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无情(出书版)+番外 BY 梨花
  发于:2012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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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留衣连忙摇头,江上帆见他的脸色都吓白了,就轻轻摸着他的脸安抚着,一边道:「既然这样,那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乖乖的穿上嫁衣做我的新娘就好了。」

苏留衣连连点头,半晌后又犹豫道:「只是……江老爷子当初就是因为这个……」

不等说完,就听江上帆冷声道:「说了不想,怎么还是这话题?当年他们因为这个将我赶出家门,不再承认我是他们家的孩子,从那一刻起,我就是个孤儿了,他们也不再是我的亲人,留衣,你觉得我有必要还去惦记他们吗?」

这声音中透出一股森寒的冰冷,让苏留衣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个颤抖。心中升起一丝疑问,疑惑于连赶他出门的父母都如此痛恨的江上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原谅自己,还要娶自己做他的王妃。只不过他不敢深想,因为深想过后的答案,必然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第六章

婚期很快就到了,出乎意料的,王爷娶妃的事情,百姓们竟无一个人知道。只有王府里张罗的热闹,丫鬟仆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挂红灯笼,打扫收拾庭院,准备鞭炮烟花,喜糖喜饼等物。

阖府中只有厨房的厨子们在疑惑,论理今日王爷既然成婚,就算婚礼不铺张,怎也得预备几桌宴席啊,别人不请,那些文武百官总不能不请吧?

可是王爷却亲自过来指示,言明今日只需用心准备好一桌上等宴席即可,这哪里是成婚日该有的安排,但王爷既然不许他们漏了口风,他们哪敢去询问那些丫鬟们,一旦让王爷知道,或者坏了王爷的事,自己这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苏留衣从早上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静月和芳草进来催他梳洗,见他神情恍惚,不由得都是诧异,笑道:「今日就要成婚,新娘子怎么会是这幅样子呢?是不是昨天一天没见着王爷,这心里就开始思念了?没关系,成婚后有的是时间腻在一起。」

「真的会腻在一起吗?」苏留衣洗了脸,然后坐在梳妆镜前,呆呆看着镜里的静月和芳草,一边喃喃道:「静月姑娘,我……我昨晚做了个梦,很可怕,我……我梦见王爷离我越来越远,我想去抓住他,可是他只是对我冷笑,就那样离我越来越远。姑娘你说,这是不是不是什么好兆头?」

「呸呸呸,小孩子童言无忌,什么不是好兆头。」静月用梳子敲了苏留衣一下,两人都太相熟了,因此即便苏留衣就要成为王妃,她也没有觉得多出敬畏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不知道吗留衣,梦都是反的,你既然做梦王爷离你越来越远,现实中他便是离你越来越近,可不是嘛,从今天起,你都要做王妃了,从此后,还有谁能比你离王爷更近?」

芳草笑着解释,果然让苏留衣十分欣喜,转过脸认真道:「是真的吗芳草姑娘?你不是诓我吗?」

「自然不是,民间多有这种说法,难道你竟从没听过?」芳草微笑。然后转回身叫道:「把嫁衣都拿进来。」话音落,就有十几个丫鬟进来,手上都捧着红布覆盖的托盘,那上面就是一应装饰穿戴。

苏留衣回过头,想起之前好像的确听过这种说法。于是心思大定,想到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和江上帆牵手走进喜堂,三拜天地,从此后就可以相伴余生,他心中又是激动欣喜又是心酸感激,说不清的几种滋味缠绕不休,竟险些将眼泪逼了下来。

但这样的日子,他是不敢落泪的,唯恐不吉利。转眼间,芳草静月已经给他穿戴整齐了,虽是嫁人,不过也并未做女子打扮,只是将头发绾起,上面插了一根金簪,再披上盖头。

须臾间鼓乐的声音就慢慢近了,果然,不一会儿工夫,花轿就停在屋外,因为江上帆的身份,所以并未来迎亲,而是要让苏留衣坐着花轿前去成亲。

静月和芳草和陪在轿子两边,两人一边走着,就看着那轿夫疑惑,静月凑到芳草眼前小声道:「咦?怎么回事?这些轿夫小厮都是哪里找来的?怎么我们都不认识的?」

忽见前面的江永回过头来,冲她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说话。两人心中陡然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忙追上去,只见江永也苦着脸,对她们道:「两位姑娘别问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些都是王爷的意思。」

静月芳草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上骇然的神色,只是再想说什么,却见前面就已是前厅了,也就是今日的喜堂。

轿子故意做出从中门而入的样子,沿着正中的道路来到喜堂前,静月芳草见伴在江上帆身边的冰苑悄悄走过来,两人忙迎上去,刚要询问,就听冰苑道:「事情不对劲,我看见各位王爷脸上都是戏谑的神情。王爷让我告诉你们,待会儿不论王爷说什么,你们俩认下就是,不许分辩顶嘴,日后自然好好补偿你们。」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静月和芳草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见冰苑急道:「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小事,快回去吧,王爷看过来了。」说完就匆匆转身,回到江上帆身边。

静月和芳草不得不依言来到轿子两旁站定,此时江上帆过来踢完轿门,静月就撩起了帘子,披着盖头的苏留衣慢慢走出来,两人想到那盖头下的脸必然是充满了憧憬和幸福,忍不住心中就是一阵轻颤。

苏留衣慢慢的走向前面不远处的那个人,他能够感觉到有许多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他的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憧憬,还有一丝恐慌,但是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温柔的眸子,想到那双眸子此时一定是用温柔宠溺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他就觉得那丝恐慌立刻消失了。

江上帆嘴角边噙着微笑,他看到苏留衣慢慢的走过来,他想到这么多年憋着的恨终于就要释放出去。当年对方给自己的背叛,今日自己将十倍百倍的回报给对方,他就觉得心中兴奋的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就是这股兴奋,将他心中原本有的那一点怜悯和犹疑,还有对未来的担忧恐惧,全部都遮住了,以至于江上帆根本都没有发觉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这些牵挂着的情绪。

苏留衣终于走到了江上帆的面前,他颤抖着伸出手,然后一双温暖的大手将他的手牵起来,这一刻,他的泪水潸然而下,尽数淹没在喜帕下的衣襟中。

「等一等,我怎么觉得……这双手有些不对劲儿呢?」冰冷的声音响起,让苏留衣抬起的脚步立刻停在了原地,他的身体忽然就僵硬起来,恐惧排山倒海,几乎在瞬间就淹没了他。

「云英公主的手,不应该这么粗糙吧。」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接着面前的红色猛然被掀开,阳光刺的苏留衣一瞬间几乎睁不开眼。

两双眸子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苏留衣的身子颤抖着,他的眼里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和恐惧的神色。而江上帆的,却冷酷如冰。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冒充本王的新娘。苏留衣,莫非你到现在还不死心,以为本王还会念着旧日的感情吗?你觉得,你凭什么?」

江上帆愉快而疯狂的笑了起来,他冰冷的语调,毫不惊讶的表情,让所有人瞬间都明白,这是王爷自己制造的一出戏。

「这……是……怎么……回事?阿帆……你……你是不是……在……在戏弄我……」苏留衣拼命压制着心里的恐惧,他的话在风中抖得不成调子。

「怎么回事?这不应该问你吗?」江上帆冷笑一声:「本王大婚的日子,你穿着这种衣服跑过来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抢在云英公主前面,和本王拜了堂,便可以鹊巢鸠占吗?苏留衣,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只想着荣华富贵攀高枝,连这是死罪都给忘了?」

苏留衣的手死死抓着衣襟,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间崩塌了,他拼命的喘着气,只是定定的看着江上帆,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又一班喧天的鼓乐由远而近的传来。江上帆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对苏留衣身边的静月和芳草大声道:「还有你们两个奴婢,你们的胆子简直都能吞天了,竟然帮着这个奴才犯下这瞒天过海的大罪,不要命了吗?」

芳草和静月一齐跪了下来,两人咬着嘴唇,难受的眼泪都在眼中打转,却不敢哭出来。

「江大哥,我是不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苏留衣身后传来,接着一个新嫁娘在媒人的搀扶下来到江上帆身边。

苏留衣看着那个新娘,就见一双青葱玉手慢慢抬起,然后将盖头掀开,于是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儿面孔就显露出来。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在新娘的美丽仍让所有围观的人倒吸了口冷气。

「江大哥,这人是谁啊?你不会是瞒着我还要另娶小妾吧?」云英公主摇着江上帆的胳膊,轻嗔娇叱之下,仿若流转过万种风情。

「怎么可能?一切都是这个人自己弄出的闹剧罢了。」江上帆又冷笑一声,但心理却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苏留衣到现在竟然还能够站在那里。

「啊,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人吗?本来是你最爱最爱的人,可他竟然无耻的背叛了你,明明是他自愿和你野合的,却栽赃给你,说是你强迫了他,就是那个人吗?」

云英公主假装不解的问,见江上帆点头,她就用轻蔑的眼神看了苏留衣一眼,哼了一声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江大哥你以德报怨,肯留他在这府里讨碗饭吃,他竟然还不知感激,更卑鄙的想要从此缠上你,果然是无耻之极啊。」

如果按照预先排练的情况,江上帆这个时候应该接话了,用最恶毒最轻蔑的语言,给苏留衣最后一击,从此后,这根由对方种下的锥心之刺就可以彻底消失,再也不可能影响他的生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忽然平静下来的苏留衣,他竟忽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帆,我们不是野合,那时候的我们,还都是爱着对方的。」

苏留衣却忽然开口,他的语气很轻很淡,轻淡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他温柔的看着江上帆,慢慢道:「阿帆,你贬低我没关系,因为我的确又卑劣又胆小又无耻,但是别贬低你自己,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是王爷了。」

江上帆就觉得一口气都堵住了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他的手慢慢握起拳头,眼睛却定定的,甚至是带着一丝凶狠的看着苏留衣。

「我早就知道的,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很美很美的梦。我哪里还有资格再得到幸福呢?如今,不过是梦醒了。」

苏留衣的声音依然轻淡,然后他慢慢的脱下了外面罩着的大红喜衫,一边自言自语道:「梦醒了,天亮了,我也该工作了,我今晚,说不定还会梦见阿帆,梦见我的阿帆。」

「留衣……」一切都偏离了轨道,江上帆竟然毫无知觉的喊出了苏留衣的名字,他上前一步,想去拉起苏留衣的手。

但苏留衣却向后退了一步,他摇摇头,行了个礼,轻轻道:「我要去干活了,王爷,你别叫奴才的名字,奴才的名字,只有我的阿帆可以叫。」

「难道我不是你的阿帆吗?」江上帆又执拗的上前一步,他目光凶狠的看着苏留衣:「是不是你也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你也尝到了这种锥心的痛?你也明白了我孤孤单单走下山,一步一回头,但直到最后,也没有看见你的那股凄凉滋味?」

苏留衣的眼泪无声的流下来,他轻声道:「没错,阿帆……他从那日起就走了,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他一步一回头,他从来都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他骑着马可以跨过十几尺的山涧,可是那一天,他被石头绊了好几下,我知道,他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就永远的离开了。」

江上帆的身子猛然一震,他一步跨上前抓住了苏留衣的袖子,大吼道:「原来那天你都知道,你在哪里?你那天躲在哪里看着我?你为什么都没出来?你明明知道我多想见你……」

苏留衣看着江上帆,目光中充满了悲悯,然后他忽然惨笑一声,轻轻挣脱了江上帆的掌握。慢慢道:「王爷,你不是阿帆,阿帆知道我胆子很小的,阿帆就因为知道我胆子小,所以他会在所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挡在我的身前。可是阿帆走了,我知道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王爷……只是王爷,不是我的阿帆。我的梦醒了,我该去干活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慢慢的回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跛着脚往前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木然的,从那些或惋惜或嘲讽或无奈或同情的面孔中穿过,渐渐的,越走越远。

「江大哥……」

云英公主挠了挠头发,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但今天因为戴着凤冠,所以她只挠到了凤冠上的珠子。

「好像……和预想中的效果有一点点不一样啊。」她转回身子看江上帆:「江大哥,你觉得这样,你心里的刺拔去了吗?」

江上帆茫然的看着已经没有人的远处,在这一刻,他的心痛几乎要把自己撑裂了,他捂着心口,忽然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喃喃道:「应该……是拔去了吧?不然……不然怎么会这么痛?」

「屁,拔去刺后不是应该一身舒爽的吗?」龙凛是个直性子,站起来就嚷了一句。

「这么大这么深的刺,刚拔去时肯定会有点痛了,痛过之后就好了。」云英公主卖弄着自己的小聪明,然后挽住江上帆的胳膊:「好吧,戏演完了,也不用拜堂了,但总得吃饭吧。」

江上帆点点头,忽然看见静月和芳草还跪在地上,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刚向自己慢慢走来的苏留衣,那时的他,心中一定是充满了欢喜。却没想到,美梦忽然就变成了噩梦。想到这里,他只觉眼里酸涩的几乎要流泪。

「你们两个起来吧,冰苑,扶她们回屋去。」江上帆轻声的命令,他犹豫了一下,本想让她们去看看苏留衣此时的情况,然而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口。

这一顿饭根本就没吃出什么滋味,江上帆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筷子。龙楚龙锡等人见他这个样子,也都撇着嘴不说话,吃了点饭就都告辞了。

很快便到了黄昏时分,那天色黑下来,白日里高挂的红灯笼和那些装饰都已经撤下,王府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江上帆走出屋子,本想散散步,可是天色阴沉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心烦意乱之下,只好又回到屋里。

偌大的屋中,冰苑和几个丫鬟或坐或站,有的做着女工,有的在看香囊,看见他进来,就都站起福了一福。

江上帆没理会他们,一挑帘子就进了里屋,然后他整个人都靠在炕上迭起的被子边,闭上眼睛轻轻揉着眉心。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身边有轻轻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得一喜,连忙睁眼笑道:「留衣,你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才回来,外面天都……」

余下的话就都堵在了喉间,他看见冰苑端着一个小食盘,愕然站在自己面前。

「哦,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留衣呢。那碗里是什么?」江上帆笑了笑,转开话题,看着那个碗。

「是银耳莲子羹。」冰苑将小碗端出来递给江上帆:「奴婢见爷中午也没吃什么东西,如今晚膳想来还得一会儿,所以先拿来给爷垫垫。」

「嗯,放在那儿吧。留衣喜欢吃这东西,我不喜欢这个甜味。」江上帆接过小碗,随手放在炕桌上。

冰苑心里轻轻一颤,低头轻声道:「王爷,留衣他……留衣他今天,只怕不能伺候王爷了,白日里的那件事……」她没有说下去,王爷又没有疯,提醒到这里,应该足够了。

「我知道,我和你开玩笑呢。」江上帆又笑了笑,拿起炕桌上的勺子,开始一口一口舀着那莲子汤喝,一边吃一边呵呵笑道:「味道挺好的,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东西味道这么好,难怪留衣喜欢吃。」

冰苑见他的手一直都在颤抖着,那勺子里的莲子羹晃出来一些,他的嘴唇也在抖着,心里不禁十分担忧,关切道:「要不然王爷,奴婢去把留衣叫过来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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