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嗷嗷叫着去扇林逸云，可惜林逸云像条毛虫一样，紧紧地贴在它脊背上，怎么甩都甩不掉，让它有些后悔招惹到他。

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和谐变成打闹。

赤莲习以为常地保持沉默，年幼的林逸云很会察言观色，能灵敏的感到对方的喜怒哀乐，从而没有害怕过黑鹰。

再者他知道再过不久，林逸云就会因为玩太累，口水流太多，而再次爬到他身边蹭着他，于是用尾巴卷起地上的果子，甩动了下在旁等候。

一年年过去。

又到初冬时分。

天气越来越冷。

风带着湖水一样的凉意。

每到这个时候，赤莲习惯盘踞在洞中睡觉，一睡就几个月，不吃不喝，一动不动的保留体力，待到春暖花开，他会苏醒过来，承受一次次蜕皮殇痛，无论蜕变多少次，身体都没出现人类的姿态，让他莫名的有些失落又觉得没什么，随后拖着山一样庞大的身体出去觅食。

因为这样冬眠时期，不能照顾林逸云，生活就由黑鹰来安排，年年如此，每次醒来都看到他长大了，已从爬着跑的幼童变成十五岁少年。

十五岁的他，极为不安分，会爬树会乱跑，时常一天见不到人，回来后就带着一身伤，一看他身上的伤，总让他难受又心疼。

9.

怅然地望过去。

看到林逸云正在树下跑来跑去，将散在地上的红豆一粒粒拾起，握不住的红豆悄悄掉出来，他又不厌其烦地拾起。

全部捡好了。

他安静地坐在树下，用黑色的绳子将红豆穿起来，小心地戴在手腕上，今天爬树的时候，树枝勾到了红豆的绳子，“啪”一声红豆散一地。

本来可以不用理会。

但那串红豆从他出生到有记忆以来，就戴在他的手上，故而他耐心十足地将它们拾起来，一颗颗串在了一起。

红豆嫣如血。

赤莲目光温润地看着林逸云，那是他母亲死前留下的东西，尽管林逸云忘记了女人的容貌，更不知道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只看他那么珍惜的宝贝着就觉得欣慰。

这就是人类跟他们蛇族的不同，身体里有温暖的热度，伤心了眼里有水珠涌起，笑起来的时候周围都有光在流动，如此的不同，融化着他所有的知觉。

一抬头看到林逸云爬到树上玩乐。

半响，突然从树上跃下来，奔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表情怪怪地垂着头，离得那么近，才发现林逸云极为俊，吸引着自己全部的目光。

他又高又瘦，小麦色的身体上布满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匀称又漂亮，长直的黑发泉水般流泻在腰下，刀削般英俊的面容上，一双动人的黑色眸子，幽深得发亮，看人的时候异常专注，有种被他望进心里的错觉。

“——”想知道他要干什么，赤莲不动声色地盯着他，金色的眼珠像珍珠般晶莹，说不出的好看。

阳光下的林逸云脊背看起来有些单薄，原本强忍着不吭声，终于按耐不住地抬起头，他的额头鼓着一个红亮大包，左边耳朵也肿得可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数不清第几次爬树他被蜜蜂蛰，每次被蛰就惨兮兮地黏着他，喉咙里发出疼痛的呜咽声，明明受伤了依旧不乖，好了之后又去干危险事。

那样的伤正常人类都受不了，尤其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他心疼得不行，心每次都要为他找药草，一点点地敷在他身上，因为又疼又痒，他不停去抓去挠，弄得伤口惨不忍睹，他不得不将他困在身体里箍住他的手脚。

一开始他狂躁地挣扎，但在药的作用下，他逐渐地睡了过去，由于姿势的关系，那乌黑的长发散乱在他身上，凉凉的柔滑触感。

微风卷起覆在他脸上的发，那英俊的面容呈现出来。

赤莲俯下头，他的呼吸洒在脸上，暖暖的带着清新的草香，他的唇单薄却有漂亮的色泽，像甜蜜的红润果实般，诱惑着让人想深吻下去。

极力自持，不往林逸云身上瞟，只是心中异样，无法管住自己的目光，赤莲慢慢靠近些，直到碰到他的唇，温暖从唇瓣间细腻的传来。

一瞬间心乱了。

不由卷起他的身体紧紧地勒在怀里，仿佛拥着最为珍惜的宝物，亲昵地舔上他挺直的鼻梁，柔软的薄唇，蹭着他的脸颊一路吻到颈下。

朦朦胧胧间。

一个湿软的物体，在脖子处游移，并不时轻舔过锁骨及胸口，痒痒的，带着陌生的冰凉柔软，林逸云轻轻地侧过头，那湿软的物体移开了，接着身体被压在地上。

衣服褐落而下。

有谁温柔地亲吻着自己，抚摸着过他的脸，轻梳过他凌乱的黑发，林逸云叹了口气，想挥开身上的物体，手腕立即被冰凉的东西缠住，压在头顶两侧。

“唔……”

林逸云不满地呻吟出声，那声音慵懒而沙哑，以至于准备放开他的赤莲，眼神古怪地看着他，那双美丽的金色眸子，在极力维持镇定的表面下，澎湃着禁忌的红色暗潮。

空气很静，只有风与树叶的沙沙声，林逸云麦色胸膛上的肌肉，光滑异常，看上去十分有力，回想起舌头舔过去的柔韧感觉。

赤莲暗金色的眸子，火热得几乎可以烧穿任何东西，想要碰触一个人的欲望，强烈得焚烧着他的所有理智，他再次低下了头……

明知这样不对。

自己的行为会伤害他，依旧不愿停止，最初的照顾随着时间推移变质。

10.

每次看到他的笑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找不到他莫名的心情烦躁，看到他受伤了，心疼的呼吸都在痛，他的生活与世界围着他转。

而现在……

他就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

只想亲几下而已，没有别的企图，如此安慰动机，赤莲舔着林逸云的胸口，那细长的红色信子滑过他的胸膛来到双腿。

林逸云挣扎着双腿被打开，湿黏的舌舔上他的臂部，那舌冰冷而湿润，让他极为不舒服，开始手脚并用的抵抗，身体却被压制得更紧，双腿被分得更开。

私密的部位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很快就感到湿黏的湿物舔上隐秘的后穴，冰冷而细长，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在那里肆意打转。

“唔——”

林逸云难受地喘息。

冰冷的舌探进他的身体里，滚烫的热度立即缠绕上来，赤莲眸子愈加深暗火热，缠住他手腕的粗长蛇尾收紧了几分，霸道的囚住他。

全身被死死压制住，身体里充斥着冰冷的细长异物，覆着坚硬鳞片的尾巴勒住手腕，那力道大得令他生疼，使劲挣扎却被缠得更紧。

林逸云睫毛震动几下，忍不住睁开眼，模糊中看到赤莲眸子灼灼地盯着他，吃人的目光吓得他浑身发颤，情急之下，大惊失色地推开他。

一得到自由下意识想跑，就在此时，赤莲突然卷住他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扯，林逸云眼前一花，整个人再次被压在地上。

脸贴着地，闻到淡淡的青草味，他狼狈地挣扎，冰冷的蛇身压在他身上，庞大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接着细长的舌舔上他的肩膀。

让他感到诡异的冰冷东西原来是赤莲的舌，而他现在做的事明显是不对的，脑子轰然一醒，林逸云冷汗直流地推拒，嘴里发出不满地呻吟。

“恩呜——”

赤莲不悦地眯起金眸，松开他的手腕，准备缠住他的腰，却瞧见林逸云手腕处一片血肉模糊，伤势颇重，看起来尤为惨不忍睹。

痛彻心扉。

用来保护肤体的坚硬鳞片割伤了他。

赤莲忽视林逸云眼底的惊恐，黯然地卷着身体离开他，好舍不得离开，心里却有个声音提醒自己林逸云是人类，不能任由自己碰触。

如果他是人类就好了。

浓密的睫毛，细细地颤抖，金色的眸子萦绕着难以叙述的哀伤，几百年来赤莲第一次有了愿望，因为他，想要成为人类的渴切愿望。

除了那次看到林逸云落水，为了救他突然变为人类的摸样，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蛇身的姿态，要成为人类不是容易的事，可他不会放弃。

眼见赤莲拖着水桶样的蛇身，蜿蜒而行地爬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静静的缩在那，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逸云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伤，眼神黯然，觉得有些疼，不由按紧伤口。

赤莲似乎生气了。

因为刚才自己推开了他，他盯着自己的手流出痛苦的神色，那样复杂又凄惶的眼神，让他直觉得自己错了。

但方才的行为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想要去问却开不了口，害怕开口质问就失去现在的安稳，以至于什么都不想知道。

气氛凝重。

天空阴暗而晦涩，黑沉沉的云压在天边，那样的色泽沉闷得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黑鹰挥着银色翅膀，嘴里叼着一堆野味来到赤莲身边。

赤莲无动于衷。

黑鹰携着硕大的果子跟野兔飞到林逸云身边。

林逸云瞟它眼，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揪起地上的兔子，尚有一丝生气地野兔惊恐地挣扎，他一口咬下去，贪婪地喝着兔子的血。

兽性的眼睛与行为，暴戾的血腥动作，全然没有人类该有的斯文，尤为让人毛骨悚然，赤莲瞬也不瞬地看着林逸云，耳边响起的尖锐啸音，直直冲击进大脑，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一样，窒闷得他无法呼吸。

他是人类。

却过着兽类的生活。

再这么任性的留他在身边，只怕他会彻底变成不伦不类的怪物，身上的光芒会被自己的私心全部吞噬，变得模糊不清。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应该让他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11.

隔日。

心意已决的赤莲忧心忡忡地带着林逸云去山脚，据他多年的观察，只要顺着弯曲的山路走下去，就能离开森林到镇上。

那里有许多跟林逸云一样的人，到了那能接触到同类，语言，生活，乃至性格，都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慢慢的走向正常。

这么做是为他好，可每往前走一段路，呼吸都在逐渐沉重，胸口有一个地方空荡荡的，因为要让林逸云离开自己。

无限绝望。

他们相处了十五年，长时间里身边只有彼此，离开他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他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会不会吃不下东西，诸如此类的繁事纠缠他，让他只要一想，锥心的痛开始翻搅内脏。

不由自我安慰，过不了多久，林逸云就会习惯人类的生活，忘记自己，什么都会改变，变得正常……

林逸云紧紧地跟着赤莲，见将他带到山脚，他立在原地，沉默地盯着他，赤莲用蛇尾拍打他的脚，一下又一下，告诉他不要呆站着要从这里走下去。

深秋的风凛凛地吹着身体，几片枯黄的树叶掠过鼻尖，微苦的气息，林逸云一动不动，神色有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目的。

赤莲眼底微热，用头蹭了下他的脚，示意跟上他，就要分开了，如此的舍不得他，可他不能那么的自私，剥夺他身为人的权利。

随后拖着水桶一样粗长的蛇身，顺着曲折的小路游行，目的地是山下的小镇，如果不带他过去，势必要在这里耗很长时间。

林逸云抿紧唇，好奇地跟上去，森林又黑又大，前方有许多岔路，尽管走了许多次，深陷在这样的道路上，依旧让人很容易迷路。

树林幽深浓密。

走了许久都没休息。

林逸云乏力地喘着气，瞅见赤莲完全没有疲倦样，不由紧紧地盯着他布满细鳞的青色身体，看到他借由粗糙的地面推动身体前行，于是看着与他不同的双脚。

他们不一样。

至于要说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所以然，从他睁开眼，有记忆以来，看到的就是赤莲，他一直陪在身边，时刻跟在他身后，是唯一对他好的人，几乎让他忘记他们的不同，更甚的是比任何人都相信他。

风极轻极轻地吹。

一丝黑亮的发飘在林逸云眼脸，他不自觉地眯起眼，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赤莲回过头看他，见他浑身是汗，脸露疲色却没任何抱怨地跟紧他，眸子不由缓缓闪动，眼底的金色流光幽深如海，他爬到一颗粗壮的果树下，甩动尾巴砸向树杆，将成熟的红色果子打下来，一个一个地推到林逸云面前。

林逸云垂着幽长睫毛，缓慢地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果子，正要凑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角扬起，将最红的一个果子递到赤莲面前。

赤莲静默，向来不喜欢甜蜜的果子，但见林逸云吃东西前，习以将手里的食物递给他，这样的举动总让他一阵心悸，他不由接了过来，像林逸云一样咬了口。

甜蜜的汁水流进喉咙，干涩的喉咙被一股清凉取代，味道还不错，赤莲优美的金眸微微眯起，仿佛笑了，眼底有如夜的花朵在绽放。

林逸云吃完果子，就像嗜足的小兽般缩在他身边，懒洋洋地闭上眼，似睡非睡，想要努力睁开眼，眼皮却千斤重，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阳光如水流般倾泻下来。

林逸云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和说不出的酩酊感袭来。

赤莲微微抬起头，望着树影覆盖住的狭窄天空，一切都好平静，一丝哀愁却涌上心头，现在必须离开了，等他化身为人，就会亲自找到他。

只要这样就可以……

所以现在亲自放开他。

这么去想心却像撕了个黑洞般，疼痛蔓延，赤莲缓慢地闭上眼向森里里爬去，再不走只怕他会留在原地。

顺着原路爬向森林。

直至夜色黑了都不敢停下来。

眼见就要来到洞口，赤莲突然感到喘不过气，胸腔强烈地震动起来，睁开眼，周围一片灰白的银色，如置身于茫茫的白雪间，什么也看不见。

气血逆流。

心脏频率极快得跳动。

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口，全身的皮肤火一般燃烧，更难以忍受的是有针一样尖锐的东西深深扎进骨髓里，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从他的身体乃至头，那种肌肉被撕裂开神经被牵扯住的痛苦，一寸寸地强烈地袭上胸口，腹部，脊背，仿佛要将他活生生疼死，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蜕下。

12.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赤狂叫着四处滚动，这种极致的痛却不急不徐的持续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备受蹂躏。

比每一次蜕皮都艰疼百倍，让他宁愿从没有活过，喉咙翻滚起一阵甜蜜的腥甜，好像午后吃下去的红色果子，给身体带来了超重负荷让他异常难受。

他趴伏在原地咳嗽，那么的用力，像要将身体里的内脏都咳出来，以缓解身体里翻搅着内脏的疼痛，真庆幸这样的自己没被林逸云看到，让他担心他责怪自己。

好不容易将吃进去的果子吐出来，得以好好休息会儿。

沉寂的天空突然亮如白昼，一道阴森森的闪电撕开云层，像一把冰冷的利剑，直直劈向赤莲。

赤莲大惊失色，反射性卷起身体避开，没有使雷劈中身体，而是落在身后的大树上。

“砰”树杆拦腰被折断。

赤莲全身颤抖，拖着粗长的身体迅速向森林里爬去，五百年一次的天劫怎么会今天来，上一次是多久一时想不起来，那一次他铤而走险躲过，然后飞快成长起来。

这一次……

雷声滚滚，惊涛骇浪的闪电砸来，赤莲没来得及喘息，更加凶猛的闪电，飓风般向他劈来，力道一次比一次大，意图将他活生生撕裂开。

如果躲不开他是不是会魂飞魄散，他死了林逸云该怎么办，发过誓要回到他身边的，他不能死……

雷声烈耳！

急速的白光急速劈来，他难受地窜进叶子下找到洞穴，嗖一声爬进去，可惜身体过于巨大青色的尾巴露在外面，电光火石间，冰冷的光落在尾巴处。

一瞬间疼得让他失去了知觉。

赤莲眼前一阵发黑，还没调整好呼吸，一连串的雷电暴风雨般砸来，频率快得密不透风，就像在一个时间点完成，不给予他任何的躲避机会。

渐渐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开始因为疼痛弹起的身体，瘫软在地上，他金色的眸子暗淡无光，嘴边流出一条艳丽的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