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的季节之冬阳 下——瑞迷生
瑞迷生  发于:2011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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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老人作势弯腰,眼看就要屈膝跪向地面,魏晓阳的脸顿时血色尽褪,手忙脚乱地制止老人,将老人扶起後

,拼命道歉,「外公、外公,您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这样……」

「那你告诉外公,你要怎麽样才肯答应我,不再见那个人?」

「……我……」

「晓阳!外公年纪那麽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就当可怜一个快死的老头,都不行?」

还是没明白到底是什麽让外公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望著老人哀求的眼,魏晓阳感觉心被戳出好几个洞,翕张的嘴唇颤

抖半天,最後终於叹出一个「好」字。

外公走了……

青年倚在床边,怔怔的。

他的生活从来都是明快幸福的,虽身在富家,他却受到极好的教育与保护,过著不掺和世俗争斗的平静生活,所以他

从不会对任何一种人产生有色的偏见。

冯冬的出现,让他的生活泛起涟漪,也让他的心开始产生各种变化,胸口会有好多情绪在滚动。老实说,那些都是纷

乱的、无序的,若是稍微探究一下,都会头皮发麻。

可即使如此,这些既烦又乱的念头却总是甘美满溢,就算偶尔融入委屈与难受,但还是让魏晓阳很珍惜,想要留住与

大叔相处的每一秒……

在他还没搞明白这种十八年里都未出现过、遇上冯冬後才产生的情绪、念头以及其他种种前,接踵而至的阻挠都让他

活在压力之下。

父亲对大叔的厌恶以及辞退,他可以打马虎眼混过去,背著父亲用自己的朋友安置大叔;女友也反感大叔,甚至骚扰

他打骂他,他也可以用约会以及抽空的陪伴安抚对方,让她相信自己还是会和她结婚的人;然而……外公却不一样。

他所受的教育和观念,不允许他违抗一个老人根本不到泯灭人性的请求,就算对象不是他的亲外公,他都无法轻易拒

绝,更何况那个人是从小极疼他的外公呢。

他还记得,儿时父亲工作忙到忽略了他好几周不理睬时,外公曾反复问他,是不是爸爸不喜欢他,对他不好故意冷落

他,要不要住到外公家,索性跟著外公生活。

那时的他就知道失去女儿的外公是多麽爱他,而今他依旧懂得,所以他不能……

女孩推开房门,一脸激动地想把方才未说完的「发现」告诉青年,但目睹靠窗发呆的忧郁脸庞後,沈默了。

灰色在她心中,与视线中的忧伤面孔是无缘的,因为她见到的晓阳总是明媚而鲜豔的。

从第一次照面起,女孩的眼中就唯有他一人,这个永远露出温暖笑容的男孩,他长相好、头脑好、脾气好……完美到

让她只好仰望。

可此刻,她发现,原来这个善良无缺的魏晓阳,也会烦恼、也会迷茫,因为过分温柔的他总是包容了太多不该他管的

东西,他圣洁到想要扛下一切,却也不知不觉地担上太多困扰。

极为心疼青年,同时暗自嫉妒能令青年忧愁的人,汪若涵擦去泪水,她实在不忍心在这刻将中午听到的事告诉对方,

她猜,这或许会让眼前的脆弱青年崩溃吧。於是,她轻掩门,离开了。

冬阳 43

请了几天假,再去店里工作,已是十二月三十日了。

那天被魏晓阳的外公拆穿旧事,又被其女友发现这个秘密後,冯冬总觉得,魏晓阳将很快得知一切,然後他就将再无

脸面与对方相处,甚至……偶尔想起圣诞夜,那个并不能说百分百甜蜜的亲吻,他便觉自惭形秽的恐慌。

他与青年的交往实则极为纯粹,但若被揭开那段与小雪的旧情,也许一切就会变化。青年还能这样诚挚地关怀照顾一

个曾与他母亲有过交集的中年男人吗?

无论是道德观,还是世事伦理,都叫冯冬相信,以青年的光明与他的矜持,这种乱糟糟的错杂关系一定难以维持,像

现在这般透明的时光定会远去。

希望青年不要知道这些,可在家中精神萎靡地度过数日後,冯冬又开始不安,要是前段时间发现他请假在家,魏晓阳

必会急速赶来,可是这次……青年却毫无音讯。

独自一人的生活延续十多年,早就不习惯生活中有他人的存在,也不需人关心自己或去关心别人。这样孤身的日子在

青年出现後,支离破碎,单纯虽被夺走,冯冬却获得温暖与美好。

然而,改变他的後半生,赐他勇气去拼命生活的青年却好像在慢慢抽身而去。

孤身被粉碎,生活的希望尽管被换得,可残片却落满一心,其锐利的边缘暗暗割伤赤手拾起的冯冬……

「冯冬,身体好点了吗?」惯例性地到办公室向Colby报道,对方问道。

「嗯。」转身离去前,犹豫一下,冯冬问,「请问……魏晓阳他有没有……」

「晓阳没有来过。」对方干脆的回答立即浇灭冯冬心中微弱的希望──怕是青年已经知道那些旧事了吧。

「不过,他有托人送来一封信给你。」

怔愣之际,对方已经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我想不是很急,所以打算等你上班後再给你。」

冯冬依旧错愕不已,或许是不明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又许是有些生气怎麽会有人擅自认为别人转交的东西不重要而「

扣押」了这麽几天。

「咦?你不要吗?」

倏地抢过信封,在男子玩味的目光中,冯冬退出办公室。

──大叔,对不起,可能有段时间不能见面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麽,但外公似乎和父亲一样,都不大乐於见

到我们往来。我是真的很想念大叔,但是……不忍心违背外公的要求。外公和父亲都是讲理的好人,而且外公从小就

很疼我,我想他一定对大叔有什麽误会,所以才会反对我们见面。我打算花点时间慢慢说通外公,让他不再对大叔有

误会,所以这段时间,我不能来见大叔,也不能在大叔身边照顾大叔,但请大叔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出了什麽

意外,我会心疼的。以及,大叔,我选择的并非妥协与放弃,而是仍在坚持与争取;我是真的很喜欢见到大叔,很喜

欢与大叔呆在一起……好像我也说不清是什麽感觉,总之,大叔,请相信我。

魏晓阳的信写得并不长,文辞也不算华丽,但总算将话说清楚了,冯冬读後,一面庆幸青年并未知道他与其母的过往

,一面又忍不住担忧。如同当年分开他与小雪,杜咏雪的父亲还是反感他,虽然这次用了另外一种手段。

他道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恐惧,或感动,或忧虑,只觉得青年的词句都印在心间,让他在见不到对方的焦灼之中,稍获

松弛,可松弛之下,暗流依旧涌动,未来的美好仍被乌云遮掩,放眼望去,前方一片混沌……

「冯冬,再见,明年见!」

「明年见。」

今日已是这年的末日,还有一个小时不到,就将迎来新的一年。

与同事拜别後,冯冬立起衣领,踏上回家,或说暂居地的路程。

虽是半夜,但因为不久就将是新年到来的时刻,大街上的人很多,一家三口或成双成对的更是不乏其数。

唯有,他独自一人,在寒风呼啸的街头,默默地前行,眼睛看得到远处的道路,心却望不到方向。

还有几步走到家门口,冯冬低头掏钥匙,垂脸的瞬间,鼻头有些酸涨。

微弯腰,钥匙前端对准锁孔,冯冬在听到一声清晰的碰撞後,同时听到一个感觉几辈子没耳闻的呼唤──大叔!

钥匙与他一般惊惶,迅速地掉到地上,冯冬来不及拾起,腰部就被猛力揽住,後背旋即感到一股热量输入体内。

从後抱住他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对方脸上似乎还带著冰凉,正在他的耳畔磨蹭。冯冬并不觉得冷,反而感觉十

分温暖,乃至眷恋。

「新年快乐。」总是精神抖擞的声音在这刻变得带有魔力,略微压低和沙哑的倾诉徘徊在冯冬的头侧,让他忍不住闭

了闭眼。

「大叔,我好想你……」锁住他上身的手用了更大的力气,而喷出热气的唇也熏染他的耳郭,让冯冬在这叫人沈溺的

暖软中,渐渐品出一丝苦涩。

眼睑紧合著,冯冬想,只要不睁目面对这个世界,他或许就能忘记那极度思念魏晓阳的情绪,也能忘记他所介怀的那

段过往,以及魏晓阳的外公、父亲、女友不断试图分开他们的种种……

在这种团聚欢欣的时分,冯冬承认,他比何时都要想念且需要魏晓阳的笑容与声音,对方的怀抱与亲昵更是一种无价

之宝。

然而,他也明白,这些礼物太过稀有,稀有到他无力接受,在享受过其中一次的幸福後,就该拱手交还。

「大叔,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是找机会偷偷溜出来的,等一下还要赶回去……还有,我托邱雨送到店里的信,你收到

了吗?我还在说服外公,所以你……」

唠叨因为紧拥之人的忽然挣扎而停住,惊异地看著推去自己双手、转身面向他的冯冬,魏晓阳摸不清状况。

「魏晓阳,我觉得……」

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只是几天不见到大叔的脸,没闻到大叔身上的味道,就算眼前的大叔脸上带著他不解的逃避与

疏远,青年仍觉得胸口涨得他要疯了。

不再迟疑,侧过脸,魏晓阳略低头,用甘美的吻封住冯冬剩余的语言。

柔唇互暖,舌尖相抵,流动在口腔间的液体成为最好的新年礼物,冯冬睁了睁眼,终是闭上。而这放弃的念头也让他

认清一件事──原来魏晓阳的家人千方百计分开他们,是正确的。

冬阳 44(表打我)

事实上,交换气息与真心的湿吻才持续了没几分锺,冯冬就觉鼻子已然失去呼吸的能力,以及一心想要忘却的枷锁被

摆脱,脚下踩著的荆棘也暂为消退,留给他最後一丝舒心。

青年抱得很用力,几乎将冯冬的身体揉进胸膛,在感到对方的起伏之余,冯冬沈溺的假象却随手机的振动逐渐瓦解。

青年颇为不甘愿地放开揽住冯冬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後,脸色为难。

「唉,我得立刻赶回去了。大叔……」青年无奈叹息,靠近冯冬又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看过我给你的信了吧?一定

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你外公在催你回家吗?」蓦地打断青年的喋喋不休,冯冬问。

有些莫名地点点头,「嗯……还说什麽要全家人一起听新年第一声锺响,像小孩一样……」

在对方脸上,冯冬见到「家」的投射,而这他并不拥有。

「那快走吧。信,我看过了。」轻轻颔首,後退一步,冯冬留心到魏晓阳的脸色变了一下,但没至於发现他的心境。

「嗯,那我先走了。」大概是家里催促得很赶,或者的确已经没什麽话想说了,青年转身离开的脚步很急。

深夜的路灯已驱走了黑暗,冯冬仍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阴沈,而青年优美的背影也在愈发模糊。

待对方走远几步,冯冬攥成拳的手里,指甲扣伤掌肉,吞咽下好大一口勇气後,他突地开口,「魏晓阳。」

闻言的青年登时收步,作势回头。

冯冬赶紧用话语刹住对方的动作,「你别转过来,站在那里,听我把话说完。」

「……」

「我觉得……」深呼吸一下,冯冬直视青年背影数秒,最後别过头,朝深色的夜空吐出一气冷意,「我们还是不要再

见面了。」

青年的肩随即发出抗议的震动,身体也转过三十度角。

「请你别转身!让我把话说完!」并不强势的嗓音略微颤抖,才被对方碰触过的嘴唇似乎也冻僵了,冯冬一咬牙,道

,「我非常感谢你前段时间对我的帮助。但是……我们终究不是适合见面的关系。如果你觉得我忘恩负义,我可以立

即辞职搬家,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再暂时依靠你的帮助一段时间,但是我会尽快找到自己独立生活的路,不再麻烦你

。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该再见面。」

沈默的青年似受到极大冲击,一直没吭声,也令冯冬想起之前几次拒绝其好意时,对方的坚持。指甲再度穿透一片皮

肤,冯冬说出伤害青年与自己的致命言词,「而且,你的外公不也不准我们见面吗?你……敢违抗他的命令吗?」

若说刚才还能听到青年受伤的脉搏与呼吸,那此刻真是万籁俱寂了,四周静得好像他跌入一潭死水,淹没他的暗流卷

走冯冬的气息,也因此掩饰他心脏滴血的哭诉声。

「你……不可能不听外公的话,不是吗?你所谓的坚持与争取,只是理想,却不可能实现,不是吗?魏晓阳,听你外

公的话,不要再管我了。从头到尾,你只是想要帮我这个落魄的可怜人找到生存的方式、融入现在的社会,这些你都

已经做到了,我不会再自暴自弃,会很努力地生活下去,所以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帮助我的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别再优柔寡断,我和你曾帮过的那些可怜人,并没什麽差别啊,想清楚这点,你就能潇洒离开了。」

冯冬相信,青年听懂了他的话,他不晓得青年究竟将他视作什麽,但他清楚他自己并未将对方简单地认作一个好心善

良的助人者,只是……

在他与青年都还没认清内心藏匿的感情之前,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你,魏晓阳,」冯冬打开门,最後望了青年一眼,衷心地说,「以及……再见。」

靠在门板上,冯冬的手不由按住心脏的位置,那里很痛,痛到他必须用弄痛外部肌肤的方式来麻痹缓解其内部剧烈的

痛楚收缩。

眼睛不疼、鼻子也不酸,根本毫无流泪的感觉,只是窒息感愈发强烈,每呼吸一下,心就在抽搐,全身也在叫嚣一种

被利器一刀刀割破的伤痛。

似乎连年轻时最「英勇」的打斗里所受的伤,都不及现在这般伤人痛苦。

屏息聆听,屋外的世界很沈静,冯冬猜测,魏晓阳已离开了。

想要去床上躺一会,上半个身体才撤离门板,冯冬冻结的耳朵,陡然接受到应被屏蔽的声音。

「大叔……听得到吗?」脚还是违背理智地停住了,冯冬回头注视著门,无声地倾听对方压抑而忧郁的声音,青年说

得慢而断续,虽没掉眼泪,却有浓重的哭腔。

「你说得都对,我好像一点反驳的能力都没有……只是,大叔,我也不想这样,可见不到你时,全身的细胞都在喊著

想看到你,听到你刚才那番话,心也觉得很痛,一抽一抽的,我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冯冬眨眨眼,牙齿再度攀上已经足够脆弱的下唇。

「现在的我,真的没能力承诺什麽吧?但是,大叔,请别搬走,也别辞职,不要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虽然不知道要

多久,但我一定会在某天解决现在所有的问题,再来见大叔。这样吧,大叔,我们先来约定一个时间碰面。嗯……就

选我的生日吧,我希望下个生日可以和大叔一起过,也作为第一次约定见面的时间,好吗?」

最後两个字,青年说得低三下四,比祈求更甚,他顶著心痛说出的「好吗」二字也透过门板,射进冯冬胸口,令他毫

无招架之力。

如同之前,冯冬难以抵抗放低身段、拼死相求的软弱青年,他一点也不乐於见到魏晓阳从光亮的世界堕入残喘却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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