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这个吗？”羊小虎转过头望望一脸兴奋的杨阳。

“对啊，我自己在的时候不敢看呢，终于有人壮胆了，别说话了。”

“……”自己居然是那个壮胆的角色，羊小虎只好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屏幕。

可是等到剧终的时候，羊小虎悔得肠子都绿了……他很纳闷地看着那个需要壮胆的杨阳，活蹦乱跳地又蹲去电视柜前把那张万恶的吓死人的盘拿了出来。

“什么嘛，我还以为有多刺激呢，果然就是噱头啊。”杨阳把盘随手扔在DVD上，转过头对羊小虎说。

“是呢……”羊小虎听到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如果自己说自己要被吓死了，应该会很丢脸，所以他只好随便附和着。

“哎呀，都12点了，我回屋了啊，赶紧睡觉吧。”杨阳说完，就要往外走。

“你电视插销拔了吗？”杨阳停住脚步，他不懂又不是第一天看了盘去睡，为什么今天羊小虎问这个。

“拔了啊。”

“呃，你还是插上吧。”

“哎？”

“插着的话，半夜亮了，我就当它出毛病，如果没插……”羊小虎抬头瞄了瞄杨阳，“那……那……”

“你……该不会是害怕？”杨阳露出坏笑，“刚才也不谁鄙视我来着？”

“我才不害怕。”羊小虎嘴硬。

“那我回屋了啊，你好梦。”

“那个……今天我想一起睡……”

“哈哈，小虎你太哏了。”

“……”

看到杨阳终于转了身往床上走去，羊小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攀附在身上的凉气散了许多。

第十七章

爬上床钻进被窝，羊小虎把被子一直拉到鼻子，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歪过头看了一眼旁边，杨阳也躺下了，后脑勺冲着他，不知道这个能在三秒钟之内睡着的人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梦乡。他轻轻叹了口气，只好也准备睡了，可是才闭上眼，就看见贞子从井里爬出来的画面，于是羊小虎毫不迟疑地掀开眼皮，伸手戳了戳杨阳的后背。

“说说话吧。”感觉到杨阳动了动，羊小虎开口说。

“好啊。”杨阳回头看了羊小虎一眼，翻身爬起来，用手肘支着身子。

“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羊小虎想了想说。

“恩，他俩比较能赚。”

“你从来不提你家的事，咱同学都以为你是单亲了……”

“单亲？我觉得那还不错呢，我这是没亲。”杨阳轻哼了一声，有些自嘲的感觉。

“呃……对不起。”羊小虎觉得自己似乎说到了不该说的事情，一阵后悔。

“没事啊，说这个我一点都不难过，早习惯了。”

羊小虎看了看杨阳，尽管对方这么说，但他还是打算转移话题，“你家这么大怎么都不带朋友回来呢，你那么多朋友？”

“小时候总叫，长大了发现我要的东西他们没有，挺没劲的。”

“你要什么？”羊小虎忽然非常想知道。

“我想要别人珍惜的东西……”杨阳说完，歪过头看看羊小虎。

“恩？”羊小虎回看了杨阳一眼，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我爸，珍惜的是时间，我妈，珍惜的是青春，但是他们从来都不给我，就知道给我钱。我那些朋友也都差不多，从来都不会把他们珍惜的东西拿出来与我分享，更别提给我了。所以朋友对我来说，就是玩伴儿而已，没有更多的意义。”

“……”那自己对杨阳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存在呢？羊小虎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你放心，你是不一样的。”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杨阳说，语气十分肯定。

“我也没给你什么我珍惜的东西吧……”羊小虎没想到杨阳会这么说，他并不觉得他有给过杨阳什么珍贵的东西。  “给了啊，绒裤啊。”杨阳说着，笑了笑，“我亲爹都没把他穿着的还有体温的裤子脱下来给我呢。”

“那是突发事件……”羊小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够了，我打篮球不是一次两次腿抽筋了，那么多朋友怎么没人给我裤子呢，他们能把我的裤子给我抱来就不错了。”杨阳却没有任何动摇。 羊小虎半天都没吭声，杨阳以为他睡着了，歪头看过去，却发现他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顶子一脸若有所思。

“想什么哪？”

“想我有什么是很珍惜的……”

“想出来了吗？”杨阳笑着问。

“没有……不过……等我想出来，分你一半。”

“哈哈，傻小虎，你认为的可能和我认为的不一样啊。”

“啊？这么复杂啊……”羊小虎听了不满地皱起整张脸，还抬了抬脑袋，“那我不想了。”

“小虎，让我亲一下。”杨阳往小虎身边凑了凑突然说。

“哎？”羊小虎看着越凑越近的杨阳。

“哎什么？”

“这句话前面你不用加个什么威胁的事吗？”

“那个啊……”杨阳楞了一下，才反应到羊小虎说的是那句自己平时的口头禅，他想了想，说：“你要不想自己睡然后做恶梦被吓死，就让我亲一下。”

“我才不害怕……”羊小虎不承认。

“你要不想现在走着回家，就让我亲一下。”杨阳的威胁升级了。

“不对啊……”

“什么不对了？”

“你这威胁不太对啊……”羊小虎皱了皱眉，他觉得杨阳今天说的话好像不太对劲，可一时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

“怎么不太对啊？”

羊小虎使劲想了想，“这不就变成你怎么都要亲了吗……”

“你才发现啊……我一开始不就是这么说的么？”说完杨阳给了羊小虎一个非常绅士的笑容，可羊小虎听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让我亲一下又不会死。”看到羊小虎五味杂陈的表情，杨阳简直要笑出声，他准备再加一点分量，故意把声音变得十分幽怨，“村东头可有口枯井啊。”

“……”羊小虎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下钻进了被窝，赶紧伸了两只手把被子抓住。

“不让亲就穿衣服回家，赶紧的赶紧的。”杨阳伸手去揪羊小虎脸上的被子，同时嘴里还不住地嘟囔，“至于的吗，这么好的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别弄我被子，别别，我……我让你亲还不行啊……”说完，羊小虎抓着被头的手把被子往下拉到了脖子处，终于露出了整张脸。

“来吧……”顶着一副虽然不情愿但已经准备就义的表情，羊小虎使劲闭上眼睛，把脸歪向杨阳这一边。房间静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扶上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往回一扳，紧接着唇上就碰触到了一片温热。这个触感让羊小虎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看到杨阳尽在咫尺的一脸陶醉的脸，他不知道杨阳这时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下意识地就想往两边躲，可就在这时他的头却被一双手抓住了，无法动弹，羊小虎本能地伸出两只手想推开身上的重量，却怎么都不行。正在情急之中，他忽然察觉到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但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觉得身上一凉，才发现被子居然被杨阳整个掀开了……

“你干什么啊……你别……”杨阳接下来的举动让羊小虎感到了恐惧，胸口传来的湿热，让他伸出两只手奋力想要推开杨阳的头，但下一秒就被死死抓住，固定在身体两侧。

“我喜欢你……”杨阳抬起有些泛红的脸说了一句，就再次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动作。

此时的羊小虎全身都僵硬了，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惊恐地看着杨阳，好像此刻的杨阳比刚刚恐怖片里的贞子还要恐怖得多。就在他发呆的这一刻，腰间忽然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接着下半身一凉，内裤就这样被杨阳一把扯了下去。

“不要啊！你干什么……杨阳！杨阳……”羊小虎大喊的同时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窜了出来。

听到哭声，杨阳终于停下了动作，支起上半身，自上而下地看着羊小虎。

“我们是朋友啊……”羊小虎说完这句，就好像小孩一般，无助地呜呜哭了起来。

“那天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杨阳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是朋友啊……”羊小虎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全身不停地颤抖着，眼泪也自他的眼中汩汩地往外流。

“对不起……”杨阳实在找不到别的话，所以就只好重复这句话，羊小虎每说一句是朋友，他就只有接这句话。

也不知道这样的对话到底重复了多少遍，杨阳终于发现身下的人稍微平静了一些，可是下一刻他却看到羊小虎扭动着身子提好内裤，爬下床，开始穿衣服。

“你干什么？”杨阳不禁紧张起来。

“回家。”

“现在是半夜啊。”

羊小虎根本不再理会杨阳，穿上羽绒服，拉开门就往外走。

“你等我喊司机送你回去。”杨阳伸手一把抓住羊小虎，却被对方挣脱开了。无计可施的他只有先一步跑下楼，抓起大厅茶几上的电话播了内线，叫司机准备车。

羊小虎根本没有等的意思，只穿了秋衣秋裤的杨阳只好跟着他走出家门，就在杨阳被冻得牙都打了颤时，身后终于出现了汽车的灯光。

“小虎，上车吧。”他拉了拉羊小虎的防寒服。

“小虎……”没有得到回应的杨阳只好又跟着羊小虎往前走，每隔几步他就喊一次，他家的汽车也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之后，杨阳发现，走在前面的羊小虎终于停下了脚步，拉开车门上了车。

杨阳刚想转身往回走，发现他家的司机，推开车门下来喊他上车。

“我不去啊。”杨阳摆摆手。

“他说先把你送回去。”司机往车里指了指。

杨阳听了，之前的尴尬和阴霾似乎被一扫而空，他快步跑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羊小虎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也没有看他，可即便是这样，杨阳还是觉得眼前这个沉默的男生，应该还是喜欢自己的吧……

第十八章

那天回到家，羊小虎好不容易把被吵醒的父母蒙混过去，就径直走进自己那间9平米不到的小屋，关上了房门。只脱了最外面的羽绒服，直接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可这一躺下，刚才的一幕就出现在眼前，杨阳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完全束缚住自己的重量，让他的身体瞬间就被一种难以忍耐的感觉所包围……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脸，不，全身都像是发烧一样火辣辣的。杨阳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朋友么？为什么杨阳要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朋友的话男人和女人都不能做这种事，何况自己还是个男的……无数个为什么在羊小虎的脑子里旋转，可直到天色渐亮，他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接下来的几天，羊小虎都很纠结，他很想打个电话问问杨阳，有没有感冒有没有发烧，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该把杨阳一个人扔下，但是每次抓了电话听筒，拿了通讯录翻到杨阳那页准备拨号码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那个人，他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杨阳说话吗？他不知道……所以每天他几乎都是在重复着拿起电话翻通讯录，再放下电话这些流水线一般的动作……

这天，他刚放下电话就听见老妈喊：“小虎，你要是这么闲，就把房扫了，还两天就过年了，你说你放个寒假也不干活，天天跟电话来劲。”

为了避免听到更多的唠叨，羊小虎没敢耽搁，站起来从阳台找了根竹竿，在上面绑了块软和的破布，仰着脖子开始一点一点地清理屋顶和墙面。不知道杨阳现在在做什么，过年了他爸他妈回来吗，虽然现在自己每天都会被老妈奴役着做这做那，但是家里总是充满人气的，如果杨阳的爸妈不回来的话，他一个人不是很冷清很可怜么……不不，他再可怜自己也不会再去他家，也不会去陪他过年！突然一大块塌灰从高处掉落了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羊小虎被呛得咳了半天。  “哎呀，我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一干活就工伤呢。快喝口水去，给我给我。”羊小虎的老妈大概是听见了咳嗽声，冲进大屋看见羊小虎猫腰猛咳的样子，立刻过来抢了他手里的竹竿，把他推了出去。

羊小虎回头看着举着竹竿费力扫房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杨阳说的那句话。对于老爸老妈来说，最珍惜的大概就是自己了，所以无论是时间还是物质他们对自己从不吝惜。那么自己最珍惜的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了半天，直到又听到老妈嚷嚷着派了另外的活给他，他也没能想出答案。那么杨阳之所以会对自己那样，是因为他一直没有被珍惜吗？自己珍惜他吗？自己的确有想过要对他好，可是不应该包括那种事吧？那种事不是应该和女朋友做么？自己和杨阳是好朋友是铁哥们……啊……羊小虎觉得自己好像越想越乱，干脆摇了摇脑袋，先把老妈交代下来的活干了再说。

羊小虎不知道过年对于别人家来说是如何，但在自己家，那简直就是干活，他妈好像有个传统，就是一定要在大年三十儿十二点敲钟之前把所有的活都干完，然后初一到十五，就能舒舒服服什么活不干地享享清福，所以羊小虎每年都要在腰酸腿疼中熬到了年初一。

初一一大早，家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亲戚同事邻居各种拜年纷至沓来，羊小虎躲在被窝里迷迷糊糊，享受着终于不用劳动的美好清福。

“喂。”他听见老妈又接了电话。

“……你是谁呀？哦他同学啊，你等一下哈，我给你叫去。”

杨阳趴在他卧室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举着子母机等着，其实这个电话他很早就想打了，那天小虎走了以后就想打，问问小虎到家了吗，问问小虎没事吧……可是还是忍住了，他不想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出现，觉得也许过一段时间会好些，终于捱到大年初一，他想正好借着拜年，这才打了这个电话。

刚才的应该是羊小虎的妈妈吧，杨阳这样想着，就听见拖鞋拖沓着逐渐走远的声音，他等待着，盼着听筒里快点传来羊小虎那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思考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比较好。再次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也瞬间让他紧张起来，可是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依旧还是羊小虎妈妈的声音，杨阳心里掠过一丝难以忽略掉的失望，同时一股不安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