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花的果实(生子)上——汀上白沙
汀上白沙  发于:2012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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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是你女儿?!”

其实这是废话。那几乎同佐岸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明媚星眸,就算放人堆里乔致臻都能准确无误地把她同佐岸联想到一起。关键是,这孩子是谁生的?是佐岸在一年内风流出的女儿,还是……

“对。”佐岸回答得干脆。想了想觉得自己在口风颇紧的乔致臻面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目的,于是又补充道,“我自己生的。”

“你……你自己……?”乔致臻忽然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似的,艰涩地需要用力咳嗽后才能说出话来。这是他认识的那个纯净羞涩,要不是常在男厕所里打招呼你根本会认定他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男性仙子的佐岸吗?他自己生的?和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呢?怎么舍得自己的爱人一个人抱个孩子推了这么重的行李车在飞机场里走动呢?“呵……哈……”声音古怪地干笑了两声,乔致臻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比较风趣幽默,“佐岸,可别同我说……这女孩是你一个人单性繁殖的哈……那个,我们搞科学的,要讲究事实根据哈……”

一手紧紧夹着女儿的腿将她固定在自己身上,另一手则腾出护住女儿左摇右晃好奇张望的小脑袋,佐岸轻轻在女儿发旋处烙下一吻,方才缓缓道,“自然是和一个男人生的——机场不是说这话的地方——倒不如你给我讲讲你的经历怎么样?”

是,机场人多繁杂,说轻了乔致臻听不见,说响了自己这段经历又太过不平凡,再加上个隔墙有耳的可能性就更麻烦了。他几乎可以想到,以佑海的这种恶棍特质,要晓得逝情的存在,要做出送传票争女儿抚养权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爱情可以没有,女儿可是他的命根子,这种把女儿的身世暴露在公众之下到失去孩子的残忍事他绝不想让其发生。

佐岸脸上明显阴暗下来的表情叫乔致臻心中顿时明白了三分。很聪明地没有再问下去,他眼珠一转,接着佐岸的话慢慢述说起自己在意大利给自家哥哥当翻译的事来了。

出了机场,方才愕然天空的一片漆黑。

“又得掉时差。”车子由乔致臻大方提供。女儿被放在专用的摇篮内牢牢固定在了后排车座,因此双手暂时得到了放松。拉上保险带,佐岸望着玄黑如墨的纯净天空,苦笑。

“嗯,生物钟紊乱是挺伤脑筋的。”乔致臻踩了油门,打了个哈欠。

“我就是担心女儿,她那么小,适应性肯定不如大人。”有些担心地往后头那个摇篮看了一眼。

“不怕,小婴儿一天能睡20个小时,哪有什么白天黑夜之分?只要吃饱了,营养跟足,但个什么心?”乔致臻宽慰,顺便做着邀请,“反正大家都是时差党,不如我们去二十四小时茶餐厅坐坐,吃点东西什么的?”

“提议不错。”佐岸被传染了哈欠,也小小地打了一个。

“那行,让我打个弯,我们抄条近路。”

乔家的餐饮业是家族产业,现在的当家人正是乔致臻的兄长乔致渊。虽然在家族里头的实权没多少,乔家二少这个名头在乔氏旗下的各类餐厅倒也是挺好用。大堂经理一眼便认出了这位二少爷,没多少工夫便将他们二人迎入了二楼需要预约的私人小厅,服务颇为周到地送上菜单。

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佐岸倒有些不太好意思。将菜单推给乔致臻,他笑道,“你随便点些吧,点什么我吃什么。”

“喔?好吧。”乔致臻接过菜单,倒也没看,张口便点了几道不油腻好下口的热食,又转而问佐岸,“宝宝需要什么吗?”

“热水一点就行,我有奶粉。”

经理领命而去。

菜上得很快,大约是接待的是自家公子,厨师看似是得到了经理的施压,用最短的时间优先将这些菜炒了出来。送上时香气扑鼻,白蒙蒙的雾气直往人鼻子里钻,迫使着口腔分泌出渴求的津液。

一顿几乎都没有怎么讲话的饕餮后,乔致臻终于抬起头,用纸巾擦擦嘴,满足道,“啊,还是中餐好吃,管质量也管分量——意大利的pasta我真的吃怕了,一坨面上湿乎乎地淋些酱汁,百种面条一个味,难怪管它叫‘怕死它’!”

“意大利菜吃不下何不顺便到法国去?你不是在北意大利做翻译?离得也不远嘛。”

佐岸已经吃好很久,正拿了奶瓶给女儿喂奶。一边喂还一边轻拍女儿背脊,脸上慈父神色不自觉流露。

“我哥能让我离他一步么?他除了中文,连英文都说不利索,就是在洋人店里买瓶番茄酱都得我出马。”听上去似乎对他哥嗤之以鼻的模样。乔致臻显然不想多提,反倒想起什么似的反催,“别说我了,不如说说你自己的事吧——可别和我瞒啊,这儿人不多,我口风又紧,你不用担心什么的,干脆实话实说吧。”

“我……唉,说来也窝囊……”

女儿的舌头开始顶着奶嘴,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佐岸于是收了奶瓶,盖好盖子,待逝情嗝出一个饱饱的奶嗝后,才一边抱着摇着女儿软软小小的身体哄着她入睡,一边同乔致臻说起自己一年来的全部遭遇。

第四十章:新生活

“原来是佑海这家伙……原来事情是这样……”

没有隐瞒的,佐岸抱着熟睡的孩子以低沉轻声的口气将过去一年发生的所有事件全盘托出。只是很奇怪,乔致臻的反应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惊讶,脸上甚至出现了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态。

“为什么用‘原来’二字?”佐岸奇怪地挑眉,不自然地笑了,“莫非你以前知道什么吗?佑海难道有在你们面前说过?”

“他?”嗤笑一声,乔致臻用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歪着脑袋,“他这一年过得可糟糕了,哪有那美国时间给我们说你的事?”

“糟……糟糕?什么意思?”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不准备关心那家伙的打算,但乔致臻的语气实在太过诡异,佐岸不问清楚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佑海再怎么样工作总还是过得硬的,又身为院长公子,怎么看都觉得和“糟糕”二字扯不上联系。

乔致臻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将自己记忆里的材料进行了很快的筛选。佐岸话中同佑海划清界限的口气十分明显,那些诸如佑海死死保留着办公室里佐岸原来办公桌不让别人占去等可能会给佐岸留下一丝渺茫希望的内容自然是不能留的。想了片刻,他方才有保留地道,“大概是做了几件事,眼里渐渐目中无人了起来。我在意大利的时候听说前阵子老头从其他医院花重金挖的医师也因为同他意见不合吵得昏天黑地,差点走人的模样。因为中心还是比较缺人的——呵呵,你走了更是雪上加霜——佑海又是老头的儿子,老头说什么也不可能往死里罚他,只是象征性地扣了三个月的工资。不过——唉,你也知道他本来人缘就没你好,发生了这种事后更是没多少人愿意同他讲话啦。听说他也不在乎,一早来了就钻进办公室,有手术的时候就出来,完了再一言不发地回去。总的来讲算是自作自受,没人搭理也活该。”

听乔致臻的话语,似乎他也觉得佑海的遭遇糟糕但来得合理,没有什么可值得同情,但佐岸听了心里终归还是起了些许涟漪,缓缓的,刺刺的,一下一下戳弄着自己那颗极软的心。刚想说些什么,张嘴时,却蓦地被乔致臻所打断。

“看你的样子,可别告诉我你还同情佑海啊。”他带了笑,话却是一种试图说服佐岸的坚定,“拜托,这世上可没人欺负他佑海,那什么孤独寂寞,也都是他一手造就的,充其量自食恶果罢了——再者,你忘了是谁把你弄得现在这副单身带孩子的光景吗?被迫辞职失业,一个人无依无靠地抱着女儿,连行李车都没法推动,要不是我的出现,还不晓得要忙乱到什么时候……”

……对,他为何还要对佑海心存同情?孽是他造的,自己不追究已经很大度了,哪还需要存着东郭先生般的愚善?

像是说给乔致臻,也像是告诉自己,佐岸将怀里的女儿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抬起头,缓慢而确定,“同情?呵,那程度也就跟见到路边乞丐差不多吧。你说的是,应是他对我感到歉疚的,我没有需要顾及到他的地方。”

“嗯,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想法。”眯眯笑笑,乔致臻直起身,像生了个懒腰般的放松,“说说别的吧,比方讲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不会已经找好下家了吧?是哪家医院?什么时候上班?”

“不,我不打算做这行了。”垂了眼,替女儿掖好裹着她毯子,“逝情需要人照顾;在同行业跳槽也有买卖信息方面惹人怀疑的地方。毕竟佑教授对我还是很好,我不想因为这叫他误会。”

“那你……”

“我在荷兰想过回国开一家咖啡屋。因为个人还是挺喜欢咖啡的,时间又充裕,对孩子也好。”忽然不自信地笑了笑,“不过目前为止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我压根没这方面的经验,店面什么的都也不熟悉……”

面对实际碰到的问题,佐岸的脸上挂上了小小的失落。

然这些对佐岸而言是大问题的困难,却实在是难不倒乔致臻。人家乔二少家里不正是餐饮业的龙头?很豪爽地一拍胸脯,要不是怕吵醒小婴儿,乔致臻就要哈哈大笑了,“没有问题的,佐岸,包在我身上。”为朋友两肋插刀嘛,“我们家旗下正巧有爿在闹市的连锁咖啡屋等着找下家,利润三七分,店员我们出,赚头好得很,这样,我现在就替你给定下来,详细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觉得可好?”

“真有这样的好事?呃,会不会太麻烦了……”佐岸想的是乔致臻一向替朋友考虑,万一因为自己的关系叫人家家里吃亏,那岂不是良心上过不去?

“没事,我们家又不靠一爿咖啡屋吃饭,再者那店地理位置好,老客户也已经培养了一批,凭你的能力要做到利润双赢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以前在工作上帮我帮得也多,怎么,还不许我报报恩呐?”

瞧这话说的,真是……真是暖到人心头每一条褶皱里了。似乎再反对下去便有了做作嫌疑,佐岸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意外的兴奋。

“既然如此的话,那小乔,一切就都拜托你了。”

乔致臻是个做事极为雷厉风行的人。一个礼拜之内凭着他的人脉关系,写有佐岸名称的营业执照就被顺顺当当地办了下来。过了没几天,又安插了一队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进了咖啡屋。之后的新张,开店,乔致臻也亲自请了几天假期陪着佐岸度过最不熟悉的几天。这一切叫佐岸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几次提出要报答,却被乔致臻一口拒绝了。

“朋友间的帮忙提报答多难听?”他是一如既往的爽朗,逗弄被自己抱在手里,着因配合父亲开店大喜日子而身着红色小短裙的逝情,“这样吧,我喜欢Elise,让她当我干女儿可好?小东西太逗人喜欢了,真是做梦都想要个这样的女儿!”

那当然好,多个人爱逝情他佐岸当然再欢喜不过了。于是瞬间,这个还不会说话,只晓得咬奶嘴睁着圆溜黑眼珠四处张望的小美人,疼爱她的干爹数量涨到了三位(作为接生人的夏弘文也是其中的一位……)。

老店新开,再加上新老板同他家乖女儿实在是一对老少通吃,男女皆萌的组合,开业首天的营业额就超过了以往的平均水平。这是超出佐岸想象的。接过会计送上的一天经营报告,佐岸像是报喜的喜鹊一样蹦躂着在乔致臻面前晃着,“逝情上学不用愁了,我算过,照我们这么发展下去,她三岁的时候我就有能力送她到市里最好的那家私人幼儿园去了!”

“呵,我说的吧,有我在,开一家咖啡屋又不是什么难事,接下来你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就来问,上头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干嘛这样不好意思?Elise是我干女儿,我自然不会让她亲爹受苦的。”

日子于是渐渐步上了正轨。由于是自己当老板,又有一群忠实的员工,每天佐岸的职责就是负责起来开个店门,然后便是同女儿在店里坐着照看生意。他脾气极好,也不牙尖刻薄,对待员工总是和言细语,附带淡淡笑容。都说上班时不愿老板在四周看着,可咖啡屋的员工丝毫没这想法。这老板人美心善,还有个可爱得叫人想尖叫的闺女,往店里一坐就是道活广告,这免钱的眼福真真就是每天上班的动力之一啊,让老板的那双美眸盯着那叫福分,他们哪还会有别的什么负面心思?

时间平淡却幸福地往前一格一格地挪,增添的不仅是佐岸重新留起的长发,更重要的是,他家的小女儿,已经不再是襁褓中软绵绵一团的小粉肉。佐逝情是先学会说话的,叫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佐岸正抱着她贴在店里的落地玻璃上指着窗外的景物有一句没一句地教她说话,忽然小姑娘的手很兴奋地挥动着,小嘴一张一张,竟吐出了以前从来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ba……ba……baba……爸……”

虽是带着极为含糊的儿童语调,但这大体的读音和声调佐岸却是捕捉到了。惊讶捉住女儿的小手,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乖乖,再……再叫一边……”

“八……八……爸……”

女儿叫得更欢,笑声也咯咯咯地响了起来。

佐岸却哭了。

一时间喜悦,快乐,和怀孕时的苦涩呼啦啦全涌了上来,塞满了佐岸已经懵了的大脑。他紧紧将女儿贴着胸膛抱着,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在女儿的衣衫上,等有员工反应过来递上纸巾时,可怜的逝情的衣服已经湿了大片了。

大家都相信老板是因为女儿学会说话而激动到落泪,佐岸也相信自己哭泣的原因也是这一条。于是晚上特地提早放了员工们下班,定了家酒店,准备开一桌庆贺。

自然,孩子的干爹也是要顾及到的。佐岸临关门前发了Email给Elise在荷兰的两个干爹,又传了简讯给乔致臻,邀他晚上一同前来某酒店参加聚餐。

只可惜这条简讯在乔致臻阅读之前,却不幸落入了另一个人的贼眼里。

都怪乔致臻这家伙丢三落四,上完厕所洗手时将手机放在窗台上,之后竟很长一段时间忘了拿回来。这时间足够另一个人详细阅读完其中的内容,然后再使用手机厂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提供的“标记为未读”服务功能复原。

佑海正低着头洗手,他刚结束完一场手术,有些疲惫。不过忙也好,起码忙碌会叫人忘记许多事情,而且时间也流逝得极快。

洗手间无意瞥到窗台上放着的一只显然是被主人遗留下的手机,冷哼一记,佑海见到了手机挂件上乔致臻同一个不知名小女孩的亲密合影。想着自己也没必要做好人,用一张纸拭干手,佑海准备打道回府,却不曾想那只手机忽然闪现出一阵炫眼的光。

“有新消息。”

自己本是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窥视别人的手机的。但只是那极快的一瞥,却叫佑海的脚步再也不能挪动。

“新消息来自:佐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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