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问什么啦?”楚见问。
“也没什么啊,就是些什么学习方法啊,心得啊,还有些什么身高、爱好之类的都是附加的。”
“你成绩上升这么快,她应该会重点问你的情况吧?”楚见觉得这样才合理。
“少爷您知道咱年级前十名都是谁么?”沈长乐明知故问。
“恩,我,肖千水,第十名不是你吗?其他的不知道了。”楚见认真地想着。
“是了吧,所以,你不知道二班的学委是第五名并不奇怪。”沈长乐说着忽然抬手拿拇指抹去楚见嘴角的一小点汤汁,“你啊,就是个外星人。”那口气是十足的宠爱和自豪。
楚见可不怕他的柔情陷阱,继续问:“第五名怎么了?”
“第五名就是说人家成绩比我好多了,人家瞧不上我的进步。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前十名的人都是以你为目标的啊?”
“所以你出卖我了?”楚见眼中有一丝诡异的光芒游荡。
“冤枉啊,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再说了,我真知道你有什么学习方法诀窍之类的,我早自己学了去了,还用这么费劲的拼死拼活地赶么?你说是不?”
“那这菜是怎么回事呢?”楚见敲着那个餐盒。
“后来她看我也说不出什么学习方法,就又问我你做卷子要多长时间啊,自习课都看什么资料之类的,我也就随口胡诌,恩……还问什么来着,哦,你衣服的牌子,我说那我哪知道啊?她说要是我帮她问了,她就请我吃饭,我想这也没什么吧,可是上次我问你你不告诉我。”
“我真不知道啊!”楚见一脸无辜。
“所以我那天扒着你衣领子看了很久才把那一大串不知道英文还是法文的商标给记下来。”
楚见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大庭广众地扒他衣服,他当时还骂沈长乐神经病呢。
这样就换了一份价值十元的菜啊,楚见失笑。
沈长乐边吃边嘟囔,只不过声音很小,“其实我真不想搭理她们。”
那些人像是小偷明目张胆地觊觎自己的宝贝,沈长乐有时候很想把楚见藏起来,不让那么多人看见,他那么完美,那么清贵,沈长乐觉得他被别人看一眼自己都吃亏了。可是那是个光芒挡也挡不住的人,而那个人在无数的赞美、艳羡、爱慕、迷恋、嫉妒交织的视线中,把最温柔的注视给了自己,这让自己心里隐隐地骄傲着,满足着,看着别人费劲心思想得到他的一点消息半点情况而不得,自己则可以占有他全部的关注,这种对比让他的自尊心、自信心、虚荣心、各种心都不正常膨胀着,以至于在被别人逼问楚见的问题时,他的心里有种变态的、恶毒的、超然的快感。
三十八
看着沈长乐变化莫测的表情,楚见问道:“乐乐,你不想知道我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吗?”
“啊?真有?”乐乐马上把嘴里的东西嚼吧嚼吧伸着脖子咽下去,满眼放光地问道:“真的有吗?”
“这……”楚见刚张口,沈长乐马上嘘了一声,左右扭头看看,凑到楚见耳边小声地说:“这里人多,咱找个没人的地儿再说。”然后还向楚见挤了两下眼睛,那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楚见苦笑着摇头,把他按在座位上,“你能不能别神神叨叨的啊?就这儿。”
“那我不是怕被别人听了去吗?不识好人心。”沈长乐坐下了之后,眼睛还是不安分地左顾右盼。
“你觉得被别人听去了,他们就能学得会,就能神速进步以至于像我一样甚至超过我吗?”楚见把背靠在椅背上,手指在装了半瓶开水的保温杯上摩挲着,睫毛半垂,眼睛像是研究着手中的水杯,声音平淡得像自言自语。
这是个很放松的动作,却带着某种彪悍的气势,从容,自信,和长久积累下来的卓而不群,这些都让楚见看起来十足的强势。沈长乐同学看得直咽口水,我的楚见啊,越得瑟越帅气。
“其实,真没什么诀窍之类的,不过是比别人多看点多想点而已。我一直认为努力和刻苦没有必然的联系,努力的方式有很多种,而刻苦是我比较不提倡的。学习有方法,因人而异,考试有方法,不一而足,我想成绩好是需要努力的却不一定是刻苦,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学的,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但从上学开始就没什么人能比我好,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乐乐同学茫然问道。
“就是这样。”楚见点头。
“靠,跟没说一样。”沈长乐撇撇嘴,一副“我很失望”,“我不相信你”的表情。
“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啊!”楚见喝口水,皱下眉头,不紧不慢地说,“咱学校这水越来越难喝了,都漂白粉味儿。”
“是吗?”沈长乐从楚见手里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恩,是有点哈!回头去教师区打水,那里的应该跟咱们的不是一管道。”
“不用了,哪有那么讲究啊,你还真当我是大少爷啊?”楚见好气又好笑。
“我就乐意把你当少爷供着,不行吗?”这句话带着五成楚见的豪气五成沈长乐的痞气从某人口中说出来,温柔甜蜜得让人沉溺。
楚见没作任何反驳,甩给他一个白眼,嘴角却不自主地扬起,扬起,再扬起,以至于下了食堂二楼,穿过了花坛,经过了操场,都快走进教学楼了,沈长乐还在问:“有这么开心吗你?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楚见不理他,继续开心。沈长乐看着楚见的背影忽然站住,大叫一句“我明白了!”,楚见回头疑惑地看着那个“啪啪”拍着自己的脑袋的人,“什么毛病?明白什么了?”楚见抬手把他的头发扒拉顺了,问道。
“我终于知道你成绩好的原因是什么了?”沈长乐满眼闪烁着得意的光彩。
“哦?什么?”楚见问这句其实主要是因为沈同学摆了一脸我想说的表情。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的问题,这家伙能顿悟了?鬼才信呢。他猜到这个人会给自己一个很不靠谱的说法,他想知道能有多不靠谱。
“这个太简单了,我早该想到的。因为你是楚见,你是我最好的楚见,你忒聪明,没办法模仿,没办法复制,就这样一个,让所有人羡慕嫉妒,却不得不仰视。”
“……”楚见哑然。
沈长乐看着楚见呆呆地表情,以为被自己说中了,更加得意。
几秒钟的时间,楚见感到心头某些情绪疯长,他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拥抱沈长乐的冲动,使劲去抓乐乐头上刚刚才被自己整理好的头发,他犹豫着开口,很多话在心里乱成一锅粥,找不着个线索,最后,他只是很轻声地说:“我没那么好,乐乐,我哪有那么好呢?”
三十九
“我没有那么好,乐乐,我哪有那么好呢?”
“这个,我说了算。”沈长乐由着那只手在自己的头上肆虐,笑得一脸灿烂。
话说孟洋在楚见那里碰了钉子,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地埋怨沈长乐,“小兔崽子,现在有了新靠山就把兄弟撇了,也不知道为哥哥说句话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
李晓悄悄地摸过来,“咋啦?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开心一下。”孟洋抬头恶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眼刀,恨不得把他那单薄的小身板撕个口子,“滚,别让我在地球上看见你,大气层都被你污染了。”
“欸,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关心你吗?”李晓假惺惺地皱眉。
“得嘞您,我妈不用你关心。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人模人样,蛇蝎心肠。滚,别碍我眼,看你脸上那坑我就难受。”孟洋冲他挥挥手,就像在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靠,受刺激不小啊?都开始人身攻击了。”李晓故意咧着嘴笑,让左脸上的那个大酒窝更加明显。“你就这样一衰人,气人有笑人无。咱脸上这叫酒窝不叫坑,您脸上起痘留下的才叫坑,学名麻子。”
“我呸,你又活腻歪了是不是?皮痒就说话,老子给你挠挠。”孟洋紧紧拳头,正愁没有出气筒呢,偏就有这么个不开眼的非往面前凑合。
“别别别,我也没别的意思啊,你非要呛火。我说,你是不是看楚见不顺眼啊?整天狂得不行。”
“不是,人家狂碍着你哪儿疼啦?人那是有资本。有本事你也狂一个我瞧瞧。”孟洋知道李晓这人腹黑,让他盯上的一准儿倒霉。
李晓千回百转的“哦”了一声,“那就是沈长乐招你了?”他瞟了孟洋一眼,看他没说话,知道自己猜对了。“嘿,沈长乐那小子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想当初,初来乍到的还不是咱们罩着他,”孟洋翻了白眼给他,李晓马上改口,“当然,主要是你罩着,现在呢,自己抱着棵大树,把咱们兄弟给蹬了,真没义气!你看他得瑟的。”
孟洋心里明白,这要说关系,人家沈长乐和楚见从开学第一天就是前后桌,还不打不相识,那关系是相当铁的,而且那俩人玩儿的时候也会叫上他,也谈不上什么冷落。说到底,自己也就是比楚见早认识沈长乐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心里这些稀里糊涂的怨气到底是冲什么他也搞不清。总而言之,他看到楚见对沈长乐的好就不自觉想到他待肖千水的冷淡,心里难免有些忿忿,孟洋不明白,楚见你说你对朋友这么好怎么对肖千水那么冷淡呢,人家哪里得罪你了?可是这关自己啥事呢?兄弟情啊,美人恩啊,这些东西七缠八绕的他也懒得想,但是无论如何,乐乐和楚见都是他好哥们,这才是大环境。于是他坚决地站在义气一方:“李晓,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心思我还看不透,再不走我揍你信不?”
李晓转身离开,不过人家倒也不绝望,走两步回头很帅的摆个pose,“哪天想明白了,用得着小弟,别客气,只要哥哥你一句话,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孟洋一本英语习题册飞过去,李晓一低头,册子直直越过他头顶,砸在了低头走路的某人头上。
某人脸色铁青的拿起落在地上的书,环顾四周,咬着牙问:“这谁的?”
三遍之后,无人回应,孟洋恨不得把头低低地伏进实木的桌子面里,妈啊,怎么这么巧砸着吴大班长了啊?这以后迟个到、早个退、上课吃个东西、看看闲书什么的不就没人给掩护了吗?这不是找倒霉么?孟洋暗自叫苦。旁边的李晓更会演,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几分惊慌几分怜惜地看着班长吴鑫,小眼神倍儿无辜,双手摊在身前,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我什么都没看见的姿态。
吴鑫翻了翻书的内页,然后气冲冲地走向孟洋,孟洋心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什么不缩呢,于是他心里打定主意死也不承认,眼看着吴鑫快到跟前,孟洋刚想站起来说“不是我”,却见那人直直地略过自己转个弯朝别人走去了。
而那个别人就是沈长乐。
孟洋忽地想起来,自己扔的时候也没注意,刚好扔出去的是前几天沈长乐借给自己的那本语法300道还是500道什么的。
好一个栽赃嫁祸、借刀杀人。
吴鑫把书往沈长乐的桌子上一放,“沈长乐,你什么意思?”刚刚还在神气活现地围观的沈同学没想到,半分钟不到,自己成了被围观的,一班同学都看着他,楚见也一脸茫然。
班长遇袭沈长乐是看见了的,因为孟洋、李晓折腾地声音忒大。只是黑锅怎么突然扣自己头上了呢?他疑惑地看向孟洋,此时的孟洋正有意地拿后脑勺对着他,那个动作就是一个鲜明的态度:“你自求多福吧!”
至于别的同学,也有几个明白人,可问题是,大伙都想看热闹,没人愿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当沈长乐看到被拍在桌子上的书时,心里就更糊涂了,这是我的书没错,可是我从来不在书上写名字啊?班长从哪看出来的这是我的书?
“班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不是我拿书丢你的?真的。”沈长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诚实,楚见也帮忙说:“书不是他扔的,我可以作证。”
“这不是你扔的是谁扔的,你说?你让谁拿着你的书扔着玩?”吴鑫认定了沈长乐就是肇事者,扭头对楚见说:“你别护着他。”对于楚见他还是带着点敬畏的。
“班长,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书是我的呢?”乐乐狐疑地问。
“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大名呢,沈长乐三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不可能,我从来不在书上写名字的……我……”沈长乐还没说完,就见吴鑫“刷”地翻到书中部的某页,一张用来分隔开前后内容的空白纸张上写着“沈”、“长”、“乐”三个黑色钢笔字,用的是繁体,字体峻秀,张弛有度,笔锋凌厉而内敛,笔法变幻又一气呵成。这么好的字在三中只有独一份,乐乐同学无奈地看向楚见,楚见同样的表情回望着他。
四十
要说这几个字吧,本来是不应该出现在书上的,它们的存在完全拜沈长乐某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所赐。
某日乔琳琳在跟沈长乐讨论完英语卷子上的题之后,宝贝似的从包里掏出本包着书皮的书,打开内页一看是艾西恩的《面具馆》,这是本时下很火的推理小说。书是崭新的,散发着淡淡的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沈长乐向来喜欢这种推理加悬疑加惊悚的读物,先前就听说过这本书,一见之下更是爱不释手,刚想拿过来细看,乔琳琳就把书收走了,乐乐同学徒劳地哀求半天,最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家把书抱在怀里起身离开,他只好撇着嘴巴嘀咕:看一下又不会掉几页,至于么?谁知道人家拿着书走到楚见旁边,还没说话呢先是站那扭捏几下,然后等楚见扭头看到她时,她才把书捧出去,用刻意柔化的语气说:“这是我新买的书,想在上面写个名字,可是自己的字吧太丑了。楚见,都知道你一手好字,你帮我写个呗!”
楚见还没说什么,肖千木倒是先是一皱眉,他小声地问楚见:“这都两个月了,你手恢复的怎么样了啊?写字能到原来的水平吗?”楚见也没看他,只是把青花瓷的钢笔在指尖灵巧地转动数周,最后稳稳握在掌心,然后转头问乔琳琳:“写在哪里?”
乔同学马上玉指在扉页右下角指了一下,楚见提笔刷刷刷几下写好,又在名字下方配上了圆体字的拼音,看上去浑然一体,比那些刻意设计过的签名还要漂亮。乔琳琳也没想到能有这么超出期待的结果,有点大喜过望,直赞楚见是个好人。
楚见拿起书还给她,眼睛瞟到了后边怨念很重的沈长乐。于是他在乔琳琳接手的时候捏住了书的一角,极温和地说道:“我也喜欢这类的书,你看完了能不能借我看两天?”暗夜般迷离的眼睛,让人舒服的声调,恰到好处的微笑,乔同学实在无力招架,谎话顺嘴就溜达出来了,“行行行,我也看过了,你喜欢就先拿去看好了。”说完很大方地把书留给了楚见,带着一脸的兴高采烈转身走开。
借到书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开心,明明捡便宜的那个是自己才对。
而乔同学则像是得到巨大的鼓励和认同,楚见借自己的书,从没听说过楚见跟谁借过什么东西,特别是书,这是一种变相的肯定,让她觉得倍儿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