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顺……真的？”羊小虎听了，歪过脑袋看着杨阳略带吃惊地问。

“噗，哈哈，你太哏了！”杨阳说完，更加劲儿地圈起手臂。

羊小虎压根没听到杨阳后面的那句话，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双脚上，寻思着刚才真的顺拐了么……可是对刚才的一切他已经完全回忆不起来了，只好作罢，瞥了瞥近在咫尺正咧着大嘴笑的杨阳。

“你又想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要说话之前，眼睛铁瞄呢，你很好懂啊小虎。”杨阳得意地说着，搭在羊小虎肩膀上的手还拍了拍他。

“呃……我就是觉得啊，你唱歌时，像演双簧……”羊小虎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夸我还是损我哪？”羊小虎看到杨阳撅起嘴。

“……夸你双簧演的好。”

“哈哈。”杨阳听了，又咧开大嘴笑起来。

“王钰！你今天不打水，我可亲你了啊。”进了楼，杨阳抬头看见一个他们同宿舍的男生，放开了搂着羊小虎的手臂，边喊边追了过去。

“我昨天就没烫脚！”杨阳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羊小虎没有停下脚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宿舍拿了桌子上的两只暖瓶到水房排队打水。

“哎哟！你打了水的话，我不是就得亲他了吗？”羊小虎提着两只暖壶刚一迈进宿舍，就看到杨阳指着王钰冲他喊道， “口头禅吗？”把暖瓶放到桌子上，羊小虎问。

“啥？”只顾得跟王钰斗嘴的杨阳没听清楚。

“我亲你了啊”羊小虎回过头，冲坐在自己床沿上的杨阳说。

杨阳听了先是一楞，随即慌张地问道：“我天，你还要噶嘛？”

“哈哈，遭报应了吧。”对面床上的王钰听了也插嘴进来。

羊小虎的脸腾地红了，忙解释：“不是，我问这句话是不是你的口头禅……”

“这个灵啊跟男的使。”杨阳一脸这还用解释的表情

“亏你想的出来！”

“太狠了吧！”宿舍里其他几个人跟着吐槽。

“不过就对他不灵！居然吐了……”杨阳仿佛想起了伤心事，指着羊小虎一脸难过的表情。

“这里面还有故事啊？”王钰精神来了，往床边挪了挪。

“当然，我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啊。不过这故事说来话太长，我就不说了啊。”

“有故事的男人……”王钰不屑地挑重点重复出来。

“跟女生不灵？”王钰上铺的一个室友问。

“女生啊……”杨阳一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表情。

“怎么怎么？”一屋子人突然就来了兴趣，果然都是男生。

“我就使过一次啊跟女生，结果……”杨阳故意逗闷子。

“结果如何啊？”羊小虎一抬头，四个上铺同时伸出了脑袋出来。

“人家红着脸问我亲哪儿……”杨阳撇了一下嘴，好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哈哈哈”

“不会吧”

“那你还不亲啊”

杨阳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猫腰从床下面抽了自己的盆出来，找仍然站在桌子边的羊小虎要了一个暖瓶，倒了半盆水，踢掉球鞋，抬起右脚慢悠悠地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蜻蜓点水般地蘸了一下，“哇！嘶……靠，今天烧锅炉的大爷舍得放煤了啊。”既然下不去脚，他只好把两只脚暂时放在盆沿上，低头往盆里吹气儿。 羊小虎看着他，抿着嘴笑。

“你打的水这么烫，你还笑。”听到了笑声，杨阳抬头冲羊小虎嚷嚷。

“你不会没亲过女生吧？”那几个男生还不肯结束刚刚的话题。

“我不耐的才不亲了。”杨阳头都没抬，想当然的语气说出口，说话的时候不能吹水了，他就改拿两只手扇着。

“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有人直达核心。

“当然。非常坦然的口气。

“想不到啊……”

“你不是吧……”

“你简直……”

“生下来不都是吗……”杨阳一副不能理解他们怎么那么意外，终于抬起头有些纳闷地往对面床的上铺看过去。

羊小虎听了，再也无法抿嘴笑，而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可不想以后遇到真喜欢的，悔得肠子都绿了。”认真地说完这句话，杨阳又低下头往盆里吹气。

“纯洁的小青年啊……”

“你真幼稚啊……”

“白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

就在宿舍里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不热闹时，羊小虎已经收了笑容，低头看着杨阳。杨阳对室友的吵闹完全视而不见，专注地看着脚下的那盆水，再次抬起右脚，伸了大脚豆放到水里感受了一下水温，最后终于把两只脚全都放到了水里，随即露出一副舒服到不行的表情。 抬头闭眼地享受了好一会儿，杨阳开始自言自语：“人生三爽啊，我看最爽的就要数这练了一天的脚，放到热水里这么一泡，太舒服了啊。你们都不泡啊，真不懂生活。”

“这哪爽啊，sex才爽呢。”马上有人反驳。

“喂，我告你带坏纯洁小青年啊。”杨阳睁开眼瞪着对面床的上铺。

“哟哟，说你胖还久喘上了啊。”

“那两爽是什么？”羊小虎终于插上了嘴。

“闹肚子感觉肚肠子都拧一块了，猛然一抬头，嘿！厕所！这是第一爽；公共安静的场所，想放屁，憋着，最后没憋住一放，嘿，是不响的！这是第二爽。”杨阳一脸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的表情。

“哈哈哈”看着羊小虎难以名状的奇怪表情，杨阳大笑了起来。

“哎呀妈啊，你可把我孬心死了。”

“是呢，你脑袋里就这些屎啊屁啊什么的啊。”

“我天，就这还800多个女生喜欢你啊。”

“还有吃的吗？我饿了……”杨阳继续无视宿舍里的那些路人甲乙丙丁，歪头冲还没缓过神来的羊小虎可怜兮兮地说。

“还有一袋方便面。”羊小虎说着蹲下，拉出自己的行李，老实地把最后的那袋方便面拿出来递给了杨阳。

“我发现了，你是男生里带零食最多的一个。”杨阳边说边接过去，撕开袋子，抽出里面的料包，把油包和蔬菜包扔到一边，又撕开调味包往袋子的面饼上撒了些，张口就咬着吃了起来。

羊小虎被那么一说，只觉得有些丢脸，想到要是自己不阻拦，他妈会给他带更多的，不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你妈要知道得多难过啊……”杨阳大口嚼着，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爱心都让我给吃了……”

“没事。”羊小虎由衷地说。

听到意外的认真语气，杨阳抬头看了羊小虎一眼，然后收敛起不太正经的玩笑表情，冲羊小虎又露出了那个有如9月艳阳般的笑容。

第十章

从那天开始，羊小虎每天在晚上的活动结束后，都会拎了两只暖瓶去打水，没几天就养成了习惯。不过随着军训的日日推进，大家的精气神儿也越磨越少，晚上回到宿舍时几乎都累得半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谈不上互相调侃。基本上就是赶紧去水房抢水管，随便洗洗涮涮就爬上床，然后像猪一样睡死过去。所以杨阳泡脚的时候，可能水还没凉，宿舍里就已经鼾声雷动了。

这天也是，羊小虎已经钻了被窝，杨阳照旧慢悠悠地泡了脚之后去水房洗漱。过了没一会儿，迷糊中的羊小虎隐约听到杨阳推门进来，接着灯就被关掉了。感觉到眼前人影晃过，羊小虎以为和往常一样在床的几下震动后它就会消失，没想到下一秒，却忽然感觉身上一凉，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杨阳正掀开他的被子往里钻。

“哎你……”羊小虎刚说了这两个字，嘴巴就被杨阳一把捂住只能用鼻子发出“恩恩恩”的声音。他要做什么？羊小虎睁大了眼睛，有些恐惧地瞪着杨阳。

“嘘！董教官放了风儿给我，说今儿晚上有紧急集合。”杨阳压低声音说，“别嚷嚷啊，不然我死了。”看到羊小虎点头，杨阳才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羊小虎眨了几下眼睛，终于恢复了原状，小声问：“那你这是……”

杨阳并没有立刻回答羊小虎的问题，而是一点不见外地继续刚才的动作，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躺好，还示意羊小虎也赶紧躺下。不过看着羊小虎仍旧半坐着不肯动，他只好解释，“我突然被叫醒的话会撒癔症，回从上铺直接迈下来就摔死了。”

“可是这样很挤啊，我上去要不……”

“哎呀……你再折腾会儿就直接出去集合了，快睡吧，快睡吧。”不等羊小虎回答，杨阳就像睡在自己床上一样，很自然地侧过身，三秒钟不到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羊小虎嘴动了动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自己只穿了条内裤，杨阳也没多块布，想着两个男生肉皮贴肉皮躺在一起，羊小虎实在有些别扭，于是他干脆从被子里爬出来，给杨阳盖好，自己则就势躺在多出来的那部分被子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白天酷热非常，但是毕竟是秋天了，到了晚上，凉意就很是厉害了，所以躺了没有2分钟，羊小虎就觉得一股凉气自两只脚心直钻了进来。想着再坚持一下，睡着就好了，可是在连着打了两个冷战之后，他终于还是一个侧身，揪起自己身下的被子溜进了温暖的被窝。

不想让自己冰冷的身体碰到杨阳，把他弄醒，可越是小心，身体就越僵硬，结果还是碰到好几下，不过好在杨阳并没有因此醒过来，羊小虎松了口气。他顿了顿，想要转过身背对着杨阳，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好保持现状，面对着杨阳的背合上眼睛。

杨阳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像阳光混合了肥皂的味道。如此想着，羊小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好像才睡着，羊小虎就突然听到很大声的冲锋进行曲，他噌地就坐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受杨阳那句话的影响，他居然在一时之间也有点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看着身边仍旧睡得死死的人，羊小虎这才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杨阳说的“紧急结合”，他赶紧边伸手推杨阳，边抓自己挂在床头栏杆上的军服。这个时候大部分同学显然都被惊醒了，女生的那半边楼甚至传来了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总之一瞬间宁静的夜晚就被喧嚣所取代，乱成一团。

看着同宿舍上铺的四个人都有3个穿好了军装爬了下来，身边的杨阳居然还没醒，羊小虎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有些着急地喊：“起了！”

“恩？你怎么跑我铺上来了……”杨阳终于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还虚胡着就说了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只“快起啊！集合了。”羊小虎自己的衣服已经穿好，抓了杨阳的衣服过来，一手拎起他的一直胳膊提起来，另一只手往他身上套，眼睛还不住地往窗外瞟，果然看到已经有不少人都走到了操场上。

“你的裤子呢？”帮杨阳穿了上衣，却发现栏杆上没有本应该挂在那里的裤子，羊小虎急得脑袋上都冒出了汗。

“我想想……”杨阳的两只眼睛好像仍旧没有聚焦般地眨了眨，还抬起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看着同宿舍的最后一个同学也跑了出去，羊小虎可急坏了，越过还迷迷糊糊没醒盹的杨阳窜下了床，在宿舍转了一个圈，终于找到了杨阳挂在他上铺床沿的裤子。一把扯了裤子下来，伸手就去抓杨阳的脚脖子，给他套上了一条腿，那人才终于完全醒了。

“啊呀！紧急集合啊，快点快点！”杨阳一边嚷嚷着，一边抢过羊小虎手里的裤子，慌张地往另一条腿上套，然后站起来，边系裤子边拿了皮带和帽子跟羊小虎跑了出去。

结果，明明是宿舍里第一个就醒了的羊小虎，跟杨阳跑出去的时候，别人已经站好队开始报数了……

如此这般的紧急结合，在这一个月的军训里一共进行了3次，每次都是这样慌里慌张的，不过也许是杨阳命好，每次他俩都只是落个掐点去的结果，倒是没有真迟到了而挨罚，羊小虎也知道，要不这个男生怎么总掐点呢，他是真的需要很久去醒盹，尤其是突然醒来的情况下。

对初中高中都经历过军训的羊小虎，或者每一个人来说，这一个月的大学军训生活，真的实现了老师嘴里所说的，让同学们互相认识，相互融洽，最终成为一个集体。不光他们商英9907班成了一个集体，就连董教官也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所以最后的那一天，吃了午饭就要离开的时候，学生们围着董教官都恋恋不舍。尤其那些感情丰富的女生，个个都哭天抹泪地拉着董教官没有一个上车的。羊小虎明明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也是女生口口声声喊着要回去。 女生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如此想着，虽然心里也有不舍，羊小虎还是往早已经停在操场上的汽车走去。留意到身边并没有杨阳的身影，羊小虎转身在人群里找，却发现，刚才自己以为围着董教官的全都是女生的人堆儿里有杨阳，而且还是那个哭的最凶的一个，也许是由于皮肤白皙，又也许是因为哭得太过伤心，他整张脸都红红的，两只眼睛就更红得好像两个大红灯笼挂在脸上。

也不知道是被杨阳的情绪感染了，还是自己心疼哭成这样的杨阳，羊小虎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在原地站了一会，羊小虎真怕自己哭出来，所以上了车，放好了自己的行李，他又下了车，走回人堆里，拣了杨阳的行李也搬上了车。

人群终于都散了，各上各班的车，羊小虎的心里突然涌出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感叹，抬头看到又是最后一个上来的杨阳，他招了招手，杨阳闷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车子慢慢启动，窗外的景物开始往后面退去，杨阳突然转过头看着窗外，羊小虎也看过去，看到教官们一队排开站好给他们敬了一个礼，羊小虎也觉得鼻子一酸，听到抽鼻子的声音，他赶紧回过头，就看到泪水自杨阳已经哭得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直到窗外已经看不到那片颓败凄凉气息的荒草地了，杨阳才转过头，抬起右手开始胡乱地抹脸。

羊小虎见状赶紧从腿上的双肩背包里翻出一包面纸抽了一张递过去，杨阳接过去，按在鼻子上擤起了鼻涕，用完了一张又伸手，羊小虎就赶紧又抽了一张给他。也不知道递了几张过去，杨阳终于擤干净了鼻涕，站起来，走到车前面把鼻涕纸都扔进了纸篓，重新走回来，闷声不响地坐下。

羊小虎歪头看看他，鼻子红红的，两只眼泡肿肿的，赶紧低头又从包里翻出来MP3，两手各执一个耳塞子，转过身，插——进了杨阳两边的耳朵里。杨阳来时剃的二茬已经长成了三茬，尤其是头顶的部分，已经很难再屹立着，都好像逃兵似的趴下了，羊小虎琢磨着这个家伙头发长得真快啊，就看到了杨阳转过脸抿起嘴，给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