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名叫露茜的金发波浪卷女子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不会的!就算他们都看不起我,何枢也不会的!”
薄尹望着他,灯光下睫毛微微颤动,“何枢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何枢了,我可怜的露茜,他是贵族,是王公伯爵。”
“薄尹,你为什么总要阻止我去找他?对,你是嫉妒,你一定是喜欢我,才会因为这事而言不由衷!哈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露茜提着小红裙飞奔了出去,“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薄尹站在光束下,低头,轻声,“是……我爱你,露茜。”
啪,灯光暗下。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台饰演何枢的新生,紧张地整张脸通红,台词都有些记不住,大家都在身边给他打气。
陆然把他拉到一边,说了那么几句。
咔。
第四幕。
暴雨,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外。
“来人!来人!”何枢拼命摇动着道具铁珊阑。
一个拿着尖枪的士兵走了过来,“这里是公爵殿下的寝宫,你是何人,大声喧哗?!”
何枢身上的旧衣服早就泥泞不堪,睁着眼道,“我是公爵殿下的朋友,想见他一面。”
士兵从头到脚扫他一遍,再绕着他走了一圈,大笑起来,满脸嘲讽,“公爵大人何时交了你这样的好友?那位大人我可知道,平时甚至不和陌生人多啰嗦一句。”
“求求你,信我,你可以叫何枢来,我……唔!”话没说完,头脑一阵晕眩,薄尹不可置信地看着士兵,士兵说,“居然敢直呼大人的名字,不要命了?!”
门口吵的太厉害,引来了许多人,甚至连卫兵总管都来了。
总管训斥了他一顿并警告他不准再闹出动静,士兵吓地直冒冷汗。
总管走后,他对着薄尹不怀好意地笑了,“呵呵呵,小兔崽子,今天可算你不走运了,你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说完,举起枪头狠敲了薄尹一下。
“唔。”剧烈的打击和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薄尹一下跪坐在雨中的水塘里。
宫殿的大门关着。
篱笆做成的道具外边包围住整个宫殿,大门上镶满鲜红的玫瑰,薄尹被全副武装的士兵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重重摔在舞台的边缘。
哗。
这时,逼真的效果引起台下观众的惊呼。
薄尹撑着睁眼,看到穿着盔甲的士兵正满面狰狞地举起手里的刺枪,尖头对准他的心脏。他闭上眼,没有敢看。
台下有胆小入戏的女生忍不住惊呼起来,“不要啊!”
“啊!”忽然面前传来一声惨叫,士兵瞪着眼背朝上倒在舞台上,背上插着一支银色的箭,射箭人十分精准地中了心脏。
士兵当即断气。
舞台上传来支架收缩的声音,只见何枢站在舞台一角缓缓放松手里的弓,脸上的表情是复杂。
他走过去,“你来做什么。”
薄尹抹抹满脸血的脸,“何枢,跟我走吧,去见见露茜,她需要你。”
何枢就那么看着他,忽然,伸手,慢慢,用指尖擦去薄尹脸上的雨水,侧头要吻。
“你做什么!”薄尹一把推开他,“你和我们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你变了!”
何枢悲哀地笑,“薄尹,你抱我一下,我就去看露茜,决不食言。”
薄尹原地站了很久,终于过去轻轻抱住何枢,沉默不语。
何枢紧紧抱他一下又推开,转身走入宫殿,“你走吧,我明日便去看她。”
何枢下台。
薄尹一人在台上,直到灯光完全暗下。
******
第五幕。
舞蹈演出。
露茜身着红天鹅的舞裙,在绚烂的灯光下独舞,演员的芭蕾舞功底绝对称得上名副其实的‘露茜’。
舞蹈在观众的一片掌声下结束。露茜优雅一个转圈,却在最后关头绊倒,一下摔在台中央。
身边的姐妹都在边缘嘲笑她,笑声之大,连观众都能听到。
再也受不了打击,露茜一下趴在舞台上,哭起来。漂亮的金色卷发铺开在舞台上。
忽然,面前一只手。
何枢弯腰,笑着说,“美丽的红天鹅,能邀请你共赴舞会么。”
露茜睁大盛满泪水的大眼,“何……何枢?”说着,便红着脸把手放在他手心,“好啊,非常乐意。”
何枢说,“后天的化妆舞会,一起去吧。”
露茜一直点头,忽然说,“薄尹,还有薄尹呢。”
何枢看了眼舞台下观看舞蹈表演的薄尹,扬了扬下巴,“他一定会来。”
灯光暗下,所有道具撤下,换上最后一幕的大型道具。
台下的观众纷纷交头接耳,有的问哪个是薛任晴,有的疑惑这舞台剧的三个主角关系,有的带着兴奋等着下一幕。
只有帘幕后的全员都捏着一把汗,由于时间有限,昨天他们彩排就到这里结束,饰演何枢的新生是第一次演这最关键的一幕。
大家凑在一起互相打气。
童水星拿着报纸卷,在桌上一拍,“终于到这了,小高潮,马上关系要揭穿了,大家好好演啊。”
老毛看了所有人一眼,“加油。”
“加油!”后台爆发一阵欢呼。
这时,陆然拍拍新生肩膀,“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
新生点点头,“嗯,到时就那么办吧。”
童水星把舞会面具交给陆然,白银色面具,金色镶边,眼角下有两颗金色的星,顶上有一根蓝色的羽毛。
“加油。”
“嗯,我会的。”陆然带上面具,一身帅气到奢华的白色西装,内里是黑色的紧身花边衬衫。
与三年前的默默无闻相比,如今居然有些和薛任晴的锋芒相靠近,和他一样的骄傲,笑容。
也许是吧,有人说过,越爱一个人,就会越像那个人。
二十九.化妆舞会
金发的漂亮女生穿着灵动的白裙子,手上套着碎花的长手套,脸上带着镶边的白色面具。她旋转着来到舞台中央,摆好姿势后,一束暖光打下。
和排演时一样的台词。
“怎么办,何枢快到了,我的心跳的好快。啊,不不,不行,我必须得矜持。”她旋转着回到舞台一角,拿起水晶桌上的红酒杯。
小茜身上的灯光暗。
各个参加舞会的女士先生从左边上场。
照理说,此时何枢从舞台左边上场,悠然地游走在贵妇和绅士之间,直到所有人绕舞台三圈。
可是直到群众角色都到齐,都没见何枢人影。
观众不知情,正感慨剧幕演员的服装奢华,台上的演员早就焦灼成一堆蚂蚁,不时往帘幕那张望。
一束光晕照向舞台右边帘幕。
薄尹在众人目视下掀开帘幕,坐在早已放好的黑色钢琴边,弹奏。
他低垂着眉目,侧对观众,陆然摸着钢琴的手微微有跳跃,《Por Una Cabeza》这首名曲,群众角色走完三圈,只好不知所措地在边上胡乱假装跳舞。
薄尹的琴声开始如淡淡的烟,使人安静地透不过气的前奏,之后,便渐渐狂乱起来,仿佛打翻的红酒,就好像多年的情感难以压抑的宣泄。
也许我会再遇见你,像恋人般重遇。但我不能说爱你,因为我必须错过你。
就像是安排好的,薛任晴没能来演出陆然的舞台剧。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曾有人得出这样的结论。
然而,台上不知情的演员可能都没有猜到,此刻帘幕后是一片沸腾。
一曲完,台上的演员面面相觑,男一不见了,这该怎么演?
陆然一下从钢琴边站起,也是尴尬地很,一直朝帘幕内使眼色,可是里面却一人没有。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都过去了,场面仍然没有缓解。
观众们都窃窃私语,伸长脖子往幕后看。
啪啪啪。
忽然全场的灯都灭了,包括观众席的。
顿时,翻天倒海的惊呼声。大家都惊慌着问着‘出了什么事’。
陆然眼角忽然瞥到帘幕外,紫色镶金的面具一闪而过,他连忙走过去,那人也似乎在找他,可惜黑暗来的太快,镶金面具只出现了一瞬就再也找不到。
就在这时。
背后有人拉住他的手臂,陆然一转身,紫色镶金面具在黑暗中淡淡散着令人炫目的光芒,黑暗中,他说,“等下窗台的位置是在舞台左边吗,灯光打的是那?”
陆然回答,“没错。”
那人转身就走。
陆然说,“你刚去哪了,所有人都等你上场呢。”
回答,“对不起。”
陆然在原地愣了愣,疑惑着回了钢琴边。
啪。
一束光照下,全场焦点都到了那。
只见一身着黑色燕尾服,紫色翻边衬衣的男子站在舞台中央。
脸上戴着紫色镶金的面具,右脸颊缀着由钻石镶成的雪花状印迹,露出的下半张脸弧度十分完美。
他伸手轻轻击掌,鲜红色的手套,就像魅人心魄的红酒。
噔,噔噔,噔!
击掌那一瞬,舞台又全部亮了起来,伴着《Por Una Cabeza》悠扬激昂的中间部分。
男一登场了。
所有人齐刷刷行李,“尊贵的公爵大人。”
绅士单膝跪地,手向胸前,“公爵大人。”
女士掀裙以礼,“尊贵的公爵大人。”
薄尹急忙从钢琴边走来,单膝跪地,“公爵大人。”
何枢穿过人群,径直来到他面前,展开鲜艳到刺目的红手套,微笑,面具没有遮住的嘴角带着笑意。
薄尹抬头刚想把手搭上,却在看到面具后,没有了动作。
何枢看他没反映,一把握住他的手提了起来,薄尹踉跄着站稳后,何枢轻笑着,“薄尹,你今天……很迷人。”
薄尹心里一凉,完了,看来这新生完全忘了剧本,自己胡来了。
结果对面的何枢说,“别担心,我知道这台词台本上没写。”
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台下的观众都拍手了。
老毛在台下又是捏一把汗,对着后面的人说,“看见没,这小子每次上台都让我提心吊胆的,不过大家似乎都也喜欢演员表露出真实的一面。”
忽然,原本饰演男一的新生一拍脑门,说,“完了!我忘了告诉副社长!……”
******
“何枢!”露茜带着半截碎花手套,显得手臂十分修长美丽,她一下勾住何枢,“我们去跳舞吧。”
何枢点点头,轻轻放开了薄尹的手,拉过露茜,走向舞池,两人翩翩起舞,受到众人的祝福,而薄尹,只是默默坐到了钢琴边,把手放在钢琴上。
此时,两束灯光分别照着这三人。
薄尹轻吸一口气,嘴角微扬,剧本原定要单手弹单音节简单舞曲,可是……他忽然把另一只手也摆了上去。
噔,噔噔,噔,噔……噔噔。
前奏才刚开始,群众里就有人开始欢呼,是一首几年前最红歌手的歌曲。
老毛就差没晕过去,“老天啊,古典世界的故事居然给我弹流行歌啊。”
童水星拍拍他,“有什么不好嘛。”
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无所谓,反正难过就敷衍走一回。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天灰灰,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
舞池里的何枢仍然拉着薄尹跳着粉色的舞。
露茜小声道,“副社长,副社长?”
何枢急忙回神,“嗯,怎么了。”
露茜说,“哦,没事,你的脚步乱了,我怕摔了。”
何枢愣了愣,说,“嗯,抱歉。”
露茜又说,“这个新来的弹的真好啊,幸亏有他顶替了。”
何枢望着薄尹的背影,若有所思。曲目结束快才自言自语,“他……很像一个人。”
露茜,“哎?”
******
一曲完毕,场景直接转到舞会厅外的阳台。
薄尹靠在精致的珊阑边,望着漆黑夜幕,舞厅循环播放着撩人优雅的舞曲。
何枢撩开阳台落地窗帘,闯了进来,看起来应付了很多人的样子,没看薄尹一眼,摘下一只手套,扔在边上的白色雕花桌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薄尹说,“嗯,吹冷风能使我清醒。”
旁白出场补内心想法:可怜的薄尹,又如何能告诉他自己内心的痛苦呢?
何枢倒上一杯红酒,递给他,“来,反正不能清醒,不如让自己疯狂。”
薄尹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何枢说,“就知道你不喝。”说完,刚想一饮而尽,就被薄尹恶狠狠抢了过去,全部下了肚。
何枢睁大了眼。
薄尹说,“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三十.戏吻
何枢挨着他靠在窗台上,灯光打在二人头上,隐隐有暖意。
“记得,那天你和露茜在花园里,饿得差点晕倒,我看见了就送了一大袋曲奇饼干给你,你一脸强硬,就是不要,害我塞你手里就逃了。”
噗。
台下人们都舒缓了表情。
“嗯,那天你穿着白色领边衬衫,黑色小背带裤,我就想着是哪家的小少爷呢。”薄尹笑着转脸去看何枢,银白色的面具在暖灯下发亮。
“直到那次探险,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深爱着露茜。”薄尹淡淡笑了笑。
何枢急忙打断,“不,不是的,薄尹。”
“那次我们都挂在树上,你先救了露茜,你说‘薄尹,坚持住,我会来救你的’,可是……”薄尹接着说,“要不是我命大,也许现在,已经在天上祝福你们了。”
舞台另一边,露茜正在找寻何枢,也来到了阳台,正巧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何枢转身靠在阑干边,“你很喜欢露茜不是么,如果我不先救她,恐怕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
薄尹眼神剧烈波动起来,抿着唇,硬挤出几个字,“没错,是啊是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何枢忽然猛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薄尹,够了!我不想再隐瞒你了。那次摔下去的不只你一个。”
何枢忽然从身后搂住薄尹。
这一举动使得全场女生激动地叫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陆然浑身都在抖。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当然这一反映薛任晴也感觉到了,手里慢慢放松,用前排观众都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放松,别紧张。”
何枢说,“你掉下去后,我也跟着你跳了下去。还好,醒过来的时候,我们摔在泥坑里,没死。”
薄尹显然没料到事实是这样的,撩开何枢的手臂,上面一道可怖的口子,从手腕直到肩膀,“你的伤原来是这么来的?”
何枢掰过薄尹,看着他的眼,“恩,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薄尹。”
高潮终于来了,大家想看的花头来了。
旁白在一边念着令人羞耻的话,“何枢渐渐把脸凑到薄尹面前,那薄薄的唇,迷人的嘴角,还有难以言喻的爱情……”
本预料是全场沸腾的关键时刻,此时却只剩彼此的呼吸声,还有旁白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