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把我抛弃——伏年
伏年  发于:2012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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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完后,叶扬不住地赞叹:“好,很好!”

我当然知道他说什么好,在叶扬的相册里我曾经看到过,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纯真少年,夏北就剪了这么一个短短的清爽的头,纯净的近乎一尘不染。

我笑了笑,跑过去牵起他的手,左右晃了晃,他也笑,把我塞进了车里,便一刻不停地往夏北家驶去。

夏北穿了件黑白条纹的衬衫,站在门口,肤色比那白条还要白,眼瞳比那纯黑还要黑,就像是画里出来的谪仙,如梦如幻。

叶扬刚从车上下来,夏北就一拳打到他肩上,笑道:“死小子,就等你呢!要寿星亲自迎接你,你对得起我吗!”

叶扬故作讨饶地缩了缩脖子:“好好好,你最大,你怎么说都好!”

夏北露出虎牙,冲他呲了呲,然后问:“莎莎呢?”

“车里。”叶扬打开车门,我走了下来。

夏北看到我,原本还荡漾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过了会他又看了看叶扬,叶扬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拍拍他的脸:“你在这么盯着我老婆我不客气了噢,快,里面都等急了。”

夏北眯眼道:“是啊,阿豪他们肯定在里面拆房子呢!”

于是,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没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我跟在叶扬身后,拉住他的半截衣袖,叶扬转过身来上下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松开。

我微愕,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他的背影挺而直,真好看。

我连忙跟了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都很漂亮,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我站在他们之中,就像个可怜的笑话。

宴会期间不停地有人给夏北敬酒,夏北只喝了三四杯,剩下的全是叶扬替他挡的,叶扬说:“他喝不来,过敏,我替他喝,一回事。”

来宾笑道:“这怎么像话,要不我们干杯你干瓶,那我们就放了寿星!”

叶扬眼眉一弯,拿起桌上的高脚杯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忙不迭地又给他倒满,一连喝了好几杯,叶扬表情微醺,看起来更加妖异。

夏北摁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指包在掌心中,说:“阿扬,悠着点。”

叶扬明显顿了一下,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那颗繁星在闪闪发光,越闪越亮,闪的我几乎想要遁地而逃。

杜擎又斟了杯酒给叶扬:“夏北你忘了叶扬是什么人物,千杯不醉啊,这点小意思,人叶大少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这台子搭的还真高,叶扬眉一挑,接过来仰头就灌了下去,于是,新一轮的敬酒又开始了。

我走过去拉拉夏北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夏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就这么轻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聪明如他,自然明白的一清二楚。

夏北看着叶扬笔挺的背影,走过去,拿下叶扬手里的杯:“少喝点。”

“怎么了?”叶扬迷惑地问,然后头一偏,越过夏北看到了我,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一瞬,我感觉我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的标本,一动不能动地暴露在他眼中,任由他翻来覆去。

叶扬就是这么个人,天赋异禀,你一抬眼一低头,他就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个场面变得着实有些诡异,三人对望,无人开口,表情都是似笑非笑。

这一闹,旁人才看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我,肆无忌惮地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我。

这一幕有多可怕只有我知道,他们所有人站在一边,我站在另一边,中间似乎是一道永远也无法穿越的隔阂,千万里宽。

我不怕众人的冷漠忽视甚至厌恶,我不在乎自然也就不畏惧,我只怕叶扬,只怕叶扬那眼中缓缓泄露的,一点一滴的厌倦。

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轻笑,貌似是杜擎。

他拍拍夏北的肩,又搂住叶扬:“好了好了,干什么呢,搞得大伙都不自在,我先赔个不是,哥几个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说起来也是,叶扬一会还要开车回去,我倒是疏忽了,以茶代酒表表敬意也是以一样的。”

他都这么说了,旁人也没有再起哄的理,收拾的收拾,敬茶的敬茶,有说有笑的,虽然如此,但就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夏北进里屋拿了醒酒药,倒了杯热水递给叶扬,问:“要不要躺会?”

叶扬摇摇头,漂亮的眉目上沾染着点点的阴霾和不解,他抬头看向夏北的眼里也装载着满满的迷茫。

我狠狠一怔,那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我日日夜夜在镜中见着的人。

杜擎端了杯葡萄酒走近我,也没说话,就对着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出于礼貌笑了笑,接过来微微抿了一口。

他的眼神似有一层布纱,遮掩的分外朦胧,细细一看,这人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浓眉大眼,俊朗异常,好似那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杜擎。”他目光炯炯。

我微愕,然后说:“我叫莎莎……”

“什么?”他把耳朵又凑近了一点。

“我叫莎莎……”

这回算是听清了,他笑道:“你很害羞啊?我又不是坏人。”

我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我不害羞,但是我却不得不害羞,那不是我的本质,却是我不得不披上的伪装,一个傻子究竟该具备些什么呢,善良还是天真,或者糊涂健忘,我不知道,不得已,我只有这样。

迷茫良久,再度抬眼之时,首先映入脑中的便是叶扬那不着痕迹的淡淡一瞥,他瞥了我一眼,从我的左眼瞥到右眼,从我的表皮瞥到内质,再从我的爱慕瞥到卑微,瞥的我心跳加速,眼睛发酸。

想哭。

叶扬站起身:“夏北,我先回去了,你们接着玩,尽兴就好。”

夏北“嗯”了一声,起身想送送他,叶扬打趣道:“不用送了,你这儿我闭着眼睛都走得出去。”

夏北闻言失神了片刻,然后笑道:“嗯。那路上小心。”

杜擎呵呵一笑,把手搭在我肩上,往前一推:“嘿,叶少,别忘了你的小宝贝。”

众人失笑,这话说的实在是有点阴阳怪气,我脸上一阵潮红,就连空气都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叶扬定住脚步,静静看着我,倒真的是在等我,我连忙小跑着过去。

临出门的时候叶扬说:“拉住。”

“什么?”

“我的手。”

“啊?”

我微微一愣,然后笑意蔓延开来,将我和他与外界隔离开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牢固的屏障。

我十指交叉握住他的手:“嗯!”

他睫毛上下一晃,有几分懒洋洋的意味,像一片柔软的羽翼。

我看着他俊美如天神的侧脸,忍不住出神,终于意料到他于我而言的意义,他注定是我一生无可救药的毒,既然已经在劫难逃,倒不如放开所有,过一天是一天的陪着他慢慢变老。

就和那歌里唱的的一样,等到我们老到哪里也去不了,我还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

第四章

一进家门,叶扬就把我的手甩开了,几乎是立刻的,将我远远推离。

一片黑暗中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那沉寂的呼吸声就让我胆战心惊。

也不知两人在黑暗中对峙了多久,他打开了灯,那突然到来的明晃晃的白光照的我双眼发酸,雾水一下子涌了上来,我似乎瞧见了叶扬眼中的冰冷和残忍。

我的叶扬……你是又想到了什么折磨我的法子了吗?

“莎莎,这回我让你自己说,你说该怎么办?”他冷声道。

刹那间我觉得年老体弱,憔悴无力。

除了坐以待毙,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叶扬没发觉我的不对劲,他缓缓走过来,一只手搭上我的脖子,把我往前钩,香韵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越是生气就越是冷静的可怕,你是真正的侩子手,你懂得折磨一个人的精粹是什么,叶扬,你是多么棒,多么不可一世……

叶扬冷冷一笑,把我甩到地上,我的头砸到桌角,狠狠一撞,有些晕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叶扬已将我扒得一干二净,在我身上又捏又掐,指甲刮着我的皮肉。

叶扬把我的腿高抬,驾到脖子上,用手指随便戳弄了几下,他的昂扬就破城而入,如火似钢,烫的我忍不住悲鸣。

我一点泪也掉不下来,图睁着眼,试图将他看仔细。

我张了张嘴,沙哑地唤出了他的名字。话音刚落,他的巴掌就落了下来,来回两个,扫的我脑子一片混沌。

“贱货,你把我当什么,你他妈的敢喝杜擎的酒!你他妈怎么这么给我长脸!贱货贱货贱货!”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响,到了后来,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叶扬啊,其实我想说,我没把你当什么,我只把你当爱人,当唯一,杜擎的酒又如何,你都喝了我有什么不敢喝?你知道的,哪怕是穿肠毒药,你若是饮下我便毫无犹豫跟随你的脚步,黄泉碧落,你去哪我就去哪。

请你别拿这个当借口来惩罚我,刚说了你聪明你却又开始犯傻了,我明白你在生什么气,也明白你现在的心境,你在恐慌在害怕。

只是叶扬,直到如今你还在糊涂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却偏偏比谁都愚笨了。

他不爱你,你不爱我,我们谁也没比谁快乐。

但最后,我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些抱怨这些不满,我只能将它们藏到肚子里,让它们在日子的发酵里一天天腐烂消失。

这一切就和坐火车一样,我不是他沿途的风景,也不是他的起点或终点,那都不是我,我只是他的那列火车而已,我愿意载着他驶向任何一个他愿意停驻的风景。

等到他倦怠时,归巢休憩,我便一如既往地安慰他保护他,直到他整装待发,又去了下一个路口。

我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只为他存在的火车。他在我的内心里扎根驻足,他郁闷时踢打着椅子窗户,一拳一拳都敲击着我的心脏,他永远在我的体内,我的心中,所以他看不到车厢外我流出的眼泪,以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来越斑驳破烂的车身。

他都看不到。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叶扬在我身上发泄后,讥讽地扣住我的下巴,轻蔑地说:“莎莎我以为你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知好歹?”

我无言以对,缓缓别开眼。

叶扬优雅地一笑,松开手,起身走进房内,然后关上了门。

迷迷糊糊间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冰凉的地板贴着我的皮肤,让我透不过气来,几欲窒息。

脑子里面翻滚的是一塌糊涂,头痛欲裂。

朦胧间似乎有个人背起了我,夺门而出,他焦急地叫唤着我的名字,用手试探我的脸颊和额头的温度,他的背是那么的暖和,我鼻子一酸,叶扬是你么,是你么……

我搂着他脖子的手不觉又收紧了几分。

意识混沌了良久,才渐渐清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白的一尘不染的天花板,四周也是同样雪白的墙壁及窗帘。

我动了动脖子,虚弱地哼了一声,想坐起来,立马就有人撑着我的头把我扶了起来,在我身后垫了个垫子,然后坐到了床边,握住我的手。

于是我一转头便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不觉,莞尔一笑。

夏北看着我,眼里带几分心酸:“莎莎……”

“嗯……”我应道。

“你发烧了……打了点滴,也吃了药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还好……”

他迟疑良久,道:“叶扬在外面,他……”

我打断他:“在哪?”

“外面,走廊上……等了你一天了……让他进来吗?”

我突然悲从中来,夏北你是真的一无所知吗?那这一切究竟是他藏得太深还是你看得太淡?

你又何必如此凉薄,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自己去拆穿去点破呢?

叶扬他不是等我,而是等你。

等你啊,他的天下他的神。

见我出神,夏北脸凑近了一些,又问了一遍,薄薄的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吐气如兰,我回神,惊慌道:“噢……噢好啊!”

夏北用他那琥珀色的眼珠盯着我,目光沉寂而又汹涌。

我往后缩了缩:“夏北哥哥,怎么了?”

他如梦初醒,温柔道:“没事。”然后理了理我的刘海,起身开门,“叶扬,莎莎醒了。”

一阵淡然的脚步声,叶扬走进来,门外阳光不偏不倚,刚好打落在他精致的面庞上,他穿了件粉白色的套头衫,皮肤越发白的耀眼,他沉声道:“你怎么样?”

我答道:“发烧了。”

“这我知道。”

“那什么怎么样?”我脱口而出。

我保证我问这话纯粹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用意,但很明显,他以为我在顶撞他,一双眼定定地锁住我,不可说是不惊愕。

我无力地笑笑:“扬扬我没事。”

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夏北背对着叶扬说:“叶扬你回去休息吧,我陪他好了。”

叶扬望向我的眼神瞬间寒意布生,表情阴狠,像把刀子一样将我狠狠凌迟。

亲爱的夏北啊,你还真是……还真是不知者不罪啊!

我摇头道:“没事,夏北哥哥,你也回去吧。”

“那你呢?”

我刚想开口,叶扬说:“夏北你回去,我留下来。”

第五章

病房里空空荡荡的,时不时有阵风刮进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出去,没人说话也没人笑,看起来格外凄凉。

叶扬侧身躺在那张贵妃椅上,翻着报纸,硕大的房间只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我歪着头看着他精致的侧面,双眉斜飞,眼眶微陷,鼻梁挺而高,嘴唇红而艳。

我咽了两口口水,轻声道:“扬扬,我想吃……想吃苹果。”

叶扬嗯了一声,从报纸中抬头,起身出去买了一大袋苹果,削皮洗净,递给我。

我从他手上接过来咬了口,指尖点了点他的指尖,一阵心悸。果子味道酸酸甜甜的,忽然间我又觉得没刚才那么想吃,反而有些反胃。

我把苹果放到边上。

“扬扬你……”

话尚未说完,他又是嗯一声,眉眼倦怠,双唇微抿,支着头敷衍地扫了我一眼,一夜不眠,漂亮的肤色也带上了几分苍黄。

我眼皮微微一落,往里面挪了挪,说:“扬扬,你也过来睡一会吧。”

叶扬笑了笑,脱了衣裤,上来伸手抱住我。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他平稳而又安静的呼吸声。

整整一夜,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好吧,叶扬,你说我厚脸皮也好,不要脸也罢,我们暂且不论你究竟是为谁彻夜不眠的,也不管是谁让你心神劳累,这些我都当做浑然不知,只要你现在在我身边,我就当做你是为了我。

你搂着的抱着的,与你同床共枕的人,是我。

不得不说,我与叶扬如今这种相处模式还真是怪异。

昨夜他刚刚打得我遍体鳞伤,今夜我却与他相拥而眠,仿佛昨夜所发生的,或者说从前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是我一人的臆想,与他毫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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