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司令官,我们派去的人都失去了联系。”增田义人毕恭毕敬的站立在田中千野的书桌前。而田中千野背着手站立在窗边,看着外头,耳朵听着增田义人的汇报,“我们失去了上海地下党的动向。”
“笨蛋。”田中千野这时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增田义人一个军姿站立,低着头,用日语大声的回答着,“是。”
田中千野走回办公桌前,坐在椅子上,“这几天杨慕次有什么动静么?”
“没什么大动静,每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三餐几乎都是佣人送去房里吃的。”增田义人向田中千野汇报着。
“眼线无故失踪,杨慕初的死讯又是大张旗鼓的通过报社媒介告诉我们,其余人都不知所踪,很蹊跷。”田中千野梳理着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唯一可以说的通的就是消息外泄了。”
增田义人看准上司的表情,情绪,小声的说道:“司令,我怕杨慕次的记忆……他本就是特工出生,这种人意志力是很强的,当年催眠他就费了很大的功夫,一点小的事情都能让记忆回来。”孰不知,这让杨慕次的记忆成功回来就是他们自己所为。
“你这是在责怪我考虑事情不周。”田中千野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属下不敢。”增田义人马上低下头,毕恭毕敬的站立在原地不敢做声。半响,他悄悄抬眼看了看田中千野,小心翼翼的说道:“军部开始推行新的侵华政策,为了获取太平洋战争所需要的战略物资,我们是不是应该让郭副会长开个宴会安抚下上海这些大资产阶级,毕竟我门还需要资金……”增田义人顿了顿,看了一眼田中千野,继续说道:“最近76号的人暗杀、绑架造势的很厉害。”
田中千野想了想,随后用日语说道:“这件事情你去办包括杨慕次的事,不要出什么岔子。”
于是增田义人便走了出去。
虽然时局动荡,可到了年关,上海这座城市也喜气了不少,虽不能说张灯结彩,但大街小巷的各种店铺都显示着过年的气息,店面外头挂上了红色的圆形灯笼,到了晚上特别的好看。这几日阿次都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办法拿到田中千野手中的钥匙,他心里干着急,也只能忍着,这会儿正坐在电车一等坐上看着电车外人来人往的路人。
安静的待在房间里快一个月的时间,只为了让田中这只老狐狸减低对他的怀疑,而现在正是监视期最放松的时候,所以他出来走动走动,看似逛逛街,喝喝下午茶的行为,其实是为了接下去的行动做准备。
隔着几个邻坐有两个男人,穿着深色大衣,帽子压的很低,其中一个还拿着报纸装作在认真阅读,阿次心里一个讥笑,他门以为打扮成这样他就看不出来了?他前些年在军统和日本特务训练营就白待了。
脸上突然感觉到凉意,他探出头脸朝上看了看,心想是不是下雨了,可在仔细看看这灰蒙蒙的天上飘着的是那轻如鹅毛的雪花让他心里一惊。下雪了?!也是,这都到年关了,上海虽然是南方城市,冬天不会像北方那么寒冷,雪下的也不会很大,但也让他这几日低落焦急的心情欢喜了一下。
阿次坐了坐正,换个姿势,拉了拉领口,他觉得有些冷。抬起手想看看时间,手腕上早已经没有那只假爸爸杨羽桦送给他的表了,这是他记忆回来后觉得最不习惯的地方,随后他把手探进了左衣口袋拿出了怀表,这是在日本的时候他自己买的,还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送给池野瞳。
池野瞳虽然是日本人,也和大多数日本男性一样随着帝国的号召参了军。可在两人相处下让他觉得这个人和其他的日本人不一样,他骨子里没有暴力或者说没有侵占他国的想法。阿次曾问过池野瞳为什么自己不愿意还要参军,池野瞳片面的告诉他家里穷,参军了就能拿到一笔钱可以赡养家人。阿次没有深入询问,也许日本也是有反对战争的人存在的,比如织田浩一。就像中国有汉奸一样,一粒掉在粥里的屎,毁了一锅粥。
一片雪花飘落在拿着怀表的拇指上,凉意让远去的思绪回了过来。他很喜欢这款怀表,金色的剥壳,上下的花纹一致,用巴洛克时期那中大片叶子型的围成一圈,简单又不失高贵。虽然没有腕表来的方便,但セイコ在日本的信誉还是很不错的。阿次打开怀表,秒针一顿一顿的走着,分针和时针刚好都在三这个数字上面。他把盖子盖上,把它又揣回衣服口袋里,阿次想应该要回家了。
于是他下了车,甩掉了一直跟着他出门两个家伙。他走在回公馆的路上,雪花飘的比刚才大多了,路上埋头快步赶路的行人,拉着黄包车小跑的车夫,偶尔还有几辆汽车开过。阿次觉得这样的上海让他觉得变得陌生了,突然大衣脚被扯住,阿次停下脚步回身看见一个穿着破烂单薄衣服的小孩,“先生,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行行好……”还没等孩子说完,阿次就拿出一块钱给了孩子,随后又把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孩子的身上。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去买包子吃吧。”说着支起身子拉了拉西装外套,阿次觉得没有大衣的保暖有点冷。啪的一声,阿次觉得左边胸口痛的很厉害,四周的人因为这枪声四处慌乱的逃离。阿次捂着胸口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田中千野要抹杀他。
“少爷。”胳膊被人扶住,阿次心里一惊,回头看来人,是被他刚才甩掉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个,也许另一个正在追击开枪的人。阿次顺了顺气,抬起捂着胸口的手,没有血,他觉得奇怪,但是左胸口有点痛。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手很快的摸进西装口袋里,把他那只怀表给拿了出来,本来还好好的怀表正中间凹了进去,子弹正被卡在上面,他取下子弹看了一眼,眉心一皱,这是军统常用来暗杀的配枪子弹,他把子弹紧紧的握在手中,对来人说道:“走,回家。”
番外-2
在阿次清醒过来并能下床走动之后,日本人将他从医院里带出来,安排到了东京近郊的一座小别墅内。别墅的环境很好,四周还种着樱花,三月底正是樱花漫天飞舞的季节。阿次望着窗外纷飞的樱花,心中带过阵阵的烦闷之情。要知道,他可是被杜旅宁评价为精力过剩的人,整天被人困在床上这算个什么。想出去赏赏樱花,好几条枪对着自己,什么兴致都没了。
“怎么了,呆烦了,你就应该呆着好好休息,没事别老上蹿下跳的。”进来的依旧是那个让人讨厌的织田浩一的嘴脸,是不是学医的人嘴都是那么刻薄的,自己大哥是这样,眼前碰上的这家伙还是这样。阿次撇撇嘴,“我又不是猴子,怎么上蹿下跳啦。”“不是猴子就给躺下。”织田浩一打开了手中的针盒,拿出银针开始了消毒。
痛苦的一个小时治疗过去了,织田浩一一边收拾手中的银针,一边说,“你的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但要注意,以后不能再受这么重的伤了。不然到老了,你就知道难受。我明天要走了,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阿次抬头,“你要去哪里?”浩一淡淡一笑,“华北战场。”阿次吃了一惊,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织田浩一仿佛猜到阿次的心思,眼睛望出窗外,“我是天皇子民,为帝国效忠理所当然。而且,作为一个医生,救治病患是我应尽的义务,更何况他们都是我们日本公民啊。”“那你当初为什么会拒绝日本军部的征召。”阿次只觉得自己的眼里都要冒出了火。“细菌武器惨无人道,这有违我学医的初衷。”织田浩一的眼睛里全是赤诚之色。阿次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的同胞会放弃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吗?”浩一的眼睛透出坚定的神色,“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弃,但是我不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阿次嘴上透出嘲讽的神色,但转瞬之间又觉得有些无能为力,是啊,织田浩一是日本人,正如自己是中国人一样,他要为日本国民尽义务,自己也是一样。阿次笑了,“那好吧,织田桑,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希望中日战火停息之日,你我还能在此同赏樱花。”
“好有气度啊,慕次君,你就不怕织田桑守不住对你的承诺。”随着话音,两个精干的日本军人走入的房间,阿次的注意力被第一个男人吸引住了,这个人没什么特色,放在人群中你也不会注意到他。肩膀的肩章显示了他是少将军衔,但那双眼睛给了他很熟悉的感觉,深邃让人难以捉摸。阿次眼前一亮,徐玉真,或者叫田中樱子,有的不就是这双眼睛吗?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绍一下,日本军部陆军少将参谋田中千野。慕次君,或者叫我的乖外甥,这里住得舒服吗?”
阿次哼了一声,“我不记得自己有个长得像猴子的舅舅。”田中千野快步上前就给了阿次一个耳光,“我劝你最好放老实些。”阿次的左脸迅速肿了起来。织田浩一惊呼一声,“田中桑,他身上还有伤。”田中千野挥了挥手,两名士兵过来架着织田浩一往外拖,阿次站起来想拦,却被田中后面的副官增田义人用枪顶在前额上。阿次双手紧紧握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日本人费这么大劲救了自己,所谋必定不简单,自己暂时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他嘴角上扬,“不知道田中桑来看望我这个阶下囚有贵干?”田中千野拍了拍掌,“慕次君快言快语,中华民国大厦将倾,慕次君大好年华,何必为这个腐朽的政府殉葬。”
阿次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那你们日本的公民又何必为了这场必输的战争而前赴后继地去送死呢?”田中捏住杨慕次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望着自己,“好胆色啊,可惜慕次君没有认清楚现在的形势啊。我大日本皇军已经占领了上海,你们国家早晚会属于帝国的附属。”“弹丸之地,怎能与我泱泱大国为敌,自取灭亡!最终胜利的一定是我们。”阿次出手打掉了田中的手,全然不顾顶在他额头上的枪。增田义人害怕枪走火,迫不得已退后了一步。阿次冷笑一声,看来日本人这么尽心尽力的救自己,肯定有所图谋,自己也没有这么好的心情跟他们慢慢的兜圈子,而且就目前而言,日本人应该还是不敢伤害自己的,不妨开门见山,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田中桑这么有闲情逸致地来这不会是陪我这阶下囚赏樱花的吧,你废了这么大劲救我,甚至还放弃了你妹妹,不会就是为了让我为日本服务吧。”杨慕次确实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当时妹妹布局企图与杨慕初同归于尽,自己得知后连忙去阻止,却在此时得到了从军统局内部传来的杀其兄助其弟的情报,心中又开始了踌躇,犹豫之间,他赶到日本茶室的时间已经晚了,亲眼看到了杨慕次杀了自己的妹妹,也是在那一刻,田中断定来的是杨慕次而不是杨慕初,他当机立断让手下人救了杨慕次带回日本,目的就是为了拿杨慕次要挟他哥哥,雷霆计划虽然毁了,但是只要杨慕初握在手中,还怕没有下一个雷霆计划吗?田中千野握了握拳,脸上的表情没有该变,“确切地说,你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我要的是你大哥的忠诚。”
第21章
翻译官正在忙碌的做着翻译的工作,因为田中千野正在房间与坐在沙发里的人谈论着双方货运合作的事情。
“田中先生,我想我在刚才的招商会意上也说了,整个上海只有我们货运行可以帮你把货物运送回日本……”说话的人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拉了拉因为坐着而出现的小褶皱的衣摆,“或者田中先生可以考虑用自己的船来运送这批货物。”说着微微鞠躬,便要作势要离开。
田中知道,如果走自己的船太过显眼,他们需要悄悄的把这些东西运回日本。不能让在上海的洋人知道了来龙去脉,对自己对帝国都不利。可他又不放心把这些东西交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商人,田中上下打量站在眼前的人,可选用这样的新商人比较控制。
“船上的人除了工人,船长,一律换成我们的人。”田中千野缓缓的讲道。
“可以,我门老板只顾钱到就行,至于其他要求一律不管。”李蔡钧停下脚步,回身笑着回答着,一副汉奸走狗样。
“那就让我们合作愉快。”田中千野站起,伸手,与李蔡钧握手。
另一边,杨慕次正坐在黄包车上往‘家中’赶,但是越走他觉得越奇怪,突然黄包车夫把车子拐进一个巷子,继续跑着,阿次迅速的掏出手枪对准了车夫的后脑勺。“你是什么人?把车子停下。”
没想到车夫到是很合作的把黄包车停了下来,“慢慢转过来。”阿次举着枪说道。看着这个大冷天还穿着马甲,脖子上挂着毛巾,带着黑色尼帽子的人很听话的慢慢转了过来,“说,什么人?”拇指慢慢的搬下了保险杠。就在食指慢慢扣下扳机的时候,身后有跑步声和黄包车轮子碾过小石子弹出去滚动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传来,“等等等等……”阿次听着声音是刚才一起坐车的人,便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人上,却没想到握枪的手一个被握住,他想骂人,来者倒是先发制人的开口,“少爷,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虽然不清楚所谓的自己人是哪方的自己人,手里的枪还是收了起来。“少爷,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先上车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那人说道,看到阿次再次坐上黄包车,他使了眼色,车夫再次拉起车跑了起来。
阿次无法得知之后会发生什么,心里有点紧张,现在的处境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车子被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码头仓库边,于是阿次下了车,他看到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向他走了过来,“少爷,请。”然后就听到‘唰~’的一声眼前的门被这人打开。阿次走了进去,里面一眼望去都是叠放整齐的货物,随后他再次听到‘唰~’门被关上了,阿次回头发现给自己开门的人没有一起走进来。
“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嗯?”
在阿次认为没有人在的情况下的发出声音让他本能的警戒起来,阿次回过头,他看见一个认为已经死了的人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迅速拔出配枪指着对方。
而对方脸上只是挂着微笑,两手插在紫装裤子口袋里。他就这样看着阿次,他觉得短短的时间内阿次有怎么多的面部表情很是可爱,觉得他弟弟不是面瘫,甚是丰富。完全没有因为枪口对着自己,子弹会贯穿身体的恐惧,他随后露出一个不羁的表情,慢慢的从口中突出字眼,“你这是要杀了兄长?”
“你是谁?”阿次依然看着眼前人,问着,手里的枪没有放了下来的意思。
“这还看不出来?”站在阿次面前的人说着。
“不!我不相信,我大哥明明已经死了。”阿次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浮上怒气,然后眉心慢慢的紧了起来。
而阿次内心其实高兴的不得了,他大哥,没死,没死,真的没死。不知不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他要骗自己,为什么!知不知道心很痛,真的很痛,它已经在得知永远失去这个亲大哥的时候变的脆弱,然后把自己的脆弱埋藏起来,不知不觉阿次把手捂上了胸口处。
“哪里痛?”阿初急忙上前,“快让我看看。”
“阿次……?”阿初着急的叫唤着。
随后阿次顺了顺气,慢慢的支起身子,“没事。”阿次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颗卡在怀表上的子弹递给阿初,说道:“这是八十四克钝头铅弹头,双管德士杰手枪专用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