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和Ⅳ双臂抱着胸，双腿曲起，面对面侧卧在自己的蛋里，眼睛紧闭着，唇是淡淡的粉色，从肚脐处连出的管子接着能量供给源，营养液中滋养着的皮肤柔嫩白皙，光洁透亮，几乎就是弹指可破。
“三号和四号关系很好，你相信机器人之间会有友谊吗？即使你把他们转个身，第二天肯定又是这样面对面躺着，而且主脑的活动频率都很相似，你要是打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有感觉，很好玩呢。”毕教授说着按了四号主控键面上的按钮。“你看，我现在加大电流，让营养液中分子活动速度加快，你看他体表的皮肤，粉色是不是更加明显了？你再看三号……哈哈，机器人双胞胎，好玩吧？喂，做人不要那么无趣。”
“所以我带走谁都是一样的？”卫苍晋白了毕教授一眼。“你上次说三号有些小性子。”
“对，四号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坏宝宝。”毕教授嫌弃地说着，走到Al Ⅱ的蛋前，脸上的表情便开始柔和起来。“说实话，在这些成型可唤醒的机器人里，我最喜欢的还是二号，很纯粹的一个小机器人。”
“那你把三号和四号同时唤醒，我让他们自己来选择。”卫苍晋指指自己大脑。“将信息都传输进他们的大脑里，罗列出离开和留下的区别。而我只要一个，他们很像，难以选择，我需要他们的表现。”
“啊，我错了。”毕教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最坏的，永远还是人类。”
Al Ⅳ出场前，周段方亲自为他挑选了衣服。朱瓷在一边看着，脸色并不太好，被Top I拿走的银行卡只使用了两次，最近一次是在车站附近，金额不是太大，不知道Al I过得怎么样。卫苍晋只在当时指责过朱瓷，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除了给了他一张新卡，说是小爱这次出去的费用TC承担。
“不让Top Ⅱ出来吗？原本预定的表演命名为‘双子星’，现在只有Al Ⅳ一个人。”
“Top系列先放在一边，毕竟攻型的受欢迎程度不及受型，而且Top收集到的数据不够多。你目前就恢复之前的工作，协助周段方，留意翠阁的情况。……不要多想，Top I的行为不是你可以控制的。”
卫苍晋没有再追究，朱瓷也没有再多说，只是在看到Al Ⅳ时有些失落。
Al Ⅳ看着为自己整领结的周段方，眼睛一眨也没眨。那件上衣只有肩膀的部分，露出整个腰腹和大半个胸膛，胸前的两点樱红被奶油白的皮肤衬托着，格外娇艳，乳头微微挺立，十分惹人喜爱。
没有语言的交流，基本没有肢体上的接触，连目光都没有停留，周段方目无表情地为Al Ⅳ的第一次出台做着准备，所有该表演出来的部分都输入进了Al Ⅳ的大脑，没有口头上的叮嘱，更没有鼓励。
最后坐在监控后旁观着TC主厅里的一切动向，周段方和朱瓷两人碰了下杯对饮，多少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即使在看到一侧贵宾区的廖韫飞和冯修白一同出现，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
“除了小爱，二号，三号什么的，你都不在乎吧？”
“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周段方半扶着自己的额头。“不是小爱眼睛的情况，因为只要去除那层眼角膜就没事了。不是小爱现在的处境，因为我知道Top I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苦。不是再见不到小爱，因为Top I一定会带他回来。我担心的是……小爱会恨我们。……Top I他也一定会跟着小爱回来，确定他没有问题，而他回来后，必须被处置，你懂的，他是机器人，我们必须掌握主控权。”
“段方。”朱瓷安慰性地将手按在周段方的肩膀上。“崽会被怎么处置？”
“更换主脑芯片，或者……解体，不管是什么，他……”
“都再不是崽了，对不对？”
“朱瓷，你……”周段方突然发现朱瓷的脸色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小爱，崽，我都很喜欢他们，确切说，我把他们当作孩子，人类的孩子，而现在……”朱瓷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份失望，周段方可以感受到。“也许很多很多年之后，在星际寻觅无果的情况下，我们会需要像崽这样的机器人，因为他们的存在，会让人类不再感到孤单，他们有能力向我们展示一种新的美好的生活，一种我们渴望却不敢再次碰触的生活。……没有办法帮助崽吗？如果不能，小爱那么善良，会难过的。”
“我会想办法的，但是……现在不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人类，总是侥幸的，我们都很清楚。”
“不是侥幸，是偏心。十二和崽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卫总不会伤害他，崽不一样，他只是一个机器人，没有谁帮他说话，没有谁能想到他也有自己的权益，他只是一个试验品。”朱瓷摆摆手阻止了周段方要劝他的话。“你要说什么我都很清楚，如果你是我，这些话有用吗？……好了，我就是发发牢骚。”
“我会尽力的。”周段方许诺道。“Top I也是TC的员工，我是TC的店长，我会为他争取。”
朱瓷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再说什么，转过脸继续看着屏幕。
周段方盯着朱瓷看了会儿，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眼神是空的，思绪不知道飘散到了何处，没有焦距。
屏幕里，角度极佳的一处贵宾区，TC的一位高级会员带着自己的朋友前来捧场，这个朋友的身份很敏感，敏感到都不记得应该让他避嫌，进门那刻TC的老板还在门口同他寒暄，收到了下次前往翠阁的邀请。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冯修白瞪大眼睛盯着台上表演的少年。“你确定你家里那个没偷偷逃出来？”
廖韫飞微蹙着眉，架着腿斜靠在沙发内侧，半隐在暗处，眼里的光捉摸不定。
“是双胞胎吗？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像的两个人？”冯修白继续说道，在得不到廖韫飞回应的情况还甩过胳膊用手去推了推他的膝盖。“如果真的是双胞胎，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到啊，这么个大活人就那么蹦出来，太不可思议了，不会是克隆人吧……喂，你倒是说句话啊？韫飞，廖韫飞，喂？”
“别吵。”廖韫飞有些烦躁地拍掉冯修白在他眼前挥着的手。“你还记得刚刚在门口卫苍晋说的话吗？”
“你是指哪一句？”冯修白扫视了下主台下方的客人，又把目光投回到台上那个如水蛇般扭摆着的少年以及他那双勾人的凤目。“刚刚还看到卫苍晋，现在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卫苍晋已经知道小爱在你那里？现在弄出一个Al来，是什么意思？暗号？挑战？”
“不管是什么，我都已经加入了。”廖韫飞带着挑剔却又欣赏的目光望向台上的少年。“真不一样。”
“按照流程，过会儿会是竞标时间，你有兴趣？那你家里那个怎么办？都还没好吧，你就又从外头带人过来了，何况……这个漂亮的小尤物可是半点看不出被迫啊，就是那一股子……韫飞，原来真的有妖孽。”
“你去标。”廖韫飞的视线被主台正对的一块贵宾区吸引，虽然光线有些暗，距离偏远，但他确定那个人是卫嵘。“我的身份不方便。……你也看了今天出场的人，你觉得卫苍晋的判定标准真的只是价格吗？”
“那你的意思是……”冯修白眯着眼睛瞄着各个分割出的独立贵宾区。“卫家最近和什么人在生意上往来最频繁？你是这个意思吧？如果是这样，直接把人打包送过去不就好了？还来这一出？”
“不这样，怎么知道这个宝贝有多招人多值钱？”
“那你还要我去？想看我出丑呢？”冯修白抢过廖韫飞伸手要去拿的那杯酒，对着他仰起脖子就灌了大半杯，眼睛里还带了些火气。廖韫飞笑着不说话，摆摆手一副随你便的样子。“你真动心了？”
“我不知道。”廖韫飞对侍者招了下手，从他的托盘里挑了杯酒。“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小爱回来。”
“那么关于小爱，或者爱爱到底是谁，和这个少年什么关系，和TC什么关系，你都不在乎？”
“那是他遇到我之前的事儿，有什么可在乎的？”
冯修白看了眼台上性感撩人的少年，又看了看自己的朋友，撇了下嘴，将杯中剩余的酒吞了下去。
远离E城的小村子里，Al I正抱着泰迪熊安睡在Top I的怀里，时而嘟嘴时而浅笑，偶尔秀气的眉头动动，仿佛是在做梦，梦里经历了很多事儿。Top I睁着眼睛笑着看着他，偷偷在那微扬的嘴角和稍稍靠拢的眉头落下自己轻轻的吻。Al I均匀的呼吸浅浅地从鼻腔喷出，Top I用自己的下巴感觉着那股让自己的心变得满满的暖暖的气息，属于Al I的呼吸，还是在睡眠里的呼吸，带着一丝清甜的香味。
他们的睡眠，和人类的睡眠用处相仿，补偿能量，让肌体得到放松和休息。
“小爱。”Top I将自己的额头抵在Al I的前额上，悄悄说道。“我爱你。”
“咿。”Al I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唇间溢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毛茸茸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半埋进泰迪熊一样毛茸茸的脑袋，粉粉的脸颊半掩在棕色的绒毛后，漆黑的羽睫颤了颤，又静了。
Top I轻拍着Al I的后背，勾起嘴角，也闭上眼睛睡了。
47.用爱报答所有（1）
在小镇住下的第一天下午，Top I就找到了一份工作，为开在船上的小酒店搬运货物，晚上到了高峰期帮忙跑下腿端下盘子，薪水日结。当然也是那位大婶的热心牵线才会那么顺利，只是其中促使大婶帮忙的一个原因差点就让Top I拒绝了大婶的好意，但是乖巧的Al I偷偷拉了拉Top I的衣袖让他咬着唇忍了下来。虽然是悄悄和店老板说的，但凭Top I和Al I的听力足够听清。这个年轻人也不容易，带着个弟弟从老家出来，弟弟头脑还不太好，现在又人生地不熟地，能帮就帮帮，而且他们看着也是好人家的小孩。
Top I当天晚上就要去船上帮忙。水乡小镇，依水而生，沿岸保存修护极好的房屋，歇山式的屋顶，半封闭的山花，古色古香，极有味道，再加上原生态的宣传，也算是个旅游地，虽然小镇并非著名古镇旅游业只作为小镇的一项副业存在，但船上酒店也算小有特色，到了吃饭时间，特别是晚上，总是显得忙碌。
和Top I出门前，Al I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带上自己那只心爱的泰迪熊，而是把它放在了床上两个紧挨着的枕头中间，关门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虽然Top I要让他带上，Al I仍旧摇了头。
并没有想过要在这里长住，先攒上一些钱，因为不用吃饭所以开销上省去了一大笔，再进一步完善两个人的未来计划，依照朱瓷的那些证件制造出合适两人用的，Top I只是需要一些工具就可以以假乱真，然后就离开去别的地方，到处旅行。Top I想要带Al I去很多的地方，直到找到他们都想留下的城市。
打工的时间今天是从傍晚开始，到了次日就要正常地从下午一直做到午夜。
“小爱可以坐在那里看着崽。”Al I指着与Top I工作的船上酒店斜对着的一家小卖部，屋檐延伸下有一块空地，地面上还有一片绿色的菜叶，可能清晨的时候这里有菜农摆摊卖菜。“小爱可以搬一个小凳子坐在那里陪着崽，那上头有屋檐，下雨的话也不会淋到……下雨，崽一起陪小爱坐着。”
“下雨的话有雨衣。”Top I打量了下Al I指的那块地方。“那小爱要乖乖地不可以乱跑，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知道吗？不然崽就要你留在房间里陪着熊宝宝，知道吗？”
“小爱乖乖，不乱跑，不和陌生人说话。”声音越来越轻，Al I撅着嘴垂下头，双手握在身前不停绞着，带着明显的沮丧和些许不安。Al I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感，Top I太理解这份情绪的由来。
“小爱可以和熊宝宝一起来的，如果小爱觉得无聊，我们养条小金鱼或者小乌龟？”Top I牵起Al I的左手，领着他沿着河岸，踩着小镇特意铺了石板的街道，慢慢散步。
“真的？”Al I兴奋地仰起脸，两片脸颊透着健康的红。“小金鱼？小乌龟？”
“对，这样小爱就不会寂寞了，因为崽即使和小爱一起生活，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小爱身边，而小爱也不能没有人陪着就睡觉，小爱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哪怕是玩儿也要玩儿得好，懂吗？”Top I将Al I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对着光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小爱刚刚是有哭吗？”
“小爱没有。”Al I摇摇头，伸手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对着Top I傻笑着眨了眨眼睛。“小爱没哭。”
Top I小心地捧着Al I的脸，将他的眼球体扫描了两遍，瞳孔和虹膜上有些细小的白色斑点。
“崽，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Al I有些害怕地抓着Top I的腰，眼珠不安地转动着。
Top I转头注意到那些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看的路人，立刻反射性地揽住Al I的肩膀将他贴近自己的身体护着，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人，在大脑里快速分析出他们表情的含义，然后快步离开。小镇的坏处或许就在这里，像他们这样外形扎眼，举止扎眼的人总是引来额外的关注和非议。Al I并不完全懂，只是紧紧贴着Top I跟上他的步伐，双臂从侧面抱住Top I的腰，头枕在他的肩头，就那么倚靠着。简朴偏僻的小镇，或者繁华大城市，对于Al I也没有区别，他依赖的人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紧紧跟着，不管在哪里。
“崽。”Al I蹭了蹭Top I的肩膀。“是去买小金鱼或者小乌龟吗？”
“那小爱是喜欢小金鱼还是小乌龟？”用唇轻扫过Al I的发顶，Top I温柔地问道。对上Al I纯净的眼眸的那刻，Top I似乎也释怀了，将周围那些行人和并不太友善的目光统统抛之脑后。
“小金鱼或者小乌龟。”Al I又说了一遍，笑着垂下眼皮，唇动了动，小声嘀咕了句。“崽或者段方。”
“小爱。”Top I苦笑了下。“或者就是……就是让你择其一，放弃……另一个。”
“放弃？”Al I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侧着头盯着Top I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崽或者段方……所以现在小爱看不到段方，是不是？如果看到段方，就会看不到崽，是不是？可是之前明明……”
“对不起，小爱。”Top I紧了紧揽着Al I肩头的手。“我不想你回TC，或许是……我太自私了。”
“自私？”Al I在大脑里搜索了会儿，摇头。“崽不自私。……小爱也喜欢和崽在一起。”
“也吗？”Top I轻声重复了句。“走吧，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再右拐走五分钟，就是花鸟市场。”
“好。”Al I又蹭了下Top I的肩膀，无意识地小声叹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
Top I都看着听着，没有说话，只是小心地拉下Al I揉着眼睛的手握在手里捏着。从Al Ⅻ的大脑里复制进来的信息在他脑海里反复了多次，包括从毕教授电脑桌面上偷窥到的机器人构造图纸。Top I本想自己替Al I进行手术，只要把那层额外的眼角膜清除就可以，如果他有工具，那套为他们专门制造出的工具，可以在毫无磨损和破坏的情况下揭开眼球上的透明薄膜，清除干净球体上的那层眼角膜，重新贴合，滴入营养液进行护理，并且无菌环境操作，否则眼睛就是失去光泽，变得死气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