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点头，他也发现这个时代或者是这个国家的法制并不算是严谨，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往往都是规矩臣服于法制，不过在这里似乎不是这样。

夏枝有又疑了，在封建王朝里真的会有例外情况吗？在他所知道的华夏五千年文明史里可没有那么法外开恩的君主。

容卓悦似乎看出了夏枝的疑虑，“你虽然只有十四岁，不过我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你都懂。”

夏枝点头，“先生继续。”

容卓悦暗暗撇嘴，夏枝也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情况下才会尊称他一声“先生”其余时候都是大呼小叫的“老板”！现在看来是对这件事十分在意了，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容卓悦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也只是我的概括，和事实或许会有出入。”

夏枝耷拉耷拉眼皮，表示了解。

容卓悦正色：“没有君主是可以忍受皇权受到挑衅，咱们国家的皇帝也是一样，当行业的规定和国权法制有冲突但又可以共存的时候，要么就是国体已经开始动荡，要么就只能说明这个行业已经得到了国君的认可，甚至是支持。”

夏枝睁大双眼：“先生的意思是……咱们这一块当朝的皇帝也有参与？”

“夏枝，你真的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吗？？”容卓悦的声音有些无奈。

夏枝不在意的笑笑，他平时没怎么出过门，夏志远根本不可能和他讨论这方面的事情，书上倒是有说，但是纸上写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何况能上得了书本的东西含水量都比较高。

容卓悦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补充政治知识，“皇帝复姓轩辕，算是最古老的姓氏之一，轩辕下面还有四个家族支撑，分别是林、沈、谈、左丘，这也是吝国最有威望的几个家族。

但是谈家在数十年之前因为出现叛变已经被从四大家族里面驱除了，现在轩辕之下只有三大家族。其中沈家是经商世家，林家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文人墨士，数百年前吝国各方面还都可以保持平衡。

但是上几代皇帝酷爱文史，终身的丰功伟绩之中有一大半也都是表现在文学上，之后皇家投注在这方面的注意力也就越来越多，这也造就了现在这种场面。”

“沈千年也是沈家的人？”这是夏枝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

容卓悦喝了口茶接着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沈千年。”

“我之前说过，沈家是经商世家，各个渠道都有所涉及，沈千年是沈家二子，主要致力于书画，也算是吝国年轻一辈中成就最大的一位书商。”

“先不说沈千年，我之前说过，林氏一族多出文人，按理说林家和沈家该是相辅相成，但是两家的关系并不好，前后几辈人都有矛盾，很多年之前左丘家和谈家分别主管农业和人口，但因到后来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现在关系已经很不明朗。”

“这不算是坏事。”大同化是社会发展的趋向。

“是啊，不过这也就造成这方面的矛盾太过突兀，很长一段时间内难以软化。”

夏枝沉默，这也是必然的，在各方面都趋于大同化的情况下，林、沈矛盾锐化就显得尤为出挑。更何况还有轩辕氏的纵容。

“林、沈两家的矛盾又是从何而起？”

容卓悦现在是彻底睡不成觉了，揉揉眉心道：“你该知道，自古就有“文无第一”这句话，因为每个人擅长的方面不同，有人善文笔，有人善臆想，还有人长归算，至今还找不到一个可以供这些人相比试的平台。

还有一部分原因，文人大多是心高气傲。独占鳌头是荣，独站高楼就是靶，长此以往，这最上头也就没了人，真要是以德服人的名士也没有这争名夺利的心思。”

“林、沈两家不合的原因之一就是这‘文人相轻’的心思。不过这只是一小部分，林家人始终认为：文者，不该入市井。那是辱没。但是沈家倒认为只有在一定利益的驱使之下才能走的更长远。

这两个又都是大家族，轩辕也是坐山观虎斗，不愿得罪之一。”

容卓悦说的这些，在山野杂志上也略有说明，只不过很模糊也很散乱，夏枝点点头，问道：“那么，容先生是站在沈家这边的？”

“我又不是两大家族的人，不过是靠书商吃饭，个人认为沈家的这种观点是比较长远的，毕竟文人也是人，不能只靠着是笔墨纸砚过活，更何况这笔墨纸砚还是要到市井之中才能用钱买到，林家的观点有些太桀骜了。”

夏枝会心一笑，就像自己一般，虽说做书生是兴趣，但如果没有利益的驱使也不知会懒惰成什么样。夏枝问：“这两家斗了这么长时间，就没什么软化的办法？”

容卓悦：“自古以来消灭战争的老办法。”

夏枝：“联姻？”

容卓悦：“正解。”

夏枝眼睛都笑弯了，“还是沈千年？”

容卓悦：“这事要是等到沈千年出生，这两家早就打起来了，从上一辈就开始了，虽说关系得以缓和，那也只是表面功夫，两边都等着抓对方的小辫子呢。”

夏枝：“倒真是有趣。”

容卓悦不满的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在幸灾乐祸？”

夏枝连忙正色：“哪有，先生看错了。”

“你当我老眼昏花？”

夏枝干咳两声，连忙岔开话题：“周家在蔚阳县是个什么身份？”

“周家？”容卓悦皱了皱眉头，似乎不以为意，“周家也算是个不小的书商，只不过到这一代怕是要撑不住了。”

夏之不解：“怎么会？周文清和周文久两兄弟我都是见过的，都非一般世家子弟。”

这次轮到容卓悦笑了，上下打量了一遍夏枝：“一般世家子弟是什么样？你这样吗？”

“我说的是正经！”夏枝眉头一竖，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往“世家子弟”这四个字里带入过，总感觉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永远不会有交集。

容卓悦感慨两声，“你说的倒也不算是错，周文清善心计，周文久善交际，兄弟两个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但是错就错在他们犯上了沈千年这人。”

“这又关沈千年什么事？”

“沈千年为人……怎么说呢？”容卓悦抬着脖子看着天花板，“说他精明吧，有时候办事就像是个刚入道的愣头青，不管对着什么人都一律按着自己的意思来，自傲的很。但是人缘又是极好，不管打哪里都有一群狐朋狗友。这不是最重要的，此人做事雷厉风行，真要是想做什么，绝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怎么觉得你这都是在夸他？再说，这和周家书行有何关系？”

“夸他是吗？我倒是不觉得，他虽说是个书商，但至始至终都是个商人，商人最忌讳的是什么？一是得罪小人，二是急功近利，三是缺乏谋断，这沈千年就占了两个。”

“既然沈千年这么差劲，你是在为周家兄弟两个瞎操心？”夏枝对容卓悦的态度来了兴致，谈到沈千年的时候容卓悦总是很容易出现情绪波动，就像是现在。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容卓悦眼神有些微的无奈，“如此不堪的沈千年就已经横行无忌，真要是在以后慢慢变得老道起来，别人还有活路吗？！沈千年已经开始插手蔚阳的书行，周家难保其身。”

后面两句夏枝倒是没听出来什么，倒是“如此不堪”几个字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第十七章：蔚阳书商（二）

夏枝虽然很不看好周文清的行事方式，但也不认为周家的一个“书友会”能为蔚阳县现在的形式有多大影响，不过还是凑着晚饭的时间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夏志远。

夏志远的反应很平淡，只是说了句：“年轻人多出去走走，结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夏枝点头称是，之后再没其他。

周家兄弟的动作很快，半月之后所谓的“书友会”已经成立，形式是必须的。夏枝这次又收到了邀请函，意外的是容卓悦也收到了，更意外的是就连夏木这种几近于文明败类的人也有。

赴会当日，夏枝、夏木、容卓悦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夏木之前没见过容卓悦，一路上多半的时间都在打量这个人。

容卓悦看这孩子倒是有趣的紧，不由的和夏木搭讪：“夏二公子现在都是读的什么书啊？”

夏木看了眼自己老大，有些心虚的说：“很重要么？”

容卓悦笑了，他可是记得夏枝为了这个弟弟整天焦头烂额的，当下答道：“当然不是很重要，不过多读写书还是好些的。”

“哦，跟我大哥一样。”夏木满不在乎的说。

容卓悦惊异的看着夏枝，夏枝面无表情的冲容卓悦说了一句：“是和夏草一样，让你见笑了。”

容卓悦赶紧摆手，“虽说是慢了点，不过读书在精不在多，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自然是最好的。”

夏枝冷笑一声不理他们，直接掀开车帘凑着脑袋看外面的景色。他知道容卓悦这根本就是存心的，夏木现在临的那副字帖还是在他那边拿的，他可还真不知道容大老板的忘性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就在这时，一匹骏马从擦车而过，因为很长时间没下雨的原因，尘土扬起很高，夏枝咳嗽了两声放下帘子，看向里面两人：“刚才过去的那匹马上的人似乎是封酒意。”

“封酒意？”容卓悦眉毛挑了一个奇异的高度，“他来了？骑马？”

“嗯，很意外？”夏枝问，下意识的看夏木的方向，意思是他这样的都能来，封酒意来是理所当然的吧。

“夏枝误会了。”容卓悦解释，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封酒意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之前坐马车都能吓得哭出来，这次要真是骑马来的那可就有意思了，要问问他师出哪位名师。”

夏木眨着眼，目光不解的在两人之间徘徊，“封酒意是谁？”

没人理他。

参加书友会的人大多都是蔚阳县里的文人学士，地点也就在县城边上的一座庄园里，环境清幽，相比较上次的深山野林，这地方实在是方便许多。

三人到达的时候正好碰到封酒意骑着马炫耀一圈回来，紫色的长袍有一半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幸亏没流汗，这脸上要是沾了汗水，估计都能现出来一条泥沟。

封酒意倒是不介意这些，脸上笑容倒是灿烂依旧，将马交给门童之后就往三人的方向迎了过来，“老板！夏枝！”目光在夏木身上停了一圈，“请问这位是？”

夏枝绝倒，上次聚会的时候夏木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了，感情这两位都把对方当透明人了啊！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彬彬有礼的朝两人介绍，“这是舍弟，承蒙大家看得起，前来凑个热闹。”

夏木对他的短介绍不以为意，他确实是来凑热闹的。冲封酒意抱拳，“在下单名一个木字，久闻封大哥大名，幸会幸会。”

夏枝站在一边都替他心虚，久仰大名？

封酒意大概是被人恭维惯了，这么明显的虚伪都看不出来，手里拿着是折扇冲夏木还礼。“好说好说！不知阿木是否习武？”

“小时候跟着远在外地的叔叔学过一些，荒废已久，不知封大哥是如何得知？”嘴上说的倒是谦虚，还是下故意挺了挺胸膛，站的比之前更加笔直。

“练过功夫和没练过功夫的人到底是不一样，我也只是猜测。”封酒意不好意思的说，“我很羡慕那些会功夫的江湖大侠，来去如风潇洒自在！”说着还比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容卓悦静静的将脸别到了一边。但是夏木明显是找到了同道中人，两人凑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个不停。

“书友会”虽说是个供蔚阳县文人相互交流的场所，中间还是需要有人主持，周家就不负众望的担起了这个责任。出来迎接几人的还是周文久，相互客套了一番之后就引人了院子里面。

夏木因为上次听夏叶说，周文清把夏枝怎么怎么了，心里对周家人就没什么好感，看到周文久的时候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没有，直接把脸扭过去一边。

夏枝站在他旁边暗暗往他腿上踢了一脚，压低声音道：“老实点！”

夏木听他这话又把头扭了回来，冲着周文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周文久被他骇了一跳，捂着胸口退后一步。回过神来看的时候又见夏木一张脸，无半点表情。挠挠头，难道是我自己看错了不成？

这院子在外面看去模样和普通富庶人家居住的别院没什么两样，踏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布置构造无一不是极具心思。

院子的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花园，地势较高。不过现在已经时值五月，大多数花期已过，剩下的各色花叶在家丁的收拾下倒别有一番风趣。花园外面又是一圈青绿的冬青树，地势较之中间稍矮一些，冬青树仅有半人高大，恰巧挡住花园里腐朽的枝叶又不会在花季有所遮挡。

冬青外面又是一圈湖水，绿波粼粼，湖面上的藕叶大都已经舒展开来，中间零星的点缀着几朵蒋开未开的荷花，有那么点半城山色半城湖的味道。

湖水外围就是一圈修建好的木桥，将整个湖围了一圈，夏枝扫了一圈大概将周围的布置看了一下，心里不免感慨：真是工程浩大啊！

站在一边的容卓悦也是眉头微皱，“这周家到底是想做什么？”

夏枝忍不住接了一句，“不是准备书友会吗……”

“书友会？”容卓悦摇摇头，“建这院子的银子就足够买下十个相同大小的普通院子了！周家会下这么大本钱建一个劳什子书友会？而且……”沉吟一下，“这也不是周家人的作风。”

夏枝就算是不懂人情世故也听出来容卓悦这是话里有话，侧过脸去：“老板另有高见？”

容卓悦白了他一眼转身往后院走，这时候院子里来了不少人，不过都是三五想些到处闲逛，嘴里不时发出几声赞叹。夏枝见夏木正趴在一边的栏杆上认真的看着河里的金鱼，自己左右无事也就跟着容卓悦过去了。

但是不过不消一会夏枝就开始后悔，这院子也不知道是几进几出，容卓悦在前面走夏枝在后面跟着绕，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夏枝。

容卓悦在一处干净的小阁楼前面停了下来，阁楼后面是一处巨大的假山，这个时候太阳正好开始西斜，整个小阁楼都被笼罩在阴影里，有些阴冷之意。

容卓悦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进了小院子里面，在里面找到自己要找的人，“我就说周家怎么会那么大排场，想不到是沈公子大驾。”

夏枝刚刚迈进去一只腿，就愣住了，在他的记忆力能被容卓悦成为沈公子的也就有沈千年一个了，夏枝站在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里面的人，但是人都是有八卦心里的，就算是看不见能听听也好啊。

说话的人是被称为沈老板的那位，夏枝现在确定那就是沈千年。

“我就说么，肯定是瞒不住你的，因为你属狗啊~~”

容卓悦：“周家兄弟现在任你驱使？”

沈千年：“合作关系。”

容卓悦：“我怎么觉得你是单方面的压迫。”

沈千年：“怎么可能，既然我说是合作，讲究的自然是情投意合，怎么能是单方面的压迫，周家有自己的根基，周文清和周文久两兄弟也不是吃素的主，你还怕蔚阳这一片被我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