，并不陡峭崎岖。到了寺前空地，我下了车。

我们比仁王晚出门，他们骑马，速度比我们快，应该已经在我们前面。

我对言耒说，我只是来找失物，找到就走，如果遇到仁王他们，不要特意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言耒低头遵命。

我在断崖前的乱石里，装模作样找了一会，便说找不到了，累了，先进寺里休息一会再回府。

进了寺，拜托知客僧要了间禅房，我便往后院走，一抬头，却看到萨虎的一个侍从抱着一床棉被自一间禅房里出来，居然在晒被子。

我捂着斗篷进了禅房，吩咐言耒，寺外做好回去的准备，不许其他人进来打扰我休息。

爬上禅房里的硬炕头，推开墙上的木窗，我偷偷朝外看。

过了好久，看到方丈陪着萨虎和真川，走到院子里的一刻巨树下，围着一张石桌坐了下来。有点棘手，得避开真川才行。

我拾掇好身上的衣服，趁着门外不注意，一溜烟跑到萨虎的侍从住的禅房，也不敲门闯了进去。

“哎呀！”这位侍从叫了起来，“雷公子，你去了哪里？我家主人特意着我在此守候公子的消息，他自己亲自去城内寻你。”

我说道：“我就是回来见你家主人的，能不能请你去将他请进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不多时，萨虎便匆匆冲了进来

“雅克，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他兀地按住我的双肩，急声问道。

19.索吻

有那么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这样焦急又关切地问我这句话的，是我那最亲爱的哥哥和最亲爱的姐姐啊！这么久找不到我，他们肯定会哭吧。

“萨虎兄，教你为我担心了。因为亲戚家中有些变故，所以我没能及时回来见你。今天我来，就是来跟你告别的。”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能够对我如此关心挂虑，我很感动，也很感激。

“雅克，何出此言？不论有何事，只管说于我知，休提与我作别。”萨虎更加用力抓紧我的手臂。

“萨虎兄——”我也是为难，该如何得体又洒脱的与他挥别呢，“‘乱来关’前与你相逢，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美好的记忆，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我很感谢你。也很高兴，觉得很幸运……”

我想说什么呢？自己听着都觉得绕舌头。

“常言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又言道：十里长亭，终须一别。我们俩在萍水相逢中结下深情厚谊，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萨虎一动不动，深沉黝黑的双瞳像无底的深潭，紧紧吸附住我的视线。

我暗暗叹了口气，再让我拽文，我可拽不出来了。想一想，又加上一句豪迈的：“我告辞了！萨虎兄，你多保重！有缘，自会再相见。”

这句，武侠片中常见。两位绝世大侠于滚滚红尘中不期而遇，三招两式，或，三杯五杯之后，惺惺相惜，结为莫逆。奈何山长路远，人生无常，任是二人这般那般的肝胆相照，也照不出一个共同的人生终点，于是乎，就此别过！

这是大侠们的情殇，也是大侠们的宿命。相识简单，相处太难。谁能保票久了两人不会互砍？

萨虎看上去豁达又自制，这是不是他的本性我就搞不清楚了。但是，就算他很好相处又怎样？我若跟他好好相处，只怕宁王不肯好好跟我相处。

不管是宁王，还是仁王，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谁握着我的生杀大权，我就得顺着谁，讨好谁。直至我离开的那一刻。这不是到12点就自动结束的灰姑娘游戏。

没仙女，没南瓜车，没拿着鞋找人的王子。我只有我自己。

“雅克。”萨虎还是攥着我不放，沉声道，“我岂会容你就此走脱？”

咦？这是什么态度？

“自那日，放你独自入城寻亲，时至今日，我不知懊悔多少次。若是寸步不离伴你身侧，断不会受这几日的煎熬。雅克，任你要去哪里，我与你一道便是。”

不带这样的！

我印象中……不，我想象中，古人是个个都拿得起放得下的。哪能像没娘的孩子，见到奶就跟着跑啊？

“萨虎兄！以前我就说过，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个过客，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又怎么可能去和任何人长相厮守呢？我也不打算做这种自己做不到的事，谁愿意去招惹分离的痛苦？”我抬高视线，仰脸直视着他，让他看到我眼中的坚定不移。

“若是任由你离去，此刻我便要承受分离之痛。我已不想与你分离。雅克，就让我随你一道去吧。我父母已逝，有国难投，无家可归。天涯海角，但得与你相随，便平生足矣。”萨虎言辞恳切，竟是毫不妥协。

这个、这个……这个萨虎实在难搞。

“我……”这么复杂的局面，我真没能力处理，“我现在有点难处。就算你不惜抛开一切跟我一道走，我也不能答应。因为现在还没有找到回去的方法。我、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世界里多停留。”

“要怎样，你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既愿随同去，自当竭力相助。”萨虎的目光晶亮，热切地问道，似乎他自己也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世界。

这样看来，他确实没有把我当成神经病妄想狂。

那么，他自己的神经……确实没问题么？

唉！萨虎哥哥，你太天真了！我的世界是何模样，是你想象都无法想象的到滴！

不过……

若是他能够帮上我的忙，找到回去的路，那便带他一起走也无所谓。去了现代，就算他找不到工作，把他丢给我哥养着就是了，多一个人吃饭，能花多少钱？

此计甚妙！我还正愁宁王管得太紧，没办法自由行动呢，这下子，买猪扔下山崖探路的事，正好可以托付给萨虎！

可是……

如此一来，原来打算把萨虎支走的计划就得放弃了。

而且，如果他继续住在王府怎么办？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带他一起回现代，就更加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古代堕落成男人的禁脔这件事。

到底该怎么做？得快速做出选择！

罢了！大局为重！活命要紧！个人荣辱放一边！

“确有一事，我非常需要帮助。”

“你但说无妨，我当全力而为。”萨虎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微笑着，积极又配合。

“萨虎兄，你相不相信我？”我得先给他下个套。

萨虎点头道：“我信你。”

其实，我知道他未必真的信我，也许是因为喜欢我吧，所以才顺着我说话，不和我较真。但他这么表哥态也就够了。

“首先，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托付给你。但是，你必须先答应我，不要主动来找我。”

“不！你要离去？我不答应。”他断然说道。

“听我说完啊。因为我短期内，必须一直待在亲戚家里，没有办法经常出门，而这件事又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才托付给你的呀。听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你就知道我绝不会走远，绝不会跑到你不知道的地方躲着你。”

我决定告诉他实话：“当日，我在自己家，和朋友在一起，忽然被屋顶上掉落的东西砸中，当我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在半空中往下坠。而我坠落的地点，便是‘来福寺’前断崖的崖底。”

“你听出来问题在哪里了么？当我摔倒的时候，明明是和朋友在一起，并且，是在一间大屋子里。然而，当我落地的时候，却已经倒这个山崖下，并且是出现在这个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前的时代。”

萨虎的眼眸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看不出有任何想提问的症状。

我继续说道：“所以，我就认为，既然，这个断崖是我进入这个时代的门，那么，回去的路，也应该在这里。”

“现在，你应该很清楚，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远离这座断崖。我必须在这里找到回去的路，除非我现在就死了，否则，直到找到之前，我都绝不会放弃。你能明白我的决心吗？”

“需要我做什么？”萨虎平静地问道。

“是件很重要的事，拜托你去买几头猪，和人的体重差不多的，然后从断崖把猪推下去。我拿猪来做实验有两个目的，一是猪摔倒崖底会不会摔死。二是猪会不会在半空消失不见。如果猪没有摔死，也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往下跳，但我并不打算摔死自己；如果，猪在半空不见了，那就太好了，那就意味着它成功进入我那个世界里去了，我也就可以回去了。”

萨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模样，这是我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

“如此说来，你也要跳下崖去么？”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没办法，总要想办法找回去的路。我从没跳过崖，心里也害怕啊，所以才先拿猪试试。这件事，能拜托给你吗？”

“小事一桩。只管放心交与我。”萨虎道。

我喜道：“太好了，萨虎兄，下次我会和你留在寺内的随从联络，询问实验结果。那我先走了，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

我想潇洒握别，却被萨虎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