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妖炎薰鸭
妖炎薰鸭  发于:2013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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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

村长站定在我面前,双目微眯“真像。”

“像什么?”

“没什么。”

是不是大人物都喜欢装样?“村长,你也很像一个人。”

“哦?是谁。”

“一个被锁起来的精灵。”

这可不是空口白话,这村长虽然皮皱了眼塌了鼻梁酒糟了一些嘴角下拉了一些,眉眼之间倒还真有些某人的影子。

“锁起来的精灵?”

“是啊。”

“年轻人啊,”不知怎的,村长的面色有些僵沉,“我告诉你,三年前我离开这里是不要命的举动,现在我回来,是更不要命的做法,60年了,这里一点都没有变,不对,变的更糟糕了,我今年76岁,可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你说,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不是你可以控制的,如果可以不理,就放手。人总是斗不过天的。”

命中注定?

“村长我不明白。”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请务必万事谨慎。”

老人家走的飞快,只留下连身边生息都追不上的空茫。

这番无意的提醒,想告诫的是什么?

我又一次失了方向。

夜。

辗转难眠。

心头的烦躁如同海浪接连不休,从和我父母有仇到看不惯我的生活作风,我连连想了三个钟头,愣是没能想出那村长老头咄咄逼人的劝慰到底用意何在。

难不成,是被我的言语刺激了??

想想,之前我说了什么话——

“村长,你也很像一个人。”

然后是——

“一个被锁起来的精灵。”

就是这句。

记忆中村长似乎还重复着念叨了一次。

难道——村长知道了阿布的存在!

完蛋完蛋。

终于找到了症结的所在,我却愈加的心慌意乱。

“不行,阿布——”

慌慌张张的抓起长袍子飞奔而去,至少要看到他平安。

“阿布——阿布——”

冲过大沼泽的深雾,我高喊着撞进洞窟中。

“阿布?”

“吭朗朗——”

愣。似乎吵醒了洞主人。

“阿布,你没事吧,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脸颊莫来由的薰红,我怔怔的看着眼前搔着长发,睡眼媚红的少年。

好熟悉的媚态,好像在哪里见过?

“阿布?”

斜斜的扫过一眼,阿布将目光放在我裹身的长袍上。

这是——沈月铃信给我做的袍子。

“你,喜欢?你喜欢的话——”将这个也送给他?只是——“这衣裳我恐怕给不了你。”

少年不做声,将身子朝我挪进了几步,啪,一个响栗落脑。

“哎!阿布,你干嘛打我。”

愤愤的扭过头去,阿布选择不拿正眼瞧我。

“阿布阿布,对不起,我真没办法,这衣裳是沈月铃做给我的,我怕给了你,她会难过。”

嘴角抽动。

“呐,你知道沈月铃不?她可是个好姑娘,什么事情都会做,帮了我不少忙,让这样的女孩难过总是不好对吧。”

面色青白。

“阿布,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吧,好吧,大不了我和月铃说声,给你就是了。”

眼珠冒火。

“哎,就怕看到那小姑娘苦兮兮的眼泪,一流下来我心里就毛楞楞的难受。”

身子微颤。

“月铃她——”

“你要喜欢人家就和人说,跑我这里来嘀咕什么!”

“我没——阿布!你,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第18章:问

“我没——阿布!你,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干干净净的几个字眼撞进耳廓,却叫人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听觉自己的心。

惊诧的,连时间都忘却。

“阿布,我没有幻听是不是?”

大眼对小眼,屏气凝神,静坐缄默。

良久,我才觉察了自己的今夕何夕。

“阿布,你会说话是不是?”

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面对眼前踟蹰不定的眸子,将那闪动光芒丝丝投入脑海中,研磨。

“阿布?”

少年低下眉眼,“我会。”他说,“我会。”

惴惴难安的闪躲,是少年对我流露的神态,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着父母责骂的临头。

“是你自己一直以为,以为我不会说话的,我——”

白皙的两腮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薰红,我心口微鼓,不自觉的捧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我到底还是被你骗了,不过,我很高兴。”

“恩?”

“我们阿布原来是个留了一手的精怪!”

“你!”阿布恼怒,“你骂我?”

我连连摇头,做拨浪鼓状,“谁说的!”

“小林子说的。”

有些奇怪,“小林子?谁?”

“我身上的虱子。”

少年皎洁的眨眨眼,对我竖起三个手指头,“三只虱子,一只叫’小‘,一只叫’林‘,一只叫’子‘。”

“我看看我看看,哪里来的专说人是非的小虫子。”被少年的话语逗的忍俊不禁,我掬手放在嘴边呵气,一抬脚,整个人压将上去。

泰山压顶,看那只小虱子还敢叫嚣!

“小林子又说话了,”少年激灵着躲到一边,铁链子发出刺耳的响声,“你听你听,’他欺负你,他欺负你‘,还在说。”

“我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我——”

脑海中突然闪过数日前旖旎迷离的那一段,少年细滑的身躯仿若倒影一般横陈在眼前,过电似的,叫人心尖都兹麻起来。

我那天,就是对着这样的美景,用自己的身体——

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孔子都说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呢,不仅视了听了说了动了,还——

还时不时的就思上一段,真是禽兽不如。

仿佛看出了我的窘迫,阿布亦脸颊微薰,不甘的将手指拧成了麻花,“你自己说,欺负我了没有。”

“有。”

“然后呢。”

“对不起。”

“这样就完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

“没一点诚意。”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

“那你嫁给我啊。”

“啊?”一屁股瘫倒在地,我呆呆的竖起手指,颤抖,“你,你说什么?”

少年正坐色严,一副真切顶针的模样,“我们即已有了周公之实,这一关,总是躲不掉的。”

我慌张,“这这,我们,不是——”

“好了,不多说了,拜堂吧,黄天在上——”

“不行!”

一声惊吼响彻四壁,连回音都带着声声凌弱的急切。

然后——

一切归附平静。

阿布空举着右手,转头瞠目结舌的看着我,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青白一片。

“不行吗?”

我摇头,“我们都是男的,你在山上住久了你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是不可以——”

“我知道!”愤愤的转头,阿布闷声低喃,“我也是说笑的。”

“说笑的?”

“说笑的。”

安慰的抚掌舒胸,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却依然扰心扰肺。

似乎——有些不甘。

“你其实,是想娶那个月铃吧?”

低低的嗓音穿入耳蜗,突然,撞的胸口隆隆作响。

为什么,要这么说?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喜欢她。”说的是肯定,用的,却是不确定的吟呢。

我喜欢她?

“我不知道。”我摇头,犹豫着坐到了阿布身边。

少年斜过眼来,扫一眼,又快速的退回原样,模样有些不屑,“不知道?”

“是啊,总觉得别扭,还没有和你一起来的痛快。”

“——”

“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问题。”

“想什么?”

一记白眼,“不知道。”

“你。”话语生哽喉口,是被着少年还治其人之身的结果,实在无奈,“你啊——”

“怎么?”

闲以无趣的拨弄指甲,阿布面上却是一片晴阳大好,完全退去了方才忿然忧恼的阴霾。我笑着摇摇头,将十根绞缠的指头抓在了手心,“别这样弄指甲,会变得和狗牙齿啃过一样。”

“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俗话说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就是没有一样——指思美。”

“呵呵,”听这山顶之人说出如此连贯的明言大道理,我不禁心下好奇,“这是谁教你的?”

“清老爷子。”

闻所未闻的大名,“清老爷子是谁?”

少年不答,反倒转头又问我一句,“你觉得我一个被锁了链子的人能靠自己活到现在?”

“是那人养的你?”

“养我的是他,锁我的是他,每天上山教我读书认字的也是他。”缓缓的将身子靠上岩石,少年面上流露的,竟都是仿若谈论他人的神色。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

“这么小。”他比了比三尺余高,“差不多就这个时候。”

难怪了,少年的咬字和当地人有着莫大的差别,言语间也能出口成章进口道理。只是——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却从来没有见过清爷爷这号人物。

“他几年前就离开了。”

“那你——难道——?”

不可能,急忙将心头可笑的念头打下,哪有人饿了几年还不死的。

“我饿不死的,双秀婶婶会给我送吃的。”

双秀——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她——?”

“你问的,是不是太多了?”

言语突然尖刻,少年的面上泛起一层不快的愠色,拍拍手掌,理理长发,挂着菜瓜脸的人儿干脆扒拉着石壁不再理睬我。

“喂?喂?”连摇了两次肩膀,破了三回口舌,依旧是无用功。

“好吧,”人家乐意面壁思过,我也不愿枉做好人,“打扰你的话,我就先走了。”

回语无声,我失望的摇着头,抬脚朝洞窟外头走去。

所谓走,便是一步一记慢慢的磨蹭,还特意发出沉重的踢踏声。

实在憋屈,短短的十尺石道,我走的堪比蜗牛散步,眼见着眼前月色又显,还剩一尺,就这么结束吗?

实在不甘心。

“我——”

“我——”

泄气的转回身子去,却正对上少年水色横溢的明亮眸子。

水色三分,一分不解,一份不甘,剩下的那一份,似乎是——

不舍。

“你——”

“你——”

少年喳喳嘴,向我伸出手来,“我叫希儿。”

“希儿?”牵住少年柔软的手掌,用指尖轻轻按揉,“希儿?”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字是希!”

“是啊,亏的你念成叉布,真不容易。”

少年飘来一记白眼,面上却没有半点鄙夷的神色,月色明媚,照的一双明眸眼角生辉,或开或合皆是流光迷人,衬的那白眼不像了白眼,到像是含圆带怒的盈盈媚泉。

“希儿——”心头有小小的鼓动,合着口中少年的名字,扑通扑通的闹腾个不停。

“嗯?”

“能不能让我咬一下你的眼睛——”恍惚间口已快心一步,将心头喋喋不休的念想倾盆倒出,一时难自矜,一时难佯装镇定,待见了少年圆睁的双眸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实测,原本还扑通扑通的小心眼顿时跑成了万马奔腾,哒哒哒哒哒哒。

手足无措,却仍然不愿放开少年掌心的温度,一时间尴尬万分,直接将我敲作了木头人儿。

“我——我——我不是——”我其实很高风亮节,真的。

偷眼看少年的脸庞,生怕从上看出一丝一缕轻蔑的神色来。

一眼,又一眼。

“别,别看了。”

月样的面容紧俏,竟升起了浓浓薰色,在月光之下。

“希儿?”

“把,把电筒关了,我就让你,让你——”慢慢合上的睫羽微微颤抖,洒落了灯火,收藏了月辉,“别咬重了。”

月色迷离,光影恍惚,似乎有这样的故事——

美丽的山精被月神所囚,静静的等待着大巫师的刑法,然后,是谁救走了他,就在这样的月色朦胧中——

一剑挥断了毒蛇的捆绑,一剑斩去了诅咒的迷惑。

然后——

熄灭光亮的手电筒,就着掌心遗留的温软捧起被露珠浸没的面庞,在那装着大海的美目中,印下自己的影子。

山精的法术,是蛊惑人心。

人若入了魔,可以用反噬的法术解救。

那么心呢,心若入了魔,改怎么解救?

“澈儿——”轻轻碰触唇间柔滑的清凉,连颤抖的寸余都收入心中,“澈儿——”

梦一样的时光,只是为何,心口会悄然微窒,一点点的疼痛。

“澈儿——”

“我不是澈儿。”

你不是——谁?

“希儿!”猛然惊觉,眼前怒睁的眸子近在咫尺,近的,连瞳仁中琉璃似的波纹都清清楚楚。

我,又做了什么?

“放手吧。”少年低叹一声垂下头,“我不是沈月铃也不是澈儿,你,看清楚。”

第一次看见少年这样的表情,似乎泫然欲泣,却又多了几分漠然。

“托你的福,”少年抬起头来,“我又学会了一种情绪。”

学会情绪?

“情绪是学的吗?”我哑然。

少年点点头,“在我这儿就是。”

“那——你学会的是什么?”

快乐,忧伤,愤怒,还是——嫉妒?

的确,希儿身上可以表现出来的情绪实在少之又少,没有见过他的笑容,没有见过他的眼泪,最多不过看似恼怒的双目圆睁,除此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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