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晴天(晴天,雨天)——狼毫
狼毫  发于:2013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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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任晴笑了,“你做什么啊,我又没瞎。”他的神色落寞下去,“只是再过两个月也许就真的瞎了,所以趁早订婚咯,免得小云扶着我一起走地毯。”

谌云差点没喷出咖啡,淡定拿纸擦擦嘴,幽幽开口,“不要这样说。”

“我还是不懂,弱视是怎么个状况。”傅一文紧张起来。

“大概就是这样吧,找不到杯柄。”

“那……戴眼镜啊。”

一边的谌云眼神动了动,看了眼薛任晴,叹口气又继续看窗外。

“可惜,戴眼镜没用。”薛任晴笑了,“好基友,这样算兄弟了没,全告诉你了。”

嘭!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陆然一下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影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异常显眼,傅一文惊讶地起身看着他,做口型:别冲动。

“看什么呢。”说完,薛任晴转头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这下陆然也愣了,一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糟糕,要是薛任晴知道他这跟踪狂似的行为不知道会怎么想。

薛任晴边上的美丽女子也转脸看到了他,面无波澜地又转过去喝咖啡。

两人的眼神在香味弥漫的咖啡烟雾中交织在一起,薛任晴看着他的时候,瞳孔没有一丝不安,淡到无色,陆然的瞳孔在眼眶里不停震动,“任……”话没出口,薛任晴便离开了他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转过去。

傅一文小心坐下,看了眼任晴,似乎他没发现陆然。不经担心起来,薛任晴这家伙实际恐怕视力已经不足几米,却还硬撑着没事。

任晴他……没有介意我。

陆然怔怔站在原地,他看见我了,却毫不在意。

哔哔。

薛任晴手机亮了,他拿起看了眼,淡定地把手机放在右边,实际他已经看不清短信了。

谌云瞟到了短信,是一个叫陆然的发来的:看到我了为什么不说话?你的决定我已经知道了,既然你也有了方向,那我们就在此分道扬镳吧,很不错的结局。你也不用多做解释,我们本都是来去自由。

她幡然醒悟,回头去看角落那个男生坐过的位置,一杯咖啡放在桌上,还热着。

一个修长的身影擦过薛任晴身边,穿着黑色外套米色裤子。她正面看到了他的脸,目视他推开旋转们扬长而去。

薛任晴放下杯子,并没注意到陆然从他身边经过,或是注意不到。他的视线从窗外的修长身影上收了回来,边上两人的表情都是尴尬加震惊,但他看不清,他笑着,“你们怎么了,突然就安静了。”

******

一个礼拜过去,陆然再没收到薛任晴的消息,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只是老油每天会在他边上像失去丈夫的怨妇一般念叨一遍那个熟悉的名字。

傅一文就像是被某人收买了,无论问什么也不开口,陆然连自己都觉得他快把学生会长给逼死了。

那天下午,他照常带着最后一批交流生志愿者在地铁站,收工的有些晚,广播里又是熟悉的话语,三年来反反复复仍是那么几个字:“乘客请注意,列车马上到站,本次列车终点站XX路,请乘客……”

轰。

列车驶进了轨道,猛烈的风刮过身边,头发全吹了起来,望着黑漆漆的轨道,陆然忽然血上涌,把臂章和志愿者服脱下扔给一边的同学,“帮我还了,你们自己原路返回吧,我有事先走了。”

天色由亮变暗,边上的中年女子扩音放着天气预报:下面向您播报中心气象台今天傍晚五点发布的天气预报,局部地区有阵雨,雨量都是中到大……震风六级……

“唉,没带伞。”边上有人叹了一声。

陆然没有回学校安排的学生公寓,乘着地铁,按着三年前上下学的路线回了家。刚下地铁,天上就落下稀稀落落的雨滴,现在已然演变成能够湿衣的大小。

他挂着半湿的外衣鬼使神差来到薛任晴家楼下,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别墅。

唰。

黑色奔驰开过溅起一片水花,他赶紧跑到一边。

“小云,那我先走了,秦叔会送你回去的。”薛任晴侧身缓慢下车。

“等等先。”谌云把他拉了进来,自己从另一边下车,打上伞在车门那接他,“可以了。”

“谢谢。”薛任晴拿过伞柄,“要进去坐坐吗。”

谌云一惊,赶忙摆手,“哦,不用不用。”

两人原地站了好久,谁也无法打破尴尬,直到薛任晴说,“恩……下礼拜就正式订婚了,你可别临时反悔了。”

谌云仍然没表情,点点头,“哦。”

“哦,哦什么。你好歹给个保证,我好安心。”薛任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别到时又跑……”话音戛然而止,雨声细密。

谌云忽然一把抱住他,“这样?”

“薛任晴!”

陆然从树后窜到车道上,浑身湿透地喊,很快便淹没在吞噬一切的雨声中。

紫色雨伞转了个角度,薛任晴面对着他,看着他,却没有理他。他对着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笑,很温柔很温柔。

陆然朝他拼命挥手,可还是无果。

“虽然说你理解错误……”薛任晴叹气,腾出一只手回抱住,“不过也行。”

身穿紫色西服和淡黑色长裙的男女在雨中拥抱。

美的刺眼。

陆然缓缓垂下挥舞的双手,寒意从脚底瞬间钻上身子,凉透了,挪步的力气都没有。

五十五.身不由己

谌云偷瞄了眼面前的男生,双眼淡淡的没有神,上个月她以未婚妻的身份顺理成章地陪他出国看病,却没能帮到什么,她只是一路跟着,一路看着,什么也不说。

“任晴,你随时都可以反悔,我毫不介意,真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还想再甩我一次?”薛任晴看着她,眼神比一年前亲近很多。

“哦,那算了。”谌云说着转身就一屁股坐回车里,潇洒地一挥手,“那我走了,再见,祝早日康复。”

薛任晴忍不住笑了,“嗯,再见。”

至于早日康复就借你吉言吧。

薛任晴这几天一直带着专业治疗眼睛的深度眼镜,大致能看见周围两米的事物,家里空荡荡的,金属门卡摔在台子上,滑到桌角。他扶着楼梯上楼,反锁房门,坐在屋内角落。窗外的雨啪嗒啪嗒敲打着落地窗,他连抬眼都懒得。拿起面前的镜子,五官模糊不清,医生说了,他的情况有恶化的趋势,主要还是旧伤致命,逃不掉。他慢慢松开手,镜子摔在地上,裂了一条几厘米的缝。

手机荧幕在桌上不断闪着,他平缓了情绪接起,“你好,有事吗。”

那一头的雨声似乎比窗外还要更为猛烈,隐约能听到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信号不好的呲呲电波声,开口了,“……我陆然。”

薛任晴一下从角落站了起来。

陆然说,“为什么老不接我电话?”

薛任晴说,“抱歉,有点事。”

陆然说,“有事?恩,对,是有事,最近忙着哄新娘子还是忙着安排订婚宴?”

薛任晴走到窗前打开落地窗,说,“都有吧。”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这么不委婉,陆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挖苦你呢,没发现?”他抹了把脸,一手雨水,“薛任晴,你把窗打开。”

“我开着。”

“很好,走出来。”陆然站在他家楼下靠花坛的地方,抬头朝二楼看。

心跳漏了一拍,薛任晴犹疑地慢慢走到外面阳台,靠着珊阑。他睁着无神的眼,紧张扫了楼下一圈,即使雨水糊了眼,他却看到了墙边那一抹影子,在月季花的簇拥下分不清颜色。

陆然连志愿者的红马甲都来不及换,站在花丛中拼命挥手,大雨冲刷着一切。

时光兜兜绕绕了几圈,又回到了老地方。

那一年,他从这把外套扔了下去。

那一年,他在这正下方的护栏边教训了一个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蠢货。

那一年,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即将改变他的一生。

薛任晴擦擦眼,想要看清陆然的样子。无奈能见到的只是一片月季花的海洋,满满的红绿色。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任晴冷声,眼神却没离开过那个模糊的影子。

陆然缓缓放下挥舞的手臂,吸吸鼻子,“我想来看看你。”

“恩。”握着电话的手一紧,薛任晴深吸口气说,“回去吧。”

陆然红着眼,“不要。”

“你也看到了吧,我有未婚妻了,她很善良。”薛任晴的嗓音清冷到结冰,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样说你懂吗。”

“不懂,我蠢。”陆然狠狠吸鼻子。

“既然你一定要听实话,行,那我坦白告诉你,我受够了你和韩生那点破事,你以为我一个男人当小三很有乐趣很刺激?这几年来我几乎都受着三年前的折磨,每晚闭眼都是满地的血,我的血,睁眼才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这几年我熬过来了,而你在做什么?”

“任晴,你听我说……”

“说?你想说这几年你在台湾过的逍遥快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写什么舞台剧,然后顺便还回忆着,感叹自己的过去真是风流?”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我求你了陆然,我马上要和谌云订婚了,你不要来找我了好吗?我受不住诱惑,也不想再这样无休止的继续了。”

“怎么突然要订婚?之前还好好的啊。”陆然想了想,眼神忽然黯淡了,“我懂了,其实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吧。”

薛任晴扯扯嘴角,“聪明。”

陆然睁开眼,雨水盈眶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不是的,你别骗我啊。”

“并没有。”薛任晴说,“开始我确实对你有旧情,但是我错了,毕竟几年过去了,谁还能保证我对你的感觉还和以前一样?说实话,近几年我只交过女朋友,除了你,我对男生是没有兴趣的。”

“那也就是你只喜欢我一个男人了?”

“……那是以前吧。”

陆然深吸口气,“那现在呢?”

“不喜欢了。”

“你说三遍我就信。”

“……幼稚,你多大人了,本来以为你多少会有点长进,现在看来还是一样蠢。”薛任晴字字阴狠,“我真的不喜欢你,话我不说第二遍。”

“任晴。”陆然打断他。

薛任晴不说话,把手机拿开,稳了稳呼吸。

“任晴,你说句话。”

“没什么可说的了,又不是女人,互相缠着做什么。”薛任晴说,“看看你,永远学不乖,几年前为了个不值得的女人跑这淋雨,还以为锲而不舍,自认为很爱她。现在又为了个要抛弃你的男人不死不活,何苦。”

陆然怔怔站着,衣服都湿透了,“你和她不一样。”

“有何不同?”薛任晴笑了,“那天你来找我不也是这样死心塌地信她,最后还是被背叛。”

这一下,陆然退缩了,脸色惨白。万一,薛任晴真的不爱他呢?

“这就对了,好好想想,再决定值不值得。”薛任晴叹气,“先回去吧,雨不会小的。”

“为什么总是我?”陆然单薄的身子在大雨中显得凄凉。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到最后都不喜欢我了?”陆然放下电话,朝着二楼喊,“你告诉我啊!”

薛任晴看着他,挂了电话,头也不回转身进屋。

酸楚犹如潮水一般从心脏顺着闷闷的胸口涌上眼眶。

薛任晴靠在落地窗后,手上握着的手机不停闪烁。

陆然:任晴,我好难受,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陆然:你真的已经不喜欢我了?

陆然:是不是我这人太无趣,你才厌倦我的,我求你,我可以改,有时候我确实幼稚不懂事,以后你不用忍受我,我会改。

陆然:任晴,求你,我很怕花上十年都无法忘记你。是你说两个男人相爱本就不容易,要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现在我有了,你却没了,要我怎么办才好?

……

……

闷闷的屋子里有种潮湿的雨味,贴着落地窗的背脊阴冷阴冷的,旧病导致的浑身酸痛开始折磨薛任晴,手机上的短信整齐罗列着,密密麻麻的黑体字,薛任晴拼命擦着屏幕,他知道是陆然发来的信息,却没有办法看清。

陆然又麻木站了一会,手脚冰凉,身上的志愿者马甲左袖口甚至退了色,直到天完全黑他才转身离开,垂下的手中握着手机,雨水把荧幕冲刷的噌亮,几年前的一条信息:

哪怕你不回来,我也想告诉你,我曾经爱过你。

将来,也爱着你。

薛任晴

五十六.残酷的真相

“又到了每星期的真心话大冒险环节,今天会是哪一位同学呢?呼,让我们深吸一口气等待吧。”

广播台温柔可亲的女声回荡在秋日校园内,秋风带有些许寂寥地卷起木桥上满满的落叶,带着缓慢曲折的弧度落在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木桥上不断交错着各式各样的鞋子,黑白板鞋,红色高跟,平底帆布,偶尔还会出现短靴从铺满的枫叶上踏过。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各院系考试的高峰期,路上的人清一色手抱书本行色匆匆。

虽然无人关注,广播台单一的声音仍然继续着,“好吧,由于这位女生比较害羞,那我就在这代她读一下吧。”

背景音乐的钢琴前奏响起,带出秋天才有的萧索和悲凉。

女播音清了清嗓子,念道,“他要订婚了。”

木桥上红色耐克板鞋踩下两片枫叶后,停了下来。

“这是学姐前几天刚告诉我的消息,当然,这并不是假的。他比我高一年级,人长的出众,成绩好,人又负责,可以说是我的王子了。”

“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学妹,平时没有交集,只是在同一个社团活动,但是每次他和我说话,我就紧张,紧张到语无伦次。”

“那时我觉得,啊,这样的人也许不是我能高攀的吧,但是我还是喜欢他。从他教我念剧本到演戏,一直没变过。”

河面上的叶子缓缓飘着,红色板鞋继续前进。

“可能我的暗恋到今天就结束了,怎么说呢,挺难受的。”

“但,我希望他的未婚妻能比我漂亮比我优秀。”

“我愿意祝他幸福。”

这一段话对女播音来说几乎是折磨,最后居然泣不成声,代替她声音的是一首歌,唱着人心一步三抖。就像在这秋风中漫无目的飘着的枫叶,旋转着,寂寥着,悲伤着。

此刻这女生暗恋的王子正悠闲坐在市区繁华地域的大厦最顶层,品着面前的白咖啡。薛任晴笑着,“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对面身着V领羊毛长衫的年轻男子轻笑着,“是么,那我就理解成你在夸奖我了。”

带着领结的服务员端着盘子过来了,“先生,您的梅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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