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我的能力。”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气氛有一瞬间的压抑，夏枝就算是站在小角落里也可以感觉出来两人之间把剑怒张的气氛，但又似乎不是纯粹的对峙，夹杂了一些特别的成分，难以言说。

夏枝伸着头张望了两眼就悄悄离开了，今天的收获也算是不小，本以为容卓悦是沈千年的下属，不过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不是那么简单，听沈千年的语气，两人之间似乎还存在恩怨纠葛，至于具体是什么，他猜不到，饿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转了一圈之后夏枝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迷路了！来的时候是跟着容卓悦七拐八拐，出去的时候一步小心就拐错了一道，这一错，就走不出去了。

日头开始西斜，这时候书友会多半已经开始，他到不担心今晚会在这里过夜，怕的是半途被人找到的时候太过丢人，县太爷家的大公子在别人院子里乱跑，结果迷路了……

蔚阳县的文人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当初进这个圈子的时候是披着马甲的。

果然生活和事业划开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一边评价降低的时候还有另一边撑着。

第十八章：蔚阳书商（三）

迷路的时候不要乱跑，乖乖站在那里等着别人找到你就好。

不过夏枝没等到容卓悦，没等到夏木，也没等到是周家兄弟，他等到了沈千年，确切的说是他趴在假山上的石头上迷糊了一会之后，再睁眼就看到沈千年正坐在一边看着他。

夏枝一惊，沈千年眉毛一挑。

沈千年：“我是不是见过你？”

夏枝：“蔚阳县就这么大的地方，阁下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阁下很面熟啊。”

沈千年：“是吗，不过我似乎见你不止一次。”

夏枝：“是啊，蔚阳县就这么大的地方，大家都说我面善，我也这么觉得，呵呵……”

沈千年：“你认识我吗？”

夏枝：“蔚阳县就那么大的地方，怎么着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沈千年似乎很肯定的说：“你认识我，但是你不想认识我。”

夏枝：“蔚阳县就那么大的地方……”这边他还没继续说下去，远处传来人一声大吼：“夏老大！”

沈千年依旧盯着夏枝，眼角笑眯眯的，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后面人的说话声，“什么？你还要说什么？”

夏枝指指后面正往这边跑的夏木：“我弟弟来找我了。”

沈千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说完再走吧，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容卓悦也从旁边跑出来，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夏枝？”

夏枝指指容卓悦：“你看，我朋友也来了。”

沈千年扭头看了一眼：“是吗，真好我也认识，大家一起过来坐坐吧。”沈千年说着屁股就往夏枝这边挪了一下，旁边就空出来一小块地，对着容卓悦拍了拍石头，“小悦悦，坐这里啊。”

容卓悦整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当然是没坐下来，看看两人又看看周围，“你们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夏木走过来摸了一把汗，“夏老大你吓死我了，我怎么找都找不着你，还以为迷路了呢，这是谁？你朋友？”

沈千年笑了笑，“是啊，你哥哥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夏木。”夏木现在知道他们家老大朋友挺多的，谁知道还有真假之分啊。

夏木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沈千年腾出来的那一小块地方，“大哥，你这朋友不错啊。”

夏枝知道他的意思是沈千年说话的时候不会拿词造句，举止随意的意思，但是看着夏木如此自来熟的模样还是有些不习惯，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友好了？！

石头本来就是假山延伸出来的一小块地，这三人就坐满了，容卓悦看着没自己的地方了，就道：“那边已经开始了，不过去吗？”

沈千年朝后面挥挥手，“那里有什么好，哎呀，没有小悦悦坐的地方了，小悦悦你就蹲着吧。”

容卓悦嘴角直抽，这边还没说话后面就又有人过来了。跑得比夏木还急。

“容先生……？夏公子？……沈老板？！”

这算是全部的人都打了一遍招呼，“各位……怎么都在这啊？前面宴会已经开始了。”显然是很意外，脸上还尽力带着笑，眼睛却是很直接的放在沈千年身上，“沈老板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千年摇头，“这地方就不错，有山有水还有人，前面我待会过去。”

那人连声应是，“那容先生和夏公子呢？”

答话的是容卓悦，“这景色不错，过一会吧。”倒是挺向着沈千年。

来人也没多说话再次行礼之后就离开了，那人走后不出片刻，本来小小的一片湖边就已经挤满了人，其中一大半是出来透气的，另一半是出来赏月的。

假山边的几人再也坐不住，纷纷自石头上站起来，该客套的客套该寒暄的寒暄，场面倒是热闹的紧，只不过夏木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夏枝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知道他不习惯这种场合，也不强迫，过了一会又再看过去的时候，见他旁边又多了一个穿紫衣服的。

夏枝嘴角翘了翘，还有个做伴的。

假山这片的景色确实不错，但面积也实在是有限，几个人还可以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几十个人的话那就不是聚，是挤。迫于无奈还是回了前厅。

“夏木。”夏枝远远的叫了他一声。

“过会我去找你，我不像你，不会迷路。”夏木拧着脖子说了一句，之后继续跟旁边的封酒意聊天。

封酒意也向夏枝这边看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阿枝刚才是迷路了吗？怪不得我刚才找不到你。”声音不大不小，前面几个走的慢的纷纷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夏枝无地自容，抬抬手就算是告辞，跟着旁边的人回前厅。

“夏公子认识沈老板？”此时站在夏枝身边的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身穿浅蓝色书生袍，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身量挺高，就是太瘦了点，整个身体略微向前佝偻着，五官也是平平无奇。

夏枝笑着摆摆手，“不熟，刚才只是凑巧一起赏月罢了。”

“哦。”那人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又抬起头脸上带着平和的笑，不过眼睛略微睁大，“夏公子也是书生？”

夏枝想了想，小声道：“我和周家公子是私交，这次是专门凑热闹的，蔚阳县文人书生出类拔萃者甚多，在下也就不出来献丑了。”说完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夏公子真是谦虚了。”

“刘兄称在下夏枝就好，公子公子的，听着好听倒是疏远了。”

“那夏枝称我为刘铮就好，刘兄刘兄的，我可是不敢占你的的便宜。”

说完两人都是大笑。夏枝见此人倒也算是个爽快的，虽说刚开口就是冲着沈千年来的，人到还不错。

刘铮又和夏枝说了几句话到了前厅之后就被旁边的人叫过去了，大概是找着了好玩的游戏，几个人扎在一堆嘀嘀咕咕。

夏枝对这些没兴趣，寻了张靠近角落的椅子坐下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沈千年和容卓悦都是大忙人，从进了大厅之后身边就一直没断人，走三步必定有一个过去搭讪的。

夏枝又开始犯困了，但是这个时候睡觉必定会被人挑出毛病，拍了拍脸，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眼神转了一圈开始观察众人的衣着。

吝国风气开放，平民衣物也没有特殊限制，只要你不是穿着明晃晃的五爪金龙上街就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自古以来大都数文人的衣冠多为简单，同时也最为讲究，帽高几寸，带长几尺，也都有各自的说法，不过夏枝不懂这些，也不想把脑细胞用在这上面，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量了尺寸之后直接做好了送过来，裁缝店里的老板比谁都懂这个，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

夏枝眯着眼睛勉强打起精神。

文人大都偏向清冷素雅的色调，比如青，比如白，比如浅灰。之前的刘铮穿的就是一身白，干净利索，又能表现出文人的淡然之气，但错就错在遇到了沈千年。

夏枝的目光往沈千年身上移去，夏枝见过沈千年三次，一次在修竹小筑，一次在县衙附近的一家书馆里，还有就是这一次。这三次中沈千年都是一身白衣，质地不同，棉？麻？丝绸？或许都有，但都是极其精致，配饰也是精巧有余，或刺绣或挽扣或流苏。

对此，夏枝的感觉就是：一件对的衣服，穿在一个对的人身上。

对于刘铮，感觉就是：一件正常的衣服，一个正常的人。

不过夏枝私以为，穿白衣服的人都是龟毛的，欣赏就好，还要站在远处。

青色的代表就是容卓悦，容卓悦穿衣不怎么讲究，简单的款识，简单的料子，简单的手工。不精致，却是最舒服的。

青色在这里算是最普遍的一种颜色，尤其是在文人圈里几乎就是泛滥成灾，别说容卓悦，就连夏枝自己衣柜里也有三分之一的衣服是这个颜色，但是能穿出容卓悦那种调调的就是少之又少。怎么说呢……像是同时穿这种颜色的两人站在一起，别人只会以为对方穿的那件是借的。

就算是一个简单的转身，也会有别人模仿不出的气度。

对此，夏枝总结出来一个真理：穿白衣服要挑没有沈千年的场合，穿青色的时候不要和容卓悦走的太近。

但是除了这些比较普遍的颜色之外还有一些是被大部分人抛弃的，比如紫色。

穿这种颜色衣服的全场除了封酒意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而且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都略显耀眼的那种深紫色。最值得说的是，夏枝见过他两次，而他两次都是如此，和沈千年一样，对于一种色调的极其偏爱，这样的人大多都很固执。

紫色之所以会被大部分人嫌弃，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颜色太过华丽，用另一种论调来说就是太明显，人群里这种鲜艳的色调是最为引人注目，文人圈里，就算是想要吸引眼球，也会选择最低调婉转的方式。

因此，紫色这种色调的气场要不就是属于那种天生高人一等的王公贵族，要么就是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前者体现出的是气势，后者所加重的是虚浮。

但是，封酒意……

不得不说，他是个奇人，明明就是个除了文采和样貌之外几乎就一无是处的人，配上这种颜色，居然有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真是奇了怪了！

第十九章：蔚阳书商（四）

书会毕竟是书会，有其本身存在的固定形式。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外面赏花赏月赏水的人也陆续走进了大厅，沈千年和容卓悦一起，周文清跟随其后，夏木是一个人，周文久四处张望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众人聚集之后又被带往另一处院子，似乎是专门为这种露天场合准备的地方，中间空出来一大块平地，四周被修剪规矩的各式花草簇拥，平地上现在已经摆好了桌椅，桌上是各色的时令瓜果小吃。

夏木早就凑到了夏枝旁边，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免不了要唏嘘一番。夏枝扭头对夏木道：“封酒意不是和你在一起么？怎么不见他？”又四周看了一圈，那人该是很有存在感才对，但找了两遍都没找到。

“大哥和他很熟？”夏木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道夏枝耳边，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夏枝往旁边列开一些，“我刚才看你和他聊得似乎很高兴，这个人可以做很不错的朋友。”

“他走了。”夏木得意的笑了一下，眼睛闪闪发光，“这次周家要丢人了。”

夏枝奇怪，“封酒意走了和周家丢不丢人有什么关系，还有，你笑什么？”看着夏木的眼神满是怀疑。

“待会你就知道了。”夏木转过去脸拉着夏枝到两人的位置上做好，打算好好见识一下这书友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枝见他不答也不好追问，反正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周文久凑到他大哥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看上去似乎有些着急，这和夏枝也没多大关系，但是周文久说完话离开的时候，周文清的眼神就直接的射到夏枝身上。

夏枝觉得那是错觉。

但是周文清确实走过来了，夏木也一直在观察这两兄弟的动作，在周文清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周文清依旧是满脸温和的笑，夏枝本想站起来却被夏木一把拉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看夏木又看看周文清，“周兄，有事？”

周文清对着夏枝行了一礼，“文清有一事相求，不知夏枝可否帮忙？”

夏枝还没说话就被夏木抢了先，“周家家大业大，我兄长只是区区无名之辈，怎么可能帮得了你们家的忙？”

周文清愣了一下，夏枝眨眨眼看过去，夏木表情不变。

周文清避开夏木直接对着夏枝，“书会的建立本就有夏枝一份功劳，又怎么能说是区区无名之辈呢？文清这次只是想请夏枝帮个忙罢了。”

“帮忙？”夏枝听出来些苗头，面上还是一派祥和，内里已经皱成一张包子脸，“周兄有话请讲。”

“周家内部有些矛盾到现在还没调节好，这是周家本身的的问题，但是有人可能会趁机找周家的麻烦，文清希望到时候夏枝可以站出来为周家说句话。”周文清还是笑着，夏枝没感觉到任何善意。

一边的夏木怪笑了两声，“周兄也说这是周家自己的问题，关我哥什么事？”

这时候周文清总算是发现这个夏二公子对自己有敌意，不急不躁的细看着夏木，“不知文清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夏二公子。”

夏木阴着脸，“没有。”

“那为何夏二公子会拒绝文清的请求呢？”

夏枝也不知道夏老二是不是和周文清有仇，但真要是对上周文清那是必败无疑，周文清是纠缠老手，夏木却是初出茅庐，夏枝打断沉默，“那就请周兄将事情仔细说一下吧，如果真有用得着夏枝的地方，自当尽力。”

夏木这时候笑了，对着周文清的是满脸虚伪的不解，“单单是因为是你周家大公子的请求就非得答应吗？”讥讽的笑笑，“周大公子当然不会得罪我这种人，但是周大公子博学多才，应该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让人看不顺眼。”

周文清脸色发黑，“夏公子这是何意？！”

夏枝拽了一下夏木的袖子，眼神询问他这是在瞎说什么！旁边桌子上已经有好奇的在往这边看过来了。

夏木站起来，和周文清平视，“别以为你们周家财大气粗就能压人一等，我偏是不买你的账！”态度是嚣张了些，但是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显然也明白夏枝的顾虑。

夏枝也开始想这两人之前是不是有恩怨，看这模样是真对上了？正巧，这边容卓悦走了过来，对着几人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这边很热闹啊，周老板也在。”

周文清收回脸色，挤出笑：“容先生有事？”

容卓悦看看夏枝，“夏枝和夏木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我过来看他们习不习惯。”

周文清退后了一步，扯扯袖子，“容先生和夏枝很熟？”

“老主顾，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