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低着头跟自己抽搐的右腿做斗争的杨阳感受到身前的阴影，抬头就看见正冲他脱裤子的羊小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一瞬间忘记了疼痛，只是张大了眼睛，嘴也半张着看着。

即便是听到女生那边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好像还伴有“流氓”的字眼，羊小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脱了外面的单裤扔在一边，又把深蓝色的绒裤褪了下来，只留了最里面一条淡蓝色的秋裤。他蹲下身子，一把抓住杨阳的左腿，解开篮球鞋的鞋带把鞋子脱下来扔到一边，把自己那条绒裤套了一条腿进去，然后又抓过杨阳抱着的右腿，用左手按住杨阳的膝盖骨，右手使劲搬直了，把绒裤另一条腿也套了进去，接着他双手抓着绒裤腰子一提，就提到了杨阳大腿根的位置。然后他探身向前，双手伸进杨阳冰凉的腋下，把杨阳抱起来倚在自己身上，右手抓了自己的绒裤腰子，毫无阻碍地提到了杨阳的腰部。将杨阳重新轻轻放到台阶上，他站直了身子脱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也给杨阳披上。

重新蹲下，羊小虎再次用左手按住杨阳的膝盖，右手搬直的同时不停锤揉着他仍旧僵硬的腿肚子。

“好点了吗？”揉了一会儿，羊小虎抬头问。

杨阳看着羊小虎，只觉得一股温暖沁入了自己冰冷的双腿，迅速遍及全身，被这股温暖包围着，他很舒服，右小腿上传来的十分有力的捶揉也让他的疼痛舒缓了许多。

“你流鼻涕了……”杨阳所答非所问。

羊小虎听了头都没抬，只是抬起右手用手背在鼻子下面胡乱地抹了一把，边继续揉搓着杨阳的右腿肚子，边执着地问：“好点了吗？”

“脏死了……”杨阳听起来嫌弃的语气。

“那也是抹我绒裤上行吗？”羊小虎抬起头有些愤愤地说，却对上杨阳亮闪闪的眼睛。

第十三章

十几分钟以后，杨阳得到充分保暖的右腿慢慢恢复了过来，抽筋的地方渐渐舒展开了，尽管还有些疼痛，但这已经不能阻止他重新回到赛场，为了避免再出现刚才的状况，他干脆穿着羊小虎的那条绒裤上去了。将杨阳脱下来的自己那件羽绒服重新穿上，羊小虎想坚持看完比赛，可是从来没有在冬天里穿得这么单薄的他，到最后还是坚持不住了，只好把杨阳的衣服托给球场边的同班同学，自己哆哆嗦嗦的先回了宿舍。可从回来以后，羊小虎就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浑身的肌肉都又酸又疼，尤其是关节的地方，就好像干了多少累活一样。爬到自己的床上，他一头扎进被窝，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杨阳有些着急的呼唤声，“小虎，你没事吧？小虎！” 勉强眯缝开眼睛，羊小虎看到杨阳正皱着眉头担心的看着他，“比完了？赢了还是输了？”  “咳，别提那个了，发烧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羊小虎觉得杨阳的语气有点冲，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比赛完还是因为看到自己这样一副孱弱的样子，他想告诉杨阳他没事，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杨阳把他那有着优美弧度的额头凑了上来，接着羊小虎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凉凉的，很舒服。  “我靠！这么烫！你等着啊。”扔下这么一句，杨阳摔门而去。

羊小虎不知道杨阳干什么去了，不过应该一会儿就会回来了吧，他想等等，可是眼皮太重了，他无论如何他也坚持不下去了。羊小虎再次睁开眼睛，是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努力了半天，才睁开两片沉重的眼皮，他看见杨阳正在窗户下面的桌子上忙活着什么。 “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好吃药。” 羊小虎听话地坐了起来，杨阳转身递给他一个粉红色的塑料饭盒，又把一双筷子放到他的手里，羊小虎立刻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鸡蛋还有番茄的味道，低头一看饭盒里装的居然是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挂面汤。 “这你哪弄来的？”现在食堂应该还没开门，羊小虎有些纳闷地问杨阳。 “我去食堂三楼的餐厅点的啊。”杨阳一屁股歪坐在床边，伸手把散开的被子给羊小虎又塞了塞，“我一说是要给“流氓”吃的，那大婶就给卧了俩鸡蛋呢，你这回成名人啦小虎。” “呃……”正挑起一些面条打算吹凉的羊小虎，听到杨阳的话有些郁闷地皱了皱眉。

“哈哈，不过我跟你说，流氓我还真遇见过不少，但你是其中唯一一个没露点的，却给我震撼最大的一个。” “露点……”羊小虎不太能接受地咧了咧嘴。 “你看我这脸，小时候就一小闺女样儿，就总被流氓当调戏。” 羊小虎抬眼看看杨阳，杨阳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生，而且轮廓比较柔和，小时候的话可能真的会比较像女孩儿。 “比如有次阴天下小雨，我刚从学校出来，就有个男的啊，穿着一件绿色的帆布雨衣，喊我‘小妹妹，你看这是什么？’我就探头过去啊，结果他就掀开他那雨衣下摆，就露出他的那儿了。” “啊……”羊小虎眨眨眼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你猜我什么反应？” 羊小虎摇摇头。 “哈哈，我啊我就很平静抬头看他，跟他说‘我也有……’然后大叔受刺激了，骑车就跑了，哈哈，你说我拯救了多少我们学校的纯情少女啊。” 羊小虎看着杨阳一脸不正经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说的话。 “你不信啊？真事啊。还有一次，暑假住我姑家，我刚学会骑自行车，新鲜就天天骑她那辆二六的车转悠，有天也是下雨，我穿的是我表姐的花花雨衣，结果骑着骑着对面就来了一个男的，跟我打了个照面以后居然就掉头追我，我当时怕啊，谁知道他要干什么啊，我就往我姑家狠命骑，结果到楼口，我锁车的工夫，他居然车都不锁先一步进了楼道堵我去了……” “结果呢？”羊小虎不自觉的皱着眉，似乎因为杨阳描述的情节而感到紧张。 “结果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楼道里脱下裤子了，这下我就不怕了，我就直接告他‘大哥厕所不在这。’我一出声他才发现我是男的，结果仓皇而逃。”

“哈哈哈。”羊小虎还没来得及笑，宿舍其他几个人已经先一步笑出了声。 “我说你们几个不照顾病人，还拾乐啊。”杨阳表示不满地嚷嚷。那几个人努努嘴一脸你照顾那么周全，哪里还轮到我们的表情。杨阳暼了他们几眼便不再搭理，见羊小虎差不多吃光了，就接过空饭盒放在桌上，然后又晾了一杯热水。 “你躺会儿，半个小时以后吃药。” “恩。”羊小虎点点头，重新躺下，杨阳又过来给他塞了塞被子。可能是肚子里有食了，他觉得不那么难受了，精神也大了很多，翻着一双眼睛看杨阳。 “你又来精神了？”杨阳看见了，笑了笑问。 “继续说吧，遇到流氓的事。”羊小虎好像还没听够。 “有外人啊，不好说。”杨阳暼暼那几个支着耳朵的羊小虎的室友。 “哎呀，碍我们什么事了啊。” “就是就是，谁爱听啊。” “白给钱都不听。”那几个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反驳着。 “我给你念单词吧，加强听力。”杨阳一副不把他们恶心走不罢休的表情拿了床边的词汇书翻开念了起来。

果然没有十分钟的工夫，几个人都说借口这个那个，钻出了宿舍。

“我继续说流氓啊，好么，太多了，那记忆的海洋里随便一撷……”

“就都是流氓……”羊小虎接过去话。

“哈哈，不带这么说的啊。”

屋里有了杨阳，好像从来都不会冷场，羊小虎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享受着与朋友相处的欢乐时光。

“喝药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杨阳一手端了水杯，另一只手上捧着些药片递给羊小虎。

羊小虎接过去，把药片都扣进了嘴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将药片都送了下去，然后就势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干，把杯子还给杨阳的时候，却见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羊小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药片都贴脸上了，还拿右手抹了一把。

“你太牛逼了。这么多药，你就一口水全去啊，我每次都是水下去了药贴嗓子眼了呢，这些个药，换我得喝两暖壶水。”

“……”羊小虎翻了翻白眼，又躺了下去，没一会，他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多了多久，他开始出汗，没过一会儿全身就变得湿漉漉的，虽然黏黏的不太舒服，但整个人开始变得清醒了一些，身体也不再那么难受了，想着大概是刚才喝的药起效了。 睁开眼，他看了看坐在床边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自己那本词汇书看的杨阳。

“哎呀你可醒了。”室友王磊一眼看到羊小虎睁开眼，先一步喊了出来。

“对啊对啊，你快让他走吧，都11点了。”

“我们要睡觉啊。”另外两个赶紧帮腔。

“你醒啦，烧退了吧？”杨阳听了，赶紧扔了手里的书，又把脑门凑了过去在羊小虎黏糊糊的脸颊上蹭了蹭，“我决定今天就在你们宿舍睡了。”这句话显然是冲那3个人说的。

“哎呀我天，羊小虎你赶紧好吧。”三个人同时向天祈祷。

“看见了吗，就这些人，都是狐朋狗友啊。”杨阳指着他们三个冲羊小虎愤愤地说，“别说在我腿抽筋的时候把自己身上穿着的绒裤给我了，睡他们一天宿舍就这样了啊。”

“好好好，你尽情睡。”

“对对，随便睡。”

“这些个炕您挑。”三个人赶紧赔不是。

“就你们那臭床，”说着杨阳还拱起鼻子闻了闻，“让我睡我都不睡，我当然是睡我们小虎的床。”

“哎呀，羊小虎你还是赶紧好吧……”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不你老遇见流氓呢……”三个无奈地说完，各自拿了水盆去水房洗漱了。

“哈哈哈。”插着腰看着门口发出几声震天笑，杨阳转过身挤上了羊小虎的床。

“我那么那么多朋友，就你对我最好了，宁可自己冻发烧也要把绒裤给我，”边说杨阳还拿手比划着，“你说我要需要你的心肝肺啊肚儿啊什么的你也会给我的对吧？” 心肝肺肚儿？羊小虎在脑袋里反应了一下，接着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哈哈，数你最哏了。”杨阳说着掀起来羊小虎的被窝钻了进去，歪过头说了句，“寒假去我家吧。”

第十四章

去你家？羊小虎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其实之前他就曾经听班里的女生议论过，从没有提起过家里事情的杨阳可能是单亲，备不住还有一个母夜叉一样的后母，羊小虎自己也有一些疑问，所以这话他并没有问出口。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杨阳的衣着和他的好相貌挺不搭调的，特别简单，甚至有时候可以说有些寒酸，而且军训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好像什么零食都没带，后来就发现杨阳周末也不怎么回家。自己有时候索性也不回去了，结果还惹得老妈还问这问那，当然最多问的是“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女孩子啦。”羊小虎每次都以“要考级了，所以在学校背单词”为由搪塞过去了。要这么说的话，杨阳的家庭可能真是有问题…… “我可从来没让别人去过啊。”杨阳可能看出了羊小虎面露犹豫之色，又描了一句。

“恩……”羊小虎若有所思地答了一句。

“晚上烧起来的话喊我，睡觉吧，困死我了。”留下这么一句话，没出三秒，杨阳就睡着了。

羊小虎看着杨阳毫无防备熟睡的脸，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么那么多朋友就自己对他最好的话，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柔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要对他更好些。看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羊小虎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想喝水？！门都没有！”羊小虎只觉得渴得要命，可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母夜叉般的杨阳的后母，死活也不让自己喝。“一个杨阳就够了，怎么还带回来一个白吃白喝的呢？！”站在逆光中的女人，羊小虎无法看到她的五官面貌，但是从声音听来就不是善主儿。可是自己的嗓子感觉要冒了烟，嘴唇好像都干裂了，死死盯着那女人手里的水杯，羊小虎实在忍不住了，上去就抢。

“抢！我让你抢！”女人见状，一把把手里的水杯狠命扔出去摔了个粉碎水花四溅，“我就是扔了也不给你喝！”羊小虎真急眼了，他实在也是渴坏了，上前一步，抓住女人的手臂问：“水在哪儿？”。女人也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两人扭打起来。口渴难耐的羊小虎渐渐觉得体力不支，脚下仿佛踩了棉花套子一般，眼瞅着就要摔倒，他只好死死揪住女人的手臂，嘴里变成了几近哀求的声音“给我……我要……

睡得酣畅淋漓的杨阳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度，睁开眼还没来及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就看到羊小虎死死抓住他的两只手臂，一张满是迷离脸凑得很近，反复说着“给我……我要……”

“我靠，你这是要干啥……喂喂，你不是吧，我是杨阳啊。”盹儿一瞬间就全醒了，杨阳本能地想要挣脱开羊小虎的双手。结果他越往外退，羊小虎抓得越紧凑得越近，嘴里居然喊着：“求你了……”  “我……我……小虎你居然……你不是吧……”羊小虎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杨阳只觉得一阵脑充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个铺上的人。  “求你了……”羊小虎仍旧步步相逼。  “我说你……我……你……”此时羊小虎滚烫的头无力地贴到了杨阳裸——露的胸口上，“哎？哎呀你又烧了啊。”杨阳这才突然明白过来，羊小虎那是烧糊涂了。  “小虎，我给你拿去啊……”杨阳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发现死命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放开了。杨阳慢慢地推开自己怀里的羊小虎，却意外的发现手中的触感十分柔软，男生的身体也可以如此么？借着窗外的月光，杨阳看到羊小虎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他突然有种想亲一亲的冲动。想什么呢？！杨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赶紧移开目光，把羊小虎轻轻放到旁边，他跳下床，倒了杯热水又拿了退烧药。 重新回到床边，杨阳喊了羊小虎起来，让他喝了药再次躺好，就蹑手蹑脚地回了自己宿舍。

躺到自己的床上，从来没失眠的杨阳居然失眠了。其实白天的时候，羊小虎冲自己脱裤子的时候，杨阳就觉得脸烧了一下，心跳了一下。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可这不会就代表自己喜欢男生吧？想到这，杨阳有些郁闷地翻了个身。这个感觉只是对哥们吧，也许自己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算不上朋友？这只是朋友的感觉？应景儿般地脑海里居然一幕幕地过开了羊小虎的各种面庞，仿佛幻灯片一样，最初因为自己的玩笑而生气的脸，自己说好玩事情时似笑非笑的脸，被自己露骨的话弄得不好意思时腼腆的脸，听明白自己讲的语法时恍然大悟的脸，接受自己各种无理要求时无奈的脸，白天冲自己脱裤子时刚毅的脸……还有刚才……迷离性感的脸？人家在发烧好吧，如此想着，杨阳又翻了回来。 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道折了多少个饼儿，最后终于用一个几乎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事帮自己做了决定，“好吧，如果明天早晨6点，他还跟往常一样在宿舍门口等我去跑步的话，我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