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自然是不一样的。”卫苍晋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卫总，我可以问下，当初为什么要生产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受型机器人，难道不应该是在各种类型一个吗？作为一个商人，花了一样多的钱，你不会放弃最多利益的一个方案。”

“如果我说我要一个最完美的呢？”卫苍晋转头看了周段方一眼。“别那么看着我，我也不相信。”

“和荦少爷有关？”

“小荦曾经瞒着我们去过一次夜店，冒充店里的少爷见过一个重要客人，这个人和卫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能是有宿怨，一直在找我们的茬儿。”卫苍晋平静地说道，眼睛却处乱瞟。“那个时候我和我大哥年轻气盛，想做点事给父亲看看……小荦是三天后才回来的……我大哥当时就冲动地甩了小荦一个耳光……然后所有的事，还有事里的人都变了……那个人后来带着合同来找大哥……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我们还是拿了那份合约……那是我和我大哥之间的禁忌，特别是在小荦离开之后……我想你能理解。”

“但是小爱……”

“小爱不是小荦，你不用强调，我比你更清楚。”卫苍晋将车停进基地的车房里。“呐，是你硬要跟着我来，过会儿话不要太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地。我是老板，我有我的目的，小爱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可以说是他的爸爸……放心吧，机器人身体里是有追踪器的，信号连接在基地，丢不了。”

周段方立刻眼睛一亮。“所以你知道小爱在哪里？为什么不打个电话，一定要过来？这样一来一去要浪费很多时间，如果小爱遇到……卫总，你等等我。……小爱没有在外面的生活经验，我怕他被欺负。”

卫苍晋不理睬追着自己说个不停的周段方，直接坐上电梯，下到位于地下的试验基地。

毕教授正在一间玻璃书房里打盹。从出电梯到毕教授办公地点，周段方都没有看到什么人，整个试验基地到有些像是一个矿井。确认卫苍晋的身份后，门自动开启，周段方跟着闪了进去，不用说也知道这薄薄一层在这个类似矿井的地方也透明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是经过特殊加工处理的。

“你一定闯了红灯。”毕教授睁开眼睛，将桌上的小闹钟转了个身。“那么急，电话里不说。”

“这位是TC的店长周段方。”卫苍晋不理睬毕教授的话，给他们做了下简单的介绍。“毕孝旬，怪才教授，机器人就是由他负责研制的，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算账就是了。”

“喂，卫苍晋，你……我和你绝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不和你绕。”毕教授转向坐在一边很认真偷瞄自己桌上文件的周段方。“你就是周段方，久仰啊。怎么样，小爱很有意思吧？”

“呃……”周段方一愣，将注意力从毕教授桌子上的一叠数据资料上重新投到毕教授身上。这个人看着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像这样的科学家，居然都未曾听闻，不知道是自己孤弱寡闻了，还是他的研究不被主流人士接受，所以才会在这个地下实验基地为一个私人老板工作。从他和卫苍晋交谈的语气态度上来看，两个人应该还是私交不错。“毕教授，既然你是小爱的研制者，应该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事情，这次过来，就是想你帮忙把小爱带回来，小爱很单纯，我怕他受到伤害。”

“一个人？不对啊。”毕教授看了眼电脑屏幕。“Top I和他在一起，不是吗？”

“好了，不要在兜圈子了，直接说吧。”卫苍晋明显不耐烦地关了显示器。“我知道有事儿。”

“其实我也还不确定。”毕教授依旧只看向周段方的方向。“我想向周店长确认下，小爱，也就是Al I，是不是很爱哭？就是哭起来，眼睛会红，水水地，特别惹人疼爱的那种。”

“是。”周段方认真答道，略微有些不安。“难道不是程序设定的吗？”

“卫苍晋没有告诉你，Al I的眼睛里，有活人的眼角膜吗？”毕教授留意到卫苍晋此刻的神情也严肃起来，立刻坐直身体，摆出一副极为专业又有说服力的样子。“那眼角膜是邱瑞荦的，在放入Al I的眼睛里之前，一直冷藏着，其实这对细胞本身就有一定伤害。……确实机器人可以看到东西并不需要活人的这个器官，但我们确实把它放了进去Al I的身体里，与他的图像接收设备进行了连接，流泪是一种自我调试的表现，我配制给你们让Al I服用的营养液，也就是他眼泪的配方，都是为了保护眼角膜。可以说这也是他身体里唯一的活物，而很简单的道理，不管你怎么小心保养，活的东西，都有自己存在的周期，何况它并不是存在在正常的人体环境里，最简单的说，它会死亡，细胞会自溶，腐败……小爱的眼睛会瞎。”

“可他是机器人，他不会瞎。”

“小爱的瞎和人类的瞎当然不是一个概念，只是坏死的眼角膜阻挡隐藏的内部镜头，使得图像无法被正常接收，只要回到基地，将坏死眼角膜的残留清除就可以了。”毕教授见两人同时陷入沉思，停顿了数秒接着说道。“苍晋，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周店长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让人带你去到处参观下。”

“不用。”卫苍晋抬手示意周段方不用站起来。“我既然把他带过来了，就没什么想瞒的。”

“我是无所谓。”毕教授耸肩。“这位周店长可是真的很爱我们的小爱，作为研制者，我自然是很高兴和骄傲的。不像某一些人，就想着自己是上帝……好了好了，我言归正传。我们都知道是Top I带走了可爱的小爱，你们想过为什么吗？他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走，机会多多，为什么一定要带走笨笨的小爱？为了保障自己可以成功脱逃吗？Top I能想到逃走，说明他不傻，所以他必定看得出小爱对你们的重要性，带上小爱一起离开，只会增加他被找到的可能性，冒这样的风险执意如此，是为什么？”

“那你说是为什么？”卫苍晋反问。

“为什么Top I会那么做其实不难理解，让我更好奇地是……苍晋你的纵容。”毕教授说道此不由略带遗憾地轻叹了声。“小荦一直想要离开卫家，出去走走，做他自己，最后被束缚，你觉得你也有责任。”

“你到底想说什么？”卫苍晋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要以为你是我朋友，你就很了解我，了解我们家的事，不要以为Al系列交给你研制，你就有多了解小荦。毕孝旬，不要把矛头都对着我，我知道你也巴不得我这样做，给他们时间，再等等，再等等看，你想知道，你研制出的机器人可以做到多少。”

毕教授笑着摊了摊手。“你说如果Top I发现宝贝小爱的眼睛看不到了，会不会带他回来？”

“你是说……”周段方顿时领悟，眼睛在对峙着的二人间飘忽不定，嘴巴微张的，却不知的该说什么。

“我想看我的机器人可以做到多少，会不会为自己爱的人牺牲自己。”毕教授直言。“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会否认，而你呢？……牺牲，卫苍晋，你们卫家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词，对不对？”

卫苍晋冷笑，将头转向另一边。

“还有。”毕教授揉了下自己的鼻子，将被卫苍晋关了的显示屏打开，切换到另一个监视画面。“既然你是要来接Al的后续号的，那想要哪一个？二号真的太能睡了，三号有些小性子，四号可能……”

“不好意思，毕教授。”周段方打断毕教授。“二号也逃走了。”

“二号？”毕教授重复一遍。“在接到你们的电话后，我查了下，发现……二号一直都在基地里。”

“什么？”卫苍晋转回头，眼睛有些微红。“那……那你送到我那里的是谁？”

“这个可不能怪我，你说要二号，我就从标着‘II’的蛋里把人给你送过去了，结果今天一查他们的信号，才发现二号就在基地里，嗯……含着拇指香香甜甜地睡在‘Ⅻ’的蛋里。”

“Ⅻ，十二？”卫苍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是说到十就结束了吗？你为什么私自把十一，十二给弄出来？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这是我的基地，我的研究项目，你无权擅作主张。”

“已经来不及了。”毕教授将一份报道递给卫苍晋。“你暂停地太迟了，Ⅻ可能已经跨越人类与机器人的临界顿悟，你甚至可以把他当作是一个人类，如果你愿意，或许还可以把他看作是……邱瑞荦的重生。”

“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你们的商业间谍提供的情报没有错。”毕教授指着屏幕上一个红色的亮点。“这是廖氏的房产。”

“廖氏？”周段方瞪大眼睛。“廖韫飞？怎么会是他？”

“你在问我吗？”卫苍晋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汇报还有这个廖韫飞的事儿！”

毕教授往后靠在自己的太师椅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书桌对面两个人互相瞪眼。

廖韫飞位于郊区的私人住宅，今天来的人有些多，除了Al Ⅻ外，还有他的好友冯修白。冯修白消息灵通是一回事儿，廖韫飞有给他传话是另外回事儿，不管这次是因为什么，冯修白和他们到真是前后脚抵达。本还想去逗逗Al Ⅻ，结果被Al Ⅻ那可以说是犀利的目光给打了回来。

“我的房间在哪里？”Al Ⅻ问道。“如果可以，我想先去洗个澡休息下。”

“二楼最东面的客房。”廖韫飞回道。“如果有什么不满意，或者缺什么，可以告诉我。”

“谢谢你。”Al Ⅻ又戒备地看了眼冯修白，转身上了楼。

“怎么回事儿？”冯修白望着Al Ⅻ的背影。“是我的错觉吗？”

“你看得都对。”廖韫飞转身去给自己倒了杯酒。“爱爱把我也给骗了，很复杂的一个男孩，不过……还是很漂亮很有趣，不管是呆萌的小兔还是慵懒的小猫或者是外强中干的小刺猬，我都喜欢。”

“呦，没看出来，你有人兽的癖好。”冯修白一把夺过廖韫飞手中的酒自己喝了起来。“谢谢待客。”

廖韫飞嗤了一声，又拿了个杯子，加了冰块，给自己倒了杯。“我不是让你今天去TC的吗？”

“你不是今天和卫苍晋有约吗？”

“他打电话过来延迟了。”廖韫飞晃着手中的杯子，驾着腿悠然地坐在沙发上。“真不想去看好戏，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啊。……TC今天晚上本来是有重头节目的，现在主角不在了……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自然是找人代替。”冯修白脱口而出。“又没有人见过小爱。……那你呢？佳人有约了吧。”

“小爱到还可以直接下手，过后哄哄就好，现在这个变身成爱爱的可不好轻易接近……不过我有我自己的应对计划。”廖韫飞忽的一笑，眼睛又亮了起来，带着股儿邪气。“晚上我陪你去TC。”

冯修白抿着酒，观察着廖韫飞的神情变化，了然地点了下头。

楼上的卧室里，Al Ⅻ站在窗口，将住宅周围的地形摄进了大脑。一切对于Al Ⅻ来说才是真正刚刚开始，属于他的生活并没有拉开序幕，不过至少，他又多获得了一些主动权。

长途汽车上，Al I斜靠在Top I的肩膀上，时不时伸手揉揉眼睛。Top I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小心地护着Al I，将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拉拉严实。Al I还抱着那只泰迪熊，显眼得不行，在车站里时老是有人盯着他看，还有小姑娘要拍照的，但是Top I说不出口要他把泰迪熊扔下或者塞进包里，他知道Al I很喜欢这只玩具熊，对于他，那是他的朋友，这个朋友，和他有关，和周段方有关。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拉过Al I还在揉眼睛的手，看着他微红的眼睛，Top I关切地问。

“有一些些不舒服。”Al I撅着嘴巴，将泰迪熊从怀里拉出来抱抱高。“崽，我们在哪里？”

“车上，还有一个小时。”Top I看向车窗外。“是一个漂亮的水乡小镇，小爱会喜欢那里的。”

“小爱会喜欢的。”Al I对着Top I甜甜地笑了笑，又晃晃泰迪熊。“熊宝宝也喜欢。”

“小傻瓜。”Top I刮了下Al I挺翘的鼻子。“我去给你买副眼镜吧。”

在车站附近的提款机前，Top I又从朱瓷的银行卡里取出了一些现金，仔细想来，卡确实不会如他最初预想地被挂失，因为那些人舍不得小爱吃苦，所以在物质上一定会给与帮助。

我会去打工挣钱的，小爱，一定有办法可以让我们靠自己，和其他人类一样，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44.亡命小鸳鸯

Top I带着Al I到达小镇时，已经到了傍晚的时刻，两个人不用吃饭，也不用适应气候和环境，只是需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先住下来。出了车站，Top I就给Al I买了一副看着有些呆呆的黑框眼镜，压低了帽檐，牵着他的手走在人群里。Al I乖乖跟着，另一个手臂执着地搂着泰迪熊。

没有身份证件，旅馆估计是住不了了，回头看着架着黑框眼镜有些呆愣的Al I，Top I放慢脚步。从车站出来，没有直接往小镇中心去，按着指示牌上的提示，沿着公路往乡下走，沿途看到农田，鱼塘，还有搭建在鱼塘边的小木屋子。当然不可能带着Al I露宿街头，即使他们不怕冷不怕饿甚至不用睡，Top I也是绝对不会让Al I跟着他过天为盖，地为炉的生活，这个宝贝他带出来，是要他正常生活的。

“小爱，待会儿都由我来说，知道吗？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Top I顺了顺Al I的头发，想将他的刘海再往下垂一些遮住额头，结果最后还是恢复到了原样。“如果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兄弟。”

“兄弟？”Al I眨眨眼睛。“像卫苍晋和卫嵘那样的？”

“不是，只是让别人那么认为就好了。”Top I拉着Al I继续走着，拐上了一条小路。“我们要有一个新的身份，所以以前的就不要了，小爱只是小爱，一个可爱快乐的男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我说了会让你慢慢懂的，小爱只要相信崽就可以了，因为崽也努力和小爱一样，我们一起努力。”

“嗯。”Al I习惯性地应下，来自Top I的提议，对于Top的顺从，是程序里的设定，Top I很清楚却从来没有多说，他喜欢他的小爱信任他，所以他不可以做任何会让他失望，受到伤害的事。

“谢谢你，小爱。”Top I突然抱住了Al I。“谢谢你一直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