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年你也那么质问父亲。”卫苍晋环抱着胸，低头继续注视着花园。“质问他为什么把小荦带回来，为什么要送给我们，为什么一直说他只是礼物，是我们可以随便处置的存在。现在你还是这样，你……”

“不要拿荦荦和这个家伙比，他只不过是一个MB！”卫嵘大吼一声。

“哥。”卫苍晋平静地叫了一声。“你很了解小爱吗？是的，你是在TC里遇到他，他也告诉你他是TC的牛郎，他似乎一点不在乎被男人抱，他也已经被人抱过，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羞耻，这是你看到的，也是你下的结论，所以在你看来，小爱就是一个低贱的没有尊严不值得被尊重的人？”

“我想你搞错了，卫苍晋，我不管这个小爱是什么人，我不在乎，他对我没有意义。”

“那么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那么你为什么关心我为何把他带来？在你眼里，我对小荦的感情是个笑话，你从来不认为我爱过他。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发火？因为牛牛喜欢他？”卫苍晋伸手指指趴在Al I腿上，由着他着自己头顶毛发的牛牛。“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小荦曾经和我们说过，狗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也黑白分明，它们的心纯净透明，知道谁值得信任，谁需要防备。如果它们选择了你，它们不会在乎你的职业，地位，相貌，它们会很高兴地和你在一起，会让你笑。”

窗户已经被卫苍晋打开，Al I的笑声弱弱地传了进来，那笑声清脆爽朗，甚至是美妙动听。

“哥，你戴着有色的眼镜在看小爱，你不能否认这点。你这一辈子，只带着有色眼镜看过两个人，你不需要我再告诉你那另外一个人是谁了，对吧？哥，小荦那一次去……”

“够了！”卫嵘转过身背对窗户。“如果你喜欢这个小爱，你可以去喜欢他，我不管你们。”

“我们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卫苍晋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错在哪里？……那么你，我，真的可以改正吗？真的可以证明我们确实意识到了吗？……你自己想要知道答案吗？”

“这和小爱有什么关系？那个人不是荦荦，找一个替代品，不是很可笑？不是对荦荦的侮辱吗？”

“卫嵘，你还不明白吧？不是向小荦去证明，而是向自己，向还活着的自己证明，我们可以，我们可以改好，可以成为小荦喜欢的那种人。小荦已经不可能知道了，我们要替他知道，替他坚信这一点。”

“你不明白。”卫嵘垂着头，用手掌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在你面前结束生命的，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心里的感受……那个画面一直一直在我脑海里，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看到……看到小荦望着我的眼睛，看着他躺在血泊里，他对我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亮晶晶地，像是会说话……是我逼得他走上这条路的，是我把他的心灵禁锢了起来，让他找不到喘息和活下来的机会，都是我，你懂吗？……多少次了，我想跟着他一起离开，去另一个世界陪着他，可是……你知道荦荦最后和我说的是什么吗？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每天每天的工作，不给自己静下来的时间，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觉得无比绝望，想着自己怎么还活着，这样的日子一天一天反复着，直到……”

“哥。”卫苍晋去给卫嵘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哥，你说你禁锢了小荦，你也禁锢了你自己。”

“嘿嘿。”卫嵘握着水杯干笑着。“算了，苍晋，不要管我了。”

“真的不愿意试试？你想的，我知道你想。”卫苍晋倚靠着窗户，整个人显得有些松散。“你不是因为小荦临死前的话才活下来的，你是因为还放不开……你计较，卫嵘，我早说过了，你根本就还在计较小荦和我的关系，计较他那次的擅作主张。……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带小爱来吗？或者……为什么把他弄到TC吗？你真的相信小爱是你看到的那种人？……有关系的，从你第二次去找他你就知道。”

“说吧。”卫嵘抹了把脸重新站直。“我了解你的性格，你想好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不择手段。”

“我只是想你走出来，哥，你把小荦束缚得太久太紧了。”卫苍晋对着窗户外招了招手，做了一个上来的手势，继续对卫嵘说道。“你答应了小荦的事情，你要做到，你答应他，你会不一样，你会学会爱。不是说要你爱上谁，而是说，去爱，那是一种行为的习得。……我也是如此，我们都答应了他。”

“有什么用呢？”卫嵘红着眼睛仰起头，还是没有控制住滑出眼眶的一行泪水。“有什么用呢？荦荦已经不在了，他看不到了，会了又怎么样？他不会体会到了，不是吗？不可能了。”

“对于我们，这意味太多，你知道的，大哥，你知道。”

“为什么是他？”

“那你为什么回去见他？”

卫苍晋和卫嵘对视着，两个一样高大英俊挺拔的男人。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里跃入，映照出空气中跳动的尘埃，在地面，在他们各自的身上，在卫嵘眼角的泪水里，在卫苍晋的镜片上，折射着光。

最大最明亮最显眼的一抹，投射向门口，投射在那个兴奋地冲撞进来的人身上，那个玩得衣服都蹭得脏兮兮绿一块灰一块黑一块的少年，照着他明亮漂亮的五官，彷如来了一个顽皮的精灵。

牛牛从Al I身后慢慢走出来，背上还驮着一只毛上粘了草的泰迪熊。

“小爱回来了。”Al I响亮的一声喊，打破了才建立不足一分钟的静默场面。“苍晋……咦？卫嵘。”

卫嵘转过身对着睁大眼睛好奇地对他扇动睫毛的Al I，只是看着他，认真地看着。

38.不太聪明的小爱

Al I抱着泰迪熊扭扭捏捏地跟着卫苍晋去了浴室，手一直拨着泰迪熊头上粘着的草籽，时不时回头看看牛牛有没有跟过来，直到卫苍晋把浴室门关上，他才扬起脑袋注意到了低头对着他笑的人。

“自己照照镜子。”卫苍晋抓住Al I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对着镜子里撅着嘴巴的Al I笑着说道。“你看你，脏兮兮地，这样怎么讨人喜欢呢？也不漂亮了，看，下巴磕到哪儿了，都有泥巴。”

“小爱和牛牛在草地上，牛牛要舔小爱，小爱躲。”Al I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爱脏兮兮的就不漂亮了，不漂亮就不讨人喜欢了，苍晋不喜欢小爱，就不会抱小爱，那……段方会不会不高兴？小爱惹客人不高兴了。段方说小爱乖乖听话，就来接我。小爱惹苍晋客人不高兴，小爱没有听话，段方就……”

“小爱。”卫苍晋将Al I转向自己，解开小西装上唯一的一颗纽扣，替Al I脱起了衣服。“周段方没有告诉你，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到另外一个男人是一件很煞风景很郁闷的事情吗？”

Al I眨眨眼睛。“咦……好像有，小爱不说了。”

“小爱很乖，洗个澡就又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了。”

Al I咬住唇，乖乖地抬起胳膊方便卫苍晋帮他把外套脱下来，然后是里面的T恤，围巾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泰迪熊还抱着在手里，举得高高地，差不多坐在了Al I的肩膀上。

卫苍晋小心而沉稳地替Al I扯开那条金色的皮带，解开裤子上的扣子，拉下拉链，手忽的顿住，眉毛一挑，转眼看向专注盯着自己动作的Al I。“小爱，你没有穿内裤。”

“嗯。”Al I扭了下腰，低头看着松松垮垮的长裤自己顺着大腿滑落下来，两只脚蹬了蹬，从裤腿里抽出，光光的脚丫子就那么直接踩在了瓷砖上，然后陈述性地说道。“小爱也没有穿袜子。”

看着Al I那一串自然流畅的动作，看着现在这个家伙除了抱着一只公仔一丝不挂站在自己面前，卫苍晋吐出一口气，佯装镇定地正要说什么，就见Al I转了个身，撅起白嫩圆润有如小桃子一样屁股弯下腰把躺在地上的长裤捡起来，一甩扔进了已经装了自己衣服的篮子里，然后也不多说，光脚板啪啪踩在瓷砖上，左边胳膊里紧紧搂着泰迪熊的脖子，右手拧开龙头往浴缸里放水。

卫苍晋呆立了一会儿，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镜头，就那一瞬间似乎还看到了那朵嫣红的小菊花。

光线从磨砂的窗户里射进来，将Al I那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照得发亮，纤长的背影，不停晃动的小胳膊，毛茸茸的脑袋，细细的脖子，圆滑的肩头，漂亮的蝴蝶骨，紧致的腰身，挺翘的臀，双丘间隐藏的幽暗，往下两条笔直的长腿，隐约还能见到未合拢的双腿腿根间，耷拉着的粉色小家伙。

卫苍晋摘下眼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转身向门口走出。“自己洗，好了叫我。”

“不一起吗？”Al I转过头，一脸认真。“浴缸好大好大，可以洗鸳鸯浴。”

卫苍晋望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我又没玩得一身泥巴。”出了浴室门，靠墙站着顺了顺气，重新将眼镜戴上，卫苍晋自言自语道。“个周段方，居然才吃的小爱，还就一次……靠！这定力。”

活动了下脖子，卫苍晋长腿一迈转身离开。另一头，卫嵘从拐角探出身，注视着他下楼的背影。

浴室里，Al I自得其乐，抓着泰迪熊和自己面对面坐在浴缸里，正认真地模仿着周段方给自己洗澡的动作轻柔地往泰迪熊头上抹香波，还抓出了很多的泡泡，嘴巴一嘟。“熊宝宝变沉了。”

卫嵘路过浴室正要下楼，瞥了眼留了道缝儿的浴室门，正巧看到里头认认真真往自己身上抹沐浴露的Al I，被浸湿的头发黑亮亮地贴在泛着红晕的白皙脸庞上，那一脸的认真样就像是终于获得机会独立洗澡的小孩。带着水汽红艳饱满的小嘴一张一合地，隐约能听到是Al I在唱歌，只是一个简单的调子，听不出词，甚至还不算完整的弦律。卫嵘垂下头听了片刻，将门轻轻地给带上。

Al I转过头看向被拉上的浴室门，眨了眨眼睛，从水里把泰迪熊捞了出来，嘴巴撅得高高地。“好重。”

卫苍晋和卫嵘在楼下的餐区用午餐，坐在长桌的两头，布置温馨的长桌，摆放着最艳时分的鲜花，两人只是用餐，少有话语，各食各盘的西餐，各加各的料，或咸或淡，或生或熟，都只有自己知道。卫苍晋一脸轻松随意，而卫嵘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打破这种死寂家庭聚餐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苍晋，苍晋。”从楼梯上飞奔而下的人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头发上还在滴水，光着脚丫子，身后是一串半湿的脚印子，双手前伸着拎着垂着脑袋的泰迪熊的双只手。泰迪熊身上还不停滴水，才一会儿就在地板上积了一滩。Al I挂着嘴角，两眼睛茫茫然地求助地看着餐桌两侧完的人。“擦不干。熊宝宝好重好重，肚子里喝了好多水，小爱怎么擦也擦不干，怎么办？苍晋，卫嵘……”

卫苍晋看着卫嵘几乎是目瞪口呆的样子，惹着笑，向Al I招手。“过来。”

Al I继续拎着泰迪熊几步跑到卫苍晋身边，两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他。

“你把熊宝宝交给这位女士，她会把它弄干的。”卫苍晋说着，指指正走过来的一位女仆。“小爱自己的头发都还没有擦干哦，乖乖坐在椅子上，把头发擦干，等会儿熊宝宝也干了。”

“好的。”Al I将对他微笑的女仆形象扫描进大脑，再有些不舍地将泰迪熊递给她。“谢谢这位女士。”

“不客气，小爱少爷。”女仆双手接过泰迪熊转身离开。

而同时迎面过来的是一个更年轻些的女仆，手里捧着条干毛巾，领着小爱在长桌中间的位置坐下，小心地替他擦头发。Al I直直地坐在椅子上，骨碌碌转了转眼珠子，瞄向卫苍晋，见他低头吃着，又看了看另一头惊讶地盯着自己的卫嵘，Al I脸一红，把脑袋垂了下来。

Al I的头发很容易干，差不多不滴水时，头发原有的型也出来了。女仆素质好，处事不惊，看着自己恢复柔顺的头发也没什么反应，对着在座的人微微弯了弯腰，转身也离开了。

留下的三人，卫苍晋慢条斯理地用餐，卫嵘早没了胃口，Al I有些迷糊，眼睛到处瞟着，满脸的好奇，手还不自觉地去碰摆放好在他眼前的一套餐具，拿起其中一把大汤匙照着自己的脸，还吐了吐舌头。

“咳咳。”卫嵘轻咳了两声，拿起刀叉继续切盘子里的肉，装作随意地说。“给小爱少爷也拿一份。”

“咦？”Al I抬起头看向卫嵘。“一份什么？”

“不用。”卫苍晋叫住正离开的仆人。“倒一小杯牛奶就可以。”

“牛奶？”卫嵘诧异。“他又不是小猫崽小狗崽，一杯牛奶可以当午饭？”

“小爱够了。”卫苍晋也不多做解释，继续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Al I左右看看，对着卫嵘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

仆人很快端上一杯牛奶，最小号的杯子，就放在Al I手边。Al I双手捧起杯子，用鼻子嗅了嗅，放在嘴边探出舌头舔了下，小抿一口，咕咚咽下，嘴角一勾，嘎嘎嘴巴，继续刚才的动作。

卫苍晋只当未见，继续用餐。

卫嵘扶了下额头，对嘴巴边粘了一圈牛奶的Al I问道。“小爱，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

“来见小爱的客人。”Al I放下空了大半的杯子，既严肃又认真地答道。“就是苍晋。小爱是TC的牛郎，牛郎就是要见客人的，客人会疼爱小爱，让小爱开心，就是在床上吃小爱。小爱很乖很漂亮，大家都喜欢小爱，然后……”Al I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转向卫苍晋问。“苍晋客人，你什么吃小爱啊？”

“噗……”卫苍晋一个不防备，将刚入口的水喷了出来。“小爱，不要在饭桌上说这个。”

“好。”Al I点点头，继续玩起了桌上的刀叉，盘子，盐罐头，还摸了摸花盆里的花瓣儿。

“苍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卫嵘抬手示意等在一边的仆人靠近。“你带小爱少爷去客房。”

“去吧，我过会儿上来。”卫苍晋对Al I说道。

“好。”Al I推开座位站起身，刚要走，又回头问卫苍晋。“熊宝宝过会儿也直接去客房吗？”

“我会带熊宝宝过来。”

“那……牛牛呢？”Al I绞着手指。“小爱好喜欢牛牛，牛牛吃过饭了吗？”

“过会牛牛也会来。”卫苍晋笑着对Al I做了个“去吧”的手势，语气格外温和。

“好的。”Al I说完，走过去跟在侍者的身后，又恢复到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记得穿上拖鞋。”卫苍晋对正上楼梯的小爱喊到。

“小爱知道了。”Al I大声回应。

卫嵘见Al I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立刻开口，带着一丝责问。“怎么回事？小爱……智力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