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once lost遗落在列宁格勒的爱 上——clairekang
clairekang  发于:201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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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保罗带着对方上了楼,他很不希望任何人看见此刻的伊戈尔,可是他没有办法,他觉得伊戈尔的形象已经不是自己能保护的了。对方显然被屋子里的景象吓了一跳,窗帘拉着,屋子里就点了一盏灯,屋里到处是木屑和杂乱的工具,还有肮脏的饭盒和罐头。对方看着背对他而坐的邋遢男人,不敢相信地问:“……伊戈尔少爷?”

伊戈尔回头后只觉门外的灯光分外刺眼,他看不清来者,来者自我介绍道:“我是米凯尔。”

伊戈尔挤挤眼睛,神态动作更像一个醉汉。他沙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米凯尔?……找我什么事?”

“老爷来了。”

保罗吓得咬紧了牙关,伊戈尔反而迟了几秒才理解出这句话的含义,他像触电一样跳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头昏。他撑着头努力稳住自己,随后问:“父亲?……他在哪里?”

“老爷在楼下等您。”

伊戈尔迈不动脚步,他不敢见他的父亲。家里侍从又道:“法蒂玛夫人和贝尔南多特少爷下个月会来这里开演奏会,老爷是为这件事来的。”

“演奏会?”伊戈尔粗鲁地搓搓脸:“……法蒂玛?她能开么?”

“当初说绝不离婚的人是你,现在,不敢见她的人,也是你。”

伊戈尔顿时被吓清醒了,那位侍从和保罗一同回头,侍从惊呼道:“老爷,您怎么上来了?”

老莱尔琴科杵着拐杖站在门口两人的身后,他全身颤抖着,愤怒却又无助地看着屋子里那一片狼藉。拐杖声响,他缓步走入伊戈尔和保罗的房间,沉痛地说:“你告诉我你不离婚,我答应了。你说你们夫妻两人还有很多计划,很多心愿,还有未来……”他左右转头看看四周:“……这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未来?”

侍者和保罗站在门口不敢动,伊戈尔垂着双手听父亲训话,头深深地埋着。老人虚弱地说:“和一个男人私奔而去,口口声声说做什么生意,这……”老莱尔琴科看见了脚边残缺不全的提琴,心脏一痛,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这就是你的生意?你怎么可以将提琴放在地板上?怎么可以弄坏它?”老人一把扑到在地,其他三人连忙上前扶她老他。老人一巴掌打在伊戈尔脸上,他太老了,没力气吼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提高音量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提琴。”老人眼中滚下了泪水,他泣不成声:“从你出生起开始始终伴随你的提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它。你的一切不都是它给的么,你的成功,喜悦,汗水,你的家庭,不都是它……你怎么可以……”老人轻轻拣起地上那把刚被伊戈尔折腾过一次的李宾斯基:“……它是那样美,儿子,你看不见了么?你的双眼到底被什么蒙蔽了啊!”

老人的眼睛也贴去了李宾斯基身上,他怜爱地握着琴,手着魔一般够去了一旁的琴弓。他已经那样老了,走路都是一步一歇,脸上的皮肤都垮了,褶皱盖着褶皱……可他夹琴举弓的动作却如此轻巧熟练。他恰到好处地将下颚贴去琴面,弓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般落去了琴弦上。

琴没有再发出“嘎——”的声音,一连串优美地旋律像从天上泻下来一般,音符凄美而柔弱,像山间暗藏的小小泉眼。伊戈尔呆呆站在父亲身边,保罗也愣住了。

“不是这样的,”伊戈尔愣愣地摇头:“不是这样的,这把琴的声音本来不是这样的。”

老人停下手中的旋律,回头冷冷看儿子:“伊戈尔 维萨利翁诺维奇,那是因为提琴已经舍弃了你。”

伊戈尔手中捏着的那把钳子“咣当”一声掉落去了地上。年迈地父亲吃力地站了起来,伊戈尔想要扶他,可老人挥手打开了儿子的手。他用长者的口气说道:“我是如何教导你的?我告诉你,我的儿,子,儿,子……儿子啊,艺术是无价的,他需要你投入全身心以换取,他会带给你巨大的痛苦,可只有在最深切的痛苦当中,你才能感受到爱与喜悦。在你逃离痛苦的同时,你也舍弃了快乐。”

老人捂着心脏,侍从吓得连忙将怀中的药掏了出来。伊戈尔再次要扶父亲,父亲再次打开了他的手。老人转头骂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已经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了。你不但被艺术抛弃,也被真爱所抛弃。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你的廉耻呢?你的理想呢?你爱的能力呢?”

“什么事?”伊戈尔无奈地争辩道:“我又做了什么事,除了和男人一起离家出走,除了利欲熏心之外,我又做了什么事?——我还能做什么事?!”

“你!”老人气得连退两步,旁边侍从利索地从怀中变出一叠照片,老人抓过照片砸去伊戈尔脸上,破口骂道:“我若有刀在手,我一定亲手了解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儿子!莱尔琴科家的脸被你丢尽了,你自己的前途也被你自己给毁了,你要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

伊戈尔和保罗一同看去地上的图片,伊戈尔看到图片后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保罗则瞪大了眼睛,挂着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保罗颤抖着声音问:“伊戈尔 维萨利翁诺维奇……这是什么?”

伊戈尔不说话,紧闭着嘴不看保罗。保罗上前两步拣起那些照片,一边迅速地转动眼珠看,一边痛苦地问伊戈尔:“伊戈尔,你快解释一下,这都是什么?”

“你离开我的那几个月,我在‘浴室’……”伊戈尔将头埋得更深了:“我……”

保罗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照片,叹了一口气。他起身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再戴上围巾,随后拿过自己那把小提琴,转身出了门。那位侍从居然追去了门口,他提醒青年:“先生,外面雨下得可大!”

“谢谢关心,您不用顾虑我,”保罗回头,用冰冷地目光看着伊戈尔,伊戈尔则侧着头不看他;保罗一字一顿地对伊戈尔说:“我只是他花钱买来的野男人,现在到钟点了,我要离开。”

保罗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天边,伊戈尔默默站着。老先生喘着粗气再次打量屋内布置:一张床,两只枕头,凌乱地衣衫,满地的垃圾,还有一具具没有了灵魂的、提琴的尸体。他突然觉得胸口绞痛难当,倒去了前方。伊戈尔惨叫道:“父亲!”可是老人已经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咔嚓——

(1)Daneil Pepe,with hair coloured,in ordinary training clothes. Photograph taken by Prince Jean-Yves of Monaco

丹尼尔 佩佩,染发之后,穿着平常训练时的衣裳。拍摄者是摩纳哥王子让伊芙

第十七章

伊戈尔和米凯尔很费了点儿力气才将老人送往医院,老人心脏病发作,医院忙到第二天上午才宣布老人由鬼门关徘徊了回来。由于老人是外籍,前前后后很出了些问题,然而伊戈尔用很地道的本地方法买通了医院上下所有人,所以老人的一切状况都得到了最妥善的处理。看着伊戈尔在父亲如此情况之下也能游刃有余地同医院各类人士周旋,米凯尔心宽了很多,待得两人单独坐在老先生床前喘口气时,他说:“少爷还和以前一样,这样我就放心了。”

伊戈尔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连续几个星期不好好睡觉的缘故,还是哭过。侍从心疼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些照片是波利斯耶维奇家寄来的,两个月前,法蒂玛夫人突然联系古斯塔夫王子,说想要登台演出您创作的第五号钢琴协奏曲,老爷不同意,说万不可让夫人演奏您的曲子。哪知夫人娘家波利斯耶维奇家族不知为何得到了这个消息——我猜测应该是夫人自己说的——专程来电质问主人为何作出如此干涉。老爷说是,不希望夫人的放荡名声……”侍从看看伊戈尔,伊戈尔并么有对这种说法不满,侍从继续道:“……不希望夫人的……名声玷污少爷您的作品,两个星期后,老爷就收到了这些照片。”

伊戈尔没说什么,这些事确是他干的,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之后老爷一直尝试联系您。无法联系您,他一直很担心,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前天您姑母突然由摩纳哥来电,说您这些时日居然是在为伊芙王子的琴而奔波,老爷听后很是欣慰。又听说您已经找到伊芙少爷的琴了,且已转交给了他的贴身男仆佩佩,我们大家都很高兴。老爷一直思念着您,借着这个消息,您姑母和大少爷一起建议主人来俄罗斯见见您,希望你们能借此机会和好如初。”

“父亲怎么可能被获准入境?他是逃犯啊。”

“您不也获准了么?前年开始,流放西伯利亚的政治犯逐渐地被赦免了,形势缓和了,老爷三个月前也已被获准归国了。这些事情您应该比我清楚啊。”侍从压低声音:“听说政府已经撑不住了,最近有几分势力,均持不同政治立场……大家都说政府就快垮台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苦苦支撑着……”侍从的声音越来越小,伊戈尔只得侧着身子靠着对方的嘴听:“……这种时候没人会管像老爷这样的艺术逃犯。只是您姑母不知为何联系不上大公,最后是拜托波利斯耶维奇家出面联系,办妥了老爷入境的事。老爷说这样也好,两家人应该当面谈谈,为了彼此孩子的幸福。”说罢在此斜眼看看伊戈尔的反应。

伊戈尔奇怪道:“波利斯耶维奇?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等能力了?我怎么不知道?”

“您忘记他们家前几年开始从事报社和新闻媒体行业么?听说当局政府也怕他们三分。”(1)

“倒像我不在这里,你在这里。”

侍从继续说:“我已经联系了伊芙王子的贴身男仆,他一会儿会带着给老爷的换洗衣物过来。刚才也是他告诉我们您的住处的,听他家人说他抱病,还真是麻烦了他。”

伊戈尔突然听到佩佩,心中一阵暖意;随即又想到对方替自己包扎脚的样子,这下子又是一阵大窘。本来心情很差,可是听到“佩佩”后他又振作了一些。他正想着佩佩,这时,佩佩出现在了医院的拐弯角,这次他手中没有抱着李宾斯基了,而是抱着一大袋东西。他缓缓走来两人面前,先是鞠躬道:“莱尔琴科先生。”随后又转身同侍从点了点头:“米凯尔 彭巴度先生。”

米凯尔看见佩佩的相貌后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伊戈尔非常不满意米凯尔的反应,可这没办法,这种事情又不可能经过大脑。佩佩反而无所谓,他低声对米凯尔说:“您在电话中提到的东西我都已准备好了,还需要些什么,您告诉我。”

米凯尔居然露出了一脸的厌恶和胆怯,面对着眼前雪白的男孩,他不知所措。伊戈尔相当愤怒,他站起来,一只手拿过佩佩抱着的衣物甩给米凯尔,另一只手亲热地拍拍佩佩的肩膀说:“佩佩,陪我出去吃个早饭。”

“莱尔琴科先生。”

伊戈尔收收下巴看比自己矮一截的男孩,男孩看着他的脚,再次提醒道:“莱尔琴科先生。”

这下伊戈尔突然感觉到脚痛了,看得出佩佩不希望自己走路,于是两人回到了病房门口。佩佩不假思索地朝里走,伊戈尔本来不敢进去见父亲,可是佩佩都朝里面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了。

父亲还没有醒,暖气和电热毯开得太厉害,老先生浑身是汗。米凯尔正为先生换内衣,一个人很是吃力,佩佩自觉地上前帮对方换了起来,这下对方也不好怕了。佩佩自然而熟练地将老先生的层层衣衫脱去,再拿出雪白的、干净的纯棉底衫,温柔地为老先生穿上了,其动作之专业,别说常年照顾老先生的米凯尔了,怕是专业看护都比不了。米凯尔已经退去了一边儿傻眼看,伊戈尔看着佩佩像为自己穿袜子那样用羽毛一般的手抚过父亲苍老而丑陋的身躯,每抚摸一下,就连看的人都会觉得一股舒服感传遍全身。老人的身体尽是褶皱和疤痕,那是前几年患褥疮时留下的痕迹。老人的阴部散发着浓重的尿骚味,腋下和大腿根部更是有着股股恶臭。可佩佩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他表情和缓动作轻柔,就像照顾初生的婴儿一样爱护老先生,像对待美丽地花瓶一样用温暖地湿布擦拭老人的躯体。他很快为老人擦净了躯体,并换好了衣衫,那时伊戈尔的眼泪早已在眼眶中打转了,可他不想让佩佩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模样,所以他赶紧擦去了泪水。

照顾好先生之后,佩佩直起身回到他身边,看看他的脚,轻声道:“莱尔琴科先生。”

这声“莱尔琴科先生”一旦出自佩佩之口就如迷魂药一般,伊戈尔自觉地坐了下来,任对方替自己重新包脚。他没想到佩佩竟然能特意将药和纱布带来这里,佩佩是如何猜到自己会在搬运父亲的途中弄裂伤口的呢?佩佩用和那天晚上一样的动作替他包扎了伤口,然而今天佩佩没有在包扎之后立刻起身,而是端着伊戈尔的脚,用双手抱着脚,替它找回温度,因为伊戈尔刚才在雨中搬运父亲时袜子全湿了。伊戈尔眼看着默默埋头替自己温暖双脚的佩佩,突然着魔一样伸手摸了摸佩佩的左脸颊;佩佩头轻微晃动了一下,雪白地睫毛一眨,但佩佩没有闪开。他的睫毛是那样长,一根一根,浓密地排列着,然而却看不真切,因为是白色的。可是此刻伊戈尔看得很清楚,头顶的灯光雪亮,像座舞台照明灯,这样的灯打下来,佩佩的睫毛虽看不清楚,但睫毛的阴影却分外明显——睫毛露了底。伊戈尔想起了上次在佩佩房中所见的、佩佩的脸,那座烛台所散发出的光芒也像舞台上才有的光芒,昏暗而深幽,是卡拉瓦乔的画里常有的光(2)。是的,每每佩佩的五官轮廓显现之时,必是因为他居于某种特别的灯光之下,这类灯光通常只有舞台上才会有。

“莱尔琴科先生,”佩佩突然开口了:“这位先生找您,因为一时联系不上您,所以将电话留给了我。”

伊戈尔看了看号码,正是上次那位军官介绍的客户,这才想起自己已是几个星期没同对方联系了。他去走廊尽头打电话,对方一听他声音就认了出来,并且抱怨道:“莱尔琴科先生,您再不联系我,我就得启程了。”

“我以为这么久没联系您,您已经找了其他琴商。”

“既然找上了您那就是您,不行这琴就带走算了,”对方甚是豪爽:“我后天就离开了,现在局势越来越危险。”

“我今天可能去不了。”伊戈尔老实地说。

“可是我实在没有其他时间,”对方简直像要将琴专门给伊戈尔一样,真不知道这样的信任是哪里来的:“我希望将琴交给您,因为,不光是彼得推荐您,说您是老莱尔琴科的儿子,本人也是惊人的小提琴大师……是这样的,前天我拜见了我们元帅,他也说交给您妥当。”

伊戈尔皱皱眉头:“……元帅?”

“我是空军上将。”

伊戈尔立刻联想到了什么,他问:“您状况越来越危险,您顶头上司反而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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