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局棋 上——燕赵王孙
燕赵王孙  发于:2012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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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年少时代的一次争吵,使得互为好友的两人形同陌路。

倔强的少年,各自在同一条道路上努力奋进,追逐着彼此逐渐成长的背影。

围棋的世界里,黑白分明。

十九道棋盘,分隔了曾经的好友,却也网住了心中的那一份挚爱。

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说在前面的话:

此文里面所有剧情全部架空,因该不会出现任何和现实年份事件重叠的情节。

1.许多比赛开始时间都很早,所以此处不会有bug,不过每年举行时间不定,我没有办法一一去查询,因此只能按大概来写。

职业比赛多半是年代悠久,历史可考。业余类由于年份波动,赛事普及力也参差不齐,所以我杜撰了一两个。

2.中国的围棋职业定段赛是有严格的要求的,参加者必须出示业余五段的证书,而且年龄上非常严格,一年一共录取二十位棋手。男多女少。中国棋院规定,参加升段赛的棋手,男子最高为十七岁,女子最高为二十岁。本文中由于故事情节安排,稍微做了以下调整,把定段最后年限全部改成二十岁,由于是架空,请gnm看看就好。

3.如果有bug请姑娘们指出,我可能查的没那么详细或者记忆出现偏差

第1章:楔子

那是一九九九年的六月,天气炎热干燥,仿佛一团火炉,笼罩着这个中国北方的小县城里。

平安县第十七中学一如既往的安静,闷热的天气里,十几岁的初中生们汗流浃背地看着黑板,手里刷刷写着笔记。突然,悦耳的铃声响彻校园了,不多时,学生们就开始喧闹起来,安静的校园,一瞬间沸腾起来。

虽然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学生们还是快乐得说个不停,走廊里,一片欢快地景象。

但是走廊尽头的初二(十)班却异常安静,班里的所有同学都目瞪口呆地瞅着坐在教室最前面一排正中间的两名学生。

只见皮肤稍黑的少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他身旁仍旧坐着的同桌喊道:“李慕你这个人,永远都那么自私!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少年的声音洪亮,幼稚的话语在静静的教室里回荡。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快点坐下,要上课了。”依旧坐在座位上的少年缓缓开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斜斜向旁边仍旧气呼呼的少年看去,表情很是平静,仿佛两个人的争吵并不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从小学三年级李慕转学到平安小学那年开始,韩越之已经认识李慕六年了,他们同样是意气勃发的少年,同样是班里学习的领军人物,韩越之数学最好,而李慕则是强在语文与英语,那个年纪的孩子,对于这样的朋友与对手,难免有些小孩子般的心心相惜,于是就此奠定了两人铁一般的友谊,一直维持了多年。

韩越之别看名字起得文雅,却是个倔强顽皮的男孩子,看见老师进来,倒是没有和李慕继续计较,坐下来开始看书,一直到放学,韩越之也没有再和李慕多说一句话,课间的那个插曲,同学们很快就淡忘了,嘻嘻哈哈地收拾书包结伴回家。

但是李慕和韩越之座位上却是两相沉默,韩越之收拾好书包,什么都没说往教室外走去,李慕知道他脾气倔,也收拾好书包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路谁也没吭声,直到走到两个人回家的分叉路口,韩越之停住了,定定站在那里,回过头来。

“你真的不答应我?”他说着,缓缓低下头,十四岁的少年,头发黑硬,身条修长,那一瞬间露出的失望,深深刺进李慕心里,他叹了口气,淡淡开口:“你不合适,真的,”他顿了顿,艰难地开口道:“越之,太晚了,这门行当,如果不能在少时开始学习,一切都太晚了。”

韩越之呆了呆,第一次听到李慕这样叫他名字,却是在拒绝他,他心里益发难过,不明白为这么这么简单的一个小要求被李慕拒绝,他们明明是好朋友。

见韩越之没有说话,李慕扶了扶眼镜,五点多的下午,气温还没降下来,李慕脸上的汗水打湿了脸,他看着韩越之坚定地说:“学围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四岁就跟着叔叔学棋,至今已经十年了,我叔叔说过,过了年纪,学这个也没什么大希望的。”

听了他的话,韩越之突然抬起头,生气地看着李慕,他比自己要瘦一些,总是戴着一副傻兮兮的黑框眼镜,从小就学围棋的他看着就是比别的孩子更有气质,行事做人总是彬彬有礼,像个小大人一样,上个月还获得了全国少年杯亚军,可是朋友不过想叫他教教怎么下棋,他居然拒绝了。

韩越之扬了扬下巴,闷闷开口:“你说个理由,我可以原谅你。”

“……围棋并不好玩,那是很深奥的一门学问,我们今年都十四岁了,我还没听过哪个国手是在这个年纪学成的。”韩越之这个人,每每兴起,总是兴冲冲拉着他说,然后买一堆用具,但过不了两天就放弃了,李慕觉得,只要好好和他说他就能明白。

韩越之看着李慕沉思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自己很厉害,也不帮帮朋友,他不免埋怨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你算个什么……少年杯还不是得了亚军,你……”

不过一句赌气的话却听进李慕心里,他回想起两个月前,偷偷听到叔叔跟爸爸说……自己没有下围棋的天分,那失望的语气,那沉寂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叔叔想要的徒弟,他没有学习围棋的天分,因此学了十年,不过得了一个亚军回来,当时叔叔看着他手里的奖杯,半天没说话,李慕知道,他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

李慕的音调变得很低,好像哑着嗓子,他没有看向韩越之,只是看着紧紧捏着书包带的手,说:“你,不合适。”

他小时候并不喜欢围棋,枯燥的圈地运动,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他浪费了所有儿童时光,换来的只是个亚军奖杯和叔叔失望的叹息。他认识韩越之六年了,清楚地了解他的性格,围棋一开始很难上手,他的性格冲动,难以想象在棋盘前一坐两三个小时,他一定不会喜欢,何苦浪费那个时间。

听他这么一说,韩越之心头的火一下子窜到脑袋顶上,也想不到刚刚那句话说的有些过分,伤害了好朋友的心,他就是想李慕觉得他一定学不会围棋,以前他俩关系好的时候,他听李慕讲过自己的叔叔,李慕的叔叔李显茶可算得上是棋坛十年来响当当的人物,十五岁就考到职业一段,而后几年段位赛下得有声有色,不到两年便升到三段,一年后又以十八岁的年纪获得中国围棋名人赛冠军,成为最年轻的名人,却在风光无限之时突然隐退,回老家带徒弟去了。

这么好的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徒弟肯定不一般,韩越之不过就想叫李慕给他讲讲,他如果很感兴趣,再深度学习也行,没想到几年的好朋友却在这个时候拒绝了自己。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冤屈,他一直把李慕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好事情都告诉他,连他七岁的时候还尿过床也说过,没想到!没想到就是这样!

“李慕,没想到你这么自私,咱们以后再也不是好朋友了,你等着,”韩越之声音很大,却很坚定,“你等着我学会了,回来打败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慕抬起头,看着他生气离开的背影,心中很是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韩越之不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韩越之这么想学围棋,在他心里,学习好,才是一个好孩子的标志,他每天努力练习棋艺,写作业到很晚才睡觉,为的就是赢得师傅的表扬,父亲肯定的目光。

他低下头,脸上的汗水好像混着什么其他晶莹的东西落下,打在厚厚的眼镜上,他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明天韩越之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进教室的门就和自己打招呼,坐到座位上笑嘻嘻得看着自己,说早晨好。

可是第二天,他一进教室,就看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了另一个同学,韩越之坐在角落里认真地看着书,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他不敢过去问,韩越之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他不知道要怎么和他道歉,也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于是,就这样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引得两个好朋友一拍两散,一个不愿意回头,一个不知所措,这一分开就是另一个年华,再遇见时,他们都已经长大。

那时候的他们,都已站在职业围棋的开端,并开始在这个行业里打拼。

就像韩越之当年说的那样,他要回来打败李慕,告诉他,他也行。

第2章:祥瑞道场

平安县这个地方,背靠大山,离市里倒不算太远,县里有直通市中心的公车,三块钱一张票,一个小时就能到市里的繁华地段,因此每每周六周日,车上人便会非常多。

之后韩越之也在周日,加入了人潮中,一路晃悠到光明路口下来,步行二十分钟,就能找到他学棋的那家道场。

要说为什么这么上心,主要还是上个星期天他陪爷爷去老年活动中心,爷爷身体不好,如果他父母忙,他便会跟在身边,他爷爷喜欢象棋,每次去,都厮杀得忘乎所以,他坐在角落里,写作业或者看看书,偶尔,和其他的老爷爷谈谈下法,一下午的时光便很快过去。

不过那次倒是有些不同,和爷爷关系很好的张爷爷听说年轻的时候是围棋业余高手,那天兴致一高,开始拉人下起围棋,韩越之想想李慕既然围棋那么好,便也凑过去看,可是看了半天,他竟然根本看不出下法,两寸乳黄色的棋盘上,十几条长线纵横交错,上面的黑白棋子零星散布,偶尔连成一片,偶尔星星点点,韩越之看得迷糊,心里却也起了兴趣。跟在那里,一看就是一下午,等回到家,越想越起劲,便发生了上面那一出。

要按大人看,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朋友之间相互意见不一致,但是小孩子看来,这种事情,严重破坏了两个人的友谊,就拿韩越之来说,他觉得李慕自私,任性,根本不在意他这个朋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韩越之的性格虽然冲动,却从来都学不会放弃,执着固执,难以劝服。那天的事情,深深刺激到了他,本来也许学一两天都没有兴趣的围棋,却从此在他心里生了根,既然李慕不教他,他便和母亲说,自己想学围棋,能不能把他的压岁钱都给他,他学棋用。

韩妈妈着实惊讶了一番,都开始动用他的小金库,看起来这次斗志还真不一般,她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了解,既然想要就让他自己去闯,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不喜欢了,自己就会回到原地,因此每次他想玩什么,想学什么,韩妈妈都主动支持他,然而,先放弃的,总是他自己。

越之非常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就懂,既不耽误学习,也能多学一样才艺,因此韩妈妈也就爽快答应他,说自己出钱给他找围棋班,奖励他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一。

韩越之听了非常高兴,他最喜欢母亲,总是纵容他的所有要求,不像父亲,偶尔见他玩疯了,还是会数落他两句。不过,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快点努力,早点超越李慕,他相信,一个礼拜,他就能学上手。

可想法是好的,实现总是残酷的。

平安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爸爸跑遍了整个县城的四家培训机构,有三家没有开设围棋,最后一家倒是有,但只接收八岁以下的孩童,十四岁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培养价值,差了六岁,韩爸爸好说歹说对方都不同意,无奈韩爸爸只能打听有没有老师带学生,虽然贵一点,但是肯定用心。

这个倒是好问,最后那家培训机构的老师就知道,花园小区北街的李家有个高手,带徒弟,叫他去问问,韩爸爸想了想,好像自己儿子的小朋友家里就是教围棋的,也姓李,上次李小朋友得了奖,把韩越之高兴得不得了,回家反复说了好几遍,但是儿子没说要去学,韩爸爸也便没有再去打听,而是回了家问儿子。

韩爸爸刚回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不及喝水,直接就向韩越之汇报工作,一开始说没有学校,韩越之只是皱皱眉头,脸色有些暗淡,但一说到李家,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喊一声:“我和他绝交了!我不去那里学!”把正在喝水的韩爸爸吓了一跳,心里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

吃晚饭的时候,韩越之就没什么精神,饭也吃得不多,吃完了就默默回他自己的房间,韩爸爸和韩妈妈在客厅小声嘀咕,儿子这次挺上心的,要是不学两天,肯定不能罢休,韩爸爸叹了口气:“这小子,喜欢的东西换得太快,还是要劳烦我去打听,我明天上班就问问,说不定有知道的。”

你别说,还真有知道的,韩爸爸的同事小陈,家就是市里的,调动工作来了这边,他记得他家附近有围棋会所,而且学生年龄也没有多大限制,听说那位老师的入室弟子今年已经考段了,是个很厉害的师傅。

韩爸爸一下就解脱了,忙着找人看看有没有朋友认识老师,终于在周四敲定了时间,一直等到周六儿子上完辅导班,他才告诉他,下午就坐公车,带他来到了这家围棋道场。

出乎韩爸爸和韩越之的想象,这家闹市中的围棋道场幽静别致,屋脊上飘出的飞檐上一排火红的琉璃瓦,透过落地窗,便能看到里面摆放了好多棋桌,两两三三的对局,正在角落里进行,门口的牌匾上上书祥瑞道场四个大字,字旁边的红色印章中是个古体的夏字,苍劲有力,透露出一种尖锐的锋芒。

有那么一瞬间,韩越之心中燃起了一阵激荡和冲动,马上,他就要进入围棋的世界里,用白子和黑子打拼出自己的江山,用纵横的十九道棋盘告诉李慕,他比他要强得多!

韩爸爸并不知道韩越之的想法,他只是告诉儿子他打听到的消息。

“越之,我问过了,祥瑞道场的的师傅是夏锐翔九段,是本市最有名的围棋师傅,他已经有三个入室弟子了,最大的卫凌十九岁,今年已经入段了,”韩爸爸听了听,用充满骄傲的口气说,“儿子,爸爸已经找了人,拜托他看看行不行,拿出你的本领,让夏九段收你做入室弟子吧。”

韩越之的眼睛不大,但如果认真看起人来,眼睛里的黑芒直冲心底,此刻的他,正看着祥瑞道场那大大的招牌,嘴角扬起笑意,率先走了进去。

道场的一层并不太大,但是非常安静,韩越之粗粗看了一眼,只有七八张桌子,大概有四桌客人正在对局,靠后面的位置有个吧台,里面有俩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下棋,稍微高点的男孩子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见到韩家父子,扬起灿烂的笑容,拿起手边的木板,上面写着:“您好,如要下棋,请随便,走时结账。”他扬了扬牌子,示意了一下价目表,字很大,一共就两行:一个小时十元,俩个小时二十,超过五个小时,六十包场。

不知道为什么,韩越之觉得这家道场很有意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男孩子正想继续下棋,没想到看到韩越之摇了摇头,他呆了呆,不知道来围棋道场还能干什么,倒是他身旁的少女正低头沉思,却见对手迟迟没有接招,抬头看了一眼。

少女长得很漂亮,但不是那种艳丽的美,眉目如画,肤白如雪,看着就舒服,韩越之突然想到李慕的皮肤也很白,黑框眼镜衬得他脸颊白白嫩嫩,眼镜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韩越之叹了口气,也许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好朋友,他摇了摇头,为什么老是想起他。

女孩子到底心细,她轻轻走到韩家父子身旁,小声问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韩越之咧嘴一笑,少年的脸上满满都是自信:“我是来拜师的!”他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连少女身后的少年都愣住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岁数来拜师还这么得意的。

两个人心中都觉得甚是可笑,少女扬起唇角,说:“师傅在楼上,您二位等一下。”少年放弃那盘棋,带着韩家父子走到楼梯后面的小屋子,原来里面还有一间包厢,这里的棋盘比外面高上一些,颜色偏浅,纹路并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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