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蛇魄——墨黑花
墨黑花  发于:2012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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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瑟瑟发抖地缩在那,觉得头愈来愈晕,一双黑幽幽的眸子透出诡异的蓝,他不知道自己因为太冷太饿,已经开始发烧了。

男人又抽了几下,似乎是累了,一把将鞭子扔在地上,拿起地上的空碗,晃悠悠地倒满,仰头灌进肚子里,喝完“啪”一声摔下碗。

刺耳的瓷器破裂声。

少年半躺在那,觉得全身都在火辣辣的,那些伤口正在冒着滚烫的烟,然而,他依旧一声未吭,只是非常冷静地向门口爬去。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突然站起来,走到少年身边,不是察看他的伤口,而是一脸惋惜地看着被少年撞倒的酒瓶,对着那洒出来的酒说着咒骂。

“该死,真是浪费!”

少年仿若习惯般视而不见,准备去外面包扎伤口,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外站着一抹高挑的身影。

男人一身红衣飘舞在雨中,长长的黑发用银色的簪子固定住,他的肌肤雪白如雪,不像正常人有的白,他的眼睛又黑有深,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媚。

他伫立在那,长发飞舞,容颜魔魅。

少年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双优美的手碰到脸颊,才恍然回过神,他警惕地看着男人,莫名的觉得男人有股不同于人类的神力。

“你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跑?”附身于宫璃身上的树妖,冷幽幽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他从莲那逃离出来后,一路吸食人类的精气维持能量,而这具身体的接受能力也比想象中的好,吸食了那么人的精气也没排斥的反应,这让他很满意,为了提升法力趁早杀了莲,他闻着人类的气息一路来到这,任他没想到的是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更诡异的是看到少年全身是伤的样子,他的心口竟涌起痛不欲生的苦楚,或许这样的画面勾起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站到这都不清楚。

31.

宫璃望着少年破旧的衣服,青紫的脸,轻轻地开了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生性冷淡,不爱多管闲事,但对面前的少年实难做到置之不理。

“父亲看不到我,会生气的。”江殷摇摇头,漠然地说。

宫璃伸出手,细白的指尖缓缓拂过他染血的肩膀,那里的伤口就像被融化了一样,慢慢地消失不见,“那么至少,让这些伤口消失。”

肩膀处的痛楚逐渐减轻,江殷瞪大眼,惊异地说,“哥哥,你是神仙吗?”

手指一僵,宫璃垂下幽深的眸子,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处理干净,“你觉得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神仙,还是一个人类的少年,感觉真奇怪。

“哥哥,你不能带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江殷突然拽住宫璃的艳红袖口,面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冥冥中,他觉得只要抓住这人就能脱离现在的生活。

宫璃垂下头,看到那双惶恐眸子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而在凝视人时,江殷的眼底滑过一抹幽蓝的光芒,他不禁蹲下身,优雅地伸出手。

“你看得到吗,我的手上有什么?”

就在一瞬间,江殷看到他手指间的血流,嗜血的光芒,他愣了一下,老实地说,“红色的线……缠在你手上。”

宫璃愣住。

冰凉的手指贴往他的眼帘,一股细微的灼热气流在静静运行,真是不可思议,一个人类拥有一罕见的双瞳,这样的眼睛是畸变产生的,无法用理论来解释,拥有双瞳的人少之又少。

因为这样的眼睛象征着神秘与不幸。

如果善于利用的能变成杀人的武器,不清楚自身能力的,会分不清周围出现的是人还是……妖物,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宫璃慵懒地看着江殷,清冷而危险,他撩起袍子,走进室内,才一进屋就听到鞋子踩进血水发出的哢嚓声,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血腥气。

血在蔓延。

宫璃手一挥,一道明亮的光自他手间延开,接着,平静的屋子起了一丝波澜,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板上散落着破裂的瓷器,以及恐怖的血迹。

桌子有个健壮的男人,他趴在那,半腐烂的脸贴在桌面,那本该是眼珠的地方有两个黑暗的骷髅,看起来已死去很久。

那么刚才他看到的……

宫璃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江殷,他唇瓣血红,一双眼睛黑得几乎没了眼白,他不免叹息地提醒。

“你再继续生活在幻觉里,你的双瞳会将你吞噬干净。”以往只有外人闯进他的结界里,没想到今晚他会误入一个幻影里,甚至险些信以为真。

“我知道。”江殷神色哀伤,缓慢地闭上了眼,眼前的屋子在他闭眼的瞬间,奇异地,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空气里。

四周一片荒芜,没有人烟,只有数不清的墓碑杂乱竖立着,两人现在站在乱坟岗,宫璃凝视着江殷,仿佛能将他一眼看透。

“刚才你让我进入结界里,为的是让我看到你的过去?”

银色的发丝飘散,江殷抬起头,带着邪魅气息的俊美面容,暴露在惨白的月光下,“我不是有意让你进入我的结界,如你所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宫璃眸子微动,雪白的手指尖窜出黑色的气流,人类跟妖怪一样都有一张面具,这么多年,他看到许多戴着美丽面具的人类。

“我没有与你为敌的意思,是你救了我。”江殷面色幽幽,

因为这双眼睛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溺水身亡,却无能为力。

母亲死后父亲沉浸在悲恸里日日熏酒,为了不惹他生气,他温顺又乖巧地每日出去捕鱼,忍受他每晚的鞭子相对。

他是在赎罪,因为这双不祥的眼睛他看到母亲的死,又在一个夜晚看到父亲醉倒在桌前,一群劫匪冲进屋砸了他的家,杀了反抗中的父亲。

他很痛苦……

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为此他生活在幻想里,尽管那样很痛苦,迟早有天他会走不出来,但在那个世界里他不再孤独,甚至能弥补对父母的愧疚。

宫璃看着江殷,微笑,“跟我走吧。”双瞳之人,世间少有,假如有机会他能得到那双瞳,说不定就不必再与人类的身体长期共生……

“……”

江殷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幻想就像一面完美无缺的镜子,一旦裂开,再难复原,他既然醒了,就不能再继续生存在黑暗里了。

32.

凌晨,薄雾飘散。

林逸云同莲离开了皇如若的宅院。

干枯的树叶在脚下发出破裂的声音,泥土里有股怪异的腐烂味,莲静静地走在前方,他的头发黑长,随意地被束着,那侧脸的线条很柔美。

林逸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唇边有淡淡的笑,能这样在一起,真好。

树影摇曳。

草丛里有团黑色的浊气。

那东西没有脸,它静静地潜伏在暗处,黑黑的眼洞里藏着恶意的笑,这里是妖魔寄居的地方,想不到会有人类跑到这来送死……

风徐徐吹过。

一团黑气朝林逸云射去!

林逸云突然停下来,脚踝处有什么湿黏黏的东西舔来舔去,让他觉得异常恶心,他慢慢地低下头,一条条腐烂的黑虫缠在他的脚上,他想甩开这些虫子,却发现身体像着了魔般,没办法动一下……

这是怎么会儿事……

记得小时候睡在山洞里,也有爬虫黏在身上,他手一扫过去就能拍掉,现在却无法动弹,这些虫冰冷滑腻,像会吃人的怪物咬着他。

一次比一次用力……

然后狰狞着爬到他的小腿,用整齐或尖锐的牙齿咬他,林逸云疼得闷哼出声,下意识地抬起腿,用力一踢,想甩掉脚上的虫子。

一股紫色的火焰突然直扑向他的脚。

缠在脚踝上的疼痛消失了,林逸云抬起头,绝美动人的莲出现在视野里,他的手心有紫色的火焰,映着火焰的眸子妖异而美丽。

“没事吧。”

林逸云心有余悸地摇头。

“看来这里有很多妖怪,我们得尽快离开这。”莲着急地拉起他的裤脚,看着他红肿的脚踝,手指拂过去,白光闪过,那些黑色的气流顿时灰飞烟灭。

林逸云凝视着莲,不能理解地问,“你说这些虫子是妖物?”

“一种吸血的虫子,它会黏在人的身上,将自己的虫卵注入进人类的身体,当人类的身体被它控制住,它就侵入进去吞噬内脏跟血液,直至只剩下一张皮。”

莲的解释让林逸云泛起恶心,“这怎么可能……”

“详细的事,我过会儿跟你解释。”莲将长发拉到胸前,蹲在他面前,极为认真地说,“你上来我背你离开这。”

知晓他没有恶意,林逸云开不了口拒绝,但也做不到镇定自若地要他背,“这……”

“如果我们不能在天黑前离开这,这里会很危险。”莲不容拒绝地看着他。

也许是他身上的妖气滋长了那些妖物,它们从黑暗里爬出来,为了生存下去,靠近了没有任何灵力的林逸云,无形中自己给他带来了危险。

默默思索着背上攸地一沈,莲转过头,看到林逸云趴在他肩上,目光清澈地看着他,那信任的目光让他浑身一振,紧紧地抱住他靠过来的身体。

为了能守护住他,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一直留在他身边……

风呼啸地吹过,林逸云望着莲优美的发丝,美丽的侧脸,忽然有种很迷惑的感觉,方才他说那虫子也是妖物,莲也是那样的生物,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相信他不会伤害他。

这样强烈的自信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离开了森林,林逸云感到那缠在身边的不详气息远离了些许,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下来,他跟随莲来到一家客栈,客栈里喧嚣不已,让习惯安静的他,有些不适应。

33.

店小二走过来。

将他们带到二楼的厢房。

跟在店小二身后,林逸云发现面前的店小二人尤为古怪。

他像落水后爬出来一样,浑身湿漉漉,他的眼睛是呆滞的黑,没有一丝波动,苍白的嘴角含着一抹诡异的笑,还有,方才喧嚣的大厅在他们走进后,就像死掉般寂静。

这样的静让人心生不安……

不由的他握紧了莲的手,想要出声说离开,店小二站在厢房前,面无表情地说,

“就是这间,两位今天好好在这休息。”说完,独身离开。

林逸云犹豫一阵,推开房门,一股黑色的浊气扑来,一道白光闪过,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莲的身体已挡在了自己面前。

“怎么了——”话未完,林逸云就被充斥在房里的树根吓到,密密麻麻的细长树根盘旋在屋里,有的甚至爬在屋顶,像蛇一样蠕动着。

“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莲冷冷地盯着墙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林逸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墙角处宫璃像蜥蜴一样,慢慢地爬过来。

那已经不能用“人类”两个字形容他。

最恐怖的是他的脸已经腐烂,正流着恶心的脓液,抠着墙壁的黑色指甲,不断有黑色的细长树枝涌出,他死死盯着莲,眼白部分有破裂的血丝,映得整个眼眶是骇人的血红。

过于的视觉刺激,显然让林逸云没办法回过神,他没想到再次见到宫璃,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我也没想到……”附身在宫璃身上的树妖,微笑地扯开嘴角,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你会这么快来到这。”这些日子他过的很惬意,带着尾随在身边的江殷四处狩猎,江殷是个好孩子一直寻找新鲜的猎物给他,一路上他大快朵颐的吞噬人类的精气、吸收妖物的灵力,因为毫无节制的大肆吸收,这具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变得疯狂而贪婪,甚至杀了照顾他的江殷,继续下去只怕他也控制不住心智,所以,他利用森林里的暗妖跟踪莲,将他引到自己的身边。

莲静静地看着他,“宫璃已经死了?”

“他早就死了。”树妖望着莲,冷血地笑,“很快,我会有具新身体,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抵抗我的力量。”

林逸云怔怔地问,“你说宫璃死了,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宫璃的疏忽,树妖附身在他的身上,他利用自己的灵力控制着宫璃的身体,吞噬人类跟妖物的精气。”莲的手指掠过林逸云的额头。

林逸云咬着嘴唇,“那他一定很痛苦。”

“是的……”感受到他话语里的怒意与愧疚,莲专注地看着他,不知要怎么安慰,他话音一落,林逸云已冲上前,咬牙启齿地大吼。

“你这家伙,马上从宫璃的身体里出来!”

“那把你的身体给我。”树妖诡异地笑,他张开嘴,那红色的嘴几乎裂开到耳边,无数根黑色的树枝从他的嘴里伸出,疯狂地直射向林逸云。

林逸云一把抓住树妖的根须,紧紧的,树妖没有一丝挣扎,紧接着黑色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他怔了怔,惊诧地看着树妖的脸,那张染血的脸出现一抹痛苦的神色。

“林逸云……趁我还有意识杀了我,我不想这样活下去,这样活着实在很累……”被侵占身体跟意识,是比死亡跟恐怖的事!

林逸云颤抖了下,说不出一句话,宫璃突然抱住他,猛地向他的肩膀咬下去,红色的血奋涌而出,莲咆哮地冲过去,紫色的火焰如同巨龙,咬向树妖。

树妖伸出手,将脸上那层腐烂的皮撕开,然后,硬生生将整张脸扯了下来,黑色的暗气潮水般涌出,像长了眼睛般围拢住莲。

莲下意识抱住林逸云,身体周围绽放出紫色的光芒,那光芒亮映得房间如白昼,一点点撕开屋子里的所有黑暗……

再次醒来。

屋内安静如水,地上散落着黑色的树枝,没有一丝完整,树妖在那样的灼热光芒里焚化。

林逸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躺在莲的怀里,微微一动,右肩剧痛难忍,似乎有什么生物在血液里穿梭,微微有些不安,抬起头一眼看到莲苍白的脸,燃烧着悲伤的眼睛,肩上的疼痛顿时刺向心脏。

“别这样看我,我没事。”

“我担心……”那恶心的东西,要是钻进林逸云的身体里,一想到这莲就备感自责,痛彻心扉。

“你担心我变成那样的怪物,如果是……你会再次丢下我吗?”林逸云颤抖着,像一只浑身不安的小兽,又冷又疲地依靠着他。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莲轻轻抚摸着他僵硬的背,如同催眠般的低语,轻柔地掠过他的耳际,“只要活着……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相信我只爱你。”

“恩!”

林逸云抓住他的手,牢牢的,指骨处已经泛起了不自然的白,可他依旧不觉得痛,因为相信他,相信自己会没事,相信他们能在一起。

不再被抛弃……

被抛弃的感觉,孤独而不安,可因为莲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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