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妖炎薰鸭
妖炎薰鸭  发于:201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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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这样的掏心掏肺。

“前世欠了你的?”

满腹怀疑的掀开锅盖子,看着蒸架子上香气四溢的红快,我依旧心神难定。

拿个筷子往腊肉上戳几道,靠中间的一下便刺到了头。

“阿布?希儿?”伸手往锅里摸去,心不在焉,“哎呀!”

滚烫的瓷碗被捧在手心,我方才察觉了自己的不该。

放不了又不舍得放,只是担心,今天的这一朝若白白浪费,那人——

“咬咬牙就过去了!”自己给自己打气,也就这一瞬,滚烫的瓷碗紧紧扣在了手心。

包上大衣,再裹一层尼龙布,匆匆想黑夜奔去。

手心的疼痛和着心跳一起,愈急切愈猛烈。

一下一下,直叫人抽气不止。

“阿布!阿布!”

月上东山,明白的光亮铺满了整个山头。衣着依旧单薄的少年盘膝而坐,正静静的看着漫天月影。

“你来了,”他不回头,“好香!”

我呵呵笑,将怀里的包裹塞进他膝围间,“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来。”

“谢谢。”

少年终于转过身子来,一双透亮的眸子尽是难以言表的神色。

翻开呢封的包布,诱人的香气骤然开溢,薄纱似的,飘荡在两人身侧。

“你,吃过了吗?”

“恩。”

“那就是没吃过了。”少年抽出一双筷子塞进我手中,“一起。”

“我不用了,真的。”

“我说吃就吃,”少年有些不高兴,“一个人大快朵颐的没劲,这不是有两碗饭吗?吃!”

眼睑着再拒绝无义,我只好忍着手心的剧痛摆好筷阵,下筷,却颤颤悠悠的始终无力。指动牵连掌心,一动一抽痛,怎么换手型都是无济于事——筷头完全像吵了架的两夫妻,僵持着,完全没有碰头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你的手怎么了?”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少年连连放下手中的碗盏,“怎么会这样?”

柔白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传递着彼方独特儿清凉的气息。

“都起泡了,”少年皱起眉头,“是不是被那烫着的?”他指指地上的瓷碗。

“不——”

“那就是它了。”眉头皱的更甚,“你还真是——”

微微笑,我伸手按住少年的眉心,“我第一次看见你皱眉,说说看,你又学到了什么情绪?”

“我不知道。”泄气的软做在地,少年依旧没有放在与我相牵的指头,“我问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什么?”

“给我衣服给我棉襦给我这样给我那样,为什么?”

我苦笑,“这下轮到我说不知道了。”

少年举起我的手掌端握在眼前,刚刚塌下的眉尖又成了川字,“以后别这样了,我不舒服。”

“哪里,哪里不舒服。”

指指心口,少年抬起头来,“涩涩的难受,这——是什么情绪?”

“你在讨厌我?”

“不是。”

“责难我?”

“不是。”

“埋怨我?”

“不是。”

“那么——”有一个答案在喉口中被堵塞,苦苦的。

或者,是心疼?

怎么可能。

“阿布,”我苦笑一声,“还是喊你阿布习惯,别皱眉头,你这样不好看。”

少年并不理睬我,只是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我的脸。

“你,我,怎么了?”

不避讳的直视着实叫人心慌,何况,是这样一双明亮的眸子。

“阿布,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四肢僵硬的快要成了木棍,我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回望那双井底的明月。

水波四溢,似怨带忧。

似乎——心伤就快满出井口,情绪都成了模糊不清。

“阿布?阿——唔——”低喃隐去无声,完全消散在了柔和的触觉之中。

我瞪大了眼珠,看着眼前水色迷离的瞳眸。

唇上依旧不变的,辗转温柔。

有着少年独特的清香和甘甜,浓酒一样醉人。

只是——

酒浓容易烧心。

“阿布,我们这样不对。”

“——”

“你,为什么要这样?”匆匆的分离,我问他。

“我不知道,只觉得应该这样做,不然,我会很难受。”

第21章:遗

从来不敢设想自己禁忌勘破的光景竟会如此,头一次,阿布留了一个开不了心的答案与我,用这样的方式。

心尖酸涩非常,然而更多的,却是平生从未尝过的酥麻与骚动。

动乱心防,由是——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叫人难以启齿的美梦。

梦里正是一片夕阳落幕的时分,柳影入帘栊,案前四九三十六方学榻规整排列,松墨徽宣,实在是一番书卷潇洒的好气派,只可惜,这三十六座松木在前,当附于桌后的却一个不见。

“已经酉时了?”匆忙自任公的《新史学》中回过神来,我看了看窗外逐渐沉没的红日,一声长叹,“都是好玩的性子,到底还是一个不留。”

“谁说的?”

红衫恼然,原来是我忽略了最后一桌的那一个。

“你是我的学生?”我笑着问。

窗格桃花纸,上面还粘着过年时学生们自己剪制低的窗花,此时日落西山,橙黄的光泽自花格间丝缕透亮,直照的眼前人有些迷离的仙姿。

“我怎么就不算你的学生了,”他甩甩衣袖,伸手遮去面颊上的日光,酥红的指头亮闪闪,宛若上好的黄玉,“尔等’若能常保数百卷书,千载终不为小人也‘。这不是先生对我说的话吗?”

我困窘,“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小人了?”

“我什么时候说你说我是小人了?”

“你!”突然没了反驳的话语,我但笑着摇头,“你啊你啊,怎么到现在还改不了这脾性。”

“是吗?”柔韧的身子从后嵌入我的脊背中,带来满满香甜的温暖,“你不是最喜欢我这脾性了吗?”

“之前喜欢可不代表现在喜欢。”

背脊上的柔软有一瞬僵硬,这一瞬过后却是出乎我意料的放肆——红酥手倒向缠绕,绕过我的腋下,绕住了我的心尖,“你没良心。”

“这话如何说起。”

“亏我每天每天都待在学堂陪你,”身后人儿特意装出哽咽的声色来,听起来的确有几分戚戚然,“你现在说你不喜欢我,我——”

强忍着笑,我斥声相向,“所以你每次年终考核都交白纸头上来,还口口声声说我师无所用?”

“我不是想每天都能看见你嘛,”这回真带了些怨尤的意味,“出了这学堂门我就只能等你放课了才看见你,还有——你自己说的,只要没过考核的,自然可以重新再学习。”

“傻瓜。”拉着人的手指牵他坐入我怀中,满足的将脸颊埋入那人馨香的颈窝里,“澈儿,刚才的都不算数。”

“什么?”

“说不喜欢的那话。”

“我就知道。”

“呵呵。”

一时间的沉寂。没有人再开口说话,这一刻静墨相拥,坐看黄昏退去,却比的上任何趣事。

“点灯吧。”末了,他说,“你又在看任公的书了?”

和上烛盖,我拾去案上的两粒烛泪,“嗯。”

“你,打算好了?”

“嗯。”

“科举制度已经废除很多年了,你这一出去又该如何呢?”他长叹了一声,双手环住我的脖颈,“文庚。我很担心。”

我心中凝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想先去京师,二叔的信里头提到了请愿一事,可惜被朝廷驳回了。我想先和二叔会和,然后进入请愿团。有二叔的保荐按理应该没有问题。”

“你二叔,”他顿了顿,“彻底和家里断绝了。”

“我知道,所以——”

“所以你也打算这么做?”

“顽固守旧单看着这一片桃源的生活我实在无法认同,如今国难当头,我——”想到这一次出离的结果,我的心头还是不自主的抽痛起来,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如何能说放即放呢。

正烦忧间,忽觉颈上有温热蔓延开来,听人低沉的嗓音漠入耳廓,“如果你要走,千万要带着我一起。”

“澈儿!”我大惊,忙不迭的捧起他的脸颊,看那双月漾的明眸中水雾弥漫,“你再说一遍。”

“我要跟你一起走,甜也好苦也罢,你都要带着我。”

“为什么?”

“你说呢。”

艳浓的唇瓣犹自压贴,粘灼我另一方的冰冷,唇舌绞缠,清泽延绵,却化作无尽的甘苦没入了心房。面上有湿气层层韵湿,我睁眼,但看着彼方长睫下滚落的模糊湿痕。

“你不专心,”他呢喃着,用力咬下我的左唇,一阵刺痛传来,还伴着淡淡的腥气。

“破了。”我怨到。

他瘪瘪嘴,小心的伸出舌尖,在破口轻轻舔舐,“给你补还不成。”

语音含糊,却足以激起人心头的动荡。一时间情香满溢,是谁也无法阻止的欲噬。

双手探进红衣的内里,按指搓揉那片如玉光滑的肌肤,听他细细浅浅的咬牙呻吟,一下一下,猫儿似的。

“别,别在这里。”他红着眉眼,一口咬住我的耳廓,“会被人看见。”

“这里入夜之后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要看也只有天地看得见。”我笑着舔舐他的颈侧,“你怕了?”

“谁怕了!”

一句话错勘千万事,眼前的人儿终于被抓了倒毛似的恼羞起来,小兽一般低头啃噬——撕咬。

衣衫半退,烛光下那人的衣袂花落,零零垂垂的挂在臂弯中,只露出满眼细白微带薰色,晃晃的混乱了人眼。

“澈儿——”我低喃着他的名字,唯有我一人可以呼唤的名字——“澈儿。”

情动中那人的眉眼深刻非常,水色弥漫的双目,纤长如丝的睫羽,如同缓山的鼻峰,还有——淡然却丰盈的双唇。

动彻人心的面容,敲打在眼中却为何生出几分不该的意味来。

如此熟悉的面容。

如此熟悉。

“阿布!”我尖叫,“不!”

氤氲昏黄的景色骤然退去,一片火光印入眼帘,还夹带着噪杂的喧嚷声。

“做,梦?”我费力的直起身子,睁眼望向晨色朦胧的天外。

腰间有些沉滞的酸麻,却是我并不陌生的感觉,这是——男人都会遇见的问题。

探手一片粘稠,我懊恼的捶床,“你又不是十六岁的小孩子,竟然还会——而且——”

而且,对象还是——他。

“阿布,”我低叹,“是阿布的脸。”

我这辈子没有经历过叫人印象如此深刻的梦境,深刻到,那张面容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历历在目。

“那么,澈儿,又是谁?”

这一句,又该问谁?

滴嗒。

滴嗒。

“根头!”门外传来师哥焦急的叫嚷声,“醒了不?”

猛的回神,我才意识到外头噪杂从何而来,只是,这大清早的,生产队又为什么要这样扰人清梦呢?

“师哥,怎么了。”

“生产队要出事了。”

“怎么说。”匆匆的换了里裤,我扒拉着牛筋带往外门口跑去,“来了来了。”

开门,让人,师哥一张脸快皱成了核桃,“我们的捕兽架子弄到人了。”

“捕兽夹子?”

“那会你不是说金银山上有怪东西吗,咱们就往山上放了几个捕兽架子,哪晓得给夹了人了。”

“那人呢?”

师哥从怀里掏出个布片来,“不见了,哎呦,锅啊碗啊的破了一地,一地的血啊,但是人和那夹子就是不见了,就留了个破布片子,我们都估计那人一时给慌了神的瞎跑,你说带个夹子能往哪跑,哎呦,急死我了。”

“这布片看着眼熟,”我接过布片,月白的薄布,万分熟悉,“阿布!”

这分明是阿布的,阿布的——颤抖的双手将布片塞回师哥手中,转身向外跑去。

身后传来师哥的叫嚷声,我却无暇顾及,满心满脑只有不断翻腾的灼人刺痛。

如果是阿布,如果是——

不会,阿布昨晚上还和我吃了饭,他还责怪了我手心的伤。

“手心的伤?”奔跑中不忘捏紧拳头——

是了,手心的痛苦固然难受,此时却远远比不上心头的那片灼然。

如果阿布——

“阿布——”冲进石窟的刹那,我几乎想弄瞎了自己的双眼。

石窟没有人。

“阿布——”

石壁上那条偌长的铁链只剩了短短一截,握在手心冰冷如刺,“不会的,阿布明明被锁在这里,怎么可能这样。”

抵挡不住心头的恐慌,我呆立在石窟正中,毫无念想可言。

“阿布——”

“布——”空荡荡的回音,愈显空茫。

“阿布,你在哪里——”

“哪里——”

一切平息,亦是,毫无人息。

万籁俱静,我几乎绝望。

难道,真的是那布?

“哗啦。”

什么声音,似乎在那石屏之后。

“阿布?”经不住一丝侥幸的惊喜,我快步而至,将身子挤进石屏夹缝出,“是阿布——吗。”

一声吗字几乎无声,我张大了嘴,怔怔的看着眼前光景。

碧波中月白的衣衫漂荡沉浮,遮三分露七分,剩下的竟全是少年洁白如玉的身子。少年呛着水,双肩微微颤抖,却是——动人入心。

好像——梦中的——

呸呸,忽的惊醒,我摇摇脑袋。

“阿布?你这是?”

“我把脚扭了。”

第22章:笑

“我把脚扭了。”

青浮碧水,玉颜骄躯,一抹清白之下,少年青涩的身子依旧在水光中沉浮,神情更是三分不定七分慌乱。稍稍趔趄,那颤抖着的双肩又没入了水中。

“我,我站不稳。”他说。

“那你别动,我下来。”

急急退去了老布鞋帮子,任由石头缝里探出脑袋来的青苔骚动脚掌,滑腻腻的,还带了些许温柔的意味。火烧鸭子一般扑通落水,我尚来不及试探水温,待回神便是煞那透骨刺心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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