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神色太冷，映在他绝世的面容上，看的叫人心里都要窒息一般。

而他出来见了神色懵懂的林羽凉，眼中刹那一暖，但又很快寂静下去。

林羽凉就这样看着他，他也看着林羽凉，明明只有短暂的几秒，却像几个世纪那样长。

他真的太美，林羽凉心里默默的想。

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美，那种心神悸动的感觉，就像自己很小很小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突然有天见得满山开遍了桃花，然后因为那种美丽，几近落泪一般。

要有怎样的容颜，才能让人见了，想要落泪呢？

林羽凉眨眨眼，冲上前去抱住他。他身体先是微微的僵硬，但很快回抱住林羽凉，呼吸近在咫尺。

然后他的声音很低很清冷，却响彻在林羽凉耳边。

“对不起。”

“对不起。”

林羽凉不懂他的话语，但却感觉那人果决的放开了手，留自己在冰凉的空气里愣愣的看着他。

然后，那一袭白衫，消失的如此冷漠而不留痕迹。

……

很久之后的林羽凉终于懂得两句对不起的含义。

可他这般的说：

“陌凄月，纵然我原谅你，可是你欠我的，又岂止是两句对不起？”

世事从就是如此。若我没有那般爱你，也不会心字已成灰。零落成泥碾作尘，终是什么也不曾剩。

爱你的代价，原来是用一生。

换你一句对不起。

……

第四十五章：很爱很爱你

安阳昀出现在寒轩那日，林羽凉看的真切。

一袭白衣似雪，一袭黑衣如墨，两人并肩走来，纵使林羽凉心中惶恐，也不得不称赞这番美景。

放在往常，他许还有心情开句玩笑黑白无常，可是他比什么人都看的清楚他们在一起有多美，风华绝代亦不过如此。心好像一下子就脆弱成了玻璃制品，轻而易举有了裂痕。

他便是……月月心心念念的人么？

林羽凉恍恍惚惚的想着，他原本以为，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配的上陌凄月，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仙。可是当他看见安阳昀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那个男人已是不能单纯用好看或是不好看来形容了。他实在太过炽热凛冽，永远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日光。对，他像日光。

林羽凉心里痴痴的想，明明落满了泪在心上，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

月月是清幽的月光，和他很般配，是不是？

安静的走上前去，像一颗就算没有人理会，也要繁茂生长的野草，林羽凉笑容里藏着细微的伤，声音如此纯真。

纯真的像，什么也不懂一样。

“月月……”

只是轻轻的唤了声他的名字，见他眼底仍是什么情绪也不存在，才真正的心痛起来。

爱与不爱，是否真的天差地别？

……

陌凄月将安阳昀放在自己的住处，自己随意搬去了一间客房。

寒轩素来幽静，景致又美，自然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可自己带他来此，也未尝不是存了几分私心。毕竟，能每日见他，已是自己万万奢望不来的事。

他经脉完全紊乱，调息恐怕所需时光甚久。陌凄月微微几个念头闪过，却突然想起上午见到那个少年，他那副泫然若泣的神情，心中隐约酸涩。

他存了何等心思自己完全明白，可惜他想要的，自己永远给不起。

想起那天夜里的放纵，陌凄月心里除了内疚，还有惶恐。

是的，惶恐。

他素来冷静自持，便是在晴欲之下，也存着理智。可是和那少年到了最后，自己竟然第一次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那种感觉……

让自己惶恐不安。所以才会尽量避免与他见面。

这也许只是潜意识里的行为，就连陌凄月自己也没有发现，那个少年如此缓慢的影响着自己，已是无法忽略。

满眼青山，凄凄芳草。那少年面容死寂，一抹微光泛在天穹，他双手抱着一只小小的毛团，坐在林间一块浅黛色的青石之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他的黑色中长发慢慢顺着他的姿势延展开来，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冷的光泽来。

“小皮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很难过。”那个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他像一个受了伤委屈的孩子，只能自己躲到角落里舔舐伤口。

那个小小的毛团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明亮小眼睛，看着面前的林羽凉，突然伸出了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轻轻的用尾巴扫掉他脸上快要滴落下来的泪。

林羽凉伸出手捏捏它，热乎乎的身体，比平时不知道要乖了多少倍。

“其实我这么难过是不对的。”少年抱着膝，眼睛亮晶晶的。“我配不上他。”

“你看啊。我又不会武功，也没有那么漂亮。”

“我一直很自卑，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这样的人。我一直那么普通，也没有遇见过幸福，你说我有什么资格去奢求？”

“你知道么，我现在想我奶奶了。”

“因为奶奶如果在的话，我想哭，也能找个怀抱。”

“全世界，只有那一个人，会无条件的爱我。你说，对不对？”

……

林羽凉喃喃自语的说了很多很多话，他是孤独安静倔强的少年，可是这一刻，他却最悲伤。

“小皮皮，你也想哭么？”

看着那只小松鼠的眼睛里也泛着晶莹，林羽凉摸摸它的小脑袋，竭尽全力的露出一个最勉强不过的微笑。

“我唱歌给你听吧，唱歌就不难过了。”

少年通透的声音慢慢的响起，回响在林间。

“想为你做件事

让你更快乐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

埋下我的名字

求时间趁着你

不注意的时候

悄悄地把这种子

酿成果实

……

看着他走向你那幅画面多美丽

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地球上两个人

能相遇不容易

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

不牵绊你飞向幸福的地方去

很爱很爱你只有让你

拥有爱情我才安心

……”

少年的歌声非常温柔和温暖。他反复唱了很多遍，唱到自己再也落不下来泪为止。

他不知道在黑暗里，有一道人影，一动不动的站了很久很久。

……

第四十六章：绝望的心痛

他和他的亲密其实不伤人。真的。伤人的，是他的眼睛。里面都是对安阳昀的爱。

想了半天才把这句话用炭笔写下，林羽凉看着自己已经慢慢攒了很多的话，心里苦涩难捱。因为知道没人看懂，所以写下的这些话，到底算不算一种悲哀呢。

不算吧。只是很傻很傻而已。

寒轩从来不曾这么有人气过，就在陌凄月和安阳昀回来后的第三天，皇甫人妖回来了。他神色疲惫，却也不肯说是发生了什么何事，他之前去追安阳昀，林羽凉隐约知他是去了边疆，安阳昀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这两人的纠葛哟，怎么样也看不透。

人妖还是人妖，但他却沉默了很多，回来初见了林羽凉，眉眼寂寞，却是不复当初妩媚，只是偶然看着林羽凉微笑的时候，仍像是一朵桃花绽放一般的美丽。

“人妖……你怎么了？”

他的衣衫红的像血一样，挑起眉满眼芳菲的笑。

“无碍。只是心痛了而已。”

……

陌凄月走近安阳昀的房间，他闭目凝神，正在调息。以陌凄月的目力，竭尽全力望去才可依稀见得围绕在他四周袅袅升腾的气流，那真气竟依稀泛着幽暗的光芒，见了叫人心生惧意。

他心底幽幽的叹上一回，眼眸所见那人冷冷的俊漠眉目，带着这世间至强的凛冽，一丝一毫，都映在自己心上，从未远离过。

安阳昀修炼的并非正道功法，也不知是那一派邪教魔功，威力强到让人惊骇的地步。可安阳昀自己对此却是三谏其口，从不轻易在陌凄月面前提及。

那个人啊，终究还是寡淡的性格，从遇见他起十几年，真正与他言谈的次数，少的可怜。就连林羽凉那个认识不足半年的，孩子般性格的少年，自己说的话，也比他多的多。

陌凄月虽向来清冷，却是凡事于心中早有定计。可如今这纷繁局面，纵使他万物不随于心，也难保持清明心境。

他细细思索，眉间少见的染了分毫凉薄之色，那朝雨清尘的面容，美的越发清冷起来。

……

林羽凉偷偷躲在离陌凄月十几开米之外的地方，手上端着一个小小的瓷盅，屏住了呼吸贪婪的看着陌凄月，心里忐忑了许久，还是踏不出那一步去。

月月

林羽凉眨眨眼，春寒尚料峭，那个小瓷盅里盛着的羹点，冒出的热气凝在了林羽凉的眼睫毛上，少年的视线糊成一片水雾，有些模糊的看不清。

自从那日过后，林羽凉便极少见到陌凄月了。他陪在另一个男子身边，处处妥当柔和，衣袂在他窗外翻转翩迁，却不肯来见自己，与自己说上些什么。

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只是心里疼的天翻地覆，不想不愿不忍见他对另一个人让我心里绝望的好。

第四十七章：红豆最相思，亦是苦

林羽凉心中这般想，不觉闷闷的疼痛。他下午花费了整整三个时辰，才熬了一碗精致的红豆羹。此刻他立在那里，身上染着烟火气息，眉宇里的忧郁，像一条蜿蜒的河，连绵不绝着。

也不过若干旧时光，最早他坐在教室里，朗然的阅读着那些有关相思的诗词，一字一句，不曾放在心上。

可如今，那一颗颗的红豆，混合着自己无人看见的落泪，煮成了一蛊最痴恋不过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你知不知。

我有多少想与你说的话，都隐在了这一盅红豆里？

林羽凉默默的看着陌凄月的身影，直到手中的瓷盅快要凉了，这才轻寂的走上前去。

“月月。”林羽凉低低的唤着陌凄月，声音些许嘶哑。陌凄月的神色清冷，似在思虑什么，听得林羽凉的声音，才眸光回转，落在了他身上。看着那少年局促不安的模样，他的语调也不自觉的温柔了许多，听起来十分悦耳柔和。

“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有什么事？林羽凉抬起头，瞳眸清澈而纯净。那无邪的神情却看的陌凄月心中一震，缓缓流淌过心疼与愧疚。

他的声音是属于少年的清润，柔柔的，像一片羽毛抚过一样：“我给你拿来这个。”

林羽凉把半掩的盖子掀开，鲜甜的香气一下子在整个空间里弥漫开来，红豆的色泽光亮，单单看上去，就有说不出的美感。

陌凄月看着林羽凉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捧着一个世界一般的姿态，心里没由来的酸涩，想伸出手去摸一摸林羽凉在风中吹的幽凉的发梢，可一双莹润如玉石一般的手还没来的及抚上，便听的屋内突兀的声响，不曾犹豫便转过身去。

屋内安阳昀却已经是运功完毕，正走出屋来，正对着转身的陌凄月。他身上凛冽尖寒的锋芒，让第一次靠近他的林羽凉，心中惊的仓皇。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气场强烈的人，五官气质，光芒四逸，仿佛自己立在他身边，就如同瓦砾杂草，毫不起眼了。

安阳昀方才练功完毕，陌凄月在这里，他并不惊奇，可这另一人……

安阳昀也没有细想，见了林羽凉手中香气诱人的红豆羹，样式新奇，倒难得的勾了他些许好奇之意。他以为这是陌凄月吩咐下人做来的，心中只觉得他柔和细腻，伸手便轻而易举的拿了过来。

林羽凉心中蓦地一惊，见安阳昀的举动却无力阻止，只能用无邪而又可怜的目光望向陌凄月，期盼着他能说些什么。

陌凄月却是对林羽凉的目光熟视无睹，他心中虽报有歉意，却仍竭力忽略那难受的感觉，只专注与安阳昀。

安阳昀看着这诡异的两人，对着陌凄月冷峻的说了句：“这下人倒生的眉清目秀。”也就不再言语，品起掺了林羽凉相思的红豆来。

只浅尝一口，安阳昀便微微皱眉，神色冷寂的漠然开口：“这羹极好，可惜搀了些许苦涩。既是如此，不要也罢。”说完便随手将那瓷盅一丢，碎成了满地的暗红。

林羽凉觉得自己的心，脸上神色却依旧淡然的紧，一派波澜不惊。他的目光仍带着温柔的停留在安阳昀身上，看的林羽凉遍体生凉。我在你身旁，却不在你身上。

林羽凉觉得自己的心，也在那一刻碎成零乱的碎片，散落在空落落的风里，再也捡不回来了。

如此卑微的喜欢，是此生不能言说的伤痛。林羽凉蹲下身子，慌乱无措的，努力的想把那些碎片聚拢在一起。

陌凄月看着身边少年惶恐的举动，手指被划破出一道道细碎的伤口，鲜血一点点流淌出来，和暗红色的红豆混合在一起，溶成更加鲜红的色泽。他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拼命把那些碎瓷片聚拢在一起，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不见他的面目表情。

陌凄月心里带着痛，看着那少年的孱弱的身体跪在冰凉的地上，他觉得一种名为难过的情感，在全身蔓延开来。

他不想见他这么卑微的模样，这不是那个神采飞扬，在阳光下对自己微笑的少年，满身满心都是美好。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这样遥远了呢？

是……从我决定去寻安阳的那一刻罢？

陌凄月心中百转千折幽幽叹一回，声音再也无法维持贯有的清冷。“地上那般凉……你快些起来。别受了寒气。你手上都是些伤，回去记得要涂药。”

“你担心我么？”林羽凉被碎瓷片划破的伤口在热羹汁里浸着，疼的钻心。他听得陌凄月的话语，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清丽绝伦的浅笑，明明那样好看，却叫人见了心头一震。

“你在担心我是不是？”见陌凄月没有说话，林羽凉又复问了一遍，声音愈发清淡飘渺。他站在陌凄月面前，执着的看着他，唇色惨白，手上伤口一滴滴渗出血来。

是！我在担心你！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像是被遏制住一样。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来。

陌凄月眼眸中流转过清寒，看着那少年随时都像是要在风中飘零的姿态，终是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伸出双手，想揽他入怀。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他青色衣衫下消瘦孱弱的身体，心中竟莫名惊颤起来。

他青色衣衫下，蕴藏着身体有多美，自己是知道的啊。

第四十八章：痛是因为爱的太深重

陌凄月心中涌起汹涌澎湃的热潮，想起那少年与自己抵死缠绵时的妩媚妖娆，宛如一朵火焰之莲，将自己与他通通燃做了一体，再也不分隔了一般。神色不由的一阵迷蒙，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滞下来。

安阳昀却是安然若素在旁。他从陌凄月七岁起，在陌凄月自己都还不如何懂得自己心意的时候，便已知晓那个孩童的追逐。

那时的陌凄月还不是今日这般倾世绝美的样貌，只是隐约有绝世轻尘的影子。安静跟在自己身后，害怕被自己丢下，很少说话。就连自己杀人，他也站在自己身旁，半步不曾退却。

他是我的影子。从他很小便开始。

可这么多年过去，我没有想到，他已经可以安之若素的站在与我并立的位置。

唇角染上奇异的笑意，安阳昀黑衣翻飞，停立在陌凄月面前。眉间浅淡，带着三分冷酷七分暧昧，他仍是一身的黑衣，上面敛着暗沉的金。见陌凄月惊诧的神色，也不容他分说，伸手就把他拉住，动作自然的揽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