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本舒展的眉头稍稍皱了些许,“恩,不过没大事,他的病没有那么的严重,别受大打击就好。”
薛任晴翻身看着他,调笑道,“这样……那不如你和他分了?”
陆然一脸无奈,捞起温泉水泼在有些凉意的脸上,“我们只是好兄弟,谢谢。”
此话一出,薛任晴的脸色就渐渐开始有了变化,止不住地开始咳嗽,陆然有些不自在了,游过去,扶着他靠在边上休息,“任晴,看你这几天老是虚弱的很,回去以后还是看下医生吧。”
薛任晴拼命摇头,淡黑的瞳孔睁大,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欣慰的事,指尖紧紧扣着陆然的肩,“你,你刚说了什么……”
陆然疑惑了,“我说你得回去看病。”
薛任晴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前面那句。”
陆然想了会,憋着硬是不说话。薛任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深黑色眼线,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看去,就像是笑出泪了,“你和韩生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是不是?”
“陆然,我真的很高兴。”薛任晴没有顾陆然的反抗,搂住他的脸吻了过去,强势却又温柔的吻,陆然轻轻回抱着他,眼底也是掩不住的淡淡笑意,“任晴,我承诺这几天我会对你好,对你很好很好。”
薛任晴放开他,笑着替他擦擦脸颊,“好。”
月华倾洒在望天池中央,两个男子的身影显得与俗世格格不入,在温泉里躺了会,两人商量着上去,薛任晴往池水的一边走去,左手去拿池边的毛巾,却不料抓了个空,他疑惑地在池边摸索,明明在眼前却碰不到似的,“任晴,做什么呢,走了。”陆然过来拿起毛巾招呼他上去。
一瞬间,脑中轰轰地响,有些晕晕的疼。薛任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原本毛巾放的地方,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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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您好,飞往上海的东方航空EF5987马上就要起飞,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在五分钟内登机,谢谢您的配合。”
五天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哟,你俩今天又是如胶似漆呀。”邻座的大小姐凑了过来,唇上涂着深红的口红。
“嘘。”陆然把食指靠在唇边,示意童水星安静,童水星歪头看了眼陆然边上熟睡的薛任晴,头发没有生气地耷拉在一边,“嗯?任晴这几天不对劲吧。”说完她的眼神灵动起来,猥琐道,“莫不是你俩每晚都……”
陆然打断她,“啊,外面太阳好圆。”
“去。”童水星无趣地爬回去,和翔翔打扑克。“唉,翔翔,他嫌我破坏他俩二人世界了。”
噗嗤。
薛任晴轻笑出声,眨眨眼,睫毛清晰可见,“佩服,居然能在这个高度看见太阳。”
陆然抽抽嘴角,“我可是在帮你,还不领情。”说完,他托起薛任晴的头移到一边,“自生自灭去吧!”
“爸爸,你看!”后座的小女孩兴奋地挥舞着小肉手,“外面那一层层的是云吗?”
“是啊,那个就是云。”
“哇,那我能碰一下不?”
父亲慈爱地笑了,“可以啊。”说完小女孩把手靠近机窗,阳光从五指缝间透过,女孩大着稚嫩的嗓子说,“哇!好漂亮啊,爸爸,妈妈有看过吗。”
父亲说,“当然了,那时候妈妈和小云一样,惊呼好漂亮。”
“咦?小云叫小云是因为妈妈喜欢吗?”
父亲顿了好久才说,“恩,小云真聪明。”
“嘿嘿嘿。”小云笑着把手在‘云间’翻来覆去地看,“爸爸你看!我捉到它了!”
说完,小女孩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阳光下,“爸爸!这样我就能和妈妈一起看了。”
照片上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微笑。是小云的妈妈。
周围的人听到后都变得安静了,陆然沉默着若有所思,薛任晴抬眼面对着窗外阳光,模糊不清。
“陆然,把手给我。”没等他反映过来,薛任晴背光笑着拉起他的手放在两人面前,光线从窗口透过陆然的五指,零零落落洒在二人脸庞,陆然只感到心率越来越快,薛任晴的肩膀贴了过来,越来越紧,瞳孔里泛着光影的浮动,耀眼的七彩色。“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这样。”薛任晴把自己的手放在陆然后边,修长的手指衬着刺眼的强光,他扬起嘴角微笑,“握着同一束光。”
陆然展开五指又握紧,薛任晴的手上也显出了他手的倒影,就好像两人的手放开又紧握的动作。
“恩……不错。”陆然说。
薛任晴托起他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就像温暖的午后阳光,带着淡淡的美人香。
多年后每当他伸出手,总能看到一样明媚的光。
【尾声】
五十一.谌云
秋游回来,薛任晴请了两天假。
第一天,陆然推推边上的郑油,“他怎么这几天没来上学?”
答:看病。
第二天,陆然又问,“他什么病?”
答:目测是顽疾,一时半会好不了。
第三天,陆然一脸焦急,“你可别和我绕圈子,薛任晴人呢?”
郑油这回也奇怪了,摸摸亮亮的头,“这次我可真没蒙你,小晴晴明明只请了两天的假啊。”
那天晚上韩生出院了,陆然借口出去上厕所,实际是给薛任晴打电话。
嘟,嘟,嘟。
一连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他不死心,拨到第四个的时候,那边咯噔一声,通了。
“陆然?有事吗。”薛任晴的声音不知怎么从听筒里传来比往常要疲惫许多。
“哦,没事,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薛任晴的笑声在电话里听来格外动人,他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这么担心?看来我明天必须得来学校了。”电话里传来翻身下床的声音。
“你睡了?”陆然看了看表,晚十点,连忙说,“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那我先挂了吧,你早点睡。”
“等……!”
陆然刚想挂,那一头就乒乓一阵响,像是茶杯打翻的声音,“喂喂,我没挂呢,你别急。”
过了好一会,薛任晴才说,“陆然,我想问你个问题,一定认真回答我。”
“哦,好,什么问题这么严肃?”
……
……
“还是算了,下次想好再问你,先挂了,晚安。”
电话断了。
陆然愤愤摔电话,“薛任晴你这@@###%%!”
隔天一大早,薛任晴便出现在教学楼门口,灿烂地笑着朝他招手,陆然一激动,顿时加快脚步屁颠屁颠过去了,直到快遇到为止才醒悟过来,猛一个拐弯朝另一个方向走,薛任晴一把扯住他胳膊,“准备去哪,和我上课去。”
郑油老早就听说小晴晴回来了,大清早替他二人占了边上的位置,“小晴!在这里。”
薛任晴走到座位边,愣住了。看了看座位又看看郑油,“嗯?”
两人面面相觑,薛任晴说,“老油你占了一个座位?”
郑油歪歪头,“是啊,你们坐吧。”
薛任晴仍然立在原地,神情有些难以琢磨。“可是只有一个座位,两个人怎么坐,陆然,我们坐后面去好了。”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薛任晴的神情越来越复杂,皱起眉,“怎么了?笑什么。”
陆然拍拍他,“唉,坐吧,别逗郑油了,他也担心你了半天。”说完,一屁股坐外面,给薛任晴留了个中间的位置。
“任晴?”陆然疑惑地问。
这才反映过来,薛任晴犹犹豫豫地到位置上坐下。之后便是一个上午的沉默,脸上一直是淡到可怕的表情。
******
“小然啊,最近小晴一直和你在一起吗。”某清朗午后,童大小姐这么问道。
陆然面无表情,“两大男人,每天粘一起做什么……”
“这样。”童水星一反常态没有吐槽,只是叹了叹气,没有再说话。
薛任晴原本旷课是一节一节的,现在已经慢慢演变成一旷一天,最近甚至一礼拜只来上了几节课。陆然这几天也忙着两学校交流学术的活动,并没有太在心上,只是每天晚上多了件例行公事,就是和薛任晴打电话。
当然,目的是为了套出薛任晴那天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韩生三天前回了台湾,说是水土不服。陆然半信半疑,但仍然同意了。还替他向学校上交了申请书。韩生走之前留了他一封很简短信息:你会回来的,我等你。
就这样每天每天,薛任晴偶尔还是会回学校,一回学校就找他,两人在秋日午后的草坪上看书,有时坐河边发呆,一呆便是几小时,随后就是长到无法呼吸的吻,陆然越来越开始下沉,沉溺在两人的世界里。用薛任晴的话来说就是珍惜一分一秒,虽然每次他的表情都很欠抽。
但是,重点并不在这,重点是愈变温柔的薛任晴最近更变本加厉,书对着阳光,陆然看着书,薛任晴看着陆然。
“……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借了书又不看。”陆然合上书,用书拍了下边上的薛任晴。
薛任晴笑了,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淡。“没带眼镜,看不清。”
“算了吧,我看你上课又不带眼镜,只有高中的时候装装样子。”
“原来你还记得。”薛任晴托着下巴前倾,眼底薄薄的雾气,“真的看不清啊,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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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哔。
薛任晴坐在车后座,手机荧幕亮了。拿起看了眼便扔在了一边,上面署名:谌云。
秦叔看了眼后视镜说,“小晴啊,这几天可别身体累着,毕竟是革命的本钱,你父母这样安排也是为你好。”
薛任晴头靠着玻璃,一动不动。
“唉。”秦叔复又摇摇头,驶在昏暗灯光的高架上。
明亮到晃目的水晶挂灯,鲜艳到刺眼的红色宴厅。
薛任晴站在父母身边,这是他这几个月第十次和父母一同出席宴会。也是第九次见到谌云。
她穿着长度适中的黑色碎花裙,外套米色西装,胸口系着淡雅的百合。与一年前相比,成熟抚媚了不少,连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没错,她便是一年前毅然拒绝他,留书出国的女人。也就是姚兰口中常念叨的小云姐。
谌云缓缓来到薛任晴面前,“好啊。”
薛任晴笑了,“好。”
谌云说,“恩……今天怎么没见到童小姐,没来吗?”
薛任晴说,“她最近学校事情比较多,可能抽不出空吧。”
谌云脸上的疏远顿时烟消云散,“太好了,那今天我们可以两人世界了吧。”
薛任晴看着她,终究还是点点头。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看了眼谌云,接起电话,“你好。”
陆然在那一边忽然大叫道,“薛任晴!是你又和翔翔他们乱说吧,他们都以为我是色盲啊,你都损了我什么?”
一边的谌云给听了个全,微笑示意薛任晴不必介意自己。
“没有吧,你是不是上他们当了。”
陆然说,“哇,你真不厚道,还不坦白。”
薛任晴无奈地笑了笑,“陆然,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啊?你说什么。”
陆然那又开始吵闹起来,怕又是翔翔和赖皮春他们在闹腾,薛任晴深吸口气,“没有,我是说你啊,智商是硬伤。”
陆然说,“喂喂,翔翔说有重要的事要……”
话没说完便听到有个极其温柔的女声说,“任晴,走吧,樊伯伯在那等我们。”
陆然喉头一哽。
几秒安静后,只听见电话那边薛任晴说,“先挂了,有事。”
五十二.动摇
“老薛,上次看完医生后怎么说啊。”樊宏指指站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小声着,“严重吗?”
薛任晴的母亲急忙岔开话题,推推愁眉深锁的两人,“快快,他们来了。”
“静姨,樊叔,薛叔叔好。”谌云熟练地打起招呼。
“小云啊,之前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出国了,我们任晴可是担心的很。”说完笑着用手肘捅捅儿子。
奈何薛任晴仍是心不在焉,眼神已经找不到焦距。
“是我不好,没有和伯父伯母都说,决定下的太慢又怕任晴担心,心一横,就匆忙出国了。”
“哈哈,没事,回来就好。”薛父笑道。
西芙的公子和克斯蒂的大小姐有戏,这是最近商界一直在传的八卦。而此时,两人的订婚日是整个宴厅的焦点。
薛任晴走到厅外阳台,静静坐在花椅上,谌云掀开纱帘坐在他面前的精致小桌上,“怎么了,沉默不语的。”
“这么久没见到我,也不表示表示?”
薛任晴说,“什么。”
谌云从他背后环绕着抱着他,“像……这样?”
薛任晴面无表情说,“不用为了克斯蒂的面子故意接近我,你和原来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谌云放开他,皱皱眉目坐回一边,“对不起。”
薛任晴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碰了三次都没触到,谌云把杯子移了过来放他手里,“我帮你吧。”
“谢谢。”
“任晴,我听静姨说了,你的眼睛。”谌云仰头看着湛蓝的夜空,抿了口香槟。在薛任晴面前晃了晃,“这个距离感觉的到吗。”
薛任晴睫毛垂了下来,遮住漂亮的眼,“恩,现在可以,但是你要知道,从我的眼睛开始模糊到出现幻象,只有短短两个月。”
“哈哈,你也有这一天。”没想到谌云居然笑了起来,“是因为脊椎的老病?”
薛任晴点点头,“可能视神经受压迫了吧。”
“唉,这样的事也能说的一脸无所谓,我真服了你。”谌云说,“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薛任晴说,“三月后,我会看不见。”
“那最乐观的呢。”
薛任晴扬起下巴露出妖艳的笑容,对着美丽的女人说,“一辈子这样模模糊糊的。”
从八点到十一点,两人沉默不语地坐在阳台上饮酒,白兰地,香槟,威士忌,一杯一杯在眼前轮换,等薛任晴回过神,谌云美丽的脸上已经满是纵横交错的泪。
不得不说,他十分的惊讶,眼前这个女子陌生的不像他的前女友,原来谌云在他印象中只是个教育良好品学兼优的富家女,属于冷艳类的坚强女性。正是因为他俩的性格冥冥中有太多的相似,才会没有任何火花。互相欣赏,是对他俩之间关系的最好诠释。他心中永远筑着高高的壁垒,她也是。
正因为如此,她哭成这样,薛任晴才会动容。
他用力拉开笑容去安慰她,“谌云,你别哭啊,弄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