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很喜欢。”安赫唯回答。

“喜欢就好，有什么需要或者有什么事就找竹轩，她会安排好的。”张浩谦环顾四周。

“是，竹轩姐姐待我很好。”安赫唯抬头看了看张浩谦。

“恩，”张浩谦转身欲离去，却忽然转过身，“对了，在这里就不必太过拘泥，以后不必以‘小人’自称。”

“是。”

安赫唯看着张浩谦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外。

卧房前的庭院中

阳光清冷，阵风微拂，琴声似水蜿蜒流淌。青丝如画，纤指若玉，伊人静坐琴前似水。平日里叽叽喳喳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的丫鬟们也都不由自主收了声，静静地立在一旁听着映絮的琴。

“映絮姑娘的琴艺真是好。”一个小丫鬟忍不住赞叹道。

“让映絮姑娘教你，和竹轩姐姐一起学。”小姐妹打趣道。

“竹轩姐姐不是安公子在教吗？”

“安公子来教更好呢，是不是筱烟？”

“筱烟若真这么想，我去和赫唯商量一下，让你和竹轩姑娘一同学琴便是。”映絮抬起头，粉白黛黑，明眸善睐。

“映絮姑娘莫要当真，这是柳姐姐拿筱烟开心呢。” 筱烟霎时红了一张小脸，慌乱地摆着手。

“筱烟若要学简直太好了。免得少主人整日拿我开玩笑。”竹轩也在旁怂恿筱烟和她一块儿学。

“竹轩姐姐，教你一个都够我费神的了。”安赫唯笑着走到琴旁，映絮起身让他坐下。

“赫唯，想来你是和少主人言语得多了，也开始学他那一套了。”

“我哪有。不过筱烟也许学得更快也不好说。”安赫唯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

“筱烟，你看赫唯都夸奖你了，你就一块儿学好了。我看赫唯更想教你呢。”

“竹轩姐姐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几时说过不想教你。”

“安公子若真不介意，筱烟还真的想和竹轩姐姐一块儿学琴。” 筱烟小心翼翼地。

“好。”安赫唯淡淡地笑，衣袂飘飘素白绕。

“我们就先退下了，不打扰筱烟和安公子学琴。”姑娘们嘻嘻哈哈地打闹着离开了。

“映絮姑娘，”竹轩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映絮，“以后不妨我来和你学琴如何？”

“这是何故？”映絮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竹轩。

“去屋里说。”竹轩晃过一丝兴奋的神情，拉过映絮的手去了屋里。

院里只剩安赫唯和筱烟，一下子显得有些空旷寂寥了。叶自轻摇风微鸣，琴弦冰丝声声叩人心。筱烟在一旁听得入神，一曲终了仍意犹未尽。

“你也来试试。”安赫唯欲起身让筱烟来。

“安公子是想看筱烟的笑话吗？筱烟不敢在公子面前献丑。公子还是继续吧，筱烟多听听。”

“赫唯，竹轩哪儿去了？”张浩谦径直走到安赫唯的面前，朝服未祛，长身玉立。

“竹轩姐姐跟着映絮姐姐进屋去了。”安赫唯起身微微行礼。

“她不是应该跟着你学琴的吗？怎么筱烟在这儿听着，她不见了。”

“小王爷怕是要亲自问问竹轩姐姐才知道。”

“少主人，您找我？”听闻张浩谦的声音，竹轩和映絮从里屋出来。

“为何在这儿学琴的不是你？”

“少主人，我今后和映絮姑娘学琴了。”

“这是何故？”

“赫唯教筱烟了。”竹轩说这话时，不知为何有几分得意。

“那好好教吧。”语罢，张浩谦回了自己卧房。

竹轩有点不明所以，跟了上去。筱烟自觉情势不妙，也退了下去。

“怎么大家都要学琴了？”张浩谦褪下朝服，换上便装。

“只是筱烟而已，我看她挺喜欢安赫唯的。”竹轩接过朝服，一边整理一边说道。

“若真是这样便好。”张浩谦扔下这么句话便出了屋。

第六章

西厢房 安赫唯卧房

屋内陈设简单却洁净，一目了然。那把琴静静躺在靠窗的桌子上，悄然无息却能令人想起千变万化的音律，似绕梁余音，不绝于心。张浩谦看着立于琴旁的安赫唯，开口道，“怎么要开始教筱烟弹琴了。竹轩已经学会了？”

“竹轩姐姐说她日后跟着映絮姐姐学。”

“这丫头的话你也信，她只不过是找个借口不学罢了。也罢，她本来就与这些丝竹管弦之事无缘。”

“筱烟倒挺有心的。”

“有什么心？”

“静听琴音之心。”

“不是别有用心？”

“嗯？”安赫唯不解地看着张浩谦。

“没什么。这琴弦是你自己剪断的？”张浩谦拿起断弦，在手指间轻轻捻着。

“不。是弹奏时，自己断了的。”

“于是你就将错就错了？”

“恩。”

“等我回来再细细听你讲。”

“小王爷要去哪儿？”

“自然是带兵打仗，还能去赏花观月不成？”

“要打仗了？”安赫唯脑海中浮现千军万马一片厮杀的场面，不由得揪心，“那，保重。”安赫唯想了想，终于还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嗯。”这时候同样有些失语的张浩谦。

落叶无声，绕过枝头千丝百结，终是归了土地。双人有意，越过心间沧海桑田，能随了谁人心？

王爷府小王爷卧房

“少主人，再过七日您就要出征了。”

“你这丫头，还数着日子呢。”张浩谦看着眼前的竹轩，打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这是头一回分别，小姑娘不舍得了吧。

“少主人，您带上竹轩吧！”竹轩殷切地看着张浩谦。

“说什么傻话。”张浩谦不免觉得好笑。

“少主人，竹轩是认真的。”竹轩语气肯定地说。

“好了，没什么事儿你就先下去了吧。”

“少主人，您还没答应竹轩呢！”竹轩切切地说。

“答应什么？”张浩谦问。

“带竹轩一起出征啊！没有竹轩在身边您能习惯吗？”

“战场岂是你能去的地方！”他张浩谦怎可能带女子出征。

“不行不行不行！少主人，您一定得把竹轩带上！”竹轩一时情急，拔高了音调。

“不行？你在和谁说不行？我堂堂张朝小王爷，出征打仗，带个女子在身边算怎么一回事？”张浩谦生气地看着任性的竹轩。

“少主人……”竹轩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张浩谦强硬的态度打断。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这事儿没可能！”张浩谦丝毫不容反驳地说。

“哼！”竹轩愤愤地出了书房。

“竹轩姑娘。”

“什么事儿啊？”刚从张浩谦卧房走出，便碰上住在西厢房的映絮。

“少主人要出征么？”

映絮开门见山地问。

“恩，没错，所以不要去打扰少主人，”竹轩忽然提高音调，“什么？少主人？”

“恩，对啊。”映絮回答。

“少主人是你叫的吗？你有什么资格称呼小王爷为‘少主人’？还有，你怎敢偷听我和少主人谈话？”竹轩生气地向映絮斥责。

“啊……是小王爷，映絮一时嘴快，还请姑娘见谅！至于小王爷出征一事，我是听府里仆人说的。”要想得知张浩谦的行踪，哪能把她给得罪了，暂且忍忍。

“恩，总之，少主人半月后将亲自率35万大军出征，平息与燕于接壤边境的冲突。所以说，在此期间，绝对不可以去打扰少主人，知道吗？”

“映絮知道。”

悄无声息的秋风，吹动两人的发丝及裙摆，谁知各怀心事？

七王爷府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昨日明明才领旨出征，明日却就要整装出兵了。

一桌子菜其实与平日相比较起来，并不算丰盛，却全是王妃亲自下厨做的。现在，所有下人都离开了，只剩了这一家三口独坐桌前，把酒话别。

“父亲，母亲，孩儿此番远行，切莫过于担忧，儿子定将凯旋而归。”浩谦端起一杯酒敬向七王爷与王妃。

“浩谦，为父像你这般大时，也是沙场里生死来去数回了。你可不能丢了为父的脸。”七王爷也举起酒杯。

“浩谦，母亲会每日吃斋念佛，虔心祈祷我们浩谦平安归来。”王妃以茶代酒。

“孩儿先干为敬了。”

“浩谦，勿忘了带上那把剑。”

“孩儿不会忘记的。定要拿着这把剑赢个漂亮。”

“浩谦，等你回来，娘亲给你物色个好姑娘。”王妃疼爱地看着胜券在握的儿子，往他碗里夹菜。

“母亲。”

“浩谦这是要去上战场，你说这些儿女情长，不是泄了斗志么？”七王爷正色。

“浩谦年龄也差不多了啊，做母亲的就希望能有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在他身边呢。”

“像母亲一样吗？”

王妃莞尔一笑，温柔得仿佛岁月的打磨从来不曾在她心上刻下斑驳痕迹。

“为父可就在家中等你凯旋的捷报了。”

“孩儿不会令父亲母亲失望。”

秋月如霜，夜凉如水。已近秋末，夜晚都显得寂静且柔美了起来。繁星不见，唯有墨蓝苍穹似神笼罩世界。张浩谦走在回房的路上，想着明日出征，即便自己有万全把握，却也明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王爷府小王爷卧房

“少主人，您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一大早吧。”张浩谦擦着自己的剑，有点漫不经心。

“那会是多早？天不亮吗？”

“你一个小女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把剑挂回去。”

“是，少主人请歇下吧，竹轩退下了。”竹轩接过剑，微微揖首。

退出张浩谦的卧房，虽然没有探听到什么实用的消息，但竹轩心中却已经有了打算。

翌日王爷府小王爷卧房

将剑取下佩好，昨晚又把它细细地擦了一遍。七岁那年七王爷为奖励张浩谦而特意打造了这把剑，一直陪伴他到现在。那时候小浩谦握着剑跟父亲保证绝不会用这把剑打任何一场败仗。当时尚且年幼天真，现在虽渐渐成熟，但那股争强好胜的心气却一点不减当年。而此次一战，是重中之重，应该怎么赢，决定着未来的自己。想到未来，不自觉地想起些什么，强硬的心突然柔软了一下，忆起他那似曾相识的眼神，一瞬间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到府门口，却见竹轩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待很久了。

“什么事？”张浩谦说。

“嗯，因为少主人这一走不知多少时日才能归来，竹轩想送送少主人。”竹轩轻声说。

“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拖泥带水？回去吧，还这么早。”向来言语不多的张浩谦也就对身边人温柔。

“让我再送送少主人，嗯，就送到，出城。可以吧？”竹轩索性大胆一回。

“我说在这里就在这里，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一群士兵算怎么回事？天色尚早，你去了城门口谁送你回来？”张浩谦斩钉截铁地说。

“那少主人多保重，竹轩就送到这里。”竹轩有些失落地说。

“好，我知道。”话音刚落，张浩谦就已经走到了门外，金副统领率部分士兵已经等候在那里。一个纵身跃上马，干脆利落。潇洒地扬鞭，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雾色中。

王爷府竹轩房内

“竹轩姑娘，你这是？”映絮惊讶地看着正在收拾细软的竹轩，好看的眉毛有些挑起，微微睁大眼睛。

“谁让你随便进来的！”面对突然出现的映絮，竹轩有些惊慌失措。

“我本是想找竹轩姑娘借些针线，做点绣活。看着姑娘回来了就跟了过来。可你这是？”映絮盯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吧，告诉你也成，但是你得管好你的嘴。否则你就不要想再呆在这里。”竹轩见映絮是个聪明人，眼看瞒不过去了，索性告诉她。映絮虽说看着碍眼，倒也不像个长舌之人。

“我也无人可说。”

“我要跟着少主人去战场，”竹轩语气坚定，“从小到大还没有跟少主人分开过这么远，其他人照顾我不放心。”说着竹轩看看手中的衣裳，声音低了下来。

“你一个人跟去？”映絮突然有点佩服眼前这位看起来柔弱细致的姑娘。

“我是偷偷去，当然一个人。这事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那还能走得了吗？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去战场么。”竹轩没看出映絮的佩服，倒以为她看不起自己。

“我要和你一起去。”映絮也不简单。

“什么？”竹轩猛地起身，手中的衣裳差点掉到地上。

“我和你一块儿去。去找小王爷。”没有多余的词句，却字字有力。

“那怎么能行？”

“有什么不行？你都可以。我们路上也有个伴，你能保证你一路上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吗？”映絮的语气里透着不后退的坚决。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去收拾东西，”映絮转身，又突然回过身，“把安赫唯带上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竹轩暗自惊叹两个人竟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就这么答应了？

“那就劳烦姑娘等等。我这就去知会他一声，收拾妥当了咱们即刻就出发。”映絮回房去了。

竹轩心里暗自盘算着，带上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路上有个照应也不错。至于少主人，等到了那儿，哪里还有映絮说话的份儿。只是那个安赫唯，似乎有点不一般，不过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吧，自己可是从小就跟在浩谦少主人身边的。想到这儿，竹轩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信心。

西厢房

“我也一起去？”安赫唯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映絮。

“对！难道安公子不想？”映絮看出了安赫唯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

“去便是。”安赫唯也不再推辞，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千年的跟随，我追到这里。又怎会在意那几百公里？我绝不畏惧，跟随你的这一路跌撞和风雨，我的心，绝不为任何阻挠而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没了法力，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用着最纯粹的心，想给你最好的报答。只要让我知道，等待的尽头是你。

第七章

王爷府

三个人带上简单的行李，听着竹轩说接下来的安排。

“现在我们从东院出去，你们只要跟着我走就好。其它的不要管，若遇到人问起，也不要出声。我来应付就可以。”竹轩追随少主人心切，也顾不得说那许多。

“行，就听竹轩姑娘的。那我们出发吧。”映絮看看有些神游的安赫唯，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