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被阿初捏在手中,这种子弹比普通的子弹要小一半,所以军人或者是做军火买卖的人一眼就能知道配的什么枪。
“然后?”
“军统专用。”
“没受伤吧?”
阿次认真的、正面的回答阿初的问题,“真没事。”他又摸出救了他一命的,现在已经变了型的怀表,“它救了我,没大碍,有点小痛而已。”
“既然没事那就好。”阿初说道,然后一巴掌扇上阿次的脸上,这样一点防备都没有的阿次实实在在的挨了正着。“怎么会田中身边去了?活腻了?”
“你活着……真好……”阿次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被扇到的脸火辣辣的。
“……”阿初被阿次突然冒出来的话给一愣,等反应过来早没了怒气,但长兄为父做做样子还是要的,他得教训下这小子,“回答我。”说出的话一点都听不出已经是消气的状态。
“你假死来骗我?”阿次也被激怒大声吼道,但在这个大哥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硬憋着,虽然口气上听不出他有多忍耐。
阿初看着阿次先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随后一副无辜状,说道:“我有告诉你我死了么?”
“可是……夏跃春……”阿次被问的一时穷词,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却看到他大哥微微隐忍的笑变成露齿大笑,看着这情景脑子一热吼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阿初笑的有点气急,抬手拍了拍阿次的肩,“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做卧底的……”
被阿初的话气的快要七窍生烟,有这样说自家弟弟的么,不过怒归怒,还是仔细的把‘诈死’事件前前后后的回忆了一边。阿次想到,最开始是夏跃春慌慌张张的来告诉他们阿初死……不对,阿次内心反驳,所有的安排都是夏跃春和俞晓江办的,从拟定计划借机抓内鬼开始他就没有再提及他大哥。阿次猛的睁大眼睛看向坐在身边的阿初,原来只有自己才是被绕的团团转的人,“你们合伙骗我?”胸口被怒气气的上下起伏,能看的出他现在极力克制怒火的表情。
“不过……”阿初语调变的低沉了些,表情也严肃了很多,完全没有刚才嬉戏的味道,“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阿次能感觉的到阿初周身的低气压,他不解,“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初叹了一口气,“我绝对不会与拿我兄弟命的人做朋友。”
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阿次听着这冒火的口吻,“我回田中千野身边是为了取密文,跟夏跃春和俞晓江没有关系。”阿次解释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是衣食父母么?他让你去送死就乖乖去送死了?啊?”阿初一脸的怒气,语声提高了一个八度。
“这是任务!”阿次无法理解他大哥的想法。
“是,没有国家就没有小家,可是你们就不能选择一种理智一点的办法?……”
“我是军人,为了国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三年前就说过,你们一定要选择这样残酷极端的自杀方法么?你就不想想你死了我这个亲人要怎么办……”
“……”
两兄弟争吵着。
“不行,你得跟我走……”说着拉着阿次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不能让你在回涉险。”
阿次觉得抓着他手腕的手明明可以轻易的挣脱,但在对于他大哥面前他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我必须回去,我有任务在身。”阿次淡淡的,轻声说出口。
阿初觉得上次中枪的地方被这小子气的有点疼,“先上车,离开这里再说。”阿次觉得阿初的声音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
阿次上前扶住阿初,看见他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真的没事,你的车呢。”
“在外面。”阿初指了指光线不太好的地方那里有出口,于是阿次架着阿初,往那口子走去。
外头一辆黑色的老爷车等在外头,司机看到两人出来便下车来开门。
“先生怎么了?”司机问道。
“没事,回家先。”
待两人坐稳,车子便慢慢的开动起来,随后离开了这个不起眼的仓库。车子行驶在马路上,一个急刹车,两人纷纷向前排座位一个猛摔。
“怎么开的车。”阿初把怒气发到了司机身上。
司机没有因为阿初用教训的口吻对他说话而恼怒,气定神闲的回答着,“先生,路口多设了一个检查通行证的,在转弯处没注意。”
这时阿次才发现他们不是回杨公馆,而是到了‘洋泾浜’的口子上,这是爱多亚路英法租借的分割区,北是英租界,以南是法租界,一般人不太好进去。“怎么来这里了?”阿次问道。
“杨公馆占时不能住,我在英租界弄了一套房子。”阿初为阿次解释道,手慢慢捂上胸口处,他真的觉得伤口处有点疼,估计是刚才的急刹车给弄的。
“胸口还疼?”阿次扶着,关心的问道。
“枪伤,你以为是切菜划伤的口子啊?”阿初觉得有点对这个弟弟无语,他以为自己是铜墙铁壁?
脸色到显示着极度的不适。
“车开快一点。”阿次扶着阿初,对着驾驶座上的人吼道。
番外-3
阿次听到田中嘴里说出“我要的是你大哥忠诚”话语时,完全地愣住了。日本人到底要的是大哥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大劲救活自己啊,如果是要大哥为他们服务的很简单啊,他们的计划本来就如此啊。为什么会说要大哥的忠诚呢?大哥的忠诚难道就值得日本人费这么大劲救自己?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
田中见杨慕次陷入思考中,心中冷笑。看来死过一次的人对于活着的诱惑还是无法抗拒的,“怎样?慕次君,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想死第二次吗?你接受的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教育,应该知道帝国的制度已经远胜于你们那个腐朽的国家,我们是去帮助你们的。”
“呸!”阿次一口唾沫吐在了田中千野的脸上,“我在你们日本所看到的只有变态二字,很可惜我学不会这个变态!”
田中千野擦了擦脸,对士兵说,“带进来。”士兵带进来一个穿着和服的老人,杨慕次的眼神骤然收缩。田中脸上依旧挂着和睦的笑容,“你们师徒久未见,要好好叙叙旧。”阿次脸上神色大变,“田中,你竟然连你们日本国民都不放过。”
老人脸色平淡,“田中桑,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话跟慕次君说。”
“这就对了,”田中千野的表情跟当初的田中樱子一样,看起来相当的和蔼可亲,“雅纪君,你是帝国的教授,好好劝劝你的得意弟子。”
阿次看着面前的老人,心如刀割般难受,老师这个年纪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没想到却因为自己被带到了这里,老人双目没有神采,双手摸着想摸到杨慕次的脸,阿次这才注意到,老师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犀利,连忙站起来握住老人的手,“老师,您的眼睛?”
老人笑道,“瞎了,瞎了也好。不用看到这个黑白颠倒的时刻。”
“对不起,老师。是我连累了你。”老人微笑着摇摇头,“慕次君,还记得我当时问过你的理想是什么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阿次点点头,“报效祖国!”老人摸着阿次的脸颊,“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报效你的国家,你又怎会连累我呢?你有你的理想,我也我的理想,我们不存在连累或者不连累的问题,因为斗争本身是残酷的。”
老人想把阿次抱在怀里,只是现在的阿次已经不是17岁时那个半大的小子了,他已经比老人高出了许多,老人也只能依偎在他的肩膀处,此刻的声音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慕次君,细菌武器对日对华都是贻害无穷,你一定要阻止。”杨慕次如梦初醒,终于明白田中说的要大哥的忠诚是什么意思了,商业上的代理人很好找,但是医学容不得半点瑕疵,大哥作为赫尔曼教授的学生,是最好的人选。如果不能令大哥心甘情愿的为日本人充当制药机器,那么细菌武器最后的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自己便是要大哥心甘情愿效忠的最好的棋子。该死,杨慕次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刚刚能动的时候就拒绝治疗,现在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奇怪,“阿次,答应老师,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阿次觉得不对,急忙拉开还靠在自己肩膀的老人,老人的嘴角已经有了一丝黑血,很明显吞服了剧毒药物,“老师,老师……”阿次连声呼喊,声音已经带着压抑住的哭腔,门口的田中等人听到声音不对已经冲了进来,老人的声音非常虚弱了,但还是带着坚定的信念,“阿次,别……忘了……你入党……时……立下的誓言。”
田中让士兵拉开二人,一抹老人的脖子,已经断了气,回身就给了增田义人一巴掌,“你怎么搜身的,竟然连毒药也没有发现。长谷川雅纪是早稻田大学的教授,你让我怎么跟军部交待,帝国在国外的局势未明,国内不能再乱了。”
阿次被两个士兵按住,眼神瞬间失掉了神色,嘴里喃喃念叨,“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或许是这份誓言给了阿次力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面前还有一个魔鬼等着自己,当初已经立下了随时牺牲的誓言,老师天命之年,尚在为启迪民智,反对独cai而奋斗。难道自己会丢老师的脸吗?
看到杨慕次上下起伏的胸口,田中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慕次君,我劝你老老实实地臣服我大日本帝国,否则,长谷川雅纪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阿次奋力挣扎,很想上去扭断眼前之人的脖子,可是被身后的日本士兵死死控制住,“做你的白日梦去吧,连日本国民都在反对这场战争,你们必败无疑。我情愿死也不会跟你们合作。”
田中上前又是一个耳光,“你要死还不容易吗?你要是敢死,我就让长谷川明子给你陪葬!”阿次再度愣住了,老师已经死在自己面前了,难道师母也不得善终吗?田中目露凶光,“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你死了对我影响不大,而且你大哥在上海,我随便拿样你身上的什么东西都可以去要挟他,顺便看看你们中国人说的心有灵犀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回事。”田中转身,“义人君,用刑!我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是!”增田义人示意士兵带走杨慕次。
初春的日本寒意依旧很重,压得阿次的心里有些喘不上气,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番外-4
三天后,军部参谋办公室。
“这杨慕次接受过特殊训练,刑罚对于他来说没用。而且杨慕次已经开始绝食了。”增田义人向田中千野禀告,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当初我们救杨慕次是为了拿他换雷霆计划,如今雷霆已毁,就算杨慕初答应帮我们,但一时半刻之间也无法把武器用于实战,我们还要留他何用?”田中微笑着在棋盘下放下一只棋子,“帝国已经侵占上海,但是国民党跟共产党的人都潜伏了下来,这对我们维护上海稳定非常的不利。杨慕次是原军统局上海侦缉处少校,他们不会怀疑他的忠诚的,我们可以利用他将上海整个情报网络连根拔起。而且,”田中停了停,又在棋盘下放下了一只棋子,白子已经被黑子完全围困。“帝国在上海需要一个代言人,杨慕次的哥哥是个最好的选择。我需要一个掣肘去制衡杨慕初。”田中皱了皱眉,“义人君,你师从阿部教授,能不能通过催眠还控制他。”增田义人挑了挑眉,“有点难度,毕竟杨慕次受过特殊训练,精神力非常强。”田中站起身来,示意增田义人替他收好棋子,“是人总有弱点,只要找到了杨慕次的弱点,他的整个精神都会受你所控制。”增田义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刑室里的杨慕次刚刚挺过一次严酷的拷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头脑一片空白。没想到中国古代的盖白帛之刑今天让自己有幸领教了一回,一层层的牛皮纸沾水之后盖在脸上,那种逐渐失掉呼吸步入死亡的感觉让他感到了阵阵恐惧,在他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行刑人又掀掉了他脸上的牛皮纸,新鲜空气的进入又让他有了一丝对于还活着的渴望。看着杨慕次的表情,增田笑了笑,凭你再怎么经受特殊训练,这样的刑罚你就算身体上能够熬住,精神上也会有所松动的,只要你精神上有一点松动,我就能够让你驯服在我的催眠术之下。行刑人看到增田来了,上前敬了礼,增田满脸都是亲和的笑容,“慕次君,考虑得怎样了?鄙人劝你不要再执拗下去了,乖乖地跟我们合作,而且慕次君这样好的体格,鄙人也不介意让帝国大学的学生们多一样试验品。”阿次知道增田义人说的是什么,前几天阿次想绝食就死,结果看守是直接插管灌食,试了两次,阿次是真的学乖了,这个味道甚至比老虎凳还难受啊。不过阿次也不会因此而退缩,“你们拿我们中国人做实验还少吗?不缺我这一个。”增田义人冷笑一声,示意行刑的士兵放开阿次,“把人给我带上来。”士兵带上来一女两男,准确的说是一个妇女、一个小孩还有一个少年。杨慕次瞳孔骤然收缩,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很想扑上去看看妇女是否安好,却被三个士兵死死按在座位上。增田义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慕次君,三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不知道你考虑得如何啊?我可是没有将军这么有耐心。”杨慕次紧咬下唇,心中非常挣扎,妇女非常惊恐,眼前之人对于他来说是个绝对的魔鬼,丈夫在自己的眼前被弄瞎了双眼,后来更是传来了丈夫的死讯,让她痛苦万分,而更让她觉得恐惧的是,她的直觉告诉眼前的中国人自己丈夫的得意门生能够救自己。“慕次君,我求求您,救救我们。”阿次只觉得心口剧痛,老师惨死如果师母跟幼子再没有办法保住的话,自己愧对老师在天之灵。可是自己做人的原则……增田义人冷笑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太刀,劈向了那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妇女跟阿次都想冲上前去,可是却被士兵死死压住,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惨死刀下。阿次目眦尽裂,紧咬牙关,是恨不得生吞了这个魔鬼。增田义人的刀架在了那个孩子的脖子上,孩子被吓得浑身颤栗,“慕次君,我真的没有什么耐性。”“不要。”阿次终于撑不住了,自己的性命可以不在乎,但师母还有孩子一定要保住。阿次终于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我答应你,写信给我大哥。放了他们。”增田义人终于笑了,他示意士兵放开阿次,“早这么听话多好啊。”他让士兵给阿次纸和笔,“这不就对了,乖乖地写完,大家都相安无事。”阿次拿着钢笔,突然之间把笔扔向增田义人,增田身子连忙一侧,但还是慢了半拍,钢笔插在增田义人左肩胛上。阿次一个扫堂腿击倒一个日本兵,从他手中抢过一把太刀,劈向增田义人,士兵想开枪,却被增田义人喝住,“留活口!”阿次宛如疯了一般,不顾身上留下的刑伤,几乎是每划出一刀都瞄准日本兵的致命之处,增田义人右手一边抵挡阿次的太刀,嘴角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他强忍疼痛,左手撑着地重重一脚踢在阿次太刀的无锋处,由于手腕受过伤,阿次握刀的力量比不上从前,在这一下之后阿次连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但立刻又扑了上去,可就在一瞬间,增田义人拉过那个小孩子,挡在了自己面前,杨慕次收不住刀势,锋利的太刀刺进了孩子的胸口,鲜血溅了阿次一身。阿次完全愣住了,直到士兵重重一枪击在后背上,他吃痛不过松开了握刀的右手,旋即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增田义人拔出左肩上的钢笔,右手捂住伤口。妇女整个人瘫倒在地,失声痛哭,在她看见被按倒在地的阿次时,眼中透出无穷的恨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挣脱日本兵的控制扑上来就掐住阿次的脖子,士兵想上去阻拦,却被增田义人用眼神制止住,他想看看眼前的男子有什么反应,他的第一层防线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破绽,他需要忘记这份痛苦,也就意味催眠在此刻能够乘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