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淮扬还真是把你宠坏了。不过,猫不是都喜欢扑蝴蝶的吗?”汝鄢昱洛看看已经把恩宠当习惯的安赫唯,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有些猫懒洋洋的,看了就叫人没生气。”
“这倒没研究过,单淮扬,若真能寻得这样的猫,不妨也给朕找一只来。”
“皇上若真想要,把刚刚那只抓来不就得了。何必费心去找?”穆延陵说。
“那穆大将军去替朕抓来如何?”汝鄢昱洛剑眉一挑,转而看着穆延陵。
“皇上,画好了。”画师搁了笔,毕恭毕敬地将画像呈现在四人的眼前。
只见画中男子眉清目秀,轮廓清晰,气宇不凡,绝非等闲之辈。汝鄢昱洛摆了摆手打发内官带着画师去领赏,继而悠悠地开口道:“这人,各位可曾见过?”见众人都走神了似地沉默着,汝鄢昱洛又接着问道:“可是那张浩谦?原来他一直在燕于。”顿了顿,不等其他人开口,便说:“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
“好了,此刻不必多言。先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
燕于皇帝寝宫
寝宫的一角萦绕着淡淡味道的香,素色的帘子偶尔轻轻地漾开,这屋子里原本是没有帘子的。
汝鄢昱洛坐在寝宫的木桌前,思绪里尽是画像上张浩谦的样子。
“朕之所以会这么大意轻敌,都是因为你这个妖精。”汝鄢昱洛望着窗外。
“你说对了,我就是妖精。”兰漠贪婪地躺在床上,用手指绕着长长的发丝,笑着对汝鄢昱洛说。
汝鄢昱洛起身走到床边,跪坐在床沿,脸上漾着宠溺的笑,把头偏在床沿上,故意压着兰漠的衣襟。
“若是让那穆大将军知道朕是为了你而纰漏至此,看他不扒了你这个妖精的皮。”
“你舍得?”
“我自当不舍得。”汝鄢昱洛撑起身,坐在床边,揽兰漠入怀。
第十六章
大张朝 357年
时隔七年张浩谦卷土重来,带兵由西向东一路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终于,如愿以偿。
“将殿下之人等押入天牢,等候发配。”颜公公宣读着奏折。
“李丞相,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张浩谦居高临下地对墨纤说。
“请放了我的夫人和映絮姑娘。”
“请?李丞相也会对朕说‘请’字!”张浩谦突然脸色一变,挥手道,“将李墨纤及两位家眷带回府中,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七年之后又见君,往事浮云。天下尽数归了君,寿与天齐。不见风沙漫过天,却闻心颤。
丞相府
“李丞相,我特意过来看你。你怎么就一直沉默着?”
“李某担待不起皇上如此厚意。”
“你的两位家眷,生死全在你。你若这般沉默,可让朕如何定夺?”张浩谦不紧不慢地说。
“官场恩怨,与两个弱女子何干?”
“不废话,你若愿意,便还做你的丞相,而她们,也可相安无事。”
“若我不愿你要怎样?”
“那你们便从此天人一方,永不相见。”
“还要考虑?朕可给不了你那么多时间。”
李墨纤突然开始浅浅地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日起,你便恢复丞相之位。”
盛夏黄昏,没有一丝凉意。当一个人同时肩负着几个人的生命,便没有资格再做自己。没有选择,或许能算做另一种解脱,不用劳神费心地衡量利弊,也不用再思考所谓的真正的自己,只需要按着既定的轨道往前走,也不用管目的地,不用怕迷路,因为路,只有一条。
357年,盛夏。
当今天下改朝换代,新主君临天下,万千贤才俯首称臣。
两朝丞相李墨纤奉命出使燕于,若不是燕于当年的倒戈一击,他张浩谦也不会家破人亡,更不会沦为阶下囚。而安赫唯也不会被迫与自己分离。李墨纤奉命出使的重中之重便是带回安赫唯,美其名曰为了两邦交好,特派朝廷重臣拜访。
燕于此番设下美食佳酿盛情款待,朝令夕改的态度让李墨纤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李丞相舟车劳顿,不远千里来到燕于,朕实为感动。”汝鄢昱洛温文儒雅的外表下依旧盛气凌人。
“为了两帮交好,在下所为何足挂齿。”李墨纤微微一笑。
“没想到李丞相竟成为两朝丞相,实在可喜可贺。”穆延陵举杯。
“只要天下一天姓张,李某就效忠一天。”李墨纤亦举杯道。
“早就听闻李丞相碧血丹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汝鄢昱洛道。
“皇上过奖了。”李墨纤道。
“不知李丞相奉命出使我国有何见教?”汝鄢昱洛浅酌一口。
“李某前来只为给皇上讲一个典故。”既然汝鄢昱洛开口了,李墨纤也就不再避讳。
“洗耳恭听。”
“船会浮在水面,直到沉没为止。”
“只此一句?”穆延陵问。
“典故不在于字的多少,而在于其中含义。”汝鄢昱洛心中有些恼怒,语气却甚是平淡。
“皇上圣明。”李墨纤谦恭地道。
“李丞相不妨直说。”汝鄢昱洛直视李墨纤。
“六年前,有一个张朝女子被燕于军带去燕于,那女子身边还有一个侍女。据我所知,那女子现在依旧身在燕于,且就在这皇宫之中。我朝望贵国能完璧归赵。”
357年秋天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当四人再次来到这里,已是七年后的现在。当初肆无忌惮的青春已收敛了许多,容颜未改心易老。只是集市的热闹劲一如既往,大家也就顾不得感慨这如梭的光阴了。
“浩谦,前面就是那年我们去的那个赌坊。”竹轩眼前一亮,指着前方说道。
“想来是挣了不少钱了,看起来大了不少啊。”张浩谦看着比当初明显气派了不少的赌坊,有些兴奋了起来。
“你们两个不是又想一试身手了吧?”映絮说。
“映絮,上次你不也去了的吗?再去一次又何妨?”竹轩雀跃地说。
“赫唯,去不去?”张浩谦转过头看看一语未发的安赫唯。
“你说去就去。”安赫唯有些慵懒地笑,隽如春风。
“那我们去看看。”
“好。哎?我的钱袋呢?”安赫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竹轩和映絮同时停下了脚步。
“赫唯,是这个么?”说话间张浩谦已经拎着一个男子走到了安赫唯的跟前,递给安赫唯一个红色钱袋。
“对,就是这个,”安赫唯拿回钱袋别到腰上,眼角一转戏谑地看着那人,“偷我的钱袋?”
“公子……公子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一时糊涂。这位英雄刚刚都教训过小的了……再也不敢了……”那人一脸痛苦地求饶,引来不少人围观。
“走了赫唯。”张浩谦拉过安赫唯的手。
“就这样算了?”安赫唯没动。
“你……”张浩谦眼中闪过一丝陌生,“还想如何?”
“这……算了,这次暂且放过你。”安赫唯瞪了那人一眼。
“轩儿,”张浩谦叫住继续往前走去的竹轩,“我们回客栈吧。”
“怎么?不是去赌坊么?”
“去也去过了,想来也没多大区别。不去了,回去休息吧。”
“这……”竹轩看了看映絮。
“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客栈罢。”
时候尚早,四人回了客栈便进了各自的房间。安赫唯趴在窗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看了一会儿却也觉得没趣,起身想想,索性去看看张浩谦在做什么。轻叩门框,门开即见到张浩谦略微吃惊的脸,“赫唯?”
“嗯,你在做什么?”安赫唯径自进了门,走到窗边的木椅上坐下。
“无事可做。”
“那刚刚为何不去赌坊?”
“忽地不想去了。你想去?”
“我说了,‘你说去就去’,”安赫唯微微抬头看着张浩谦,媚如眼角流波,肆意蜿蜒,“你若说不去,那自然就不去。”
“赫唯,可还记得上次来时的情景?”
“上次?当然记得。怎么问这个?怕我不是安赫唯?”
“是有些不像了。”
安赫唯“噗嗤”笑出了声,“怎的不像了?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安赫唯?”
“正因为只有一个,才觉出了变化。赫唯,自你从燕于回来,还从来没有好好谈过。”
“谈什么?”
“你在燕于的生活。”
“没什么好说,莫名其妙被带去了燕于能是什么好事情。”
“赫唯,”张浩谦站在安赫唯的跟前,双手轻握住安赫唯的肩膀,“我并非想令你难受。只是想知道你那几年过得如何。”
“不怎样。”安赫唯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这边窗外没有那般人声鼎沸的场面,有一棵不知名的树,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
“赫唯,”张浩谦走到安赫唯身后环住他,擦着他的耳根柔声说道,“实在不愿讲就算了。”
安赫唯回头看看张浩谦,当他再次望向窗外那棵树,却见那片树叶已经在自己回头那一瞬间凋落,无力惬意地随着秋风婉转地飘落。
皇宫御书房
“启禀皇上,燕于使者求见。”
战争已平息,为何还有燕于使者求见。
“是。”
“燕于使者到。”
“你们全都退下。”张浩谦瞄了一眼眼前这使者。
“是。”
燕于使者右手持剑,双手抱拳,微微欠身,不卑不亢。但那手中的银剑却很是耀眼。
“你就是燕于使者?”张浩谦坐在做工华贵精美的盘龙木椅上。
“正是。”那侍者身着鹅黄色披风,里面是带印花的深紫色绸缎长衫。
“你可知非皇宫中人入宫之时不得持利物在身?”张浩谦盛气凌人地说。
“若皇上对我手中之物有所顾虑又怎会命锦衣卫全部退下,身边不留一人?”那人恭敬地说着。
“朕想你此次来张朝目的不在于两国之间吧?”
“皇上明鉴。我此次前来是有一物呈于皇上。”说着,那人将手中银剑托于双手之上。
“这是朕的剑。”张浩谦站起身来,从那人手中拿起银剑。
“这正是皇上之物。”
“这些年,是你在照顾他吧。”
“皇上所指,是赫唯吧?”单淮扬有意将“赫唯”二字提高音调。
“正是。”一点点的不安涌上心头。
“按说你照顾赫唯这么些年,如今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朕应该安排你与赫唯见上一面。只是赫唯近日来身体不适,怕是不太方便。”张浩谦将银剑放于书桌之上,缓缓说道。
“我来此不仅是为见赫唯,还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单淮扬看着张浩谦,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何事?”有的事情,不是想不追究就可以不存在的,该来的始终要来,只是安赫唯注定是我的人,你带不走,也没权利带走。
“刚才皇上提到这七年来都是由我照顾赫唯,但皇上可知我与赫唯的关系?”赫唯,对不起了,这是我最后的筹码……
“你想说什么?”张浩谦冷冷地说着。
“皇上难道不疑惑为何皇上的剑会在我的手中吗?”单淮扬看着张浩谦。
“这是当日我与赫唯分离之时命人交与赫唯的,这七年?”张浩谦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正是如此,但我与赫唯的关系并非如皇上所想。”就是如你所想,张浩谦。
“你认为朕所想为何?”张浩谦问。
“皇上一定认为赫唯只是这七年由我照顾这样而已,却不知赫唯与我是恋人吧?这七年间与赫唯的床第之欢在与赫唯分离的这些日子以来叫我好是想念。”单淮扬淡淡一笑,看着张浩谦,眼里透着另一种苦涩。
“你可知安赫唯是朕的什么人?”张浩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知道,我怎能不知道?可你怕是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单淮扬笑着说。
“你是何人与朕没有关系。只是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应该有回不去了的准备吧。”张浩谦语气强硬,不留余地。
“若是无法与赫唯长相厮守,留一条命又有何乐趣?”单淮扬反问到,“张浩谦,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离开的那个淮扬?”
第十七章
“我当然记得你。”张浩谦从安赫唯口里听到单淮扬这个名字的时候便知道了。
“小王爷。老爷,夫人还好吗?竹轩姐姐还在你身边吧?记得当年是杨管家把淮扬带到王爷府的。”我要你想起,我就是要你想起,我知道你不会忘记。
小王爷、老爷、夫人、竹轩、淮扬、杨管家。这些存在于多年前的名字,如今听起来,还是很熟悉。
“你还真会演戏,在安赫唯面前装作不认识我吧?”单淮扬看着张浩谦,满意地笑着。
“十年不见了,我都不认得你了,你可真是变了很多啊。”从单淮扬一进门口,张浩谦便认出他了。张浩谦凝视着单淮扬, “若不是念在你母亲与我母亲是金兰姐妹的份上,你觉得你能活得到今日吗?”
“王爷府给的命,若是小王爷想取,淮扬绝不吝啬。” 单淮扬淡淡地说。
“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你一开始就知道安赫唯是我的人,因此在燕于的时候故意接近他,把他占为己有!”张浩谦愤怒地看着他。
“若不是当日你的无情,又怎会有今日的我呢?小王爷,你说是不是?”
“单淮扬在十年前离开王爷府的时候就死了!你可知道,在我踏出王爷府的第一步,我就发誓,有朝一日要回来,要再到你张浩谦的面前!”单淮扬说话的语气不觉变得阴森起来。
“想要报复我是吧?但为什么是安赫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张浩谦用力抓住单淮扬的衣领,恨不得即刻将他碎尸万段。
“因为他是你爱的人,因为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是我一直想要达到的位置,因为我爱你。”单淮扬突然收起了狂躁,波澜平静地说。张浩谦,十年了,直到现在我才好像回到了过去。起码,在你面前,有我。
“哼,十年前不就知道答案了吗?至今坚持又何苦?”张浩谦有些好笑地看着单淮扬。
“至今?不,对于你,那是过去。过去在王爷府的三年,和离开王爷府的三年,我无论是恨还是爱,只有你。但是七年前,我爱上了他,你爱的他,安赫唯,”单淮扬挣脱开被张浩谦抓住的衣领,“呵,很好笑吧,一开始知道他就是你深爱的那个人,我恨不能让他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知道不可以,若是那样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所以我折磨他,将他占为己有,尽管在深夜我常听到枕边赫唯微微抽泣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喊着你的名字。但我仍旧不放过他。他越爱你,他在你心中越是重要,我就越是恨他。让他欲求不满,看着他苦苦哀求,让他成为我的爱奴,任我摆布。到最后,在绝望和痛苦中放弃抵抗,成为我的人!”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一切,张浩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