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顺孩子，他说他不在，你们怎么啦？”羊小虎妈妈毫无避讳的爽朗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

“没事，就是年前闹了点小别扭，伯母过年好，给伯父还有羊小虎都带好。”杨阳强打起精神说了拜年的客套话。

“好好，话说你是第一个给我家小虎打电话的同学啊。”

“是吗？”怪不得羊小虎那天一直念叨着朋友朋友，难怪他会那么大反应……

“恩，我家小虎不爱说话，其实心眼可好了。”

“恩，我知道。”杨阳由衷地说。

“他不接你电话，你可别生气啊，他就是小性儿。”

“没事，本来也是我不好。”

“咳，小虎那孩子才不懂事，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吗，这大过年的，哪有不接人电话的，这孩子，一会儿我说他去，给你爸你妈带好啊。”

被窝里的羊小虎听着他老妈终于挂上电话，朝他屋里走来，赶紧抓了被子蒙头盖上。

“起来，你说你这个孩子，真不懂事。”他妈一把就掀了他的被子。结果美好的大年初一，就在老妈劈头盖脸的唠叨声中度过了。

过年过年，果然一过就是一年，羊小虎的感受就是，盼望着初一，结果初一一到嗖地一下就过去了，感觉还没过够，父母就都开始上工，自己也开了学。

羊小虎决定对于那晚的事，不再去想，再见到杨阳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什么都不提，只是他不知道杨阳那边会怎样。回到学校，再次见到杨阳，本来还心怀忐忑的羊小虎终于很是松了一口气般地发现杨阳原来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于是俩人还跟以前那样，每天早晨6点都在宿舍门外碰头，一起做了热身去晨跑，然后一人包干请一天的饭食，两周过来，他真有种实际上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这天，同宿舍的李鹏一回宿舍就满脸兴奋神秘兮兮地告诉羊小虎，说日语系的系花找他。羊小虎的反应却很平静，点了点头出去了。他知道但凡有女生找他，目的便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牵线搭桥找杨阳。不过学日语的怎么也延续中国传统，非要找个中间人呢，日本那边的女生不都是自己直接去找心仪的男生告白吗。

一出宿舍门他就看到对面白杨树下站着一个女生，走过去轻轻说了句“你好。”背对着他的女生马上转过身，羊小虎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孩子真是很漂亮，面貌清秀，体态娇小，尤其皮肤好得不像话，好像煮熟的剥了皮的鸡蛋般，晶莹剔透。意识到自己不能总盯着人家看，羊小虎赶紧移开了视线，问了对方的名字，点点头算答应了就回了宿舍。

转天晨跑完吃早点的时候，羊小虎想起昨天的那个女孩子，便开口跟杨阳说：“日语系的王蔓，想要跟你交朋友。”

杨阳正塞了满嘴的麻将烧饼大嚼特嚼，听了羊小虎的话抬起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句“是吗？”就又低头继续喝碗里的豆浆。

“很漂亮的女孩子。”羊小虎很实在地说。

“你想我交个女朋友吗？”杨阳再次抬起头问。

“啊？”羊小虎没听明白，自己想不想有什么关系？ “日语系王曼是吧。”

“恩。”

“我记得了。”杨阳说完，不再说话，低头吃起早点来。

第十九章

这天跟往常一样，在宿舍门口等了杨阳一起下来，羊小虎却发现对面的白杨树下站着身穿一身淡紫色运动服的王蔓，在早晨氤氲的雾气里，仿佛一株薰衣草一般亭亭玉立。

“她说要一起跑。”身后传来杨阳的声音。

“那……我就不去了。”羊小虎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说。

“没事啊，一块儿跑呗。”杨阳说完就走了出去，喊了王蔓开始做各种热身活动。羊小虎看着眼前这个光景，突然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他才是那个半途插了进来的人一样。可是执意不去难免又有些婆婆妈妈，所以羊小虎自始至终都跟在那两人身后跑着。可能是为了照顾刚加入的王蔓，杨阳特意跑了很小的一圈，然后就进了一家早点铺。 随便叫了点东西，可是羊小虎却没什么胃口，平时爱吃的豆浆油条都味同嚼蜡，勉强自己吃完想起今天轮到自己请客了，他便伸手去掏钱包，准备付账。

“她的我付。”杨阳说着站起来拦了羊小虎一下，从后屁股上的口袋里掏出钱包。

“没事，我来吧。”不知道为什么，羊小虎今天特别想要坚持这件事情，也许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却是和杨阳一起的一种的习惯，好像改变了，别的东西也会跟着不同……所以他直接从钱包里掏出钱来，交给了老板娘。

“你俩每天都这样吗”王蔓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对啊，一人请一天包干到位。”杨阳已经坐下抓了糖果子往嘴里塞了。

“那我要是跟着，羊小虎岂不是要破产了？”王蔓说着，活泼地坏坏一笑。

“没事。”羊小虎先一步说了出来。

“你别逗小虎啊，他人很实在的。”

“是啊，我还记得那次篮球赛……”王蔓只说了前半句，就掩面笑了起来。

羊小虎实在不太擅长应付女生，红了一张脸如坐针毡。

“不过你俩感情真好，不是有句话说，亲哥们才穿一条裤子了吗。”王蔓面露羡慕之色。

“啊对，亲哥们。”杨阳端起碗把最后一口豆浆倒进嘴里，有些夸张的点了点头。 “我决定就跟你俩混了，以后我那份我自己付好了。”王蔓突然表情严肃地仿佛宣布一

个重大决定一般说。

羊小虎刚想说点什么推诿一下，却听到杨阳心情大好地答应了下来，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两个人的队伍扩大到了三个人。杨阳会跟王蔓比手画脚地说起来没完，然后俩人一起猫腰笑得满脸通红，羊小虎从心里觉得他们俩人挺合适的，王蔓活泼开朗的个性很适合杨阳。只是，他有点难过，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好朋友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女朋友，自己不是应该替他开心替他高兴吗。

“羊小虎，我们一致推选你是最棒的电灯泡。”这天吃了晚饭刚回到宿舍，李——鹏就意味深长的对羊小虎说，另外两个同学也表示认同地立马点头。

“什么？”羊小虎木讷地问。

“哦我的天，难道你自己都没自觉吗？”李——鹏一脸要晕厥过去的表情。

“你真拿杨阳当朋友还是要当损友啊，你再这么跟下去，我看你早晚把人俩弄吹了。”张磊终于开口了，跟神算子一样还伸了右手掐指一算。

“你说杨阳和王曼……”羊小虎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我跟你说啊，朋友，自古就敌不过媳妇啊，别说朋友了，不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吗，你天天跟人屁股后头算怎么回事啊。”王立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发表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就是因为搞了对象就要疏远朋友才有‘重色轻友’这样的词啊，不过没什么不对啊，不重色，人怎么娶媳妇，难道娶了朋友回家啊。”

羊小虎听了，认真地回忆起最近杨阳的表现，却并没觉得有像这几个人说的这么夸张，不过……难道真的是自己没注意？

“要说那王蔓是真好看，我要是羊小虎我也天天跟屁股后面呢，看看也心情舒畅啊。”李——鹏色迷迷地说。

“恩，那样的也就是跟了杨阳，才没人说这说那，要是跟了咱小虎这样的，肯定会有好多人说那句经典台词‘一朵鲜花插在……’”扭头看见羊小虎脸色有些苍白，张磊这才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人俩人以后生了孩子得多俊呀。”王立仓促地转移话题。

“靠，你想的可真远。” “杨阳那人很有可能啊，他不是很纯情吗，军训时还说不喜欢的女生亲都不亲哪，很有可能就这样结婚生子一步到位了啊。”

“啧啧，羊小虎，你说你碍了多大的事啊。”李鹏凑过来摇了摇头说。

“对啊，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呀。”王立赶紧真事儿似的搭腔。

“我……真有那么……”羊小虎听他们说得越来越玄乎，不禁也担心起来。

“当然啊，你要想要朋友，我们陪你，别再去缠杨阳了，你俩大男人形影不离的很恶心啊。” “是吗？我没交过朋友……”

“什么？！你不是吧？”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你是比处男还少见那类……”

“……”

那一晚，羊小虎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真的不知道朋友到底应该怎么样，在他的脑海中，朋友似乎就应该经常在一起，互相关心，分享快乐开心，分担困难痛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呢，也许朋友之间不能这样亲密，应该有些距离，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错误理解，才让杨阳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吧。这样想，羊小虎突然觉得在一瞬间开窍了，那么以后他的确需要调整一下。

可即便是这样想了，羊小虎还是颓丧地发现他依旧睡不着，于是索性就那样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寝室慢慢亮了起来，先是有一点蓝光从窗帘透了进来，然后越来越强烈，入春了，天好像亮得越来越早了。掏了枕头下面的手表举到眼前冲着光亮看了一眼，才5点一刻，羊小虎穿了衣服下了床出门晨跑去了。

等到他跑回来的时候，才刚差十分六点，他跟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宿舍门口等着杨阳出来。他有点紧张，他在想一会儿杨阳出来时自己要说的台词。

杨阳果然在6点钟推开宿舍的门走了出来，跟往常一样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羊小虎看着这样的杨阳，想好的台词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往前走出几步的杨阳发现羊小虎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着走上来，回头有些纳闷地问。

“那个……”刚才想好的台词呢？都哪去了？羊小虎突然觉得他舍不得说。

杨阳转过身就要往回走。

“没事。”羊小虎说完，就先一步走了出去。结果那一天，羊小虎跑了两次……

一连几天，羊小虎都是这样，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想得很清楚很明白，但是每当他看到杨阳的时候，他都觉得如果说了，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直到有天，他刚走到自习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王蔓的声音：“能有什么进展，那个羊小虎每天都跟着啊。”羊小虎停下了脚步。

“啊，就是那个赖乎乎的男生啊。”另外一个女生的声音。

“是呢，他没有人陪会死吗，会死的话去找个女朋友啊，哪有一天三餐都在一起的啊，跟杨阳比我还亲呢。”

“他哪里找得到女朋友。”

“哈哈，你太损了把。”

“我说事实啊。”

“不过也是，要不粘杨阳那么紧干嘛，杨阳也是好心，对谁都那么好。”

“你不吃醋啊？”

“吃啊，不过杨阳说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是好朋友哪。”

羊小虎不想再往下听了，转身出了教学楼。

“想什么呢？”突然从前面传来杨阳的声音吓了羊小虎一跳。

“没……没什么。”

“跟我们去看电影吗？”

“不去了，快考6级了，我得背单词。”羊小虎突然发现，爱说谎的人也许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背单词？你这是从自习室出来吧？”杨阳一脸不信的表情。

“太乱了，我回宿舍背。”

“恩，躺被窝背不错，我去了啊。”杨阳说完，就走进了教学楼。

转天早晨，羊小虎5点半就起床了，拿了纸笔出来，写了“杨阳：你们跑的圈太小，我要跑大圈。”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把那张大纸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宿舍的门口，他就出去晨跑了。然后他发现，凡事，迈出去一步好像就容易多了，中饭和晚饭他也都以各种借口闪了人。

自己不需要人陪，自己以前就是一个人，其实确切的说比起之前的孤独，他其实还有杨阳的，只不过不能像之前那段时间总在一起。杨阳偶尔还是会来宿舍，跟自己说好多好玩的事情。但是每天6点一过的时候，他还是会靠在宿舍的窗户边，掀开一点点窗帘，看着杨阳和王蔓一起做了热身运动跑走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杨阳不再是他的了，虽然他自己对这种想法都感觉奇怪，但是心里仍旧觉得空荡荡的。这种异样的空荡荡的感觉，在杨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会更加地无限扩大，扩大再扩大，只会让他觉得更加难过。

日子才不管你是难过还是开心，它只管嗖嗖地飞过，所以没有太久就进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热辣辣的暑假紧接着就到来了。羊小虎名义上为了锻炼与人接触的能力，实际上他是怕杨阳来找他，所以他就找了份社会调查的工作做，在各大商场超市的门口，抱着一沓调查表，过一个人就追过去说“您好，耽误您一点时间好吗，请帮我填个表。”每天就这样从早晨到晚上，一直说一直说，让形形色色的人帮忙填表做调查日子倒也过得快，还能赚点小钱补贴家用，也算是一个非常充实的暑假了。

再开学的时候，经过了整整一个暑假的间隔期，羊小虎却发现杨阳还跟以前一样对他，偶尔时间碰到一起还是会抓了他一起去晨跑，吃午饭吃晚饭。但是他发现，杨阳跟王蔓的感情在这个暑假也可以说是急剧升温，果然自己以前一直是个碍事的存在啊，他不禁如此感慨。然后羊小虎就发现，其实人有了女朋友，尤其是有了很喜欢自己的女朋友之后，的的确确就不再需要朋友什么的了，甚至亲妈都不需要了。以前自己所做的任何事，王蔓都可以做，并且会做得更好。尤其是同样的冬天，同样的篮球赛，站在围栏边的羊小虎看到王蔓手里抱着自己的那条深蓝色绒裤时刻准备着的时候，他就转身走回了宿舍。

自己现在好像对杨阳最大的帮助，就是在期末的时候把自己那非常详尽的笔记和考试范围借给他用了，这个还要感激王蔓是日语系的缘故。想到这，羊小虎有些郁闷地把被子蒙在头上自暴自弃地睡起觉来。

“起来啊！起来！”感觉到自己屁股上传来的重量，羊小虎掀开被子睁开眼，看到一脸兴奋的杨阳。

羊小虎坐起来揉揉因为睡得太久又是大白天的而有些疼的脑袋。

“你真不够哥们儿啊，我篮球赛你不去看，居然被窝里睡大觉！”杨阳的脸颊由于刚刚剧烈运动完，红得好像大苹果一样。

“赢了？”羊小虎看到杨阳的表情就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

“当然了，我是谁啊！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看……”杨阳说到后半句还很配合地瘪了瘪嘴。

“我背单词，背困了，就睡着了，抱歉。”羊小虎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谎话真是越来越溜了。

“那晚上请我吃饭。”杨阳一脸赖皮狗的模样。

“好啊，叫上王蔓一起。”羊小虎说着就穿了衣裤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