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卫苍晋的心思

周段方一接到尹奥的电话就想赶回TC，坐在一侧看着窗外风景的卫苍晋倒是镇定自若，一摇手指把周段方的这个要求给驳回了。这次周段方来找卫苍晋，一来是汇报这几天TC的情况，两个机器人的调教进程，二来是想探探卫苍晋的口风，本来还碍于找不到切入点，现在这个电话倒是成了很好的引子。

“大公子似乎对小……对一号很有成见。”周段方试探地说道。“卫总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卫苍晋把玩着手里一个有些旧的银质打火机。“小爱有什么反应吗？”

“他……他好像并不懂。”周段方有些担心地回道。“我觉得……还是不要让大公子和一号再多接触为好。大公子现在常常会在TC外头呆很久，然后又独自离开，进来的两次都是找小爱，似乎很急切，见到了……一号好像很容易就能惹大公子不高兴，我怕……我是怕大公子会发现一号的身份，到时……”

“段方，和我说话，你何时变得如此小心？”

周段方握了握拳。“一号并没有那种道德观念，当初并没将此输入进程序，所以他不懂大公子话里的讽刺，说实话……大公子说话真的挺毒的，一句句一字字都像冰锥一样扎人，不仅扎破了，还透着心凉。”

“是扎到你心里了吧？”卫苍晋转过头，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说说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我……”周段方踟蹰片刻，突然站起身，移步到卫苍晋身前垂下头。“我希望卫总可以……不要让小爱……小爱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机器人，如果真的要他去接待一些陌生的客人，我怕会出事情，影响到TC的名义，万一给人发现问题，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而且……基地不是还有……”

“周段方。”卫苍晋不客气地打断周段方的话。“如果你今天站在这里，跟我说你喜欢小爱，不想他做TC的少爷，要把他带回家，那么我也许还会佩服你是条汉子，重情重义，敢做敢当，说不定我一心软就真的把小爱放给你，但是现在……你听听你说的话！……小爱，我自有我的打算，要是你喜欢这样子的也无妨，如你说的，基地里还有和小爱一模一样的10个机器人，你要是真喜欢，我送你一个。”

“那些不是小爱！”周段方急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卫总，我知道我刚才有些心虚，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是真的喜欢小爱，不是因为他的样子，而且……而且我们已经……”

“这个不是问题，不会有人发现他不是处子的。”卫苍晋有些不耐烦地再次打断。“本来就是叫你去调教他，发生关系早是意料之中，如果你一直拒绝小爱，我到会觉得小爱是件很失败的成品，现在看来不仅很成功，还成功地超出我的想象。……周段方，你确定你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不是一时冲动？喜欢小爱，不是因为他的外表？除了那副完美的外表他还有什么？机器，扒了那层皮囊那就是一台机器！”

“小爱不是。”周段方语气异常坚定，头也微微仰起，半俯视着看着的卫苍晋。“卫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我刚才是怎么说的，你对于小爱早就有了安排，大公子应该就是其中重要一环。”

“那……又如何？”卫苍晋轻笑。“你坐下。”

“小爱他……他和别的机器人不一样。”周段方犹豫了会，只坐了小半个椅子，随时要走的架势。“如果你和他相处过你就会知道，你会不自觉地被他打动，他是那么纯粹，那么简单，一点点小事就可以让他很高兴，他甚至可以看出你的心情是好是坏。他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某一件事情，但是如果他发现这件事情可以让别人高兴，他就会努力去做，那些别人也不是随便的什么人，是他知道喜欢他，对他好的。”

“是吗？……小爱根本不可能自己知道，那些都是程序设定好的。……这就是我们的受型机器人。”

“是，小爱很多事确实不懂，他不懂，从来不会伪装懂，如果他知道你喜欢他，他也会努力着去喜欢你，努力让你高兴，会很努力地去抓住身边对他好的人，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孤独，可我能感觉得到。”周段方说道这里，脸上洋溢出一抹很淡但是很幸福的笑容，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到什么，卫苍晋很清楚那一刻，在周段方脑海里跑来跑去的那个身影是谁。这样的身影，他的脑海里也有，只是现在模糊了而已，或者强迫淡忘了。“而我们呢？卫总，你觉得我们就懂吗啊？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可为和不可为？……是啊，我们是那么在说，天天说，结果呢？还是不停地互相伤害。”

“很有道理。”卫苍晋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对小爱的认知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高度，那么……我也许是该好好考虑下你的话和你的建议，现在想来……还是挺有实践的必要。”

“你是说……”

“我指的是你的那句‘如果你和他相处过，你就会明白’……我很好奇。”

周段方哑然，惊讶地盯着卫苍晋。

“就是你想的那样。”卫苍晋“啪”一声打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从里头窜出的一簇火苗。“明天你把小爱接过来，就说要他陪一个客人一天，我要看看……小爱是不是真的如你说的那般……让人控制不住地要对他好。而你那里……我会给你一个Al的后续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周段方低头不语，明显有些不愿意，却又找不到托词。Al I是属于TC的，TC是属于卫苍晋，他现在连和卫苍晋争辩的立场都没有，何况是争夺，眼下看来只能权宜。

“想好了？你不是想要我给你机会的吗？还是你认为我会把小爱掉包？”卫苍晋“啪”一声又将打火机合上，人也站了起来。“你那么自信小爱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你不想验证下自己是不是对的吗？”

“我……卫总，你到底是想……”

“我们会知道的。”卫苍晋伸出手按了下周段方的肩膀。“回去吧，你的小爱可能需要你安慰，我大哥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话难听他就说什么，还好……小爱不懂，他那样的人也不值得别人懂。总是以为自己知道多少爱，知道怎么去爱，结果呢？像你说的那样，人类总在互相伤害。”

“是因为……荦少爷吗？”

卫苍晋看着手里被自己的拇指反复摩擦得光光的打火机的银质表面，嘴角往上勾了勾，动作很快，快到你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但是周段方知道他猜对了，那个神秘的荦少爷，就是卫嵘的心结，这个结劫住也不只是卫嵘一个人，还有眼前的这个男人。周段方此刻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Al系列机器人的存在或许就是和这三个人有关。不然卫嵘不会莫名的盯着他不喜欢的小爱不放。

喜欢，不喜欢，之间的界限，有时如银河般宽，有时却只是一线之隔。

“卫总，你刚刚说，基地还有十个Al系列机器人，不是一共有十二个吗？”

卫苍晋垂眸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间看着火苗蹿升又熄灭。“最多也就只有十二个，找到抓住你的那个小爱，应该没有那么困难吧？记得明天就把小爱带来，到时我会让你见到那少掉的一个。”

“好，我明白。”

卫苍晋先周段方一步离开了书房，进了自己的房间，Al Ⅱ就睡在他的床上，含着手指，抱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和Al I那只一模一样的泰迪熊。床的左侧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卫苍晋毫不避讳地就把它放在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的地方，不避讳会发现他的Al Ⅱ。照片上，更年轻一点的自己搂着一个少年的肩膀对着镜头笑得一脸骄傲，那个少年就抱着一只棕色的泰迪熊，虽然表情有些不太情愿。

照片里的少年，如骄阳一般骄傲无畏，清秀的面容上，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灵动的黑眸。现在，这双眼睛被留了下来，在一个如骄阳一般妩媚娇柔的少年脸上活了。卫苍晋想要知道，到底是那双眼睛活了一个死物，还是一个顿悟的机器人活了一双死人的眼睛。生，与死的界限，倒是在何处，都无法跨越。

将那个旧打火机放在相框前，每天都会做的事，看着火苗又一次蹿起，这一次再灭，就真的灭了。

“爱爱。”卫苍晋俯下身，轻抚过Al Ⅱ的刘海。“这么贪睡呢？你是那贪睡的一个，是不是？”

Al Ⅱ嘴角上钩着，是很可爱的猫咪嘴，让这个沉睡的美少年又多了一份吸引力。

“每一个人，你们每一个。”卫苍晋侧卧下来，从背后抱住熟睡的Al Ⅱ，眼睛却始终看着照片上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少年。“都有一个你的特点……小荦，你不相信我们是真的喜欢你，爱你……我答应过会向你证明，我说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或许是你对我唯一的信任。”

Al Ⅱ被卫苍晋唤醒，眨眨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照片上的人，然后转过身，往卫苍晋的怀里拱了拱。

“然后呢？小荦，证明之后呢？”卫苍晋捧起Al Ⅱ刚睡醒，带着绯红的正对着他微笑的脸蛋，用鼻尖去蹭了蹭那微凉的俏鼻。“证明之后，我们就放你自由，然后我们也自由地……自由地往前走。”

Make things right and keep moving on and on and on……

“爱爱。”

“主人。”Al Ⅱ又开始往卫苍晋怀里钻。

“爱爱。”卫苍晋按住Al Ⅱ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行动。“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Al Ⅱ点了下头。

“说……你喜欢。”

“你喜欢。”

“不，是说你。”

“嗯……”Al Ⅱ嘟嘟嘴巴。

“你是爱爱，不是吗？”

“爱爱喜欢。”Al Ⅱ立刻像是明白了，又开心地说了一遍。“爱爱喜欢。”

“算了。”卫苍晋笑着将Al Ⅱ揽进自己怀里。“没关系，我会宽容你。”

“爱爱喜欢。”Al Ⅱ用脸颊蹭了蹭卫苍晋的胸膛，把拇指含进嘴里，又开始睡了。

失去挚爱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在你余下的还在继续的生命里，不停地只是在别人身上寻找那个人的影子，一次次找寻，又一次次否定，一次次伤害，又一次次重复，直到自己的生命也失去。

不要去比谁的故事更加悲剧，你的，已经够了。

卫苍晋灭了房间里的灯，黑暗中，怀里的人，似乎，又是那曾经的一个。

34.传闻

S街黄金营业时间，人来车往，目击者众多，留心看的人却少之又少。TC后巷，一个人影晃出，钻进了停靠在街边的一辆黑色的轿车里，才一关上门，里头的人就开始抱怨起来。

“都是你，最好别让人看到我在车里，我可不想让整条S街的人都认为冯少潦倒了只能开这种车。”冯修白坐在后座，对着钻进来的一个侍者打扮的人翻白眼。“我说你要求真实高，连车型都管。”

“放心，等会儿你可以开你那辆最拉风的车来，我保证你在S街还是最受欢迎的客人。”廖韫飞慢慢撕下了那张贴合着脸的人皮面具，拍了拍脸颊，又活动了下下颚骨。“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过敏了。”

冯修白不予理睬，对着廖韫飞指指他们斜对面的一辆限量版的XX。“你看到那辆车了没？最近我每次来都能看到。其实我开这样的来也没有关系，你看，那车里明显有人，也不见谁去敲窗户搭讪。”

“那是车里的人不想，换成你冯少，就怕没在车身上签满你的大名。”廖韫飞只瞄了那车一眼，扯下了脖子上的领结，几下就把那件统一的TC侍者服脱了下来。“我的衣服呢？你认识那车的人？”

“喏，不就在你眼前挂着吗？”冯修白指了指挂在前座椅背上的一套衣服。“哎呦，你还真是，没事就在我面前秀身材，刺激我是吧？是你家管家送过来的，是你说的那套吧？其实做什么在车里换呢？随便在附近找家宾馆也行啊，还舒服呢，赶场似的，我告诉你哦，过会儿我可不跟着你出去。”

“冯修白，你很啰嗦，这里是死角。”廖韫飞说话间已经将衣服换上，正对着后视镜整着衣领。“你还没说那车主的事儿，不会是随便找话说吧？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那人你也认识。是卫嵘，ж的卫嵘，也是卫氏的大公子，TC老板的亲哥哥。”

“他不是最讨厌这种风月场所了吗？”

“所以他一直在车里，从来不出来。……喂，你动作小点，别人还以为这里有人玩车震呢。”

“那又为什么停在这里？”廖韫飞完全不理睬冯修白后面半句，换掉了那条现在看来有些不伦不类的裤子，虽然动作大了些，不过这车很稳，这也是他点名要冯修白挑来的原因。

冯修白耸肩，眼睛看着窗外走过的人。“你不是TC的侍者吗？打听打听，也许有用。”

“还不如现在直接去敲窗户，你们不是有生意往来吗？”廖韫飞整了下裤脚，将那身侍者服扔在后座自己和冯修白之间的空隙。“过会儿我会让人来收拾。你真不跟我一起出去？”

冯修白用力摇头很坚定表达了自己决不下车的决心。

“也不去敲玻璃？说不定这个时候过去，还有机会和卫总成为好友。”

“啊……不。”冯修白扬了扬下巴。“下班时间，娱乐至上，不谈工作。”

“我可是把面具撕下来了，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廖韫飞笑着凑过去拍拍冯修白的肩膀，几乎是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多小的时候认识了？三岁看到老，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去，打个招呼。”

“你，你……”冯修白无奈做举手投向状。“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反正我不从这车里出去。不过我到可以告诉你我突然想起的一件事儿，你还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去参加了卫老先生的一个寿宴？”

“然后呢？”

“卫老先生有两个儿子，这是公开的事儿，不过你还记得吗？卫家还有一个小孩，我们圈子里的人似乎也都知道那是卫老先生送给两个儿子的礼物，一个……很清秀伶俐的男孩，眼睛很漂亮，不过有些……不太好接近，我记得有家小孩嘲笑他，在卫家宅子的后院，他们还打了起来，你还记得吗？确切地将应该是那个男孩把那嘴快的孩子给揍了，那个狠哦，和他那张可爱秀气的脸真是对不上号。当时我们在……好像爬在什么地方喝得正酣呢。你还记得不？后来卫家那两小子也来了，还心疼那男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